这时,范雨鹏正好回来,与男人擦身而退,疑惑的看了他两眼,走进入小茶厅后,见范许氏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坐在那儿,根本没发现他进来,他不禁好奇地轻唤,“娘?“
听见儿子的声音,范许氏这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范雨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是我雇用的探子。”她说。
他又再追问:“探子?探什么?”
“佟袖珍。”
“咦?”范雨鹂眉头一皱,讶异又困惑,“探佟袖珍什么?”
范许氏有些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你是不长心眼还是不长脸袋?你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埋他妻子把季魅跟李震东的茶楼打理成什么样子吗?”
范雨鹏哪里不知道,现在整个清河县城都在谈着他们夫妻俩的事,人人都说他们夫唱妇随,齐心协力让两家经营不善的茶楼起死活生,如今到茶楼吃饭饮茶,已在城里蔚为风潮,据说就连城守大人一家子都成了主顾客。
“我知道,可那跟娘探佟袖珍有何相关?”他还是不明白。
“你……”儿子的迟钝及笨拙让她为之气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真是我生的吗?”
“我当然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里假得了?”范雨鹏喀皮笑脸的说。
范许氏完全笑不出来,狠狠瞪视着他道:“我可告诉你,范雨棠是个难缠的人物,那佟袖珍也非省油的灯。
“她不就是佟家庶出的女儿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口气充满不屑。
“哼,你恐怕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呢!”她没好气地回道。
闻言,范雨鹏有点不服气。“娘,您怎么这么说?”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本事?”范许氏续道:“我让人到松岭城去打探了她的事情,才知道佟氏茶楼如今又是松岭城中生意最为兴隆的一家店,每天一开店就有人捧着银两上门。”
他一听,一脸狐疑。“不是听说佟老爷子死后,茶楼就一日不如一日吗?娘还说那小子是因为在佟家捞不到好处,才会带着佟袖珍回来,不是吗?如果佟家有那么好的生意,他何必一”,
“就因为这样,我才越发觉得不安。”范许氏打断了他,表情深沉,“据说佟氏茶楼能起死回生,便是因为佟袖
珍。”
“欸?”范雨鹂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睹,“因为她这个丫头片子?”
“哼,你可别小看女人。”她斜瞥儿子一眼,“佟袖珍这丫头不简单,她一手打理茶楼,不只把一票厨子跟伙计都管得服服贴贴,还精于厨艺,想出许多别人没有的新菜色。”
他难掩惊讶一“娘说的是真的?”
“直的假不了,看如今那两家茶楼的景况,足可证明她是真有本事,哼,还以为范雨棠是看上了佟家的钱才娶了她,看来他看中的是她的本事及才干,这下子他可真是如虎添翼了?”说完,她沉默了。
看娘突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范雨鹏好奇试探,“娘,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范许氏神情冷肃,眼底迸出两道锐芒,“该如何把这块瑰宝抢过来。“
他一怔。“抢?”
“有她帮着咱们打理醍醐居,你我都可高枕无忧。”她暗自敲着茸盘。
“是不错,但她怎么肯?”
“唔……”范许氏沉吟着,“让我想想嗯。”
东院遣丫发来叫佟袖珍,说是范许氏要见她。
夫人要见,姜珛贞当然不敢让她久候,她本想自己前去,可小翠却坚持跟着,说是二少爷交代过,要她亦步亦趋跟着小姐,她拗不过,便由着小翠。
姜珛贞来到东院,见到出来迎接的竟然是陆凤仪,她不免有点错愕,实在摸不清这些人宄竟想要做什么。
陆凤仪不情不愿的领着她进到小茶厅,只见满桌茶点,一旁的柜子上还搁着几匹上等的锦缎及一个紫檀木盒,她莫
名有种直觉,这绝对是场鸿门宴。
范许氏见佟袖珍来了,立刻起身,开怀笑着迎上前,异常热络的趋前拉着她的手。“哎呀,袖珍,你可来了。”
此举真教姜珛贞感到惊疑、困惑及不安,但她仍力持镇定地问道:“不知大娘唤袖珍来,所为何事?”
这时,范许氏看着站在门口的陆凤仪及小翠,淡淡地吩咐道:“凤仪,带袖珍的丫发出去吃点东西。”
“是。”陆凤仪答应一声,立刻向小翠使了个眼色。
小翠迟疑了一下,不安的看着佟袖珍,直到她轻点了头,她这才跟着陆凤仪离开。
姜珛贞知道范许氏是刻意支开别人,显然是有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事要同她说,可她仍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
样,轻声问道:“大娘,袖珍是不是做错了
“瞧你多紧张……”范许氏笑咪咪的拉着她走到柜子前,“只是叫你来看看这些东西。”
姜珛贞看着柜上那些看来颇为贵重之物,心生疑窦。
“我说袖珍呀。”范许氏两只眼睛注视着她,“你赶在老爷过世百日内跟雨棠成亲,勿勿忙忙之间,也没能给你们办个像样的婚宴,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大娘别往心里放。”她中规中矩的回应着,“婚宴不就是一天的事,我在乎的是一辈子。”
“话是没错,但你毕竟是佟家的小姐,总不能太寒酸。”范许氏打开那金银丝线交织而成的锦缎,“我看你穿来穿
去就那几件衫裙,所以特地帮你挑了这几匹缎子,想帮你缝制几件新衣,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姜珛贞看都没多看一眼,便委婉地道:“袖珍成天在茶楼工作,不需要穿上这么好的料子,还是大娘留着用吧。”
范许氏无事献殷勤,绝无好事。“你还真是客气。”范许氏说着,又打开紫檀盒子的盒盖,里头躺着一条耀得人眼花的黄金链子,“若你不要新衣
裳,那么这条链子就送给你当是见面礼吧!”寻常人见了这些东西,难免心动,但姜珛贞却无动于衷,她直视着范许氏,微笑以对,“大娘的好意,袖珍心领
了,不过大娘应该看得出来袖珍平时并无配戴首饰的习惯,干活时戴着这饰品也过于招摇,还是请大娘收回吧。”
华服与首饰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可她既不要锦缎丝绸,也不要黄金珠宝,这让范许氏当场便垮下了脸。
“你这孩子可真难讨好。”不过为了得到她这块瑰宝,范许氏很快的又敛起不悦。
“大娘见谅。”姜珛贞恭谨欠身,“袖珍并非不知好歹,而是我配不上这些贵重之物。”姜珛贞摇摇头。“袖珍没有物欲,只喜欢工作。”
“噢?”范许氏眉梢一挑,“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了。”
“大娘请说。”
“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到醍醐居做事。醍醐居的掌柜前阵子告老而去,如今正缺个能管事的人,你是自己人,这差事当然非你莫属”
这会儿,姜珛贞总算明白那些华美布匹及首饰是要用来贿赂她的了。
“大娘,袖珍何德何能?”她婉转地推拒,“我不过是个女人,醍醐居有大伯打理着,哪还需要我呢?”
“掌柜这份差事需要一个心思细腻又世故圆融的人担当,雨鹏他性子急、脾气冲,并不合适。”范许氏软硬兼施,“你是咱们范家的媳妇,替咱们范家做事也是应该,放心,月俸不会少给你的。”
“大娘别误会,袖珍并不在意钱的多寡,只是我确实难担大任,若要说合适的话,雨棠比我更称职。”
范许氏脸一沉,目光如刃地射向了她。“雨棠受季老跟李老所托管理茶楼,哪有丢下不管的道理?”
“大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我嫁给雨棠时便已两相承诺,不管他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紧紧相随。”姜珛贞语气温和,目光却澄定而坚毅,“哪天若是季叔跟李叔的茶楼不需要我们了,我们夫妻俩定会合力为醍醐居及范家尽一己之力的。”
她知道范许氏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范雨棠接触到醍醐居的经营,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断了她的念头,教她知难而退。
范许氏神情凝沉,莫测高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便不强求了。”她摆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那袖珍告退了。”姜珛贞恭谨的欠身后,旋身走了出去。
范许氏扬起眼睫,凌厉的目光犹如两支暗箭射向了她……
姜珛贞知道,范许氏这次找她之事不能隐瞒范雨棠,当晚便同他说了,而他知晓后,内心十分忧虑。
他猜想范许氏必然是看见佟袖珍突出的表现,想将她收为己用,并就近操控,如今佟袖珍硬是给了她个软钉子,范许氏想必不会轻易放弃,她要不到的,纵使是毁了它也不教别人拥有。
看来,范府不是久留之地,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佟袖珍遭遇不幸,于是,他暗地里托季魁帮他找了间邻近茶楼的清幽宅子,以工作之便为由迁出了范府。
这处宅子不大,但已够他们夫妻跟小翠安居,宅子里还有块小院子,能让佟袖珍种一些她喜欢的药草及香草。
一眨眼,他们也在这儿住上两个月了。
这日,佟袖珍跟小翠出门采实生活所需,范雨棠正要出门前往茶楼,才开门,便见外头有顶轿子,他认得两名轿夫、随行的丫发,更认得这顶华菌的轿子,顿时心生卷戒。
这时,丫鲞掀开轿帘,范许氏自轿上惺惺下来。
“大娘?”范雨棠躬身行礼,“雨棠不知大娘要来,有失远迎。”
范许氏一身珠光宝气,亮得人眼花,她理理发,看了看这小宅子,暗讽道:“原来是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就我跟袖珍还有小翠三人,够了。”他说一
“唔。”她朝屋里探了探,“袖珍呢?”
“她跟小翠出去买点东西,我也正要去茶楼上工。”
“是吗?”范许氏睇着他,“让我进去瞧瞧,无妨吧?”
范雨棠微顿,旋即侧身一让。“大娘里面暗。”
范许氏走进宅子里,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地方是小了点,只是洁净清幽。”
“多亏了袖珍。”
“可不是吗?”她转头看他,深沉一笑,说:“你还真是讨了房好媳妇呢!”他没有搭腔,她便迳自续道:“当初那两家茶楼便是因为生意不好才卖给你季叔跟李叔,可他们顶了茶楼后,生意也不见好转,如今你们回来了……睢,那两家茶楼成了咱们洧河县城数一数二的茶楼,天天高朋满座,人人都说是你们夫妻俩的功劳呢!”
“不,我们只是侥幸罢了。”他谨慎应对。
“你真是太谦虚了。”范许氏唇角一勾,“我辗转听说佟氏茶楼原也要关门大吉了,要不是袖珍接手管理,也不会有如今的景况,要我说呢,你爹还真帮你选了个帮夫的好妻子。”
范雨棠很明白她这些赞美之言全都不是真心的,说是讽刺还差不多,况且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她这番前来又是为了哪桩。
“雨棠呀,你虽然是庶出,但终究是范家的骨肉,范家的物业及财产,合该也算你一份,可如今范家就只剩下那座大宅子跟醍醐居了,而醍醐居这些年来的生意也……唉,咱们要养那么一大家子的人,实属不易呀。”
范许氏看着他,眼底有着试探,“没能拿到属于你的那一份,你没生气吧?”
“大娘,雨棠并不奢求什么,只想跟袖珍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范雨棠神情平静地回道,“我们现在替季叔跟李叔打理茶楼,不愁吃穿,也有一处能遮风蔽雨的小房子,雨棠十分知足,十分感恩。”
“是吗?”她沉吟须臾,续道:“也是,知足常乐,永保安康,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要知道,人啊,千万别奢望不该要的,要了不该要的,就会失去原本有的,如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洧楚。”
“大娘说的极是,雨棠受用无尽。”范雨棠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但胸口的怒火却已沸塍。
要了不该要的,就会失去原本有的?她这是在威胁他?
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佟袖珍,也就是说,若他敢争,他便要冒失去她的险?范许氏又在盘算什么,难
“对了,我这回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大娘请说。”
“是这样的,袖珍是咱们范家的媳妇,虽然不住在一起,可也是要守范家的规矩……”范许氏一叹,假装苦恼,“你三位嫂嫂看她在茶楼进进出出的,也吵着要去醍醐居做事,让我十分为难。”
范雨棠已大抵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仍故作不解地问道:“大娘的意思是?”
“佟家的规矩如何,我是不知道,不过袖珍既然是范家的人,就得守范家的规矩,她每天在外抛头露面,又成天跟那些厨子伙计搅和在一起,就算她行靖坐正,却也难保不会惹来一身腥……”她意有所指。
“雨棠明白大娘的意思,既然大娘开口,那么从今日起,我就让袖珍待在家里了。”
范许氏满意一笑。“那好,我不碍着你上工了。”说罢,她头也不回的旋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