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邵士尘回到家的时间大约是八点,所以她确定自己绝不会比他晚归。
原本她是这么认定的,所以站在门外发现屋子里的灯竟然是亮着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
硬是撑起疲倦的身子,刻意扬起愉快的微笑,她打开家门。
“士尘,我回来了。”
她原本打算微笑的面对屋子里的男人,但是一踏进客厅,明显的感受到气氛很冷肃,她僵着脸,疑惑的看着出现在屋子里的另外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以及自己的丈夫。
“小静,怎么这么晚才回到家?我正打算打电话给你。”原本沉着一张脸的邵士尘在见到发愣的妻子时,瞬间扬起淡淡的笑容,一双眼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对不起,我和朋友一块吃饭,聊天聊太晚了,所以才会……”从茫然中回神,她看见丈夫明显的微笑与眼底放心的光芒,虽然心生疑惑,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询问,注意力全放在那对陌生男女的身上。“士尘,这两位是?”
“我还在想,身为妻子晚归,成何体统?和朋友聊天也该有个限度,丈夫下班回来家里连个吃的都没有,怎么做人家的妻子?”上了年纪的男人不苟同的冷言冷语,看着郝贺静,露出不满的神情。
“怎么说都才二十一岁而已,你期待她能表现得多好?看看时下的女人,哪个是正经的?不都是崇尚玩乐,享受人生?”坐在上了年纪的男人对面的妇人,一身高雅华贵,但是打量郝贺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商品,眼高于顶。
被两个陌生人尖锐带刺的话语批评,郝贺静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他们是谁?你的家族成员?”
妇人冷笑的睨着她,“家族成员?哼!原来郝贺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竟教出这么个不懂礼数的孩子,连自己的公公婆婆都不认识,要不是我们自己来这里,我想你也不会想到得来问候我们吧!”
公公婆婆?郝贺静的表情很微妙,以询问的眼神望着邵士尘。
老实说,她不认识这两位是正常的,因为结婚那天,他的父母不知何故并没有来参加婚礼,而现在才是她和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面无表情的邵士尘在自己母亲说出这番话后,态度变得更加阴沈,同时流露出漠视的眼神。
他搂着郝贺静的肩膀,目光不曾摆放在父母身上,面对他们,他的态度俨然就像对待陌生人。
“怎么?还在怀疑?现在都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赶快去为我们倒些喝的、准备吃的?”妇人尖锐的命令,瞪着郝贺静,眼底尽是对她的嫌恶与不满。
邵士尘紧紧扣着妻子的肩膀,不让她离开,眼中的排斥十分明显。
反倒是郝贺静不以为意的莞尔,“没关系,反正只是倒杯水,就算不是家人,对待朋友也该如此。”
她离开他,走进厨房,倒了两杯茶,笑咪咪的放在自己公婆的面前。
“爸,妈,真的很抱歉,家中没有食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外头吃饭好吗?”虽然现在时间有些晚、而且她一点也不饿,但是于情于礼,还是该这么做。
“不用了,要是真有诚意,还会搞得这么晚才回来?”妇人冷声的说,不将她看在眼底。
耸耸肩,一脸无辜,郝贺静静静的回到丈夫身旁。
“士尘,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别忘了,这可是郝贺家欠我们的,是当初你娶妻说好的条件,我不管你在搞什么鬼,竟然跟对方说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教过你什么?只要结上好亲家,邵氏能减少奋斗数十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邵家的势力将等同于郝贺家现在的光景。”
郝贺静睨了眼身旁的丈夫,她的表情像是在对他询问。
他拒绝与郝贺家合作?为什么?当初这桩婚姻不就是为了这项利益而连结的吗?怎么他……
察觉她疑惑的视线,邵士尘对她扬起微笑,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虽然他没给她答案,但是她突然想到那天他曾经说过的话。
与郝贺家再也没有机会合作……不,就算现在结束合作也无所谓……邵氏不会再成为郝贺旗下的分支……只要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别放弃我……
她的心头涌着复杂的温度,有点涩然,有些酸意,还有那么一些些的甜腻……他是认真的?
在她直到现在仍迷茫着与他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处理,仍心烦着被他的过去困扰之际,他竟然着手曾经说过的誓言,他放弃原本到手的利益,宁可只要她,也不要其它?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别忘了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话,如果你这个邵氏继承人做的事让我不满意,我不介意把你拉下台。”老人的语气威严不可侵犯,又睨了眼年纪轻轻的郝贺静,“还有你。”他突然指向她。
郝贺静回过神来,露出冷静的微笑,“我?”
“身为邵家媳妇,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入我家大门,你就有义务把心归向在邵家,你给我想清楚,嫁给我儿子能够帮他从郝贺家得到多少可以分配的利益?如果你不懂得尽本分,事情做得让我不满意,我随时可以叫他休了你。”
老人看着她,就像在看的是她身后拥有多利的条件和好处,俨然不把她放在眼底,更别提能得到他多少的尊重。
郝贺静很肯定,如果她不是郝贺静,根本得不到他们的接受。
想想,还真好笑呢!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眼底尽是嘲讽。
利益、利益,邵家人的眼中除了利和权以外,还有什么?
好像人活着就是为了赚钱、权势、独大一样的可悲。
可悲的家族,可悲的人生,可悲的思维,难怪她感觉不到他们身为父母的对于孩子的亲情与爱情,难怪从头到尾他们跟自己儿子说话的口吻除了命令以外,只有强势。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家庭?她瞧了,可真是恶心至极。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有?别以为你年纪小,就什么都能置身事外,身为邵家……”
“邵家又如何?”郝贺静平静的、微笑的看着眼前严肃的老人。
“你说什么?”这个年纪小小的女人一点也不知道尊敬长辈,敢跟他顶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郝贺静先看了眼邵士尘,见到他依然面容含笑,没有任何不满或不赞同,她愉快的笑了,看向老人与他对面的妇人。“邵家又如何?不过是小小的企业,就算依靠郝贺家,二十年、三十年后能有多好的光景?”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老人怒瞪着她,大声吼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士尘的父亲。”她淡淡的说,眼底掠过嘲讽。
“既然知道我是你丈夫的父亲,你竟然敢……”
“为什么我不敢?我可是郝贺静。”她抬起笑颜,坦荡耀眼,毫无惧意,高傲的与老人相视。
“既然邵家以利益为优先,不懂得讲求人情,那么就算是自己的亲人,我想也不需要太客气了,虽然我年纪小,但是不代表我身后的郝贺家能容许你们对我命令要求,既然知道邵家需要靠郝贺家,那么就是你们需要我们,不是我们需要你们,你是士尘的父亲,所以我对你有礼,不过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们批评我的家人。”
“原来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而是尖牙利嘴的娇娇女。”一旁的妇人鄙视的轻哼。
“是啊!妈妈,我可是郝贺家最得宠的娇娇女,如果让我在婆家受委屈,真不知道最疼我的老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想打压邵氏,对郝贺家而言可是易如反掌。”郝贺静的目光锐利无温,充满威胁的意味,清晰且不加掩饰。
“士尘,看看你娶的妻子,你就放任她这么对你的父母?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看到,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摆?”妇人怒气腾腾的站起身,对着儿子责骂。
“这不关他的事,有事请冲着我来……你们虽然是士尘的父母,但是我必须说,你们从来没有尽过身为父母的责任,除了一味的要求他,是否曾经给过他亲人的温暖?他身为你们的儿子,却被当作陌生人,你们只知道自己快活,从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至少我的父母不是这么对待我的,他们给我的爱,让我觉得有家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郝贺静而让他们丢脸,更不曾仗着自己有靠山而伤害人,但是自从我嫁给士尘开始,我发现如果不使坏,只有被欺负的份。”
郝贺静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丈夫,以眼神询问他,自己这么做是否让他为难?是否让他难过?
邵士尘抿唇一笑,爱怜的抚摸她,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现在想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面对她与面对那所谓的家人时,个性会变得如此不同。
面对邵家所有的人时,他宁可沉默,一个字都不说,是因为他已对他们无话可说。
但是面对自己的妻子时,他总是想打进她热情又热闹的情绪氛围,感受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与幸福,所以……他很喜欢与她斗斗嘴,吵吵闹闹。
他也知道,现在的她是为了什么而说话犀利。
因为她在替他抱屈,替他觉得不值,替他心疼。
即便他最近让她烦恼、令她伤心,但是她仍然选择为他出一口气……呵,他怎么会选上这么一个可爱的女人?怎么能让他这么幸运,得到这么一个愿意为他的伤心而伤心,为他的痛苦而痛苦的女人?
“我说过,我可以把你拉下台。”老人语带威胁的说,冷笑的看着儿子。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不会为父母着想,好好的教训这个不懂得礼貌的女人,看来他是一点也不害怕会失去一切。
“你要取消士尘是邵家继承人的资格?你是认真的?真的会这么做?”郝贺静好奇的看着老人。
“不相信,我们可以走着瞧!”看那女人嚣张的模样,老人的脾气早就涌了上来。如果现在不好好的压制她,以后还得了?
“如果你失去邵氏的继承权,会难过吗?”郝贺静认真的看着丈夫。
邵士尘始终一语不发,不过眼中依然含笑。
对他来说,名与利虽然重要,但是与她在一块时,他才发现不只是名与利对他重要,快乐更重要。
如果必须面对一家子的冰冷无情,那么他宁可放弃这到手的名与利,自己重起炉灶。
因为遇上她,所以他贪心了,他想要的是全部,不想再让自己委曲求全,不想自己的妻子活在邵家的势利眼中。
他的笑容,已经对她表达了一切。
“我知道了。”郝贺静抬起头,轻轻的呼唤,“爸爸。”
“哼!”老人从鼻孔喷气。
怎么说也是个黄毛小丫头,瞧她方才嚣张的模样,一听到丈夫的继承权要被夺走,也开始担心了?
郝贺家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有如泼出去的水,再怎么疼爱也没有用,他相信郝贺家没有儿子可以继承家业,顶多交出一部分的继承权给女儿,为了维护郝贺家的名声,必定得从旁系血亲抓个继承人……
所以当初答应这桩婚事是错误的,就算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但是远远不及他的欲望。
“请你明天就让士尘从邵家继承人的职位上离开吧!如果你要现在就召集家族公布,我会非常乐意把电话借给你。”
老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郝贺静拿起手机,在众人的注视下,按下通话键。
“小静?”看到她拨打的号码,再看看那号码上头显现出的某张照片,邵士尘疑惑的皱起眉头。
“妈,我是小静。”无视所有人的惊异,她扬起邪恶的微笑。“恭喜你,士尘将离开邵氏,你先前希望他入赘郝贺家,接下郝贺企业这件事,已经可以开始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