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眉头深锁的陆子农,感觉他有心事,纪雪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是不是她的事,让他困扰了?
她迳自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喔……你下班了。”陆子农见到她,立刻换上笑脸。“晚上想吃什么?”
“你有事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而且,你也不必每天来接我……我搬家后还是得自己上下班。”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嗯……”见他又想把事情吞进肚子,隐瞒她,她更觉内疚。
她可以猜想到是什么事,没有一个女人肚量能大到容许别的女人住在自己男朋友家,更何况还是交往过的前女友。
这几天,子农一直陪着她,倪巧伶会怎么想?他们吵架了吗?
撬门事件过去了,她的恐惧也淡去下少,是不是该离开了,真的要眼睁睁地见子农为难吗?
“吃咖哩饭好吗?”陆子农问。
“好……”她低下头,愧疚渐渐蔓延开来。
车里,两人怀着心事,注意到对方的闷闷不乐,却斟酌着说词,不知该不该问,于是,沉默成了唯一的默契,一顿饭也吃得小心翼翼,食不知味。
回家后,陆子农待在书房,纪雪容坐在客厅发呆,各据一方。
什么事都没发生,两人却都被自己的多心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陆子农来到客厅,在纪雪容身旁坐下。
她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可能会令她伤心欲绝的答案。
“雪容……”
“嗯……”他才唤了她一声,她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你知道我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你。”他说完,觉得不妥,又补一句。“就像哥哥那样。”
“嗯……”也就是说,他对她的疼爱,不是爱情……
“有些事……我……”尽管已经在书房练习过,他还是吞吞吐吐。
“什么事你说没关系。”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你说有男朋友……”
“嗯。”他要她去住她男朋友家……
“他是哪里人?”陆子农还是无法一下切入问题核心。
“也住台北……”
“喔……”他压压眼窝。
“那你们……还好吗?”
“……”她咬着唇,以为能忍住,但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滚了出来。
他说不出要她搬走的话,但是,她怎么会不懂?终究,他是选择了倪巧伶。
“雪容……”陆子一见到她落泪,整个人大慌,早知道就不问了。
“我不是……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抱歉,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明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让你为难……”她边说边哭。
“是我对不起你,明知道你会难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他边说边安慰她。
“不,是我不好,你本来就要先考虑巧伶的心情,我太坏了……”
“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我就是这样木头,也难怪你跟男朋友分手的事不肯告诉我……”
两人拼命向对方道歉,拼命要对方别自责,声音重叠,又急又语意不清。
过了一会儿,纪雪容止住眼泪,陆子农也停下安慰。
“等等……”陆子农分析脑中刚刚收到的讯息。
“什么?”纪雪容也试图理解他道歉的原因。
“我没有女朋友啊!”他说。“
而且,为什么提到巧伶?”
“我不是因为跟男朋友分手才哭的。”她说。
“那你为什么哭?”他问。
“那你干么道歉?”她也问。
他们都将刚刚得到的最新资料输入脑袋,重新整理过后,相视一眼,同时出现一种奇怪表情,要笑不笑的,但也找不到继续难过的理由。
“蒋拓告诉我你可能跟男朋友分手了,我担心你心情不好,一个人胡田心乱想,所以想安慰你……”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又没打电话给我……”她嘟起嘴,难道要她大张旗鼓地通知她恢复单身的事,那样的心态也太可疑了。
“我怕你觉得困扰,以为我忘不了过去,影响你跟男朋友的交往。”
“喔……那就是说过去的事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到他说没有女朋友,她那绝望的心又恢复跳动了。
而且,喜欢抓他语病,向他撒娇的蛮横性格也找回来了。
“当然不是这样,可是……哎,我要怎么说……”他本来就不擅言辞,被她一阵抢白,不知从伺解释。
“那就说你跟倪巧伶的进展啊……她不是喜欢你,说要加把劲追求你?”瞧,多像妻子拷问丈夫的忠诚。
当初是她提分手,这部分她假装失忆,谁让他态度暧昧,语焉不详,害她白白伤心死那么多细胞。
“她跟蒋拓一样,就喜欢拿我穷开心,欺负我反应慢。”
“那为什么星期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她在这里?”人家已经进攻到家里来了,他还笨笨地什么都不懂。
“她在这里?”陆子农努力回想星期天,也就是纪雪容遇到危险那晚的事。“不对啊,那天,我跟蒋拓在公司讨论一个案子。”
“那为什么倪巧伶也在你们公司?”不管在哪里,她就是在他身边。
“我们隔壁新搬来一间服装公司,室内设计是巧伶负责的,她只是休息时过来喝杯茶。”
“是这样啊……”原来弄错了。
“你以为我喜欢巧伶?”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是她这么在乎巧伶的事,害得他心跳,愈跳愈快,有种等待开奖前无法克制的亢奋。
“才不管你喜欢谁。”她哼一声,撇开脸。
她当然不能马上承认,他只是表示没跟倪巧伶交往,又没说现在对她还有什么感觉,万一她表错情,那就糗大了,当然是要他先有所表示啊!
一日危机解除,安心了,理智也回来了,那种想要不顾一切争取幸福的冲动就变成上个世纪那么遥远的事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哭?”他问得小心翼翼,感觉幸运之神似乎就在附近,但也怕结果是邻居中大奖。
“我哪有哭?”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擦去眼泪鼻涕。
“雪容……”他扳过她的肩,注视着她的眼。
“什么事?”她害差地低着头,猜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陆子农粗喘着气,纪雪容感觉到了他胸膛的起伏就和自己的心跳一样快。他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了吗?
“你、你等我一下,我突然想到今天卡住的那个程式的写法,我去纪录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他立刻奔进书房里。
纪雪容完全愣住。
她到底爱上一个脑袋都装着什么的男人呐?!
陆子农坐在书房里,双手僵硬地搁在键盘上。
刚刚,他的确是灵光一现,想到程式的另一种写法,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亢奋到差点脱口而出要纪雪容回到他身边。
她是跟男朋友分手,是暂住他家,但是,如果他在这样的状况下要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是不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又为她添上一道难题,她会不会以为他趁人之危,要她报答他的照顾?
不是这样的……
反复思量,愈想愈觉得自己太心急。
他还记得分手那一夜,她对他说过的话,脸上失望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他根本没变,还是那么不懂女人心,凭什么以为这次,她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雪容条件这么好,追求她的人不知有多少。
陆子农被自己这么一打击,差点泄了气。
可是……想到他不必再顾忌她的男友,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边照顾她,这份失而复得的礼物,就足以放鞭炮庆祝一番了。
“嗯……”他很庆幸自己刚才及时踩了煞车,没有让这个从头开始的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见光死。
他不是放弃,而是他决定先改变自己,改变她心中那个无法给她幸福的陆子农的形象,做一个细心体贴的男人,像便利商店那样,二十四小时营业,随传随到,让她成为幸福小女人,那么,他才有资格开口。
也许,他应该认真地跟蒋拓请教一下如何哄女孩开心。
蒋拓常说,女人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完全是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以他这颗猪脑袋,不小心点,很容易就误会雪容的意思,很容易就惹她生气,而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想好多以后的事,也因为太兴奋,即使用力想,那些思绪也是跑来跑去,抓不到一个方向,他只是感觉到,这次幸运女神,真的是专为他而来的。
纪雪容坐在客厅里,瞪着墙上“滴答、滴答”响的时钟。
陆子农说要她等一下,她已经维持这个害羞的姿势快二十分钟了,脖子酸了、腰也酸了,两腿斜放四十五度紧夹着,也开始隐隐发麻,他该不会又写程式写到忘了她的存在?“呼……”她松口气,决定不等了,整个人呈大字形摊在沙发上。这个呆头鹅,还是一样呆。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掩嘴而笑。只不过,现在的她不会再为这样的事生闷气了。
也许,这是老天给她的小小磨练,真的爱上像这样的呆头鹅,千万别奢望他会像个花心萝卜那样精准地拿捏女人心。好处是,他不容易被外面的坏女人拐走,放牛吃草也很放心。
她转身趴往沙发扶手,望向书房的方向。看来,她得先想办法将自己的神经变得粗一点。然后,待在他身边,让他再爱上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