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她终于知道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聂老太爷,不是为了聂家名声,不是因为他恼,而是为了她。
他是如此的用心良苦,她真是错怪他了。
不过他说现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预知在未来,这种行为是合理的,不会被攻击或挞伐?
“我还以为你是没血没泪的爱钱鬼。”她说。
他瞬间将手抽了回去,“饿死你好了。”他恼火。
隔着门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她无法完全猜中他此时他真正的情绪跟感觉。
“欸!”她急唤,“我其实是想说谢谢你啦!”
“骂人是没血没泪的爱钱鬼,还说是谢谢?你这是哪门子的谢谢?”
“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我原先所以为的那种没血没泪的爱钱鬼啊。”
“你还一直说!”他语气懊恼,但转口便问:“明天想吃什么?”
她认真的想了一下,语气兴奋地说:“筑馨居的流金包。”
“想得美。”他丢下一句,走了。
翌日晚上,筑馨居的流金包出现了。
穆希恩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这是她跟他成亲以来第一次有如此甜蜜的感觉。
接下来的每一天,聂平远都会为她送来吃的,她要什么,就是什么,转眼一个月就要过去了,这日他来到柴房外,给她送来她昨天说想吃的红烧狮子头。
“欸,我明天可以吃一样东西吗?”她问。
“什么?”
“你的蛋炒饭。”她说,自从上次见过他亲自炒的蛋炒饭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那是她在现代最爱吃的食物之一。
“你的要求真的越来越多。”
“反正你也是要煮,就顺便……”
“顺什么便?我也只做早膳,午晚膳我都是在外头吃的。”他有点不悦,“我才不会特地烧柴热灶帮你炒饭。”
“喔……”她有点失望,但这其实在她的意料当中。
“你那什么失望的语气?别太不知足,我还没这样伺候过人呢。吃完早点睡吧,我走了。”说罢,他旋身便离开了。
穆希恩默默的吃着红烧狮子头。“好好吃喔……”她边吃边喃喃自语。
被关禁闭的期间,她每天都有好吃的东西祭五脏庙,他说的或许没错,她真的是太不知足了。
这是她“出狱”前的最后一晚。时间到了,聂平远却还没来。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带着她喜欢吃的东西来安抚她吵闹的胃了,怎么今天还没出现?
左等右等,等得她有点上火了。
虽然这不是他该做的,更不是她应得的,可因为过去一个月来,他从没让她失望落空过,因此此时她有种失落懊恼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不能宠的。
“这可恶的聂平远,在搞什么?我肚子饿扁了。”她坐在床边跺着脚,“再不来,我就……”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他的声音。“穆希恩。”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飞快的跑到门边,“你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在她说话的同时,她已闻到熟悉的香味,那蛋香、那饭香……
她心头一惊,正想说话,只见门下已出现一盘蛋炒饭,她倏地瞪大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的蛋炒饭。”他说,“我可是特地烧柴起灶帮你弄的,你要是敢嫌东嫌西,你就死定了。”
捧着那盘炒饭,穆希恩激动又感动,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怎么会嫌呢?这饭里可是有着你满满的爱心啊!”
惊觉到自己在耍花痴,她懊恼的皱皱眉。
门外的聂平远哼一声,“爱什么心?你想太多了,快吃吧!”
“嗯。”她拿着筷子,快速的扒了两口香喷喷的蛋炒饭。
一入口,咀嚼个两下,她便有种温暖又温馨,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这个味道,这蛋炒饭的味道好熟悉,让她彷佛回到了现代,她的心跟胃顿时得到了抚慰……
“怎么没声音?”听她好半晌不说话,聂平远问。
“太好吃了,我没时间说话。”她说着,又火速的扒了几口。
“真有那么好吃?”他问。
她想了一下,老实地说:“是不到能卖的那种程度啦。”
他眉头一拧,“那你还说好吃?”
“有时好吃是一种感觉而已。”她边吃边说着:“总之我觉得好吃。”说完,她又继续扒饭。
不一会儿,她已经吃光了一盘炒饭,然后心满意足的将盘子搁到门底下。
聂平远取了盘子,“你也吃饱了,快睡吧。”话毕,他转身就要走。
她唤住门外的他,“等等!”
“干么?还没饱啊?”他又转过身,对着门里的她问。
“不,我吃得很饱,只是……”她好想跟他再说说话,“明天就要出去了,我有点睡不着。”
“太高兴了吗?”他问。
“不是,是有点……”她不自觉的一叹,“舍不得。”
他失声一笑,“你关上瘾了?”
“不是那样,你很奇怪耶。”她嗔斥一记。
“不然呢?”
她虽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从他的声音,她感觉得到他此刻亦是轻松愉悦的。
“我们成亲好些日子了吧?”她问。
“别问,我从来没算。”他说。
“我们成亲以来,虽然同住在三雅苑,同睡一张床,可话却说得不多。”
听出她话中夹带着一丝怅然,他微微一怔,隐约意识到什么。
“这一个月我被关在这儿,竟是我们话说得最多的一个月。”她说:“隔着门板说话,就好像分隔南北,然后……”
像是在打电话。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因为她说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见不到面,只能听见声音时,不知怎地竟有一种想念、依赖的感觉。从前她在实习时,跟当时的男朋友分隔两地,只能以电话一解相思,见不到面的日子,感觉对方分外的美好。
只不过最后因为她太忙,男朋友便劈腿了。
她并不怪他,他要的陪伴,她满足不了,最终只有放手。
跟聂平远隔着门板说话,让她想起了那种感觉及那份美好。
“然后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转口问道:“我明天出去后,你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吗?”
“你说,我自然会说。”他中断了他们的话题,“好了,我明天还有事忙,得回去休息了。”
“嗯。”她失望却又理解地道:“祝你好眠。”
“你也是。”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严重失眠了。翌日,有人来放她出去,她一回到三雅苑,金大娘就转告她,她娘要她到碧竹苑去。
去了碧竹苑,周氏、聂平莘跟陈氏已经候着她,她们原想着关了一个月,她肯定瘦了、憔悴了,可却被看来神清气爽的她吓了一跳。
尽管她的气色极好,陈氏还是十分不舍,她请周氏出面派人跟聂平远说要留穆希恩在碧竹苑住两天。
聂平远遣四平回复,准她留宿碧竹苑两天。
听了四平传话,陈氏十分开心,兀自想着要亲手下厨做几道女儿从前爱吃的小菜让她解馋。
可穆希恩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虽说他们至今仍是有名无实,但好歹也同睡一张床好些日子了,分开一个月,他对她没有半点想念?他不觉得床空吗?
他难道没有迫不及待的希望她快回到三雅苑,跟他睡在那张床上,偶尔斗个气、拌个嘴?
原来那么心心念念着的人,只有她。
一整个下午,陈氏忙着弄家常小菜祭穆希恩的五脏庙,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周氏说肯定是关了一个月闷坏她了,才会胃口不佳,她们不知道的是,她犯的活脱脱是相思病。
真是想不到她居然会犯这种病,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什么病都可能上身,就是不可能闹相思病,而今……许是她太闲了吧?
从前在医院忙得昏头转向,难得休假就是往死里睡,哪有美国时间去思念谁。
可现在她闲着没事做,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打打屁,才会无聊到胡思乱想,看来她得帮自己找点事情来忙。
晚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床顶板,明明觉得累,却怎么都睡不着。
睡在她身边的是她娘,可她脑子里想的却是聂平远,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着他,而且想立刻回到他身边。
不知是哪来的决心跟勇气,她翻身而起,穿衣着履,然后偷偷的溜了出去,朝着三雅苑而去。
抱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她回到了三雅苑,猜想着聂平远会是什么反应跟表情。可她踏进三雅苑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走廊,一路朝她跟聂平远的卧室而去。
月色下,她清楚的看见了那个女人,是沉雨燕。
她踏着月色而来,一溜烟便钻进她跟聂平远的房里,这一刻,她有种快不能呼吸的感觉,她听见自己雀跃的心正一片片剥落,让她好痛。
原来是这样呀,难怪他不急着要她回三雅苑,难怪他不想她,那张床从没空着,她不在的时候,他的身边一直有人……
眼泪瞬间自她眼眶中涌出、滑落。那泪,好烫,好伤。
几日后,穆希恩趁着聂平远不在,回到三雅苑拿了一些衣物,欲返回碧竹苑时竟迎面碰上沉雨燕。
聂家上下都知道穆希恩自柴房出来后就没回到三雅苑,在府里遇上了也总是假装没看见,能闪多远是多远。
这些事,沉雨燕当然也都知道。
看见沉雨燕,穆希恩浑身不舒服,她想起那晚沉雨燕夜里摸进聂平远房间,想着他们在那张床上如何翻云覆雨,想着……她从没对一个人如此反感过。
她一个转身,不想跟沉雨燕有任何的接触及交集。
“少奶奶,”沉雨燕叫住她,几个大步跑到她面前,“怎么少奶奶见了我也像见了少爷一样视而不见?”
她眉心一拧,懊恼的看着沉雨燕。
“少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欢少爷?”沉雨燕问。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地道。
“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这关聂家的事。”沉雨燕继续道:“谁都知道老太爷始终巴望着少爷能赶紧替聂家延续香火,可少奶奶跟少爷却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闻言,穆希恩陡地一震,“你怎么……”
沉雨燕是怎么知道她跟聂平远还未圆房?喔对,一定是聂平远告诉她的。
“聂平远连这个都告诉你?”她懊恼又气愤。
这事当然不是聂平远告诉沉雨燕的,但她就是要穆希恩这么认为。
她笑了笑,“是,少爷他告诉我很多事,如果少奶奶有兴趣,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我没兴趣知道你跟他的事。”穆希恩冷冷的直视着她。
“他?”沉雨燕蹙眉一笑,“少爷可是少奶奶的丈夫,怎么少奶奶却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人?”
“那种男人,我一点都不稀罕。”穆希恩神情凝肃的直视着沉雨燕,眼底迸出坚定而强悍的光,“你要,尽管爬上他的床吧。”
沉雨燕微怔,眼底透露着疑惑。
穆希恩感觉她在装傻,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在给他暖床吗?”
“咦?”沉雨燕愣住。
“我都看见了,你可别不承认。”穆希恩眼里满是愠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那张床上做了什么!”
沉雨燕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看沉雨燕一脸惊愕,穆希恩心想她许是没想到自己跟聂平远的事,会被她发现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说。
沉雨燕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哼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伤到你,平远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不然你想想,哪个男人能跟女人同床那么久却碰都不碰一下呢?平远他……身体可好得很。”
说着这句话时,沉雨燕挑了眉头,一脸得意及满意。
看着她脸上的嚣张及得意,穆希恩气恨得想甩她一巴掌,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可她没有,她好歹是知识分子,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绝不做出那种看似强势,实则可悲的举动来。
“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伤,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她唇角轻扬,坚定又坚强地道:“替聂家传宗接代这个重任,就让你这头母猪去做吧!”说罢,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真没想到自己会用“母猪”这两个字来羞辱一个女人,她有点后悔,但又莫名觉得舒畅。
走着走着,她忍不住高喊一声,“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