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钢琴要不要借我?”
“吃过饭就该喝茶了。”
“欸?”
“等我一下,还有一条没检查,我等一下泡茶请你。”
“嗄?”一条没检查?什么?
“你蹲下来,会吓到我的鱼。”
戴英霞被他拉下来,蹲在他旁边。她看何淮安专注地瞅着鱼池,突然双手潜入池中,霎时揽抱起黑白相间的大鲤鱼。鲤鱼激动地拍尾,他呵呵笑,抚摸鱼背,很温柔地哄--
“没事,没事,乖,蝙蝠侠,见见我们的客人啊,这是戴英霞小姐。”
他竟还帮鱼取名字?戴英霞惊骇着,看他把鱼儿嘟向她。戴英霞惊恐地看着好大的鱼眼珠,颇尴尬地笑着,朝鱼儿挥挥手。
“嗨,蝙蝠侠。”
“要不要抱抱它,这条跟我最亲,你看,它都不会乱动。”
“欸?不,不要,不要弄过来--”戴英霞惊呼,一阵慌乱闪躲,可鱼儿竟就这么落入她臂弯,她只好赶紧接稳,揽抱沉重滑溜又湿漉的鱼儿。她僵住身子不敢动,求助地看着何淮安。
“快拿走啊,我不会抱,快。”
“你抱得很好啊!我的鱼都不怕了,你发抖什么?”他看戴英霞踩着粉红高跟鞋的脚直打颤,太好笑了,她是恶人无胆喔。
“快拿走啦,摔着它怎么办?”
“我看着,不会让它摔到的。你跟它讲讲话吧,要不要亲亲它?”
“不要搞笑了!”戴英霞失控咆哮。
何淮安大笑,接过鱼儿,放进池子里。
戴英霞心跳好快,双手发抖,不敢相信啊,刚刚她真的抱了一条鱼?
何淮安很喜欢捉弄她欸。
“我快要吐了。”戴英霞脸色惨白。“万一它摔到地上看你怎么办。”
“干么吓成这样?放心,锦鲤通人性,养久了都不怕人的。”
何淮安拽下脖子挂着的毛巾,抓来戴英霞的手,擦干她手臂的水渍。
戴英霞又有被电到的感觉,脸很烫,头发胀,骨头酥麻。这家伙,唉,他充满魅力啊,令她紧张。
抹干戴英霞手臂,他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朝她笑了,黝黑的眼睛注视她,宛如要将她定住那样笃定的眼神。
“走吧,泡茶请你,顺便放你爸的录像带给你看。”他拍拍戴英霞的背,于是戴英霞就晕飘飘地起身,恍惚惚地跟随,没骨气地被他拐去他家。不,他没拐,是她双脚飘飘浮浮自愿跟着走。
只是因为想看爸爸?不,不是的。
戴英霞跟在他挺拔的背后,对着他高大结实的身体流口水,他穿白色恤,衣背绘有东洋风图案的老虎。他下身穿着深蓝色牛仔裤,他背脊宽阔,腰窄,臀结实,走路时长腿感觉很有力量。她知道自己想入非非,神魂颠倒,她深深被这个人吸引。
戴英霞忐忑、紧张,但越是故作不在意地,假装很轻松地跟他乱聊。
“你的员工全都下班了?”走过办公区,那儿昏暗,座位全空着。真好,她松了口气,不会被人撞见。
“我的员工没上下班时间,他们通常会比交通颠峰时间早些离开,省得塞在路上。”
“没上下班时间?这样你怎么计算薪水?”
“薪水是按能力给付,跟上班时间长短没关系。我CARE结果,不CARE过程。”
“是噢……你真奇怪,难道你不会想监督员工的进度吗?”
“为什么要监督?”他笑出来,回头看她一眼。“用人不疑,我信任他们,只要他们做出成绩。”
“你不紧张员工,完全放手让他们做事,那么你这个老板负责什么?”
“我啊……”他笑呵呵,领着戴英霞走进他的办公室。“我负责发薪水,找优秀的人才,调整各人的职位,偶尔也会提出想做的企划方向,就这样。”他停在一道桧木饰墙前。转身,看着戴英霞,补充道:“公司就像一台会制造东西的机械,我就像机械的工程师,哪边旧了要修,哪个零件松了要扭紧,哪个部位需要上油,我只要把状况调好,结构正确了,制造出来的东西就很棒,不需要每天紧张兮兮盯每个细部。”
有道理、真有道理。戴英霞微笑,真心的流露出赞赏的眼神。
“何淮安,我承认你确实是有一套。我跟过很多老板,你是我见过最放松的,一般大老板都有点神经质,公司越大的神经越紧张。”
“被你肯定,我真是高兴啊。”他呵呵笑,然后,凛容,深深地看着她,害她紧张。“戴英霞--”
“嗯?”
何淮安右手扶在木墙上,一双黑眸,直视她的眼睛。“我发现……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喔。”她脸红,低下头。
“喔?只是喔?”他又笑了。
“你这样说,我们的气氛会变得很怪。”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推开门吧。”
“门?”戴英霞抬头,摸摸面前的木墙。“门在哪?”
“这儿--”他手一使力,喀啦一声。
戴英霞看着木墙往里头推开了,惊讶地看见了里边的风景,一整片禅式风格的居家环境,满地的榻榻米铺展开来,一大片落地窗外是与他办公室相连的绿意盎然的后院。光这么一照面,她被这画面刺激到,迎面是悠然清爽的环境,她惊喜的模样,表达出她对屋主的赞叹--多么雅致清幽的地方。
“欢迎光临。”他比个请进的手势。
突然,三只猫儿从墙角喵喵叫奔出来。茸中一只超肥的黄猫,咚地跳进戴英霞怀里,戴英霞及时接住,她先愣住,然后搂抱猫咪,看着何淮安。
何淮安对她笑。“我的猫很喜欢你喔。它叫‘老大’。”他摸猫头,猫儿立刻在戴英霞的怀里打呼噜。
戴英霞感觉到它兴奋的震动,她展露笑颜,柔软的猫儿一抱,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
“它名字叫老大?名字这么酷,可行为很随便啊。”戴英霞笑着,莫名地开心起来了。她突然好高兴自己违抗理性跑来见他。他啊,他太奇特了,一下让她抱鱼,一下给她抱猫,她惊吓连连,却又……惊喜不断,她忙碌的上班生涯,太久太久了没有这么多意外的惊喜与惊讶。
戴英霞感觉内心有个声音说--完蛋了,完蛋了,你啊你完蛋了。可是完蛋却是这么快乐的感觉。她抱着又肥又软的猫儿,跟猫儿挤眉弄眼地打招呼。
“老大?哈啰,你肥喔,被养得太好了吧?”
何淮安笑着,看戴英霞滑稽地跟猫老大瞎扯。他觉得戴英霞像一朵玫瑰,突然教他的地方整个芬芳起来。他觉得灯下的她皮肤粉粉润润的,他想抚摸她,像抚摸柔软的玫瑰瓣。他内在激烈地亢奋着,虽然仍保持住翩翩的君子风度,可是啊--他有被她电到的感觉啊,还是很强不容小觑的电流啊。
一个人的家,代表一个人的个性。何淮安的家,超有个性,非常空旷舒适。充满自然风,铺展一室的榻榻米,空气弥漫古早年代的稻禾香。戴英霞惊喜地瞧着,在他的地方游荡着,笑容满面,赞赏不停。
“太妙了,太棒了,真有你的。”这不是用钱可以堆出来的品味,这事关主人的真本色。戴英霞惊艳,心凶猛的凶猛的沦陷。她一眼就爱上这地方。
当戴英霞忙着欣赏他的家,何淮安动手准备烹茶,矮几上摆满各式陶器皿。
戴英霞坐下来,看他滚热水,烟气腾腾,姿态熟练地弄出一杯茶,她捧过来,啜饮,滋味鲜爽,香气浓烈,肚腹温润。她惊喜得睁大眼睛,仰头喝尽,连呵出来气息都是茶香。
他专业地解说道:“这是春茶,冲泡时茶叶下沉得快,香气浓烈持久,汤色特别的清澈明亮……再尝尝这个--”他拉开几下抽屉,拿出一片不规则形状的饼干给她。
戴英霞掂量这饼干,薄片饼干上尽是杂果。咬一口,饼干薄脆,舌尖漫开核果香,还有点微咸,多层次口感,她眼色骤亮,惊奇地瞅着他。
他哈哈笑。“怎么样?”
“这饼干跟这茶也太好朋友了吧?简直是一对亲爱的。”
他大笑,为她滑稽的比喻。“很好吃吧?通常好吃的东西都加了很多人工香料,厉害的是这个手工饼干用的是玻利维亚境内海拔四千公尺无污染的天然红盐矿,油是健康的加拿大芥花油,还有进口的核桃和燕麦片。全是天然未加工食材,还这么美味,让人惊艳吧?这饼干是我找了很久最适合配茶的点心,绝配。”何淮安得意地挑了挑眉,也给自己盛杯茶,忽然拿走她手中剩的半片饼干,吃掉了。
“喂,这不是给我的吗?”戴英霞抗议。
“这是最后一片,我也要吃啊。”
“唉呦,啧啧啧,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她吮吮指头,打开皮包拿出纸笔。“告诉我在哪买的?我也要买。”
何淮安一双黑眸贼贼的。“不行,千辛万苦找来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就让你知道。”
“喂,不用这样吧?”她噘起嘴,笑嗔他。那么可爱,害他差点心软。可恨戴英霞的装可爱失效,他不说。
他凑近她。“你爱吃啊?”隔着小小茶几,他们笑看彼此,她眼里尽是笑意。
“嗯,这是我吃过最赞的饼干,我也想买给我妈吃。”
“买给伯母吃?真孝顺的女儿。”
“是啊,哪间店的?可以宅配吗?我可以揪同事团购。”
“都下班了还管什么同事?”他伸直长腿,腿边擦过戴英霞侧坐着的小腿腿侧。唉唉唉,戴英霞心悸,缩回小腿,对那陌生的搔痒感到心慌。
还感觉到他一直对她放电,好坏噢。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费洛蒙了啦!
何淮安转移话题,但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慌。“戴英霞,我常看到你--”
“有吗?在哪?”
“锦美街的便利商店,好几次深夜我看到你,你戴了耳机在看书。”
“喔。”戴英霞有点窘。“你为什么常在那附近看到我?”
“我爸跟我继母住那附近。”
“喔。”这么巧。原来他爸爸再婚了。
换何淮安问她:“你为什么半夜老是流连便利商店?”
“嗯,有时要赶一些工作……家里太舒服了,在家弄会偷懒,所以带去便利商店做。而且现在的便利商店多方便,什么都有,连厕所都有,不知道多舒服。简直像我的私人办公室,还二十四小时开放,就是冷气有时冷过头,简直像不用钱的,真不环保--”戴英霞爱面子,不说真正的原因。
“原来如此。”
“这什么?”戴英霞看见茶几上一大迭图文并茂的文件。
“噢,下期杂志的企划。”
什么?戴英霞整个人往后弹,一副桌上有手榴弹的样子,而且已经倒数计时快爆炸。
“你干么,回来坐啊?”看她这么惊恐,何淮安哈哈笑。
“你这个疯子,喂,我是曹复的秘书,你还把这个商业机密大咧咧放桌上?你不怕机密外泄?”
“不怕啊。”他一派悠哉样。
“为什么?”他是神经太大条吗?
“为什么?因为啊,我知道,戴英霞是个正直的人。”
“你又知道了?我们很熟吗?”
“我看人很准……所以我找来的员工都很优秀。”
“我哪里看来正直?嘿,我告诉你,我非常邪恶,你快把东西藏好,快点。”
“邪恶?”这话一出,他可兴奋了,他一副猫看见老鼠的样子。“我倒想知道你多邪恶……哦,对,是挺邪恶的,跑去功社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那是意外,我是不得已的,再说那也不是我的主意。”
“好了,快回来坐,我给你换新茶。不用担心,敢放你进来,就代表信得过你。就算你是曹复的秘书,可是现在是下班时间,下班后的戴英霞是戴英霞,曹复是曹复。现在,你也不要老把我当‘若谷’的老板。我们当个……就当个热爱钢琴,有共同兴趣的好朋友。”
他说得倒轻松喔,可惜戴英霞不像他那么放松,她把那些档推得远远地,像毒蛇那样放生到茶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