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无关?我是于家人,对邵家能做的不过每逢清明时节去给邵堂主及老夫人上炷香罢了。不论好坏,这辈子我与于家撕破脸也会守着朔月堂,当是给邵堂主一家有个交代。”
顾晨希伸出手,轻搂着她。明明年纪不大,肩上却倔强的想要扛上一切责任。“傻!”她顺势靠向他的肩膀,“就是傻,傻傻的做,至少问心无愧。给我点时间,我会陪你回京,我九岁护镖,四海为家,进京过日子也没什么,只是你别拿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约束我,我不习惯。”
“若真有那一日,一切以你自在便好。”
于咏贤开心的笑了起来。“上了普陀寺,应该能见到姑姑,到时——”
“我知道她对你有恩,纵使她不喜我,我也不会往心里去。”
她仰头亲了下他的脸颊,“真乖。”
这口气实在令人想叹息,顾晨希摸了摸她的脸颊,“等会儿去趟三不管。”
她微睁了下眼,“为什么?”
“前几日在这里遇上土狼,他说有些新茶,给我们留了些,还有东西要送我们。”
对于土狼,于咏贤的感觉还挺复杂的,觉得这人爽朗,值得相交,偏偏他却身处漕帮。
“若有顾忌就算了。”
“没有,”她摇头,“不过买茶罢了。”只要不要让朔月堂的叔叔们知道便好。
“若觉得累就歇会儿。”于咏贤时刻关注着顾晨希,一心只想带他来祭拜,却忘了上山前得先爬上千层石阶,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还行。”顾晨希浅浅一笑。
于咏贤看顾晨希脸色红润,稍稍放下心,让他走在前头,自己在后头小心的看着,时不时的扶他一把。
顾晨希不由觉得好笑,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
“累了吗?”
顾晨希摇头,“想与你一起走。”
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于咏贤一笑,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母夜叉也有柔情的一面,真是要瞎了我的眼。”薛日泓走在后头,一抬头便瞧见了两人的浓情密意。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把太极给娶回来。”
薛日泓听到太极的名字,连忙看了下前方,庆幸其他人都已经走远,这才放大胆的说:“不要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我的嘴,咱们朔月堂有个母夜叉已经够吓人,若再有一只母老虎,这日子就太不平了。”
“太极长得好。”
“我又不是你,”薛日泓取笑道:“只要眼睛瞧着好看就能饱。”
被薛日泓耻笑,于咏贤压根不痛不痒。
薛日泓微瞪了下眼,注意到于咏贤的衣襟里有东西动来动去,“你肚子是怎么了?”
“少见多怪。”于咏贤伸手一探,把怀里的小家伙给捞了出来。
“这是什么?”薛日泓好奇的上前瞧。
“猫崽。”于咏贤疼宠的摸了摸,“还没断奶,可爱极了。”
“猫?!看起来……”薛日泓看向顾晨希,“你送的?”
顾晨希摇头,他还不至于会送这样的宠物给于咏贤,这是土狼找来的。他伸出手,跟着于咏贤一样捏了捏小猫,但原本乖顺的小模样,却突然对他挥动爪子,他心中咒了声,将手收回。
要不是于咏贤喜欢,他早寻机会把它丢了。
看出薛日泓一脸怀疑的盯着瞧,顾晨希也没多言,反正再养些日子,于咏贤自然就知道她怀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猫崽。
“该是饿了。”于咏贤揉了揉金色小猫,“先忍忍,等到了就喂你喝些羊奶。我们快走吧!”
薛日泓看着揉着小猫一脸喜爱的于咏贤,挑眉看着顾晨希,“顾少,你这算是被冷落了吗?”
顾晨希浅浅一笑,“不过是只畜生罢了。”
“是啊!不如畜生,该是更难受。”
顾晨希的笑有些僵,早知道薛日泓这人说话损人,但这还是第一次真实感受他阴损的功力,他决定还是少与此人说话为妙。
邵阳与邵老夫人的墓位在山顶一处视野空旷之地,一眼望去,还能眺望远方盎然绿意,山川起伏。
上完香后,于咏贤便寻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下,不远处薛天岗几个兄弟也拿出酒,就在前堂主的墓前喝了起来。
于咏贤手里拿着林沅准备好的羊奶,小心的喂着怀中的幼崽。
“倒是个清幽的好地方。”顾晨希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四周,“这附近看来有人打理。”
“这里离普陀寺不远,我姑姑会带着嬷嬷和诺诺来,”于咏贤分心回答,“邵老夫人是个可怜人,守了一辈子的寡,好不容拉拔了儿子长大,最后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好人往生了至少也该许她个清静安稳之地。”
“前堂主虽身亡,但也曾为朝廷立下一大功。”
猫崽还小,吃不了多少便不吃了,她也没强求,将它放在自己的腿上,看它舒服的滩开四肢晒太阳,觉得小东西可爱极了。
“虽说如此,但是总觉得为皇室争夺实在无趣。”她说完,匆匆抬头对她一笑,“当今圣上是你姨父,我这么说,你心里可会不舒服?”
他摇头,“值得与否,争夺之人自有定见,与我们无关。”
于咏贤觉得有理的点点头。“你小心些,前头可是悬崖,底下有条急流,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顾晨希闻言,便没再往前走,转过身时,远远的看到林间小径似乎有人影晃动。
“似乎有人来了。”
于咏贤好奇的看了过去。
听到声音,薛天岗先认出了来人,“似乎是又晴来了。”
对又晴他与几个兄弟也算熟悉,是他死去结拜二哥跟前的使唤丫头,还在二哥死后,照顾于咏贤多年,镖局或朔月堂事多,他与几个兄弟都难得上山来,所以与又晴已经许久不见。
“薛爷、彭爷。”又晴放下手中的竹篮,对薛天岗和彭正朗一笑。“最近可好?”
“很好,算来我们快一年不见了。”彭正朗站起身,看向她手中的竹篮,“让我猜猜,这里头可是百合酥?”
又晴一笑,点点头。
“还是你有心,永远都记得邵老夫人最爱的甜品。”
“老夫人生前待我极好,这是应该。”她将东西放在坟前,虔心祭拜后才站起身。
一看到她站起来,于咏贤立刻抱着猫崽献宝似的捧到又晴面前,“姑姑你瞧,这是我的小猫,它好可爱,我还没起名字,姑姑替它起个名字吧。”
又晴已经好些时候不见于咏贤,不是不想见,而是她成亲一事着实令她动了气,她一心盼她不受伤害,偏偏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久了,心中的气也淡了,于咏贤毕竟还年轻,初尝情爱,自然是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她能做的也只是静静的守候,至少在她这里,于咏贤永远会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的目光看向于咏贤手中的小东西,“这是——豹的幼崽?”
薛天岗和彭正朗上前,方才也见她在跟这小东西玩耍,远远地瞧也以为是只猫,没多留意,现在闻言才仔细的打量一番。
“是啊!是豹。”薛天岗道:“堂主,你怎么有这个?”
于咏贤一脸意外,“是土狼送的。”
“土狼?!”薛天岗皱起了眉头,“可是漕帮帮主最得力的左右手?”
于咏贤不由暗自吐了下舌头,一时不察,脱口而出,提到土狼,真是该死。
“你怎么会与土狼扯上关系?”薛天岗的口气已经带了丝火气,“他前些日子才在三不管打废了顾家二少爷。”
“我与他算是不打不相识。”于咏贤很有义气的没把在一旁的薛日泓供出来,若说起来,薛日泓与土狼的妹妹郎有情妹有意,这才是最大问题。
“他为何平白无故送你一只豹?”彭正朗问的倒是个实际问题。
“豹?!”于咏贤将怀中的小家伙好生的瞧了一遍,“这明明是猫,因为我之前向他说过,夫君就像猫似的温柔,所以他就送了我这只猫,说是像夫君。”
薛天岗与彭正朗相视一眼,也跟于咏贤一样觉得莫名其妙。
又晴伸出手,将幼豹给抱入怀中,轻摸了下,小家伙舌头舔了下她的指头,她浅浅一笑,抬头看向顾晨希。似猫的豹吗?
顾晨希对上又晴的视线,又晴的眉宇之间与于咏贤有些相似,却比于咏贤长相柔美不少,纵使一身朴实灰色僧衣,也掩饰不住她的好相貌。很难想像,一个因出身低贱而不被于家承认的女子会有这么敏锐的思绪,清明的眼神像是早看透了一切,只是不愿说破罢了。
“姑姑。”顾晨希跟着于咏贤唤了一声。
又晴微敛下眼,“顾少这声姑姑,奴婢担不起。”
听到自己的姑姑自称奴婢,于咏贤的脸色都变了。
在外人眼中,又晴总是自称奴婢,毕竟在她多年的成长岁月里,她就是个下人。
“姑姑,他是我的夫君。”
“我知道。”林又晴看出了于咏贤心中难过,不由一叹,“但无法真心待你,我受不起这声姑姑。”
薛天岗闻言有些意外,又晴可是他此生见过牌气最好的一个人,纵使为奴为婢,也从不埋怨,对于咏贤自小照料,倾尽一切。一直到这两年,他们才从于咏贤的口中得知,原来又晴是于副帮主的女儿,只是因为生母出身低贱,所以只能在于家当个奴才。
这样一个能忍人所不能忍、从未明显表达过心中喜恶的一个人,对顾晨希的怀疑不喜却是如此显而易见。
“起风了,”又晴看到远方一片乌云飘来,“怕是要变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姑姑?!”
“这个小东西,就让姑姑带回去陪姑姑几日,好吗?”又晴似乎不想再多说,只是看着于咏贤,柔声询问。
又晴开了口,于咏贤自然点头同意,突然远方一道闪电闪现,于咏贤僵了下身体。
又晴正想上前安抚,就见顾晨希已伸出手,将她护在身旁。
见到这一幕,又晴的目光一柔,这一刻,她希望自己猜错了,顾晨希对于咏贤是真心,不是存心利用。
“姑姑,我明日来看你。”
又晴一如过往的温柔地看着她,“三月天的,春雷阵阵,最近还是留在朔月堂吧,以免担心受怕。”
薛天岗他们自然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于咏贤就怕打雷闪电,于是也连忙收拾东西。于咏贤实在想要再多跟姑姑说些话,但是天变得太快,她只好在顾晨希的陪伴下走向下山的小径,直到走远,回头一望,又晴依然站在坟前,久久都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