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兰儿轻唤了声。
“别吵。”
徐嘉佟隐约知道夏涣然被小六子叫醒,上了朝,他要她继续睡,她也不客气的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伺候。
“兰儿姐姐,娘娘病了吗?”
“没有,别胡说!”兰儿扫了花儿一眼,“只是累了。”
“皇上是坏人,他欺负娘娘!”
兰儿红着脸,捂住了花儿的嘴,“闭上你的嘴!”
“人家才没胡说。”她清清楚楚瞧见娘娘身上明显的青紫。
“娘娘都下不了床了,可是现在丽贵妃在外头,说要给娘娘请安,怎么办?”
“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利。”抱着丝被,徐嘉佟整个人累得很,没精神理会丽贵妃,她闭着眼,喃喃说道:“要请安,在宫门外一拜就行了。”
纵使夏涣然废了她,但在宫中是秘而不宣,所以她才端个皇后的派头,丽贵妃再怎么心中不快,也得老老实实的吞进肚子里,不能发作。
她狠狠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在兰儿和花儿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更衣,只是原本懒洋洋的精神,在听到花儿的话后为之一振,“你说什么?”
“丽贵妃啊,”花儿又说了一次,“娘娘都要她回去了,她还不回去,在清碧阁外等了快两个时辰,硬是要给娘娘请安,以前也没见她这么殷勤,最后还是太后派人来把她给叫回去的。”
她只是在陈述事情,根本不知道丽贵妃的用意,“娘娘,还要加些热水吗?”
“不用。”沉在浴桶里,徐嘉佟一脸若有所思。
她明明交代丽贵妃意思意思在宫门外一拜就可回去了,她却硬是待了两个时辰,让太后派人叫她回去……看来她是存心想闹到太后耳里。呼了口气,她承认她这个皇后确实是坏了宫中的规矩,不单睡到日上三竿,终日以病为由不出清碧阁,连嫔妃的请安都不理。
看来今日太后该会宣见才是,到时必少不了责罚,但这不过是意思意思做给他人看的,毕竟太后早知她被废,若说坏了规矩,这夏涣然才是第一人,是他昨夜硬要留宿在清碧阁的。
“娘娘,”兰儿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六子公公派人传了话,说皇上今晚来。”
徐嘉佟回过神,她还在等着太后宣见,他却又来清碧阁,算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摆个矜持的样子也太过可笑,反正留一晚与留宿两晚都一样。
不过她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太后的宣见,快就寝时夏涣然也没来。
她的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先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触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看到了躺在身旁的夏涣然。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睡得这么沉,压根没发觉。
他轻柔的摸着她的头发,“知道你睡了,没让人叫你。”
她勾了下唇角,心中滑过一丝暖意。
“听说今天丽贵妃在清碧阁外等着向你请安,等了快两个时辰?”
她抬起头,看着夏涣然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皇上心疼了?”
他摇头,“朕没心情理会后宫之事,只是规矩坏不得,不是怕丽贵妃受委屈,是怕太后把事情记在心里。”
“要说规矩,”她揉了揉眼,柔声的提醒,“宫中的规矩在皇上昨夜留宿清碧阁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若太后真把事情记在心里,皇上也该被记上一笔。”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胆子大了,敢如此回话。”
“臣妾本来等着太后宣见,但等了一日却没等到消息。”
“朕已经去见过太后,太后不会找上你。”
她诧异的看着他。
“还不谢恩,朕可是给你省了责罚。”
老实说,她根本不在乎太后是否责罚,却感动他为了她去见太后。
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是该谢谢皇上,只是这事明明就皇上起的头,本来就该皇上出面收拾才对。”
他顺势吻住她,只有在紧抱着她的时候,才能真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只要会伤害她的事,他都会早一步替她除去,就算要逆天而行,他也不在乎。
这日,兰儿从外头进来,匆匆在徐嘉侈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徐嘉侈听完,眉头轻皱,放下手中的土块,净了手才开口,“把话说清楚。”
“我娘派人给我送了个讯,”兰儿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有人暗中跟辅国公府的下人们打探娘娘出阁前,被养在老夫人房里的点点滴滴。”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会有人对她在深闺的事感兴趣?她的眼神一冷,难道是查她之前疯癫之事?
若真查出她身有“旧疾”还嫁入皇室,辅国公府上下,整个徐氏一门就彻底毁了。
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美满幸福极了,也知道夏涣然对她的疼爱会遭人嫉妒,可没料到会来得如此快,有人已急着要替她敲响丧钟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她的娘和弟弟都还在辅国公府当差,若真出了事,也是死路一条。
“你别急,再派人去探探。”徐嘉佟心头虽有担忧,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稳着点,别自己乱了分寸。”
兰儿吸了口气,用力的点着头,“是!”
这个时候,夏宏询兴匆匆的踏进清碧阁,立刻甩开了身旁扶着的桂儿,像野马似的往前冲,“母后这几日为何都不准我入内院?”
“因为你父皇留宿。”徐嘉佟给兰儿使了个眼色,收起思绪,笑着将扑过来的夏宏询给抱个正着。
夏宏询的脸被寒风刮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窝进徐嘉佟的怀里,嘟起嘴,“妈妈,你已经好几日都没跟询儿用膳了。”
“今日若你父皇来了,”徐嘉佟的手亲热的焐着夏宏询的脸蛋,帮他暖和冻僵的小脸,“我再跟他提一提,让他允你跟我们一起用可好?!”
虽说是自己的儿子,但夏涣然竟跟夏宏询争起宠来,似乎看不惯她待孩子太好,就算只是给孩子做点小东西,他心中也不是滋味,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她还真是好气又好笑。
“父皇今日宣我觐见,我已经跟父皇提了。”
看夏宏询一脸古灵精怪,徐嘉不由得一笑,“你父皇可同意?”
“算是同意,不过表情有点怪。”夏宏询不在意的将肩一耸。
夏涣然不单对她的态度改变,连带对夏宏询也多几分关心,她宠爱的揉着他的头,“你父皇为何突然宣你觐见?”
“因为有人嘴碎,跟父皇提了我抓蛐蝴儿吓太傅。”
徐嘉佟脸上的笑意微隐,以前夏宏询顽皮,根本不会有人有、心思管,现在却……她抱着他的手不禁紧了些,“可是被你父皇斥责了?”
“没有。”夏宏询开心的接过花儿拿过来的芝麻糕,吃了一口,“父皇只说询儿没出息。”
“没出息?”徐嘉侈有些惊讶,“怎么说?”
“父皇说询儿抓蛐蛐儿没出息,好歹也要去抓条蛇,吓得太傅三天下不了床才有出息。”
徐嘉传脸上再也不能平静,咕哝道:“这人怎么这么教孩子?”
“娘娘!”兰儿连忙提醒太子还在呢。
徐嘉佟吸了口气,稳了下心思,正色说道:“这是不对的。询儿,不能如你父皇所言去吓太傅。”
“可是父皇说,询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别尽做些小家子气的把戏。”
徐嘉佟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对了!妈妈,”他将芝麻糕放在一旁,又赖进了徐嘉佟怀里,“父皇还要带
我去做件更有出息的事!”
徐嘉伶实在不想知道什么“更有出息”的事,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来听听。”
“十日后,父皇要带我去倚凤山狩猎!”
这可令徐嘉佟有些意外,她轻扬了下眉,“天寒地冻的,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
今年秋狩不知何故,一直迟迟未出行,她还以为取消了,没想到又要去?
“父皇说要带着询儿过些像平常百姓一般的日子。”
在这种天气?!夏涣然是存心让她心头不好过吗?
“你父皇贵为天子,”她的表情没有把情绪表露,只是柔声说道:“想当平常百姓,得等下辈子了。”
“询儿不管该过什么日子,现在只想着去打猎。”夏宏询赖在徐嘉佟的怀里撒娇,“妈妈,询儿一定打些白狐给你做大衣!让你一直暖暖的过整个冬天。”
之前清碧阁里没什么赏赐,就连衣服都尽是些旧服,徐嘉佟没放在心里,但夏宏询看在心里难受,不过当然这些在夏涣然对她的态度转变之后而有了改变。
徐嘉侈轻点了下夏宏询的鼻子,“妈妈先谢谢你,只不过你才学了一年骑射,这天气又不稳定,所以别管着猎什么白狐,还是自己小心为重。”
“询儿知道,骠骑将军昨日回京了,父皇说要他当我的师父,这次是试验,由将军带着我。”
大军回京的事她也知道了,听说西北蛮族风闻韩依风离开边城,趁机出兵兴乱,韩依风花了点时间回防反击,将局势镇压下来,这才安心回朝,因此才拖延至今到达京城,好在京中也没什么要事,慢慢来也无妨。
夏涣然能登上大位,韩依风功不可没,新皇登基,边境不安稳,也是靠着他手握兵权坐镇多年,深受信任,有他这个姑父教导询儿,徐嘉佟自然是可以放心,只是……
看着窗外阴沉一片,看来随时都会下大雪,这种时候出宫狩猎,也不想想这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询儿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纵使有韩依风在,宫里内外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难保有个万一。
想到这,她心中担忧更甚,但是在孩子面前,她一如往常的没有显现出来。
“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吧!”夏宏询要求。
徐嘉佟只是浅笑,轻抚着他的脸,夏涣然没开口,她自然不会不识相的出现在狩猎的行列之中。
询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心兴奋的提及即将出行的狩猎,还说起自己的父皇与骑将军在校场比射箭,父皇胜了驿骑将军一箭。看着孩子眼底的崇拜,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抱着他,轻轻摇晃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她才叫桂儿将夏宏询带下去洗漱。
送走了夏宏询,她立刻开了口,“兰儿!”
“是,娘娘。”一旁的兰儿连忙上前。
“替我更衣,我要去见圣上。”
兰儿心中惊讶,这些年来,徐嘉佟几乎是不出清碧阁的。不敢怠漫,连忙替她换了衣服。
夏涣然在当太子时就有个习惯,在用晚膳前会看点书,当了太子侧妃又成了皇后数年,她自然不会忘记,所以特地挑了这个他比较得空的时间去找他。
夏涣然闻她求见,心中感到意外,自从移居清碧阁之后,她便不再踏入正殿,他笑盈盈的看着她走进来。
徐嘉佟跪下,想给他请安,他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免了,怎么会来?”
看他满脸笑意,她的神情很正经,“臣妾听太子提及,皇上要带太子在冬日出巡狩猎?”
他莞尔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那小子该是第一时间冲去跟你说。”
她眼神微敛,“这天寒地冻,皇上龙体重要,实在不该如此舟车劳顿,小心身子。”
“皇后是在关心朕?”
她扬了扬嘴角,眼角瞄到那一排面无表情的太监、宫女,只能继续一贯的温和淑德,“皇上是万民之主,臣妾自然关心,只是太子尚幼,带着他,请皇上凡事小心。”
他仔细的打量着她,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关心朕,还是关心孩子?”
又在跟自己的儿子争宠,她无奈的看着他,“询儿是皇上的子嗣,臣妾关心他,自然也是关心皇上。”
“你将孩子摆在我前头?!”他几乎要气得跳脚,忍不住哼了一声,“朕竟然成了那小子的附属品,朕告诉你,这次朕便是特意要带他在一旁,既然已经学了一年骑射,朕倒要看看他学了什么功夫。”
“不过半年而已,指望什么功夫。”她的声音很小,但仍是传进了夏涣然的耳里。
夏涣然清了清喉咙,“皇后,注意身分。”
“臣妾惶恐!”徐嘉佟像受到惊吓般跪了下来。
看着她的模样,夏涣然不禁皱起眉头,看着她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也跟着跪下来,顿时觉得烦躁。
“起来吧,朕也没怪罪。”他扫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立刻领着宫女、太监们走了出去。
“只剩咱们两个,有话就直说吧。”徐嘉佟低着头,等到殿里一静,就被夏涣然一把拉起身。
她轻叹了口气,坐到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这才幽幽开口,“皇上,此事不妥。”
“哪里不妥?”他大步的坐到她的身旁,拿起方才放下的书,随口问道。
“询儿还小,天寒地冻,皇上难道不怕伤着孩子?”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让你舍得离开你的清碧阁,原来全都是为了那小子。”他的口气摆明了主意已定,说什么都没用,“想朕六岁之时,还曾裸身在冰天雪地里跑跳,九岁便已在军中厮杀,这体魄是锻练而来,他六岁已经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