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小彤?!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吗?
恩彤茫然环顾四周,有个护士正在挑她的点滴架,她……好像在医院?
而且连原恺杰也在?!
他站在病床边,黑眸深沉如海,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她的脑子乱到几乎要当机,这……恺杰为何会在这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医院?她只记得刚刚在家里跟母亲说话,才站起身,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然后……
然后呢?
看到她苏醒,护士赶紧道:“你们先让病人把点滴打完,医生说她只是贫血,没有大碍,因为急诊室所有的医生都忙着抢救一批食物中毒的病患,现在抽不开身,待会我再请医生过来看看。”
“好,谢谢你。”许蕴如向护士道谢。
护士把布帘拉上,走出病房。
恩彤不安地望着母亲,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昏倒了吗?”她脑中有好多好多疑问。
许蕴如伤痛地望着女儿,虽然努力控制自己,双手还是气到发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轰轰——
又是一道闷雷直劈下来,这下,恩彤吓得连嘴唇的血色都消褪了,无法置信地瞪着母亲,又望向原恺杰,他们都知道了?
一定是被送到医院后,医生检查出来的。
完了,她好想立刻变成泡沫消失喔!
许蕴如气得眼泪直流,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悲痛地道:“我没有想到自己的教育居然这么失败,小彤,妈一直很信任你,觉得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可是你居然做出这种事?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怎么会让你怀孕?是他欺负你吗?你们有打算结婚吗?你说啊!说啊!”
母亲激动地抓着她,恩彤被逼急了只能低吼:“妈,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她能说吗?能在这个节骨眼说出实话吗?
不!她早就打定主意要一个人独自抚养宝宝了,绝对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许蕴如惊愕地望着她,心痛与绝望同时自眼底闪过,下一秒,她扬起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许蕴如痛哭道:“不知道?你居然说不知道?是想气死我吗?这真的是我教出来的女儿?你还有羞耻心吗?你竟然这么……淫乱?居然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深怕失去理智的许蕴如又出手打恩彤,原恺杰迅速冲过来,以身躯挡住许蕴如,并把恩彤牢牢护在怀中,坚定地道:“伯母,对不起,请您不要生气。事实上,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恩彤根本没有男朋友,也从来没交过男朋友。
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吧?也因为如此,她这阵子才避不见面。
此话一出,不仅恩彤呆了,连许蕴如都愣在那动弹不得。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许蕴如一脸惊愕。
“伯母,真的很对不起。”
原恺杰深深对许蕴如一鞠躬。“我跟恩彤已经交往好一阵子了,一直很想正式登门拜访您,向您提亲,可恩彤说不想太早结婚,怕只剩您一个人在家太寂寞。”
许蕴如愣了愣,诧异地问道:“你跟恩彤?可是,你们不是只是普通朋友吗?”她当然知道诗雅是恩彤最要好的朋友,也明白诗雅以前是原恺杰的女朋友。
“是,本来是普通朋友,但这几年相处下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恩彤,真的很喜欢她。”
原恺杰凝视着恩彤,笑容真诚。“所以,请伯母原谅我做事急躁,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恩彤一辈子,请伯母答应我们的婚事!”
这……
许蕴如还真是乱了,女儿突然怀孕,原本她是怒不可遏的,但原来孩子是原恺杰的?这些年来原恺杰偶尔会来家里跟她拜年,,她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做事脚踏实地、稳重可靠,再加上有份很好的工作,实在很优秀。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的确很难接受未婚怀孕,但只能说时代不同,只要你们彼此相爱,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女儿,更要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为母亲,她只希望女儿能幸福一辈子。
“我会的。”原恺杰郑重允诺。“谢谢伯母。”
许蕴如清清喉咙,刻意道:“那你先看着恩彤吧,我到附近的餐厅买个鸡汤给小彤喝,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要好好补一补。”
“伯母,还是我去买吧。”
许蕴如摆摆手。“不用,餐厅就在隔壁,走两步就到了。”
唉,一手拉拔大的女儿就要结婚了,而且还是先有后婚,她这个当母亲的心情好乱,想藉此机会让自己沉淀一下。
许蕴如离开后,恩彤无法理解地望着原恺杰。
“你为何要对我妈说谎?”
原恺杰坐在床边,黑眸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令她心跳乱了节奏。“应该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怀孕的事?倘若今天不是我刚好撞见,我猜,你根本不会告诉我,是吗?”
这几天他一直打电话想约恩彤出来见个面,可她总推说在忙,直至今天下午,他刚好有空,便决定直接来找她。
打她手机,她没接;打去她上班的公司,同事说她下午请假。
他觉得很奇怪,猜测她可能会回家,便绕到她家附近碰碰运气。
没料到就这么巧,才刚进入公寓搭电梯到三楼,就听到许蕴如慌乱呼救的声音。
恩彤的眼眶慢慢盈起热雾,心头酸酸的,没错,她原本打算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因为,她不想强迫他当一个不快乐的爸爸。
她把眼神移开,淡淡地道:“我知道方才你说的话都是为了帮我解围,让我妈不要那么生气,但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妈毕竟是爱我的,她一开始当然会很震惊,可是总有一天会接受这件事啊,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原恺杰拧起剑眉。“我不懂,这是我们两人的孩子,为何要让你一个人应付?”
我们两人的孩子?
恩彤芳心悸动,这句话让她又惊又喜,像个傻丫头一样,嘴角噙着笑。
不过,回想到那一夜的激情,她嫩白的小脸又浮出红晕,虽然自己当时已经醉了,但那毕竟是她的初夜,有些画面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的吻有多炙热、发烫的大手如何在她身上来回抚摸,以及那精壮结实的男性躯体……
不行,不行再想了,好丢脸!
原恺杰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脸红,可那羞不自胜的模样却精准地拨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愣了愣。
阒黑的眼眸有些迷惘,他一直知道恩彤是个出色的女孩,外型清秀典雅,又很有气质,是他少数的贴心好友。
他的个性冷漠孤僻,很烂得跟别人交际应酬,但只要在恩彤身边,他就觉得非常放松,两人有绝佳的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就懂得彼此在想什么。
还有,每当他思念诗雅时,恩彤是最好的陪伴者,她总是默默地陪他坐在海边,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对恩彤的定义,就是诗雅的好友,也是他的好朋友,但,此刻心里不寻常的感觉是心动吗?
不!这太荒谬了!他爱诗雅,就算诗雅走了,也不该对她的好友产生情愫。
对于那晚发生的事,他非常非常自责,不下数千万次狠狠地斥责自己。
但,既然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孩子也有了,身为男人就要勇于负责、勇于面对。
他绝对不允许她堕胎,他痛恨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因此,他当然要立刻娶她,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外界无情的批判或闲言闲语。
既然他是孩子的爸爸,就要永远挡在她面前,扞卫她和孩子。
恩彤痴迷地望着他,他的眉宇间总是充满顶天立地的气魄,让她无法自拔地深深迷恋……
但……不,她不能这样!
恩彤摇摇头,想甩去对他的痴念,正色道:“原恺杰,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你真的不必这么做,我有能力独自抚养这个孩子,我会生下他,给他很多的爱。”
他身躯往前倾,靠近她,深锁剑眉。
“你是说,你不打算嫁给我?”
她的沉默让他加重语气。“不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孩子是我的,你不能拒绝我!”
他的话又让恩彤很不争气地眼眶泛红,小脸也更红了,该死,她怎么可以又想到那一夜的疯狂?想到当他深深进入她时,两人一起发出的呐喊……
停停停!她真想拿铁棍狠狠敲敲自己的头,让脑袋清醒一点。
恩彤拼命想保持理智,可自己被困在他宽阔的怀中,清楚地嗅到淡淡的古龙水味,迷惑地想着,他到底是用什么牌子的古龙水?为何能如此魅惑人心?揉合成让她永远戒不掉的气味?
原恺杰紧接着问:“或者,你想躲到远方把孩子生下来,独立抚养?”他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不是这样的。”
恩彤轻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剥夺你身为父亲的权利,但我们不能结婚,孩子生下后,你随时可以探望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他非常不认同。
她再度叹息,盈盈水眸漾满说不出的爱恋,幽幽地道:“我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只是建立在责任上,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她不想拿孩子绑住他,一点也不。
他按住恩彤的肩,黑眸炯亮如炬地望着她,缓缓地道:“听我说,我承认诗雅在我心目中有无法抹灭的地位,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我不是一百分的好丈夫,也会努力带给你幸福,当个好爸爸、好老公。”
够了!这席话已经让恩彤鼻头发酸,热泪盈眶了,她真的很感动,也从来没有要他忘记诗雅,只是不想为难他、束缚他。
他的黑眸微暗。“你知道我父母的婚姻状况……虽然他们没有离婚,但早就貌合神离、相敬如冰了,从小就把我丢给保姆,两人各玩各的,很少在家。”
“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看到别的小孩和爸妈一起出去玩!看到同学的父亲陪他一起打棒球,我羡慕到偷偷站在操场旁看了一整个下午,实在很难受。所以,倘若有一天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绝对不要让孩子承受我当年受过的苦,一定会好好疼爱他,当老婆和孩子永远的后盾。”
看到他黑眸中的孤寂,恩彤好心疼,以前她就听诗雅提过恺杰的家庭有些复杂,但亲耳听到他讲,不免感慨万千。
“怎么不说话?”
原恺杰不安地望着她泪潸潸的小脸。“难道,你讨厌我吗?”
“不是!”
她用力摇头,唉,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呢?倘若她可以少爱他一点,这几年也不会这么痛苦啊!
她扭绞着双手,很挣扎地道:“这是不对的,我不能……不能背叛诗雅……”
原来是这个原因!原恺杰眼底也滑过伤痛,良久,才缓缓地说:“她走之前,常常对我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因为,恩彤也一直陪在诗雅身边,她都知道,可是……
“那时她已经很虚弱了,昏睡的时间好长,每次清醒都会紧紧抓住我的手,一再交代,要我好好活着,不要永远耽溺在悲伤中,一定要找个好女孩来爱,唯有我过得很好、很幸福,她才能真正安心。”
恩彤已经泪流满面了,耳畔依稀响起诗雅缠绵病榻时,那虚弱的叮咛,她要恺杰幸福……
“别哭了。”
他不忍地替她拭去泪水,动作好轻柔。
“除了诗雅的家人,我们两个是她在世上最依恋的牵挂,她不会希望看到我们泪眼相望的。”
恩彤点点头,深吸了口气,逼自己把眼泪收回去,是,她不能哭,她不想让诗雅在天上牵挂着。
“我们……一定要结婚吗?我知道你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但我总觉得这桩婚姻对你来说很勉强,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她低下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轻轻地陈述事实。
原恺杰深深地望着她,思索了许久才回答道:“我不会对你说谎,现在,我想说出我真正的想法……那一天在海边,你知道我为何要打电话给你吗?”
她睁大水意盈然的眼眸,摇摇头。
他的眸光仿佛飘得很远,缓缓道:“也许你会以为我是因为寂寞才找人陪,但其实不是的,我从小就比较内敛,很习惯自己独处,习惯自己排解所有的喜怒哀乐,根本不怕寂寞。”
“那天,我想起很多很多事,一方面难过,一方面又不知为何的,想找人说说话,所以便打电话给你。除了诗雅的事,也想听你说说其他事,我喜欢看你
讲话的模样,也很喜欢你的笑容,让我有种被和煦晨光包围的感觉,很放松、自在,就像是离家多年的浪子终于回到家的感觉,也许我的表达方式很紊乱,也还厘不清自己的想法,但我真的渴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他深情款款地执起她的手,黑眸里跳跃着真情。“请你跟我一起努力,让我们组织一个温暖的家,也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个好爸爸,在急诊室求婚真是不浪漫,而且事出突然,我也来不及准备戒指,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恩彤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只能趴在他的胸口,任泪水晕湿他的衬衫。
“别哭别哭,小心宝宝生出来也是个爱哭鬼……”
原恺杰抬起她的下巴,她的晶瞳就像美丽的湖泊般,雾气氤氲,鼻头微微发红,双唇因为哭泣而更加嫣红,整个人说不出的娇柔可人。
更浓的怜惜感涌上,他缓缓低下头,好温柔、好珍惜地吻了她。
泪水是咸的,可有一道比蜂蜜更甜蜜的滋味,纠缠在唇齿之间。
原恺杰提着精致的礼盒,正式登门向许蕴如提亲,恭敬地请许蕴如为他们挑选黄道吉日。
至于原恺杰的父母,对儿子的婚事还是一贯的漠不关心,想约一起吃顿晚餐就算正式见面了,对于婚礼也没有任何意见。
许蕴如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经大女儿黎慧馨多次柔言劝解后,也坦然地接受了,毕竟时代不同,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她这个又要当外婆的人也应该开开心心才是。
于是,许蕴如欢天喜地地准备筹备婚礼,可是,恩彤却坚持婚礼要低调,宴客桌数不用太多,只邀请至亲好友就好了,绝对不要铺张。
原恺杰微笑道:“既然你母亲希望能办的风光一些,那就照她的意思,让长辈开心嘛!”
许蕴如已经言明不收任何聘金了,但希望那天迎娶的排场能盛大些,最好还有政府高级官员来证婚,就是希望让左邻右舍知道恩彤嫁了个前途无量的好男人,有很好的归宿。
“不用了。”
恩彤浅浅一笑。“办婚礼还真累,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其实我很怕麻烦,也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所以还是简单隆重就好了,毕竟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惊动那么多人。”
其实,就算婚事已经决定好了,她还是觉得有点茫然、不真实……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嫁给恺杰,可以跟最心爱的男人朝夕相处,亲自为他料理三餐,名正言顺地爱他,不用再苦苦压抑浓烈的情感。
她心底有些慌,常常问自己——我真的可以得到这些幸福吗,真的吗?
她甚至傻气地想着,只要可以陪在恺杰身边,有没有名分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不能要求更多了,否则,老天爷会处罚她的……
怀孕初期的她害喜得很严重,食欲越来越差,原恺杰心疼她,要她尽快辞掉工作,好好留在家里调养身体。
医生也说,她的体质比较虚弱,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胎儿的健康,因此建议她,如果情况允许,还是全心全意安胎最佳,为了腹中的宝宝,恩彤毅然决然地向公司提出辞呈。
老板看她几乎天天孕吐,很体谅地让她把交接期缩短到一个星期,并祝福她婚姻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