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怎么还好意思拍呢。”虽然想拍,但口头上仍须矜持。
“拍磁砖……还会不好意思?”他扬起眉,调笑地问。
嗄?糗大了糗大了……她轻咳几声,心虚地别开视线,连忙拿起手机连续拍了好几张磁砖照。边拍心里边思忖该拿什么脸来面对总经理,所幸有人解救了她的窘境。
管理员一瞧见她即诧讶地问:“宜安,怎么是你来?”
赵藏风眼底闪过一抹调侃,往章宜安一瞥,好似说着:这人你也认识?
章宜安略过他揶抡的眼神,没事般地起身,拍拍膝盖,故作轻松地说:
“本来是我们经理过来,但他临时有事,只好派我出马喽!”
“你十项全能啊!”管理员打趣着。
“我是奴性入骨,天生跑腿命。”她自嘲一笑,眼神微微瞟向赵藏风,暗示管理员该去伺候大老板了。
“那就麻烦你了。”管理员了然地点点头。
“不会啦!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向赵藏风一鞠躬,连忙往外走。
“站住!”
章宜安停下脚步,懊恼地闭上眼睛,几秒后缓缓睁开眼,转过身。
“总经理还有什么事吗?”她唇角往上,露出个无比灿烂、亲切的笑容。
“手机拿来。”赵藏风完全忽略她那邻家女孩般无害的笑靥。
她心取一惊,眼睛眨了几下。
“手……手机?”不会吧?
赵藏风连回答都省略,伸出手,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章宜安咽了下口水,思绪当下冻结,脑中只有个念头:死都不能交出手机。
“宜安。”管理员出声提醒她,目光往赵藏风身上一瞟,让她快把手机拿过来。“喔……”她缓缓地应声,双脚仍定在原地不动。
赵藏风显然没耐性了,黑眸微眯,举步朝她走去。
章宜安两眼惊慌圆瞪,心付:要逃吗?内心挣扎之际手机铃声响起——“喂!”她获救般地立即接起电话。
“郑副总,是是……”心虚地朝赵藏风斜戏,见他顿下步伐,她心下灵机一动。
“先前派的车出了些状况,我们经理赶过去了,你再等一会,应该快到了。不要生气啦副总……”她藉此忙碌应对,然后一个转身,头也不敢回地快步冲出去。
赵藏风立在原地,盯着往外冲出去的背影,那因跑动而晃动的马尾,甩得他真想一把扯住……想起刚才荒谬的情景,他不经意地轻笑出声。
“赵总?”状况外的管理员有点惊愕地怔在原地。
赵藏风敛住笑,回过头道:“磁砖的事尽快处理。”管理员点头称是,心里虽纳闷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却识相地闭上嘴。而快步离去的章宜安,结束了与郑副总的通话后,急急忙忙地奔回办公室,将照片存档后,连忙自手机删除——销毁犯罪证据。
他叫住她是当真发现她动了手脚或只是恰巧罢了?
一整个下午她心神不宁,已数不清在心里责骂自己多少遍。当时是失心疯不成?再不然只能套句俗话,就是色胆包天了,才敢在赵藏风面前耍阴招。
他是何等心思细密之人,又怎会瞧不出她动了手脚?
不管了,倘若他真追问起来,一概否认到底。电话铃声响起,她惊了一下,险些打翻杯子;连忙接起电话,是方经理打来说会晚点回来。挂了电话后,打开电子信箱查看。公司各部门或厂商主要以电子邮件连系,才一下午就又有几封来信。
眸光扫着各个寄件人,一个陌生的邮址跃入眼里,她瞄向主旨。总经理的旨令?!
心中蓦地一惊。往常顶楼的来信都是由总经理办公室信箱发出,难不成这是他的私人信筘?
她下意识地前后左右瞧了瞧,战战兢兢地打开信件——小总务:
要是让我发现照片外流,小心你的脑袋!
没有署名,内容也只有简短两句——嗅嗅嗅……她小嘴微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果真发现了!章宜安摸了摸脑袋,傻笑着。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她在心中另作一番解读:不得外传,那如果是自行内阅就无罪喽。
“宜安,现在有空吗?”副理陈明秀走过来。
“有什么事?”章宜安连忙问道。
““全效”过来维修影印机,你过去看看。”陈明秀交代后突然叨念:“经理是去哪啦?怎么不见人影?”
“派车出了点问题,他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有事耽搁,会晚点进办公室。”
“是喔,那我不就得帮他应付下午各分店的总务会议?”陈明秀不耐烦地啧了声。
“明芳姐辛苦了。那我去影印室喽!”章宜安露出个安慰的笑容,起身离开座位,一转头,赫然发现一个颀长背影立在她身后——
“干嘛站在后面,想吓人啊?”章宜安故作气恼地问。
“做了什么亏心事?胆子这么小?”程郁森假意板起脸来。
章宜安心虚眼神一闪。“你……胡说什么。”
“我是无聊下来晃晃。”程郁森动了动双臂,一派悠闲的样子。“你这么说,是要我们羡慕死吗?”她伸出食指划过众位忙碌的员工。
“我也不是常常这么闲啊!”程郁森无辜地耸耸肩,白净俊俏的脸蛋更添可爱气质。
“去去去,姐姐要去忙碌了。”将他轻轻推开,她往外走去。“要不要我帮忙……”他跟随其后,热心问道。
“免了。你这个总经理司机兼私人助理很闲喔!”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谁说的,我平常很忙耶……”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办公室,浑然未觉身后几双充满妒意的眼神。
“奇怪,宜安姐长得也还好,怎么那些极品男都跟她走得特别近?”徐安晴忍不住疑“对啊,莫特助也跟她很好,就连隔壁办公室那些扑克脸男也会跟她有说有笑,这些男人的眼光是怎样了?”人事部专员小芳也过来凑热闹。隔壁的会计及财务男看到人总是一号表情,可她曾见过他们和章宜安有说有笑,当下赫然发觉,原来他们也是有其它表情的。
“因为无害啊。”陈明秀适时解答。
“无害?”女员工满脸费解。
“宜安对他们没有企图,别无所求,男人觉得与她相处没压力,加上她个性好相处,不会有女人爱耍性子、难捉摸的情绪,他们就更放心与她嘻笑打闹。”陈明秀中肯地分析。
“我们也很好相处啊。”还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徐安晴在心里加上这两。
“对啊!”小芳点头附和。
“你们啊……也是有很多男人爱啦。”陈明秀笑得有点尴尬,反正各花入各眼。
“那当然。”她们只是比较挑……
赵藏风银灰色的Landaulet跑车驶进信义区的高级住宅。
当初回国接掌“龙耀”,他选择在外独居。赵千里对此颇有微词,甚至说了他若执意不搬回家,也就别急着回建设公司的狠话。
赵氏集团由建设公司起家,即使龙耀在百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不及建筑营造庞大的资产利益。目前建设公司由赵千里掌权,他弟弟的后代辅佐,其中最接近权力核心者是他的侄女,也就是赵藏风的堂姑赵丽红。
虽然赵丽红:也姓赵,却不是赵千里的女儿,赵千里不可能将一手创立的事业放手给外人,所以赵藏风迟早得回建设公司。赵丽红与其夫婿都是有能力、有野心者,想来他回去的路不会太好走。
住宅大楼一层只有一住户,既宽敞又能保有隐私。电梯来到十六楼,赵藏风打开住处大门,迎面是一大片落地窗——不管处于什么空间,他永远需要一处可以眺望穹苍高空的地每周固定两次的钟点打扫阿姨令他的住处干净整齐,加上他停留家中的时间不多,有时连他都觉得,偌大的空间冷清得仿佛没有一丝人气。
走到话机旁,按了留言键,答录机里传来母亲淡冷的嗓声——“藏风,找一天回家,你爸爸这几天在家里……”许是童年时光不在赵家,他和家里的关系一直不亲。莫黎恨父亲赵±名没有给他任何父爱,却不知,因为赵士名的关系,他非但没有父爱,成长过程中连母爱都少得可怜。
“还有,上回你爷爷提的对象,你考虑看看。富盛集团的千金配咱们赵家门当户对,林小姐很有诚意,你至少给林家一个面子”
不待留言播毕,他立即按了删除键。
又是企业联姻。母亲自己已是这样婚姻下的受害者,难道还希望他也将婚姻当成筹码?
当年父亲被迫放弃爱人,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那爱人伤心欲绝,没一年即香消玉损。从此父亲性格大变,经年流连花丛间放浪形骇。偏母亲是名门千金,怎么也不肯低下身段,两人的关系从此陷入冰河期。
他出生几个月,母亲陷在丈夫出轨的情绪风暴里,甚至拿儿子来威胁父亲。父亲不为所动,于是她瞒住赵家,狠下心将儿子托给退休回乡的程奶奶。
半年后,赵千里派人找出孙子下落,却碍于吕家颜面不好逼迫母亲,直到赵藏风六岁,才以教育为重将他接回赵家。
父亲经年在国外,自赵藏风懂事以来,父子俩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关系淡薄。莫黎痛恨父亲的失职,他又何尝不恨?他恨他的自私懦弱;恨他在该争取时没有勇气,该放手时却又放不开:恨他以自我放逐来惩罚自己和他人,可他们错在哪里?
走到落地窗前,高楼令他的视野没有任何阻碍,脚下华灯闪熠,抬眼望向寂静的夜空,偶尔一闪的星光似乎在回应着他的情绪。
童年时他最爱躺在程奶奶家三合院外的晒谷场,仰望着无垠的星空,纵有再多的情绪,只要这么静静地望着,内心顿时获得救赎般地平静下来。那片属于他的夜空——同一个夜空下,章宜安却是怀着一抹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雀跃心情,躺在长椅上仰望星空。虽然台北光害严重、星光黯淡,然而只要这么静静望着,就好像回到童年时光,尤其夏夜里,徐徐南风吹拂,舒人心脾。
“你耍白痴啊?外头这么冷,小心感冒。”一道杀风景的声音瞬间打断她的夜空宁静,想是她家那个未来大律师回来了。
“没瞧见我裹着一条小棉被吗?”她不予理会。
“我看你是头壳坏掉!”章宜康嗤之以鼻。
“章宜康,你今天是工作不顺还是大便不顺?”她猛地坐起身,气恼地瞪着章宜康。
“很抱歉,本律师今天可是打了场漂亮的官司。”章宜康得意地仰头大笑。
“恭喜哦……所以是大便不顺喽?”她双手环抱胸前,没好气地问。“你才大便不顺咧。干嘛躺在外头发呆?”明明是那么怕冷的人。
“好啦,既然我们都不顺,从明天起,天天蔬菜便当。”她故作轻快地说着。
章宜康听了,却是面有菜色。
“很顺很顺啦!你高兴躺多久都随你。”好男不跟女斗,尤其这个女人还掌握着你的胃。
她噗哧一笑,这才关心地问:“肚子饿吗?”
“嗯,晚餐只吞了一块面包。”他嘟起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先去洗澡,我去帮你下碗面。”她站起来,抱着小棉被走进屋内。
“姐,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下去。”章宜康追在她后头谄媚道。“少来这一套。
这个月房租还是得交出来。”进厨房前,她回头不怀好意地眯眼一笑。
“干嘛那么小气。”章宜康边嘀咕边走进浴室。
“我待会煮好放桌上,你出来就可以吃了!”她朝着浴室门大喊。
“谢啦!”浴室内传来章宜康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将煮好的汤面端到桌上,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到电脑前,将偷渡回来的档案存进电脑,然后打开档案,唇瓣不由自主地往上咧,就这么傻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险些跌下椅子。
“看什么?笑得好邪恶喔!”章宜康好奇问道。
“你又不敲门!”她没好气地转头轻斥,赫然发现章宜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眸光投向电脑萤幕,她心一慌,连忙切换视窗……来不及了!
“我敲了,是你没听见。喔!偷看裸男照。人家说女人三十如狼,还真的咧!”章宜康搞笑道。
“你给我出去。”她端起姐姐的架势,力图挽回一丝丝颜面。
“别不好意思啦,人之常情,我看一下。”章宜康趁其不备,夺走鼠标,点出档案。
“喂,你是男生看什么看!”不敌弟弟的力气,她被章宜康一把推开。
“这什么鬼照片?没头没尾……”章宜康纳闷地望向她。
“拜托!在那种情况下能拍到就算嫌到了。”她当时也没多想,手机拿着胡乱拍,本以为赵藏风不会发现,谁知仍逃不过他那双锐眼。
“你偷拍男人照片?”章宜康抓到她话里的漏洞,顿时端正坐姿,神色凝重。
“我……”一时解释不来,她挥舞双手,极力撇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是谁?”身为章家男人的保护欲立即发作。
“反正你不认识啦!”她敷衍了事,可惜章家男人不轻易任人摆弄。
“章宜安,你再不老实招来,休怪我回去禀报阿嬷。”她吓得连忙跳脚喊道:“不行啦!你是要我被阿嬷打包踢出家门吗?”
“那你说啊!”章宜康两手环抱胸前,严肃着脸。
我是姐姐耶!这小子……她怒冲冲地站起来,却很没用地全招了。
“那是不小心拍到的啦!我中午去泳池边拍磁砖,连总经理的上半身都入镜了,怎样?
不行吗?”吼完,她噘着嘴忿忿地瞪着章宜康。
“你是要说,磁砖和总经理的胸膛……傻傻分不清楚?”章宜康笑龙。“对啦!”她一脸“不然是要怎样”的表情。
“章宜安,你的技术真的很差耶,这样也敢偷拍?”章宜康轻蔑地啐了声。
“你……”章宜安恼怒地眯起眼,话锋陡地一转:“这个月和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和上上上——!话未竟,就让章宜康打断。
“姐,你忙,小弟出去了。”如风一般,章宜康咻地消失在门口,忽地又探头道:“这个总经理的身材虽然没有你弟弟好,但还可以,算你有眼光。”章宜安拿起抱枕朝门口一丢,没好气地斥道:“你还说!”好好小姐的脾气在弟弟面前全然破功。
章宜康浑厚的笑声在外头响起,她朝门外一瞪,回过头盯着电脑萤幕——想不到总经理的身材挺有料:或许没有范姜经理的壮硕身材,却有个宽大精健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