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宣静霞落湖之后,他也跟随在后去了玉筑轩,未曾等到宣静霞醒来,宣景煜就以男女大防为由请他先行离开,可却让同时也在玉筑轩的李翊皇留了下来。
难道因为李翊皇是皇子,所以不好要他离开?若说宣景煜是因为当他是好友,较好开口,可他又明显感受到宣景煜在态度上对他的疏远,让他产生了诸多臆测,这是两人各自成亲后首度见面,难道宣景煜实则对他纳夏依嬛为妾之事有所芥蒂,才会对他态度冷淡吗?
另一件让他不痛快之事是关于使节团。
赏花会期间,他硬是赖在陵王府不走,便是想寻机会向李翊皇说那关于大越使节团意图刺探军情一事,可李翊皇硬是忙得脚不沾地,让他连半点与他私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让他十分着急,眼看着今日各国使节团都相继离开了,如今他再去进言,又能查出些什么?
白白错过了能在李翊皇面前立功的大好机会,令他着实懊恼。
幸而,对于下一步棋,他已有了万全准备,犹记前世在赏花会之后,兰贵妃会得了急病,病因不明,宫中太医全都东手无策,皇上贴了皇榜,广召天下名医,若能救活贵妃,赏黄金万两,最后是昆山一名退隐多年的江湖郎中出面,救了兰贵妃一命,当时他用的方法令一众太医都啧啧称奇,那法子他记忆犹新,他已找了个乡间大夫,此时正在客栈里待命,届时那大夫只要用他教的法子救活兰贵妃即可,而找来大夫的人,也就是他,将会立下大功。
「怎么,又在盘算着要去玉筑轩看那姓宣的小蹄子是吗?」卓容臻在镜前卸钗环,眼里却是注视着千允怀的一举一动,见他焦躁,她就来气。
千允怀冷冷的回道:「你胡说什么?」
「镇江王府就在京城,距离陵王府不过几条街,咱们不回府里睡,你偏生要在这里讨个院子住下来,图的不就是想见那小蹄子。」她满心的不爽。「我又不是呆子,你对那姓宣的小蹄子那点心思,我会看不出来?」
他不紧不慢的转身面对着镜前的卓容臻,盘起手臂,冷眼说道:「我是有意纳她为妾,那又如何?你管得着吗?」
「我为何管不着?!」卓容臻气得一下子站起身,转身对他怒目相向。「妾室需得经过主母的同意方能进门,亏你还是世家子弟,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千允怀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狂妄的说道:「我千允怀将来可是要坐大位的人,别说三妻四妾,我要三宫六院都行,我要纳谁为妾就纳谁为妾,你要敢多嘴,我休了你都行!」
她一时呆住了,三宫六院?他这是在说什么鬼话?他是不是傻了?镇江王府五代而斩,眼下已是最后一代,都快成为平民百姓了,他还在作白日梦?
他懒得跟她说,只想着在他登上高位之前一定要休掉眼前这个不识大体的女人,他将来是要当摄政王的,凭她的见识和平凡的容貌,没那资格当摄政王妃。
「你去哪里?」卓容臻见他转身就走,气又不打一处来。
千允怀头也不回地道:「去夏依嬛房里!」
卓容臻气恼,口不择言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龌龊勾当,你让夏依嬛那贱人和她的丫鬟一块伺候你!」
「是又如何?」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朝她恶意一笑。「怎么,你做得到吗?你想和你的丫鬟一块儿伺候我吗?」
她被这浑话气得浑身颤抖。「那种下流事,只有出身卑贱的商家之女才会厚颜无耻的照做,要是你让她们两人比我早怀上孩子,我卓家不会放过你。」
「照照镜子吧!」千允怀的目光中带了几分阴狠。「你这疯样,我都不想碰你,你又怎么能怀上孩子?」
夏依嬛的房间就在隔壁,她听到争吵的动静,贴着门偷听,听到千允怀要来她房里,禁不住喜形于色,吩咐道:「水嫣,快把衣裳脱了去床上待着,二爷要过来了。」
从一开始的屈辱感,到如今她已经很习惯和水嫣一块儿祠候千允怀。
千允怀从没有单独要过她,总要水嫣一起,且他总是对她特别粗暴,有时在极致时会掐住她颈子,眼中迸出的凶光像是恨极了她,可他留宿在她房中的日子又比卓容臻多,她想,他是喜欢她没错,床笫间的粗蛮是他爱她的方式,如果他不喜欢她,就不会来她的房里了,不是吗?
「奴婢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还是小姐自个儿伺候二爷吧。」水嫣有些懒洋洋的。
她经常和夏依嬛一起伺候千允怀,甚至千允怀单独到她房里的次数更多,据她所知,千允怀还没单独要过夏依嬛,久了,她的心便大了,显然千允怀喜欢她多过夏依嬛,那她为何只能做通房?
眼下千允怀还未有子嗣,只要她怀上儿子,她就能抬为姨娘,就能和夏依嬛平起平坐,她现在已是千允怀的人了,根本不必听夏依嬛的。
「你在胡说什么?」夏依嬛对她的态度很不满,近来水嫣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现在真想过去重重地甩水嫣两个耳光,可顾及到千允怀就快进来了,这才强忍着没动手。
然而等了半天,千允怀并没有到她房里,千允怀从卓容瑧面前拂袖离开之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宣静霞一面。
当初他无意中结识了宣景煜,知晓他是宁州首富宣家的家主之后,便对宣家的家资起了贪念,这才开始殷勤的与之交好,尔后他上宣家做客,见到了像晚霄一样瑰丽的宣静霞,他顷刻间就倾心了,他不在乎她是商家之女,誓言要她做他的女人!
前世,他没得到宣静霞,而是莫名其妙纳了宣静宸为妾,又眼睁睁看着宣静霞成了容王的妾,事后调查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夏依嬛槁的鬼,他也因此恨透了夏依嬛,现在宣静霞还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他不会计较她前世已做过容王的女人,他要她这一世做他千允怀的女人,等他做了摄政王,她就是摄政王妃,这一世他不会再因她是商家之女而裹足不前,他这就要去向她表白,告诉她,他会排除万难迎她为平妻,将来的荣华富贵,他都会与她共享!
一早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章管事领着下人送上早膳,四个小碟、八个大碟,全都极为精致,连同那装菜的碗碟也是里白外粉彩的姿碟,一人还有一碗金丝燕窝和白糖熬的马奶子,十分周到。
照说,银子宣家也花得起,可就是没有皇家这么讲究,只要用膳时辰一到,便有丫鬟捧了水盆、巾帕立在一旁伺候,另外还有布菜的大丫鬟,宣家用膳一向随兴,没这么大规矩。
夏依宁才要吃宣景煜夹到她碗里的酱肉荷花卷,便听到外头通报陵王来了,三人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她心下是有些诧异的,怎么一大早陵王就过来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用膳了?」李翊皇大步进来,脸上挂着笑容,先看了宣静霞一眼。
夏依宁注意到他不自称本王了,之前他要他们不必对他行大礼,是以他们也从善如流,不行礼了。
「哪里的话。」宣景煜一拱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我们正要用膳,殿下若尚未用膳,一起如何?」
「我就是要来蹭饭的。」李翊皇笑道:「先前接待使节团,赏花会又有诸多杂事要打点,忙得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将使节团都送走了,便想着一定要来和你们吃顿饭,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却未尽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
宣景煜噙着浅笑。「殿下太客气了。」
待所有人重新落坐,丫鬟给李翊皇添了碗筷,夏依宁重新夹起那块酱肉荷花卷要入口时,外头守门的又通报千二爷来了。
这一次宣家三个人只是停下了筷子,没有多余的动作。
李翔皇则是挑了挑眉。「他这一大早的,来这里做什么?」
宣景煜若无其事地道:「千二爷昨夜也曾过来,说是要见静霞一面,我思忖着夜已深沉,静霞早已歇下,便没让他进来,想来是真有什么急事,才会一早又过来。」
李翊皇微蹙着眉头。「昨夜也曾过来?」
夏依宁对宣静霞送去一个眼神,瞧,你哥哥也能这般不动声色的将千允怀一军了。
敞开心扉深谈过后,她和宣静霞达成了共识,宣静霞知道前世宣家的下场之后,更加坚定了她要入陵王府的决心,而宣景煜也因为她一席话开始远离千允怀,一切都在好转,这一世,她一定可以扭转宣家的命运。
入厅之后,千允怀见到李翊皇在座,脸色有些讪讪,「殿下也在?」
「本王来招呼我母妃邀请来的贵客,你呢?你来做什么?」李翔皇直勾勾的看着千允怀。「听闻你昨夜也来过,还要求见宣姑娘,有这回事没有?」
千允怀心里顿一下,一时语窒。他过来要见宣静霞一事,为何告诉了李翊皇?他原是来表白的,却是碰了个钉子,下人回道小姐已歇下了,是他根本没见到人。
「我也想知道千二爷要见静霞有何事?」宣景煜转动杯盏,淡淡地问道。
千允怀再度觉得不对劲,以前宣景煜都直呼他的名字,今日却称他千二爷,这不是摆明了跟他疏远吗?
他定了定神,很快找到了理由。「嬛儿身子有些不适,她不愿找大夫,所以我想让静霞去看看。」
这理由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夏依宁知晓他这不过是搪塞,却也不得不假意关心,「敢问二爷,姊姊身子不适,可是严重?」
千允怀没心思在这话题打转,只淡淡地道:「早晨已看过大夫,不碍事。」
夏依宁了然地笑了笑,冷不防地问道:「那二爷这会儿又来,是有何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特别是李翊皇,似乎想将他看出个子丑窗卯来。
千允怀力持镇定,轻描淡写地道:「我是想着,景煜成亲之后,我俩还未曾好好叙叙,想着赏花会都落幕了,你们或许要回宁仲了,因此过来话别。」
李翊皇眉头轻挑。「本王还想留宣兄多住几日,尽尽地主之谊,你就到时再过来话别吧!」
他这是下逐客令了,千允怀纵然心里闷,却也不得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