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韩老出殡。庄重肃穆的丧礼办得简单而庄重。
虽然韩细细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向那些盘据着韩氏高阶主管的位子,虎视眈眈想夺取公司大权的远亲们发讣闻,当然也包括一直不怀好意的叔公、婶婆,以及姨婆和她的家人们。
不过,在苏远的坚持下,这场丧礼完全没有任何媒体能够接近采访。
丧礼隔天,在律师的陪同下,他们宣布了由律师、韩震以及韩细细分别持有的一式三份的遗嘱。
上头明白的写着,韩氏不管航运、空运,合法继承人都是韩细细以及她的夫婿。
虽然上头并没有表明韩细细的夫婿是谁,但已经和韩细细结婚的苏远,不啻是接掌韩氏最佳的人选。
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都以为韩震至少会留一点什么给他们,谁知道居然什么都没有!
临走前,他们纷纷对苏远和韩细细抛去白眼,大有大家走着瞧的意思。
韩细细当然有些害怕,但她紧紧偎在苏远的怀抱里,小手被丈夫紧紧握着,深信一切纷乱都会过去。
她相信苏远,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一周后,苏远便带着他的工作团队正式进驻韩氏。
一场风暴,就从他们踏进韩氏这一天展开。
从苏远带着工作团队踏进韩氏那天起,大概是因为这整件事的发展太过戏剧化,一时之间也闹得满城风雨。
从苏远这儿得不到答案的新闻媒体,聪明地往其他与韩震有亲戚关系,同时也在韩氏任职的高阶主管们下手。
那些大老们对于这个一韩氏就大规模查起所有帐册的代理董事长自然颇有微词,纷纷不顾形象,也顾不得自己的老脸与修养,在记者面前将苏远骂得十分难听,刻薄的姿态全不堪地摊在大众面前,不过他们不以为意,苏远的负面新闻越多,他们越开心。
但是,不管新闻吵得多么沸沸扬扬,苏家还是风平浪静。
韩细细乖巧地待在家中,跟着朱嫂和婆婆学做菜,从来不曾下过厨的她,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做出几道苏远爱吃的料理。
她现在知道苏远爱吃糖醋鲤鱼和红烧牛腩,吃粥的时候一定要配菜脯蛋。
光是这些琐碎的生活细节,都让韩细细觉得自己跟苏远又亲近了一些。
她还跟着外婆学打毛线,学会了怎么打出一只袖子;陪着外公泡茶后,才知道原来茶还有季节之分。以前她从来弄不清楚中国茶,可是,现在在外公的教导下,已经能为两位老人家沏一壶茶。
偶尔她也会溜进书房,好奇的看着满架各式各样,中英日文都有的书籍,试图从中找到自己有兴趣的书。
苏远将她宠成一个受到完善保护的小女人,让她维持着单纯而平静的生活。
他的细心与体贴,让韩细细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才会拥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丈夫以及家人们。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确实是被家人暖暖的爱包围着,几周前的丧亲之痛也因此稍稍平抚了些。
这天,苏远他们早早就出门上班了,外公和外婆在院子里泡茶,婆婆陪着公公去医院回诊,拿控制血压的药,因此,屋子里只剩下韩细细一个人。
她抱着早上才送来的几份商业类的周刊、报纸,走上二楼。她知道,每个晚上,在外头忙了一整天的丈夫,会在回房梳洗过后下楼到书房来大致浏览一下当天的报纸和杂志。
听婆婆说,这间书房,从公公中风,苏远抛下博士班的学业回国接掌公司后,就一直是他在使用。
因为苏远璃。点点洁癖,总是习惯东西一定要放在固定的位置,不管是架上的书本或是其他琐碎的小东西,他全都收纳得整整齐齐的。
乍看之下,恐怕让人会以为这是间用来展示的书房呢!
不过韩细细知道,有很多公事,苏远都是在这儿处理完的。
她曾经半夜为他送热茶来,看见桌上乱成一团,一大堆卷宗跟资料四处摊放着,而他则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脑萤幕,手也不停在键盘上与文件上移动。
只是,他每晚离开书房前,总是会将一切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才离开。
想起丈夫的生活习惯,她就忍不住一阵好笑。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丈夫比女人还要细心呢!
抱着杂志,韩细细走到黑檀木的大书桌前,将杂志全都放在桌上,然后窝进书桌后的椅子里。
一坐下来,苏远身上独有的淡淡松木香气就窜进她的鼻端。
她窝在黑皮大椅上;觉得自己好像也偎在丈夫暖暖的怀抱里一样,。
正当韩细细像个爱玩的小女孩似的转动着皮椅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瞄到桌子左边的小矮柜里有本颜色花花绿绿的周刊。
周刊的一小角微微有些突出,不像其他书放得那么平整。带着一丝好奇,韩细细弯身抽起了那本周刊。
那是上星期四出版的数字周刊。
苏家虽然订阅不少各类杂志,可是从来没有订过数字周刊,
苏远那么忙,怎么可能特地去买这本周刊呢?
他又为什么要慎重其事地将这本周刊藏在书房里呢?
韩细细好奇的翻开,立刻发现里面有篇特别报导写着苏远进驻韩氏的事。
一股莫名的紧张让她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这篇报导写得颇为详尽,虽然依然查不到苏远和韩细细当初结婚的原因,但是却清楚采访到了当时在加护病房里,曾经目睹那场婚礼的护士。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很温馨,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韩细细在韩震脑中风归国后,以那么快的速度下嫁苏远,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苏远就能带着那些精英进驻韩氏。苏远带进韩氏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来头不小,轻而易举的就展现出他广阔的人脉,也让周刊记者啧啧称奇。
韩细细仔仔细细地逐字细读,发现周刊的记者居然将苏远工作团队里的五个人全都详细的调查了一番。
苏远一共带了两名会计师、两名特助,以及一名从皇后饭店总经理身边借调来的助手彭楷。
她漫不经心的看过特助们的经历、照片与名字,最后,视线停留在那两名会计师身上。
苏远找来的会计师,其中一名是曾经是某外商公司大中华区总公司的CEO邢礼昂。
以邢礼昂的条件,就算是要随便接下哪家公司都可以,不知有多少跨国大型企业对他虎视眈眈,可是,他却在上个月离开前一个工作岗位后,选择来台湾帮苏远。
另一个则是拥有美艳外表的顶尖会计师楚艳,曾经在美国与台湾都颇负盛名的几家会计事务所担任极为重要的职务。
据说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随便看看报表,就能抓出一般会计师看不出的问题。虽然她尚未自行开业,但已经有一大堆人捧着钱跟合约想跟她合开公司了。
才看一眼,韩细细就觉得楚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为什么呢?她疑惑地反覆咀嚼着这个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在结婚的那个晚上,她不小心偷听到丈夫讲电话,当时正和苏远对话的人就是小艳。
几乎连思考都不用,韩细细就知道,电话中的小艳,正是这个照片上坍媚动人的楚艳。
楚艳果然人如其名,长得又美丽又娇艳,虽然留着一头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却完美地衬托出她白皙高雅的面容。
她不笑时看起来有些冷若冰霜,浑身散发出不容易亲近的气息,可是,当她踩着红色高跟鞋,一身合身优雅的红色小礼服,半偎在苏远身边时,脸上漾开的甜笑,就连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楚艳和苏远站在一起看起来好登对,两人脸上都写满了自信,分别带着神秘却又十足有默契的笑容。
那种感觉,像是他们是相识多年,比朋友的关系还要更深一些的“好朋友”一样。
韩细细傻傻地看着那些照片,某种奇怪的感受让她的心猛然一缩,像有蚂蚁啮咬着她的心房,让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她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突然间,她看见了一项足以令她心碎的事实。
周刊上指证历历地表示,楚艳是苏远在英国求学期间长跑多年的女友,两人甚至一度论及婚嫁,即使在苏远回国接管自家公司后,依然与楚艳有着密切的往来,直到上个月苏远与韩细细闪电结婚。
更致命的是,周刊居然刊出几帧看起来有些模糊,但能清楚辨识出苏远与楚艳轮廓的照片。
背景是在某间二十四小时连锁豆浆店,时间则是上周二晚上十一点多。也就是苏远在带着工作团队进驻韩氏的前一天晚上。
韩细细的背脊有些发凉,倏然想起,上周二晚上,苏远的确是过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到家。
那天晚上,他感觉上有些放松,回到家时,脸上一直带着懒洋洋的笑,双眼却闪闪发亮,仿佛有什么事情令他感觉刺激而跃跃欲试一般。
那一晚,他热情得几乎啃掉她的脚趾头,也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娇吟。
她一直以为那天他只是加班,所以才比较晚回来,没想到他会是跟楚艳去吃消夜……
那个晚上……韩细细记忆纷乱,思绪也乱成一团。
就算是合上了那本周刊,她的心情也丝毫没有平复下来。
周刊上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吗?苏远和楚艳,以前真的是一对吗?
可是,他明明告诉过她,他没有其他情人啊!
他明明亲口对她说,如果他对一个人没有兴趣的话,对方根本连踏都踏不进苏家大门,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任何一句情话。
他总是那样温柔的拥抱她,那样蛮悍地占有她,每一个晚上,她总是被他卷进熊熊的烈火中,几乎燃烧殆尽,最后总是累得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可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声“爱”。
苏远……爱她吗?
韩细细知道,其实她不应该怀疑苏远,毕竟他总是对她那么好,那么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
但是,她实在无法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停下来。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在心中牵绊一个人像牵绊苏远这么深,从来没有期待过谁回家,也从来不曾在谁的身边这么有安全感。
这样,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