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莉菁就这么呆坐在房内默默无语、不吃不喝也三天了。
没有心情做任何事。三天中,她常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和莫子璧分明是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
从她搬进来,他就避着她,这是可以明显感受到的。但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鄙弃眼神却轻易就能击伤她。
被所爱的人唾弃比被自家人开除更心痛;心痛得连求生意志都快没了。
她想哭啊!想哭问上天,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她连泪水都枯干了,再也滴不出眼泪。
在这个静寂的夜里,在莫子璧忙得躲她躲到三更半夜才会进家门的沁凉夜里,她,胡莉菁,失了魂似的站上阳台的矮墙。
十八层楼高的夜空看去,净是灯火点点。
每个灯火都象征着一个温暖的家是吧!?她也点了一盏灯,为何却找不到任何温暖?
和莫子璧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所见的都是他的漠视与鄙弃。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坚强得可以忍受这些冷淡与漠视的;结果,她错了。
她没办法忍受所爱的人对她漠视及鄙弃;她承受不了。
这么多年的悔恨在她心中翻腾,激荡着她的脏腑心魂;多少个日子里她泪流成河,想要唤回那一段逝去的日子、那一段逝去的感情、那一段属于她和莫子璧的青春。
可是,青春一去不回头,是怎样也唤不回的啊!
她想死啊!她想以死来解脱自己。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一切一切的折磨。
莫子璧的眼神对她而言就是最残酷的折磨。
她颤抖着站上阳台的墙,一阵凉风袭来让她紧抓住屋顶的护栏。
她想死啊!想了千百次。可她却没有勇气在此刻往下纵身一跳。
她不甘心不甘心莫子璧对她的误会还没有冰释就这样死去。
听到了一阵哽咽的声音自她口中发出后,她的眼前世界变得模糊了。
哈哈哈她嘲笑自己,她哭出来了。
她哭出来了。她不由得大声的笑着。
禁锢许久的泪水终于得以释放了。 笑声中涕泪纵横,分不清是苦笑或是悲诉。
迎着夜风,裙摆随风扬起,她的情绪陷入一种又哭又笑的纷乱中。
想死的挣扎与恐惧交错,轮番侵蚀她脆弱的心。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远方的灯火与脚下的繁华连成一气,不知是在召唤她或是在唾弃她。
除了手还抓着栏杆外,她的心早巳枯死了。
身,已至此;何以心还犹未死?
莫子璧一个晚上眼皮不断的跳,跳得他没心情加班。
胡莉菁足不出户三天了,她的面容无时无刻的出现在他眼前,这是在提醒他吗?没想到他连发愣的自由都没有。一静下来发呆,眼前净是她的身影令他烦透了。
烦到他没心思工作。
看向窗外,这样的夜色……
他索性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睡大头觉算了,
当他一进门,迎接他的却是那幅几乎要令他心跳停止的景象。他不顾一切的冲向阳台。
“莉菁……”他不假思索的抱住她的双腿,要把她自阳台墙上移下来。
她看着他,神态间净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凄。
“你下来。”他狂吼着。
她的脸色凝肃,“我想死啊!”气若游丝的语气道出了她的决心。
“不准,我不准你死。”他想不透为什么她要死,她是多少人欣羡的千金小姐,为什么想自杀?
她哀凄的摇摇头。“我不死,你不会原谅我的。”
“你死了我更不会原谅你。”他已经吼得分不清什么是理智、什么是情感了。
眼前的景象冲击着他的心,几乎令他昏眩。
“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她凄然的笑容中有一种淡淡的告别意味,看了令人心伤。
莫子壁更加用力抱紧她,唯恐一个失神,她就会投身到黑暗的夜空中。“要我原谅你,你先下来。”
她不再多话,双手轻轻一放,纵身投向脚下的暗夜……
莫子壁闭上双眼,不敢看也不敢想象那一幕……
他只知道要紧紧抱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若他一松手,对他而言失去的不止是一条性命,更是穷尽一生都要背负的愧恨。
他不能放;用尽力气,他也不能松手。
直到坠落的重量全数压在他身上时,他才有勇气张开眼睛。 “子壁……”看着他,她终究还是泪湿衣衫。“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听了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忍不住用力抱紧她。他非得透过密实的拥抱才能向自己证实她还活着。
在他怀中,她依旧哽咽,“我想死啊!”
他无话可说。
乍见她站在阳台上已令他心魂飞失了一半,再听见怀中的她想死,更令他心痛难舍。
能拉回她,对他而言已经是种恩宠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原来,十年前的一切并没有真正成为过往,只不过被他一直放在心中一个僻静的角落刻意忽视。如今,角落的门窗被开启了,所有的情绪也都齐上心头……
“为什么有这种念头?”维持跌坐的姿态,他俩都不急着起身。莫子璧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只是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低低的啜泣着,那呜咽的声音中似有许多说不出口也诉不尽的委屈。
他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时候。“曾经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或者再相见时你已嫁为人妇、儿女成群,而我们也会形同陌路,从来没有想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久别之后的谈话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都刻意回避对方,不然就是在极度不凑巧的状况之下相见。
那种状况,相见争如不见
她偎进他怀中,找到熟悉的温暖。曾经她以为这种感觉将会永远离她而去,但……老天是眷顾她的吧!?居然能让她再度拥有这种被疼惜的温暖感觉。
只要这一次就好,她不贪心,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让他们之间前嫌尽释,让她再感受一次他对她的好,只要这一次就够了。
她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味道,仿佛又重回到那一段青春年少的时光。
莫子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她说起心中的话,好像很自然的,突然见着她最脆弱的一面之际,过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风飘散般的失去踪影。
心中只剩下对她的轻生所乍然引起的嗟叹及惋惜。
“好傻,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你若有跳楼的勇气自然也该有活下去的勇气。什么样的困境让你这样想不开?居然傻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抚着她的发,莫子璧心中突然挣扎起来。
何以对她这么温柔?他自问,他该恨她的不是吗?他该恨她入骨的才是,何以今天居然对她有了这般不舍的疼惜心态?
他突然觉得害怕。
怕自己掌握不住心绪变化。
明知她此刻最需要的是温情的疼借呵护,但他还是逼迫自己想起那些往事、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
胡莉菁感觉到自己被推开了那个温暖熟悉的胸膛,泪珠依旧挂在她脸上,她错愕于他瞬息万变的心绪……
整顿起面容,他换上一副严肃得一丝不苟的表情。“胡莉菁,想死别在我的房子里死,那会为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别忘记我们之间还有一大笔算都算不完的帐,那是你欠我的,你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冷肃的话一说完,顾不得她会有何种反应,莫子壁硬是将她拖离阳台,把她塞回她的房间,再一次警告她,“别再轻生,这是我最后一次严重警告你,在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之前,想都不准想。”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救了她,把她自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不是吗?前一刻还温情暖语的安慰她,下一秒钟却又全变了,变成十年来她看不得、招惹不得的精明商人“金算盘”--莫子璧。 回过神,她语带酸涩的问:“子璧,我真的伤你很深,是不是?”
刚要走出去的他,听到后迟疑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回答她:“我是个商人,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以利益为前提。而你所欠我的一切,我会慢慢要回来,在我想清楚之后。”
砰的一声,门在他身后被粗鲁的关上。
胡莉菁坐在地板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因为哭笑不得而面容扭曲的她告诉自己:是了,是她先负了他,所以无论他说了再多不堪的话对她,也是理所当然。
他肯收容她,乃至今天救她,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慈悲,她没有立场再多做要求。
然后,成串的泪水这才缓缓的、慢慢的滴了下来。
是忏悔之泪?亦或是心痛之泪?还是活着太苦、求死不能的满腹心酸泪?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没有了工作打发时间,连轻生的念头都不许有,胡莉菁对时间的分野一下变得茫然。
天色是早是晚对于她而言,似乎变得无所谓。
她常常坐在窗前看着天空不言不语。
或者低头俯视楼下车水马龙的繁华市景,神思飘渺。
周遭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像是布景,她该往哪里去?又该往何处去安身立命?
苦思不得其解,她抱膝垂着头,神色愈见孤寂。
莫子璧看着她已经好一会儿了。
从那日至今,她都是这样,就像游魂般在屋内飘来荡去,看得出她心里的无助。
深夜静谧中,隐隐约约的饮泣声刺入他的耳里,瓜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任凭他如何的想漠视,那一阵阵的哭泣声还是传来,听得他心乱如麻。
他重重的翻身下床走出房间,停在胡莉菁的房门口。手指爬过睡乱了的发,他烦躁得推门而入。就知道是她在哭
胡莉菁绝缩在棉被中,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而无声的泪水往往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动容。
只是很奇怪,分明她哭得没一点声音,为什么他就是听得见?
他重重的坐在床侧,低陷的重量使她知道他的存在。
太多的愁思令她失控,她无助的掀开被单投入他怀中,“子璧……”
一个熟悉的呼喊令他动容不已。
罢了他在心中劝自己,十年恩怨今夜先休兵吧!
听闻她的呼喊,一时间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只留下她的声音。他情不自禁顺势抱着她,心中满是感慨。
“好好的,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每天愁眉苦脸的,完全没了以前的明朗笑容。”这时候,时光仿佛能倒流,回到了从前。
“你记得?记得我的笑容?”仿佛在质疑他所说的话,她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疯了才会这样和她说话。
万般温柔的顺了她的发后,他以浅浅的戏谵声音拉着她的思绪一同回到过往。“是呀想到你在嗟叹同运的樱花,尽管飞扬而去之时,你都还带着幸福的微笑,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变化?
想起初认识时的这首诗,她的眼中出现了憧憬的迷惘。
那个樱花盛开争艳的季节里。“那也算是邂逅吧!?”
他的心思蓦地复杂起来。“你为什么还不嫁人?”虽然这句话问得很不是时候,却是他心中埋藏已久的困惑。
她没有言语,只是用一双明眸凝住他的。
考虑了很久,她才畏缩地出声:“你……不知道我的名声很不好吗?每个人都知道我是金钱至上的拜金女郎,是人尽可夫的狐狸精,是花钱就能买下的女人,有谁……会要我?”她淡淡的笑,好像说的人不是她、是别人般的无关紧要。
这番话不禁令他心思纠结。
“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的名声?”这是他最不明白的一点。
多少女人视自己的名节为生命,而她,被人讹传至此却仍能苦中作乐,这是什么心态?
“我想,谁教我当时嫌贫爱富的丢下你,又有谁能知道你会有今天。早知如此,十年前我不会放你走……”“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即使心中对她的怨怒仍在,但莫子璧终究是真子璧,怨怒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理智。
她呆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看着她,他却很难她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
原本含泪的脸霎时一变,泪痕褪去便是无限风情万种。“为了答谢你收留我,以及你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报答你呢?”她突然笑得千娇百媚,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在他耳畔轻轻吐气。“我唯一能报答你的,便是以身相许了。来吧!”
她主动的将唇办贴上他的唇,在他尚未由震惊中回复时,她已火辣辣的将舌头伸入他的嘴中挑逗他。莫子璧一时间竟迷惑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真的是胡莉菁吗?
他的手不听使唤的牢丰抓紧她的小蛮腰贴向自己,紧绷的欲望呼之欲出?
她的柔荑温柔的抚触着他全身警戒的线条,一步一步的松下他的防御;轻柔的爱抚挑起他久藏的情欲,暂时瓦解他超人的理智。
她轻吻他的耳垂,令他的理智全数瓦解。
不甘处于被动,他也开始展现他的男子气概。
握紧她的臀,他让自己的欲望顶住她。“你可以吗?”
她诱惑的一笑,伸手直探向他裤子底下……
她真的是变了,变成名副其实的狐狸精了。
莫子璧心中居然有了一丝丝的失落……
她的手游移在他身上之际,一丝冷笑浮现在他唇畔,他一面在她胸前揉,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的三两下便除去他们之间的所有遮蔽物。
他的唇所经之处皆留下痕迹,颈上、胸前、腰际,点点数吻,撩得她理智尽失,原本的主动反成被动,任凭他予取予求。
他的手温柔的揉着,像极了在唤醒她对热情的记忆,火热的情欲让他们交迭得更加紧密。他不断地用着彼此熟悉的方式高张两人之间的温度。
胡莉菁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发出阵阵嘤咛,祈求他的进入。
他抬高她,却迟迟不肯进入,这令她几乎疯狂,攀着他的肩,她发出了声音。
他的徘徊不前,成了最深的挑逗。
“我是你的第几个男人?”男人总爱在床上问些蠢问题,即使精明如莫子璧在此刻也不例外。
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恍惚中说出了答案:“第一个。”
他的逗弄并没有停止,愈来愈高张的体温几乎要淹没她。
他早就知道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十年前就是,但如今呢?
“现在呢?”他的手指采入幽谷,引得她连连呻吟,但他还不情愿满足她。
他想要这个答案。“现在呢?”他又再一次发问。
胡莉菁说不出话来,只能攀紧他结实的身躯,让两人的舌交缠……
莫子壁在她的签手拉紧自己时,便像个贪吃糖的孩子般卖力向前,再也回不了头。
他只想让自己长久以来的和尚生活得到解脱,在初进入的紧密包围着他时,他是缓慢而小心的,但喜悦的热情一旦爆发,他就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在她身上欲罢不能的冲刺着。
他粗暴的在她体内爆发,她却甘之如饴的领受,并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
剧烈的运动之后,两人依旧交缠,像不肯分离的连体婴般。动作是平缓下来了,但温度却未曾减退,热情持续在升高、在沸腾。
她爱娇的腻在他怀中,一如曾有过的无数个夜晚。她在他身上划着圈圈,努力吸取他身上的味道,想忘却他们之间曾有的不堪记忆,只记忆现在。
莫子壁可以感受到他在她胸前,腹间的搓揉令她呼吸开始急促。
他知道自己才刚平息的欲望此刻又因暖玉温香在怀而又重展雄风。
他在欺身压上她的那刻,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十年来,你都没有任何男人?”
她的脸浮上嫣红,说不出一个字来,竟想翻身逃避。
即使她翻转身子,他仍能准确的圈住她。“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在这宣告的同时,他无误的从她身后大胆的长驱直入,引得她发出惊呼。
“喔”感受到身后的他摆动得愈来愈快的频率,她的热情几乎要爆破。
“享受它,我想让你快乐。”他在她耳畔厮磨吐气,结实的双臂由身后紧密的圈住她,化解了她的无助。
随着摆动的快速,他们的狂喜很快纫至顶峰。
她最后只记得子璧对她的款款柔情。
从那一天之后,莫子璧差不多天天在她房里过夜,在她枕畔晨起。
不需言语,不用邀请,也没有承诺,但一切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没有再提及任何一件关于过去的往事,但对她的态度却也没有因此而变得亲昵。
除了少些初见时的漠视及鄙弃外,一切部和平日一样。他对她的需要,只在月亮隐没、大地沉寂之后才会无声的表现出来。
但今晨,他却反常的要她准备早餐。
现在,他就像个大爷般的在餐桌上翻起报纸,让她食不知味的为他的行为纳闷不已。
“等会儿换套衣服和我去公司。”他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这句话,吓了她一跳。
“为什么?”她有些无措。
她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以来独自在家的生活。
莫子璧只是稍稍抬眼瞥了她一眼后,又埋首在报纸中。“我替你找了一份工作。”
工作?这个名词令她联想起太多不好的回忆,没来由的令她心生畏惧。
“你其实……不必这样麻烦的。”她的双手在餐桌下和桌巾相互绞扭着。
除了在床上,他难得正眼瞧着她,“不找点事做,你要如何养活自己?”据他所知,她镇日足不出户,三餐则是能省则省,生活实在精简得可以。“呃……”她倒是被这句话给问倒了。
“我说过,我是个商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以利益为前提。我不喜欢人家欠我人情,尤其是你欠我的人情。”
“接受了你替我安排的工作,我岂不是再欠下你另一个人情?”她问得很含蓄。
他抬头凝望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般的无情。
撇撇嘴,他不在乎的告诉她“我那里需要一个同时精通中英日三种语言的翻译,这样的人不好找,而你恰好合适。我们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可是……”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才启齿便马上接收他投来的严厉目光,让她识相的打住了后面的话。
各取所需她很想问他,每晚理所当然的和她同床共枕,之于他也仅是各取各取所需
认识他这么久,她却觉得好像从不了解他。
他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所盘算的念头,更别说是要去揣测他行事背后的动机。
就像他们那夜的云雨情事……就像现在他们的夜夜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