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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变麻雀 第八章

  红软缎的喜字贴在厅堂正中央,喜气洋洋的贺礼堆积如小山,用竹篙撑着的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从花窗往外看,隐约看得见竹篙因为晃动而摇摆的弧度,还有满天甩动的鞭炮屑。

  婴儿胳臂大的龙凤烛贸放在五汁柜上,窗棂、门前、床头处处都是老鼠娶亲、仙女送蟠桃、八仙过海的彩色剪纸、彩幛,铺了红绸暗花绣中的圆桌上等着新郎、新娘交臂言欢的好菜好酒。

  说不嫁,还是糊里糊涂的成为他的妻子了。

  新房是拿他以前住的主屋重新粉刷布置,连床也焕然一新。

  为了杜绝悠悠众口,虽然说是仓卒成亲,但仍看得出来千郁树很有心,大厅外的喜宴开到几里外,外烩几乎包下城镇里所有有名的馆肆,远从京城来的客人,还有附近村镇的人几乎都出席了这场婚礼。

  门被推开,来人的脚陷入波斯地毯中,悄然无声的来到戚浅秋跟前。

  用秤挑起喜帕,刻意装扮过的如花美貌,清灵如滴仙的勾住了千郁树全部的目光。

  虽不是第一次上花轿、当新娘,她心中的悸动却不亚于初次远嫁时的感觉,她心头小鹿乱撞,上好的丝裙都被她捏绉了。

  “你很紧张?”

  眉目如画的眼眸偷瞄了下身边的良人,点头。

  “我也有些。”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却紧张如昔。

  “啊。”他居然也承认……他是为了消除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吧?

  “你怕我吗?”

  她这一摇头,发上的珍珠簪子叮当作响,使她更见妩媚。

  面对他那的的目光,被他仔细端详过的肌肤都像偎了火,遍体烧烫了起来,即便不是第一次独处;而今晚的他也更亮眼、更俊俏。

  “折腾了一天,肚子饿吗?”

  桌上的菜肴完好如初,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不知道。”就算饿也饿过头了。

  “这样不好。”

  他亲呢的拉起她看似非要把喜服捏出洞的手来,牢牢实实的握在手中,走到圆桌前头。

  “坐下,小心裙子。”裙摆下的流苏拖着地,要一不小心踩着了,怕不就会跌得鼻青脸肿,他在,自然不会允许发生。

  “谢谢……夫君。”她姿态优雅,绝色的风华面貌叫屋外的男人全看得失魂落魄,惊叹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叹息一块壁玉让千郁树检了去。

  “哗!”

  一堆不肯乖乖待在喜宴桌上喝酒的人塞着门,像锅子里的饺子咚咚咚的摔了进来。

  “焦天恩!”千郁树低吼。

  “别发火,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我们来闹洞房不能生气。”为了好友的喜事,他可是特地换了新作的袍子。

  一干人趁着周旋的当头,滴溜溜的眼珠全部只有一个方向,把新娘子的美貌统统瞧了个餍足,这洞房……闹得好哇!

  “你们这些人!”千郁树恨不得把这些家伙的眼珠一个个挖下来。

  “相公,你别气,大家一人一个元宝,沾沾喜气。”

  兰心惠质的戚浅秋从袖底掏出一把用红纸包了铜钱的喜钱,甜这些来闹洞房人的手,又把喜糖个个分送,甜他们嘴,一举两得。

  大家眉开眼笑,拿人手短,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

  闹场的人走了,一室突然沉寂下来,烛光明亮,美人如玉,火焰簇簇的在千都树眼中闪动,他的欲望忍得太久,他想要她——

  “把这喝了。”

  精美的瓷杯里倒了琥珀般的汁液,见她羞涩的垂低了头,千郁树猛然把两杯酒倒进喉咙。

  看他饮酒的样子,戚浅秋想要向前阻止,但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就被他箝住,往前一椎,猛地就是吻——

  嘴对嘴的她被灌了一大口醇酒。

  辣意从鼻头烧到喉咙,又从喉咙烧回眼眸,她被酒力弄得头昏眼花、浑身乏力,身子一软恰好瘫进他伸出来的双臂里。

  “还要吗?”

  见她醉容灿烂,他又口对口哺喂了她一口酒。

  “要。”糟糕!她会不会变酒鬼啊?

  戚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床的,她艰困的阻止着干部树剥脱她身上的衣裳,她开始咯咯的笑,因为他的触摸,也因为眼前的他变成了好多个,多到数不清。

  他满意的看着她;修长的指头在剥光了她的衣服以后,不放过每一寸曲线的抚摸着。

  “呃,”她居然打了酒嗝,“你别这样,我……不习惯……”春光初泄,她却丝毫不察。

  “我们有很多时间,直到让你习惯为止。”

  解掉她肚兜上的蝴蝶结,最后的屏障落地。

  “别——这样。”戚浅秋娇声抗议,却宛如呢喃。

  “相公,我饿了,我们可以用膳吗?”

  太陌生了。虽然说她跟前夫也有过肌肤之亲,鱼水之欢的感觉却不曾有过,他给的,除了痛楚,就是蕾儿。

  这种激越的感觉像要腾空飞去,为什么?

  “那不重要。”

  “你放开我……我受不了了。”她无力反抗,也不想。

  “真的要我放开?”

  “不……”

  她几乎要蜷成小小的虾米,小小的身子上都是汗水。

  千郁树每个霸道到极的动作都让她陌生又全身酥软,她只能闭着眼睛喘息,承受……

  “把眼睁开,看着我!”

  她不由自主的听话。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儿陌生。

  “我会尽量不弄痛你。”

  说不出话,她只能摇头又点头,连自己也弄不清意思了。

  她相信他——

  “我要你,全部的你!”

  春光才始,暗夜芳菲,梦还远。

  隔墙,浓浓春意,漾满。


  々        々        々

  下雨了吗?一点一点的凉戳着她的肌肤?

  “娘为什么还在睡?”

  “爹也是,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晏起。”

  “娘娘生病了吗?”女娃声,带着不解的仍然用她小小的指头戳她娘露在被子外头的白嫩肌肤。

  “不是啦,不是跟你说了,昨晚是爹跟娘的大喜日,黄大娘说他们会睡得晚是正常的。”萨儿故作大人的分析着,只是蕾儿有听没有懂而已。

  “我不要啦,蕾儿要娘。”

  “嘘,你别吵,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

  “娘不是在这?”戚浅秋蓦地睁开了眼睛笑语盈盈,想不到叫她起床的是这两只早起的小麻雀。

  “娘,笑笑。”感觉上她的娘亲和以往有些不同,可不同在哪,单纯的蕾儿怎么也不明白。

  不过,她喜欢一见她就笑的娘。

  看见萨儿一眨也不眨的眼睛,戚浅秋有些羞涩。

  “萨儿,你早哇。”

  “蕾儿一直吵着要来见你。”他从来没见过爹跟任何女人睡在一起耶,感觉很新鲜说。

  “谁让你们这么早来吵人的?”全身精光的千郁村早就醒了。

  他起身,也不在乎光裸的身体会给小孩什么想法。

  戚浅秋趁机套上衣服。

  这种时刻,她感激起千郁树宽厚的背,不着痕迹的掩护,让她不至于在孩子面前丢了脸。

  “爹说过我应该来向……娘请安的。”萨儿有些拗口。

  “嗯,这样就可以了。”他点头,偌大的手摸了下儿子的头,算是嘉许。

  戚浅秋从他的身后钻出来,虽然说衣着称不上整齐,披肩的长发也还没有梳理,但总算能见人了。

  “小心!”千郁树霸道的围着她的蛮腰,不让她向前。

  她马上脸红了。

  “你别这样,孩子看着呢。”

  “你还好吗?”他才不管,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要问。

  她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上的桃花几乎要开遍整张小脸了。

  “爹爹。”

  蕾儿很快的琵琶别抱,爬上床就往她喜欢的“大摇椅”身上赖,千郁树一手抓住她,只好不是很甘心的松手放了他的女人。

  “萨儿,过来娘这边。”戚浅秋招呼这个害羞的小男生。

  “娘……”他怯怯的喊,人慢吞吞的走过去。

  戚浅秋环住他。

  新组成的家庭从今日开始。


  々        々        々

  宅子里的仆人都感觉得出来主人对新嫁娘非常疼爱,主人不管工作如何忙碌,总是会在晚膳之前回来陪同家人用膳,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不攻自破了外面一些还想看人笑话的流言。

  夏日轻暖,两个孩子在庭院玩球,这附近虽然也有不少同萨儿差不多年纪的孩童,偏生没有往来,他现在多了个蕾儿这样的妹妹,活泼好动,不输男儿,年纪不是问题,两人同进同出,比亲生兄妹还要亲密。

  为了方便戚浅秋到园子赏花、摘花,千郁树在婚后将两间屋子相邻的墙壁给打掉了,两个孩子更是乐得玩耍的地方越来越宽阔。

  球在空中飞来飞去,黄大娘坐在一旁凉快的石墩上打瞌睡,至于他们的娘正在大厅里面对着成堆的帐册奋斗。

  球击中了假山,咚地,跳进草丛,又从草丛中滚出了大门。

  “蕾儿去捡。”一身汗的她自告奋勇。

  自从跟萨儿在一起同居同食以后,她不再只说两个字的话,很多简易的话朗朗上口,进步神速。

  她迈动小胖腿,追了出去。

  球滚进马车的车轮下。

  她想也不想就要钻进去捡。

  “小丫头,危险喔。”

  本来趴在地上的胖身子被人高高的举了起来。

  “我的球跑掉了。”

  球,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活动,她迷得很。

  举着她的人收拢了双臂,不经意的,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审视她的五官,看得蕾儿感觉不对了。

  “爷,有什么不对吗?”仆人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主子不寻常的行为。

  身穿短袖缎袍、外罩轻软天香色绸衣的男人,随手拿来一项新鲜物品哄住了蕾儿扁着的小嘴。

  “长得真像。”他赞叹。

  “爷?”像谁啊?爷从来不说没头没脑的话啊,今儿个是被太阳晒昏头了吗?也不像!

  “跟她一样,从小对新鲜的东西就有兴趣。”他枭雄也似的眉缓缓的舒开了,看着千家门墙上还贴着的红喜剪字,他心中有底了。

  “球球……”蕾儿摆动胖腿想下来。

  她还是不习惯给这个人抱。

  “去河,球在马车下。”

  叫去河的仆人一翻身,利落的捡到夹住的球。

  青儿拿到心爱的球,甩动小腿儿下来,缎袍男人附耳和她说几句话后,她便两手捧着东西往家门跑。

  缎袍男人并没有任何耽搁。“去河,到镇上去,找家舒服的客栈落脚。”

  “那个小丫头是……”他有些明白了。

  “不然你以为我会随便抱人家的小孩吗?”他用手中擦了擦手。

  “爷,小的不明白,你找得这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有所发现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自有我的道理。”他低语,眼中飘过一间即逝的痛苦。

  要不是马车临时故障,他不就又要错过?

  是老天开眼了吗?

  至于双手快捧不住东西的蕾儿,差点同萨儿撞个正着。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捡个球捡到哪去了。”萨儿臭着脸,正想劈头就给她一顿斥责,却瞧见她手上又捧又拿的东西。

  “谁给你东西的?”

  外头没人啊。

  “他说他叫舅舅。”

  现在的她不是吴下阿蒙了,谁转告的话都不会漏讲。讲完,她还颇为得意,纵使还不明白舅舅是啥。

  “爹说过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哥哥讨厌!”

  她扔掉了球还有手上造型奇特的娃娃,生气了。

  掉在地上的娃娃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掣钮,居然手舞足动的扭摆起来,音乐也跟着流泄而出……

  不到片刻,奇特的娃娃已经站在大厅桌案上,跟帐册分庭亢礼。

  戚浅秋丢下了建筑材料进货的帐册和算盘。

  “蕾儿,你哪来的这个?”

  娃娃穿着篷篷的纱裙,金发、雪白的肌肤,这种藏着机关的娃娃只有皇宫里面有。

  她知道皇宫里有座藏宝库,放的都是从各地送来的贡品,她从小到大看过无数类似的玩偶。

  “舅舅给的。”

  “舅舅?”他怎么又回头了?

  “娘,那个给妹妹娃娃的人真的是舅舅?”萨儿毕竟多懂了些人情事故。

  戚浅秋点头。“这娃娃拿去玩吧,她的身体后面有个掣钮,把它往右边拧到不能转为止,娃娃会跳舞唱歌喔。”她把跳舞娃娃给了蕾儿。

  “娘娘,你好清楚喔。”

  “娘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玩具。”

  原来是这样!

  蕾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兴高彩烈的拉着萨儿到一旁研究去了。

  戚浅秋踅到窗口,椅着窗棂,心绪乱奔。

  他为什么要寻来?

  世间,充满了太多她无法明白的事情,思索了半晌,她仍是没半点头绪。

  算了,多想无益!

  独居的这些年,她教会自己不去多想日子才能平安的过下去,只是现在,她还能用这样的说法来说服自己吗?


  々        々        々

  很明显的答案是不能!

  几日后,打京城聘来的栽树高手、房屋监造、制造瓦窑的工人都陆续抵达红木村,雇来的工人也开始了整地的工作,千郁树整日忙着绘制建筑图还有测量,石头跟焦天恩也没闲着,忙着调度从长白山运来的参天大树,奇形怪状的假山巨石,三个人晒得比黑炭还要黑,见面的话题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偌大的家等于扔给了戚浅秋。

  婚后,千郁树并没有特别冀望他的新婚妻子能够把越来越繁复的宅子打理起来,他工作忙碌,也缺乏时间严嘱仆役们对女主人应有的礼节,几天过去,他发现宅子的仆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繁忙疏忽了打扫整理,就算回家也不曾听到奴婢们的抱怨或是打小报告,胡相更是清闲的摸出他已多年不用的水烟,同黄大娘看着两个小孩玩耍,有如含饴弄孙。

  千家里里外外,让戚浅秋打理得有条不紊。

  后来千郁树才知道,他的小妻子仍旧每天亲自操劳家务,以身作则,并不因为身份的改变就端个架子,颐指气使。

  娶妻娶德,看来他不只娶到一个贤妻,还是个带得出厅堂,人得了门堂,难得的好妻子。

  这一日,为了替仆人换季之服比价,戚浅秋出了趟门。

  她带着芽儿,轻车简从的到了城里最大的布庄。

  大布庄开出来的价格比其他小布庄贵了两成多,虽然说大布庄的布料种类选择多样化,她还是希望能当面跟大布庄的老板商讨议价空间。

  由于她的出身还有跟千郁树的婚礼轰动整个吴兴,来到大布庄,自然受到隆重的招待,老板把上等的茶都拿了出来。

  以前穿的是荆衣布裙,现在的她仍然不奢华,只多了峨眉淡扫、胭脂轻点就已经美不可方物,夺人气息了。

  “大老板说得是,我们就这样决定,以后每季的衣物我们都会从贵宝号购买衣料。”见面三分情,果然戚浅秋出马,一次搞定。

  出了大布庄,戚浅秋和芽儿冷不防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势。

  芽儿扶着她想往另外一边走,仍然被挡住,接二连三,芽儿发飘了。

  “你这人怎么搞的,看你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居然当街挡我家夫人的路,你要识相就赶快站边去,要不然我报官了。”

  她的要胁对方丝毫不睬,盯着戚浅秋的眼光一刻不放松。

  “妹妹,我可找到你了!”

  始终低着头像想逃避什么的戚浅秋,听到这一唤,还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缓慢的抬起头,仰望站在他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子。

  她的声音又苦又涩,“大哥。”

  要是可以,她并不想见到他,虽然说他曾经是她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亲人。

  芽儿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尊贵无比的男人会是女主人的大哥,她的女主子不是没亲没戚、没人要的寡妇,更不是像谣传的那样,她娘家的人都死绝了呢。

  看来,以讹传讹的流言真的离谱了。

  她终于知道流言不可信了。

  “妹妹,你我久未谋面,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叙叙如何?”戚浅秋的大哥——戚览微雪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作势请她上华丽的马车。

  “这位小姑娘也一并请吧。”去河不给芽儿回去通报的机会,不着痕迹的逼迫着她一同上马车。

  芽儿没办法,也只好上车。

  戚览微雪露出得逞的邪魅轻笑,一行人从容的从街心消失。

  就算有再多的人见着他当街掳人又如何,他可是用“请”的。

  他不会再让妹妹吃苦,他要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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