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绿吟抬起脸,双手捣着双颊,拭着泪,背对着表弟,哑着声音开叫道。
“有你的电话。”
谁会打给她?只有妈妈吧。
“好!我马上去接,你先回去。”深吸了几口气,调适了心情,绿吟才站起身。
回到外婆家,接过电话,果然是妈妈打的。
“妈!什么事?”
“什么……我要,我马上回去。”用力挂上电话,绿吟在转身想上楼收拾行李时,内心还因为刚接收到的消息,震惊得双腿无力。
振作精神,她一定要马上回去。
“城奶奶上个礼拜车祸住院,今天过世了,你要回来看她最后一面吗?”这是妈妈在电话里带给绿吟的震惊消息。
她当然要,而且她还气她妈妈,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告诉她!应该在城奶奶受伤住院时就该告诉她了,至少她现在回来,看到的就不会只是城奶奶冰冷的遗容。
*
事情的发生是在一个星期前的清晨。
城奶奶早起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以前城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这是他们俩最爱的活动。
城爷爷离开后,城奶奶还是继续这样的习惯。
那天清晨,城奶奶一如往常早起,到公园散完步后,出了公园口,等待红灯变绿灯的时候,一个以为一大清早不会有人过马路而开着快车的年轻人,不顾信号灯已经变红灯,仍不改速度的继续前行,等他看到城奶奶的身影时,他惊慌失措的猛踩煞车,但速度过快,最后还是撞到了城奶奶。
紧急抢救后,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好不容易挨过,就在大家以为不幸中的大幸,起码捡回了一条命的同时,城奶奶的病情却意外恶化,下一个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没有挨过,在今天傍晚宣告不治。
城奶奶的女儿及女婿在听到发生车祸的时候,马上赶搭最快的班机飞回台湾,而城肇洋更是彻夜随侍在侧,脸上冒出的胡渣,说明了他的憔悴。
在殡仪馆外的石椅上,绿吟看到了一脸落寞的他。
走到他面前,绿吟关心的问道:“城……肇洋,你没事吧?”
虽然问的有点废话,亲人意外离开,怎么会不难过,就连她这个外人都难过的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但她……也只能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了。
城肇洋抬头,一见是绿吟,轻扯了嘴角,“从台南回来了。”
“恩!”
“祭拜过外婆了吗?”
“恩!一来就先去看城奶奶了。”
“哭过了?”他看到她双眼的红肿。
“恩!”一想起从小到大,城奶奶对她的好,她不由的又一阵鼻酸。
“外婆说不要为她哭,要替她高兴,她终于可以去找外公了。”这是外婆的临终遗言,而他牢记着,从发生事情到现在,他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替城奶奶高兴,但却替失去亲人的我们难过。”她现在终于知道她是个爱哭鬼,才说没两句话,泪又滑下了脸庞。
城肇洋偏过头,神情哀恸,似乎正隐忍着什么。
绿吟注意到了,他在强忍泪水,他在压抑着自己,失去城奶奶,他的心肯定比她还痛,但这样的压抑不好!
“你……我知道你很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压抑着对身体不好,城奶奶如果知道,不会不高兴,只会拍拍你的头,安慰你,说乖乖,不哭了,很快就不痛了,一切会过去的。”每当她跌倒了、被同学欺负了、考试考坏了,城奶奶都会用这些话来安慰她,想到以后没有这位慈祥的长辈,她的心又难
过了。
听着她说的话,城肇洋依旧没回过头,但心里则认同她的话,因为外婆也常这样安慰他。
绿吟吸了吸鼻子,继续想着抚慰他的话,但她不擅长安慰人,特别还是个男人,词穷了,她唯一想到的只有——
“喂,如果你怕哭的时候被别人看到,我的肩膀可以借……”
没等她的话说完,城肇洋真的借了她的……肚子,他将她的腰往前一揽,整个头埋在她的腹部,吓的她伸直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喂,人家说要借你肩膀,不是……”她的话又自动消音了,因为她听到细细的呜咽声从她的腹部传来。
他的脆弱令绿吟替他心疼,左手搭着他的肩,右手轻抚着他的发,依着城奶奶安慰她的方式安慰着他。
绿吟的出现,在他干涸的心注入了暖流,而在不远处一直担心儿子状况的城美月,这下也放宽心了。
城奶奶的遗体在一个星期后火化,骨灰就安置在城爷爷的旁边,这是城奶奶在城爷爷逝世的那一天就替自己订好了的位置。
而今天城肇洋就要跟他父母回德国了。
*
他带着绿吟来到后山,压根儿都不知道后头跟了个人。
“那天我没有带林同学来这里。”
闻言,绿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但从他的眼里,她找到了肯定!
“这里只属于我们。”
“恩!而且你要承诺,永远永远都不可以带其他的女生来这里,这里只属于我们,你要来只能带着我,你要记住喔!”那天知道他要带怡君来这里,害她的心都快痛死了,那样的痛苦她才不要再经历一次呢!
“这么严格!我想带我妈妈来都不可以吗?”城肇洋开着玩笑逗着她道。
“恩?”如果是伯母的话……绿吟真的费心思考着,片刻,她还是坚持不准,“不可以!你可以带她去玉山、阿里山,就是不能来后山,这里是我们的,你一定要答应我。”对不起伯母,请原谅绿吟的小气,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和肇洋的记忆,她不希望有第三者的介入,任何人都不行。
“好!这里是我们的,我谁都不会带,只带你!”
得到他的承诺,绿吟开心的搂着他的腰、倚在他的肩头,享受徐徐的微风,感受只有他能带给她的温暖。
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有了很深的体验,“我……”想对他说,却令她难以敌齿。
“我告诉林同学,我喜欢的是你,对她我只有抱歉。”他了解她想说的,所以先替她开了头。
闻百,绿吟更讶异了。
“我以为……我以为……”
城肇洋笑她的傻,轻敲她的小脑袋一记,“你要我去喜欢她,我就去,那我多没个性!”
“喂!很痛耶。”痛的她都挤出了泪了。
“真的痛……”她的泪令他一惊,赶忙察看她的头,自责着,他没用力啊!怎么会这样?
他的关心、体贴又让她的泪掉更凶了,她已经承认她是个爱哭鬼了。
扑进他的怀里,她摇摇头,又是哭又是笑的说没事、说是骗他的。
“你这小鬼!”他将她搂更紧,有她在怀里的感觉……真好!
“人家十七岁了,还骂人家是小鬼。”她绝不承认。
“只有十七岁,什么都不懂,当然还是小鬼。”
“谁说我不懂!”她要抗议,至少她现在懂了……“我懂爱情了。”
闻言,换他讶异了。
拉开她,看着她水汪汪的泪眼,嘴角有着笑,不是取笑、是欣慰,“你懂什么爱情啊?”
小看她,绿吟睨了他一眼,清清喉咙准备发表高论:“爱情就是要对自己诚实,爱情就是不可以把喜欢的人往外推,爱情就是要彼此牢牢的记住对方,三不五时就要常常回忆。”
“就这样?”
“恩?这不够吗?”
“暂时够了。”虽然对爱情的真谛他也没了解多少,但有这些,暂时够了。
“不过你做到了吗?”让他气炸的那天,他依旧记忆犹新。
“我……”钻进他的怀里,她要耍赖一下,也要……真情告白一下,“我对自己诚实,我喜欢你。下次有人再对我说她喜欢你,我会跟她说,对不起,你已经名草有主了”还有从小到大的回忆,这次我一定不会忘记。”
“不过万一又有万一……”她还是但是一下好了,她也要承认,她有个坏记性,“反正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帮我想起,对不对?”
“不对!”他决定不再放纵。
“为什么?”她用着哭丧的脸要他说个明白。
“因为……”他神秘的从口袋里拿出个方盒,打开后,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立在里头。
拿出戒指,他抬起她的无名指,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扎扎实实的套在她的手指里。
这只戒指早在他回台湾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将绿吟牢牢套住,也要她牢牢记住,今生今世,她是属于他的!
未来的几年里,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再回到台湾,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他得想个办法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这枚戒指不准拿下来,以后每看一次就要复习有关我的记忆一次,若别人想喜欢你,记得把戒指拿给那些苍蝇看,告诉他们你已经有我喜欢了,要他们不准痴心妄想,下次见面。如果你手上没有这枚戒指,我就不认你了,我只认戒指,要记得。”
“喔!”虽然他说的语气凶凶的,但听在她的心里却甜甜的,低头抚摸着这枚切工极细致的戒指,她的唇边有着幸福的笑容。
他说下次见面没有戒指就不认她,顽皮的她倒想试试,下次见面故意不戴,看他是不是真的敢不认她,如果他敢忘了她,他就完了!
不行!万一……
“我也要给你戒指,我也要你每看一次就想我一次,有人喜欢你,你就耍戴着戒指给她们看,告诉她们你已经名草有主了,不可以喜欢你,下次见面你如果没戴,我也不认你。不公平啦,你都有准备,我都没有!”
“那就没办法啰!”不过她是多虑了,今生今世,他绝不会忘了她!
“不管不管……我想到了!”跳下桥墩,绿吟涉水走到岸边,摘下一片细长的杂草,走回桥墩,在他的辅助下,坐回他身边。
“手伸出来。”
他乖乖的不敢抗旨。绿吟将杂草一圈圈的缠在他左手的食指上,最后打上个小结,大功告成。
“我送你戒指,你送我杂草……”虽然抱怨,他却心甘情愿!
“没办法啊!”她学他刚刚的口气,“不过下次见面,我会送你一个真正的戒指,不过你得拿这杂草来换,否则免谈。”
“是!你就吃定我。”城肇洋右手一弯,冰凉的池水随即淋了绿吟一身。
“啊……好冰……你完了!”
泼水大战就此展开,虽然离别早在他们的心中酦酵许久,但这次的分开,他们不想泪眼相对,这个暑假,他们的泪水已经超额,他们要用欢笑取代。
从今以后,他的心中有她、她的心中也有他,今生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