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柜,转身果然看见预期见到的人。
“小榆,你回来了。”客厅里的女子见到齐方榆,倒比齐方榆的父亲还兴奋,立刻从沙发椅上站起走向她。
“爸、钟阿姨。”她的胃微微抽痛,低声喊了父亲与对方一声,然后躲开对方的热络招呼,表情冷淡地走向父亲对面的沙发椅坐下。
面对齐方榆不友好的态度,钟妍颖并未显露不悦之色,脸上的笑容依旧。“小榆,近来好吗?”
“还好,谢谢钟阿姨的关心。”礼貌的应对下,却是毫无感情的交集。这个女人是她父亲多年前的秘书,自从父亲与她热切交往之后,她经常出现在齐宅大院。
对齐方榆而言,她说不上讨厌她,只是小女孩的心里总是替母亲置留了一个珍贵的位子,即使母亲已逝世多年,但要她承认父亲喜欢另一个女人的事实,实在教她难以接受。
钟妍颖对她父亲还算真心,多年来她父亲一直未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名份,但她仍旧无怨无尤地守在他身边,成为他唯一的红颜知己。齐方榆明了自己终会长大、终会离开亲爱的父亲,而父亲年纪愈来愈大也需要一个伴,陪他度过孤独的晚年,但她潜意识里终究对钟妍颖有深深的敌意,当年离开家里住到学校宿舍,多半也掺杂了这个原因。
“小榆,你钟阿姨一直很关心你,经常向我问起你的现况,
她还建议我最好让你搬回家里住,毕竟咱们家人丁稀少,多个人住总是热闹一些。”齐德承伸手牵住钟妍颖的手,扶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一幕看在齐方榆的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以往父亲为了尊重她,总不会在她面前与钟妍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而今父亲不仅紧紧握住她的手,还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神情盯着她。
她开始有不好的预感,明白今天的家庭聚会绝不像以往那么单纯,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
“爸,我有点累,您和钟阿姨聊,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她借故离开。
“我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待会儿你哥回来咱们就开饭,爸爸有重要的事要宣布。”齐德承望着女儿,难掩脸上的喜悦。
她父亲一向知道她在心里排斥钟妍颖,今晚偏巧有重要事情宣布时钟妍颖又在现场,这种情况未免太巧合了。直觉告诉她,她父亲即将宣布的大事情肯定跟钟妍颖脱离不了关系。
各种臆测不断在她脑子里推演,她的胃又开始痛了,但愿结果不是最糟的那一个,父亲不可能没经由他们兄妹俩的同意,便迳自将那女人娶进门。
齐方榆在卧室小憩片刻,家里的女佣在用餐前请她下楼。
饭桌前现只有齐家两兄妹,虽然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但年龄上的差距使得她跟哥哥并不太亲近;加上近年来兄妹俩又先后住宿,一个月谈不上几次话,更鲜少同桌吃饭。
齐纪民在饭桌上还捧着一大本的论文精选,齐方榆跟他沉默与用功的程度比起来,还差他一大截呢!有时候父亲会戏谑地说,他这个风趣的男人怎么会生出两个沉默寡言的儿女来?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他们俩的个性都不像父亲,唯一像父亲的就只有那聪明的天赋,在人群中他们总是鹤立鸡群,却也显得特别孤立。
“哥,美国学校选好了吗?”齐方榆开口问道。
“都差不多了,不过我听爸说你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国,因此我先帮你挑了几所比较适合的学校,到时候由你自己决定想进哪一所就读。”
“其实我的心里有点矛盾,出国留学虽早已是既定的安排,但我却有些不确定,到底现在出去适合吗?我能适应美国那样的环境吗?而且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在同侪间建立的友谊,我真有点不舍。”齐方榆没提到她恋恋不舍的原因还有另一个人,她怕一提起秦方洛,父亲与哥哥更会积极送她出国,以杜绝后患。
“以前你在学校好像没什么知心朋友,我很惊讶听到你会对同学依恋不舍。”齐纪民还真惊讶妹妹的这一席话,他以为小榆应该跟自己一样,在学校除了专研课业外,没有多余时间去维系同学之间的友谊。
齐方榆有些心虚地结巴:“那是从前除了读书,我也有空虚的时候,我也渴望能像其他人一样有知心的朋友可以谈心事。”
“你有心事?”齐纪民这会儿眼球睁得更大。
“不,也不算心事只是女孩子之间的贴心话罢了。”她连忙解释。
齐纪民有点领悟地一笑:“我跟爸爸都忘了,毕竟你是女孩子,没有妈在身边,很多话都不方便跟我们说。”
齐方榆铺铺餐巾,一颗心忐忑不安地扑通跳动,也刻意转移话题:“爸待会儿要宣布的事,是不是跟钟阿姨有关?”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们早该有心理准备,她迟早会成为齐家的女主人,爸爸迟迟未作决定,也许是顾忌我们的感受。不过我倒挺赞成爸早点将她娶进门,毕竟将来我们一出国,有个人来照顾他总是比较好,我们也才能安心在国外进修学业。”
听了这番话,齐方榆有难以比拟的失落感,没想到母亲在大哥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淡薄,对于父亲即将迎娶另一个女人取代母亲这件事,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站在赞成的立场,教她情何以堪?
就算对母亲的印象仅是来自于几张泛黄的照片,但那无法割舍的亲情早已根深蒂固在心中。还记得其中有一张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那慈爱的眼神像是要将生命融入其中,每每她凝视着这张照片,总是会眼眶泛泪,再多的坚强也抵不过对母亲的思念,教她泪流满面。
而今,母亲在这个家的地位即将动摇,甚至她必须喊另一个女人一声妈妈!
“哥,难道你一点都不怀念妈吗?”她几乎哽咽地问。
齐纪民怎会看不出妹妹的心声?了然于心地揉揉她的头,他面带微笑地回答:
“我当然很怀念她,但是小榆,妈已经过世这么多年,爸爸却是个活生生的男人,毕竟他为妈留住女主人的位子已经够久了,我们不能奢求爸爸一直为妈守下去。钟小姐是个不错的女人,她也等了爸爸这么多年,爸爸是该给人家一个名份了,而且我相信妈在天之灵看见有个人可以陪爸爸走完后半辈子,她一定不会反对的。”
她很自然地偎进大哥的怀抱,语气啜泣地说:“但这对妈还是不公平,若不是为了我们,她也不会那么早逝。”
“傻丫头,这么说爸爸也很可怜,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我们兄妹俩,没人分担他的辛苦与喜忧。”他举反例说。
“这不同”她还想抗议说些什么,但余光一瞥见父亲的身影,立刻哑语。
“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可不可以让爸爸也来分享?”齐德承远远看见一双儿女亲近的模样,脸上的喜色不禁多加三分。
齐方榆技巧性地抹去眼角泪光,不让父亲发现她的伤心难过。“我们没说什么悄悄话,只是好久不见很想对方罢了。”
闻言,齐德承哈哈大笑:“小榆,希望你出嫁之后也要抱着爸爸说想我哦。”
对于父亲的欢心,齐方榆只是沉默以对,她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事实,如果父亲宣布即将娶那个女人进门,她一点阻止的力量都没有,因为连最亲的大哥也不反对这件婚事。
齐德承没注意到女儿的难过,只是满心欢喜地扶着钟妍颖入座,自己也就定位后,双手合紧握在桌前,兴奋地望着一双儿女:“爸爸有件喜事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们。”
餐厅里一片寂静,静到齐方榆仿佛可以听见心在滴血的声音。
齐德承静默数秒,如揭发大奖似的卖弄一下关子才道:“你们就快要有一个小妹妹了。”
那是什么意思?齐方榆的脑子一片混乱,为何父亲会说他们就要有个小妹妹?
不需点破,齐纪民已明白父亲话中含意,他略带笑容说:“恭喜你,钟小姐。爸,您应该还有后续的消息宣布吧?”
齐德承颇是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为了迎接妍颖肚子里的孩子,我打算尽快举行婚礼,好让孩子能在健全的环境下诞生。”
齐方榆的脑子更加混沌了,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实,爸不仅要娶她进门,而且马上还有个小鬼即将出世!
不,这太过份了,父亲这么做到底将母亲摆在何处?
“我也很意外自己还能晚年得女,不过我想给这孩子最好的照顾,希望你们能接纳妍颖母女成为这个家的新份子;而且我相信妍颖会克尽为人母的责任,不仅对这未出世的孩子好,对你们也是一样会付出关怀。”齐德承接着感性说道。
“恭喜您们也祝福您们,爸爸、钟小姐。”齐纪民表现出齐家人该有的风范。
然而齐方榆却呆呆地望着他们,不发一语,没有祝福的话,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小榆,你快当姊姊了,高兴吗?”齐德承视线寻向女儿。
她很自然回避父亲的目光,骤然起身:“我不稀罕,也不喜欢有个妹妹来跟我争宠!”
齐方榆第一次在这个家说出如此严重的任性话,她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
齐德承的脸色大变,钟妍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她明白小榆一向对自己有敌视的态度,却从来没看过她如此叛逆的眼神。
“小榆,不许你无礼!”齐德承忍不住吼叫。
闻言,齐方榆的嘴唇微颤,因为父亲的咆哮而从脚底冷到心崁去。“爸,您从来没对我凶过。”
齐德承确实有点内疚,女儿长这么大,他的确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但今天是什么样的场合,再怎么宠女儿也不能放纵她任性耍脾气。
“爸爸不是凶你,而是你的态度不好,刚刚那些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
“那我该说些什么?说恭喜你钟阿姨,你终于得到齐家女主人的位子,将我母亲二十多年来的地位狠狠抢走吗?”她双手砰地拍向桌面。
没想到,话才刚落下,齐德承便一巴掌重重地掴下。“不准你这么说你钟阿姨!”
全场一片震惊,不仅餐桌旁的三人噤声,就连餐厅外的管家与佣人都惊讶地望着向小姐下重手的主人,那巴掌是齐家有史
以来的第一次。
齐方榆没有喊疼,更没有抚上那烫红的脸颊,只是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父亲:“爸,您打我?”
收回微麻的手掌,齐德承望着自己的手,对于自己的冲动也相当诧讶。“不,爸不是存心要打你,而是你刚说的话真是太过份了。”
齐方榆悲凉地微笑:“爸不仅不要妈了,连我这个女儿也不要了。”
“小榆,爸很抱歉,爸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是捧在手里呵护多年的掌上明珠,他当然不是真心要打她的。
她抿抿唇,一脸倔傲地望着桌前的人:“我只是个小孩,管不了大人的事情,所以爸您以后有什么决定,再也不需征求我的同意。”
说完,她推开椅子负气离去,任凭父亲在身后呼喊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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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地方可以去,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竟然孤癖到连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知心朋友都没有。她想不起任何一个同学的电话,更不知道任何一个朋友的家,她好像被天地遗弃的小孩,孤独地流浪在黑暗的街头,无依无靠。
齐方榆瑟缩在大楼墙角,发现脸上的泪水虽早已干涸,心却还像万箭穿心般地剧痛。
老天,谁来救救她?如果没有人可以救她,那么请老天爷夺走她的生命吧!她不想这么痛苦地活着。
如同行尸走肉般,记不得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当她稍稍有意识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就站在秦方洛的家门口。她可悲地一笑,原来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当齐方榆想转身离去时,秦家的那扇门却突然打开了。
“小榆,你怎么会在这里?穿这么少站在外面会着凉的。”
他热烈地招呼她进门,惊讶之余也感觉她的不对劲,还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发生了什么事?”他紧张地抱着她的身躯,才发现她的身子好冰凉。
经他这一问,压抑的情绪终于掩不住地爆发开来,她紧紧抱住秦方洛,凄厉地嚎啕大哭。
他没有再开口问,只是疼惜地搂着她,任由她尽情宣泄所有难过的情绪,直到她哭累了在他肩膀睡着。秦方洛将梦魇中还在啜泣的齐方榆抱进自己的房间,让她舒服地躺上柔软的大床,温柔地替她盖上被子。
“小榆,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轻声在她耳畔呢喃,却没想到离去时的轻触惊醒了她。
“别走,方洛,请你陪在我身边。”现在的她好孤独,只希望有人陪着她。
他在床边跪坐下来,安抚地揉揉她的额头:“好,我不走,你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她抓住那双搁在额头的温柔之手,暖暖的温度如同暖流般流进她的心房,温暖她的掌心也温暖她冰冷的心。
“谢谢你,方洛。”
她已经一连喊了几次他的名字,秦方洛在心底会心一笑,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但起码她亲密喊他名字的这件事,便足以让他今晚兴奋得睡不着觉。
“要不要洗个热水澡?你真不该穿这么轻薄的衣服出门,冬夜的寒气会冻得让人感冒生病的。”他不存任何邪念,纯粹只是关心她的健康。
“我没想这么多,刚刚在外面也不觉得冷,哈哈啾。”才说完,她便打了一个大喷嚏。
秦方洛不放心地摇摇头:“还说什么不冷,瞧你都快感冒了。好啦,你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帮你放洗澡水,让你洗个热水澡去寒,待会儿再去厨房熬点姜汁给你喝,保证你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如此贴心的关怀,不禁让齐方榆红了眼眶。以前她不明白秦方洛的好,老是喜欢跟他抬杠拌嘴,现在才真正了解他的好,没人像他如此真心关心她。
“谢谢你。”成串的泪珠就这么应声滑落。
秦方洛不舍地抹去她的泪痕,语气好是温柔:“怎么了?左一
声谢谢、右一声谢谢,我会不习惯的。”
十分钟后,齐方榆躺进氤氲的热水澡盆里。秦方洛家的浴室够大,因此装置了一个足足两米长的按摩浴缸,但其实他很少享受室内设计师的美意,通常逗留在浴室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他认为浴室只是为了冲洗身体的地方,何必浪费时间在泡澡上面。
为了让水温保持一定,秦方洛离走前特别打开热水龙头让它缓缓流出热水,这会儿澡池里的热气早已为齐方榆驱风袪寒,在热腾腾的按摩浴缸中,她原本冰冷的躯体逐渐泛红燥热。
掬起热水不断冲刷她狼狈的脸庞,虽然可以冲洗双颊的泪痕,却冲不掉心中的辛酸与疼痛,稍微舒缓身体之后,那浓浓的背叛感又冲袭向她,她认为父亲的作为完全背叛了母亲,也勾消了她对父亲的敬爱。
如果是秦方洛,他会如何面对父亲的背叛呢?其实他心里何尝不苦,父母虽未离异却早已行同陌路;而最可怜的莫过于他,几乎可以说同时被父母亲遗弃,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从来没得过他们的爱。
为什么他可以忍受父亲的背叛?为什么他从不让人感觉他有如此可怜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让他得以如此乐天知命地活着?
泪又开始不听使唤地流,也许天下人并不觉得她父亲有错,但她就是无法接受这既定的事实,父亲怎能在尚未结婚之前便让那女人有了齐家的子嗣?
不,她不能原谅他们!他们这么做完全侮蔑了母亲,让她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
齐方榆将头埋进水池之中,希望自己就此消失,不必再面对外界的丑恶。就在窒息之前她冲出了水面,一颗受伤的心因为仇恨而开始扭曲,她希望报复父亲,希望让父亲抱憾终生,一个念头钻进她的脑子里,她要以同样的方式伤害父亲!
骤然自温暖的澡池中站起,身上仅仅裹着一条单薄的浴巾,她推开满室雾气弥漫的浴室,笔直地走向端坐在书桌前等候她的身影。
秦方洛一见她身上仅包裹着一条浴巾,连忙忧心地说:
“小榆,我帮你放了一套运动衫在架子上,也许不太合身,不过请你将就一点,这里只有我的衣服。”
齐方榆没有回答,安静地走到他的身边,白皙的脸蛋被水蒸气烘得粉晕,裸露在空气中的光滑肩膀上还沾着几滴自秀发滑落的水珠,娇媚的模样教任何男人都会怦然心动,甚至想入非非。
“抱我。”
双手微颤地环抱在胸前,她羞涩的模样教人难以不想爱怜,而迷蒙眼眸更是透露危情讯息,那含意任再笨的男人都明了那是什么样的乞求。
他怎会不明了,何况他爱齐方榆至深,早已认定此生只爱她一人。他不否认那缠绵的意念曾在梦境里困扰过他多次,但在现实他却不想太早让这件事发生,毕竟他爱的是她的全部,而不是只有肤浅的外表与身体。
“你这样会感冒,我先帮你拿衣服出来。”他刻意装傻,转身要进入浴间。
“如果你不抱我,我现在马上离开。”她已抱定决心,不容许他退缩。
他还是执意保卫她的贞节,迅速转入浴间抱出为她准备的衣服,并先将宽大的T恤披在她的肩头,像对待幼童般地呵护着她:
“别意气用事了,再不穿上,真的会着凉哦。”
正当彼此距离贴得不能再近之际,齐方榆踮起脚尖将纤细裸白的双臂圈上他的颈项,同瞬间将尚漾着水珠的小脸埋进他的发间。“不要赶我走!我是认真的,其实我是那么地爱你,只是自尊教倔强的我不肯承认,还处处与你作对、唱反调,始终不肯认真面对你的感情。”
这番表白对秦方洛而言当然震撼,他相信齐方榆对他有情,却不认为她会轻易将爱说出口,更不会如此大胆表白。
“小榆,我也爱你,所以不愿意见到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更不愿见到你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做出让自己一辈子后悔的事
来。我对你的爱是一生一世,不想让一时的激情冲毁这段好不容易才建筑起来的情感。”
他的话让齐方榆更加动容,一颗冰冷的心早已融化在他的火热真情底下,抬起埋首在他颈间的小脸,以坚不可摧的眼神告诉他:
“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明白自己绝不后悔今晚的决定,除非你一点也不爱我,或者根本只是玩弄我的感情而已?”
“我若不爱你,何必如此辛苦追求呢?”他露出万分疼惜的眼神。
齐方榆露出淡淡柔情的微笑,那是头一次在她娇容上出现的明媚笑容。“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请你从现在开始好好爱我,给我没有虚情、没有背叛、没有欺骗的一颗真心;而我也愿意给你我的一切,包括毫无保留的爱恋。”
如果此时此刻是世界末日,那么他将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人间,因为还有什么能给他如此无比的欢愉与快乐?齐方榆的一番话教他上了天堂,上帝终于听见他的祈祷,将他奢求的一份真情带至他的眼前。
秦方洛紧紧搂住她微颤的身子,仿佛害怕他刚刚听见的话语是梦境幻影般,得用温热的身躯接触来证明那真实的存在。“是的,小榆,不论你是否愿意承认爱我,我都愿意用一生一世的真心来爱你。这一生我只要你一个女人,绝没有虚情假意,更不会欺骗背叛。”
泪悄悄自她脸颊滑落,像是山盟海誓的见证,证明他的一颗真心,也证明她愿意将自己的一辈子交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头微往上仰,将湿润轻颤的唇毫无保留地印上他的。“谢谢你爱我,方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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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催人的电铃声从客厅传来,他们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
嫣霞瞬间染红了齐方榆的双颊,她靦腆羞涩地拉了拉薄被,对于改变关系的第一个清晨有些不太适应。
对于她的羞赧,秦方洛了然于心,俯身过来在她脸颊上甜蜜一吻,贴心地微笑:“我去赶这个不速之客,你再多睡一会儿。”
轻轻一吻便让她觉得身体火烫烫地,齐方榆默默点头,随后又钻回被单里,仅露出一张精致柔美的脸蛋在外,与他相视一笑。
不过待秦方洛掩门离去后,齐方榆立刻从床铺跳下,在浴室找到已烘干的衣服慌乱穿上。她可不希望他再进门时,自己仍穿着他的T恤躺在床上,那太暧昧煽情了,换回自己的衣服会让她自在些,起码不会连话都说不清楚。
她没后悔昨晚的告白,只是她一定是气昏了,才会藉这种方式报复父亲!
经过一个晚上的心情沉淀,对父亲的怨叹不再那么强烈,也许秦方洛说的对,一个男人能为亡妻鳏寡十几二十年并不多见了,她不能一味要求自己父亲空守着母亲的灵位,不让他追求人生的第二春。终究她会长大、嫁人,将来谁来照顾年迈的父亲呢?
在追悼母亲的同时,父亲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齐方榆讶异地发现,她对钟妍颖的恨意竟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其实自己根本不恨她,自己只是害怕父亲被母亲以外的女人抢走,只是害怕不能再独享父亲的宠爱,她只是害怕这些而已。原来她一直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当秦方洛给她一条缆绳从塔里爬出来,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可怕。
豁然开朗的思绪使她心情愉悦,只是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秦方洛的问题却令她坐立难安。
经过昨晚,对他的情感更加浓烈了。当她生气时,他会扮开心果,逗她乐、逗她笑;当她严肃得像个恶后娘时,他总是像个小丑般地耍宝,让她忘记自己的矜持;当她难过悲伤时,他又能扮心灵导师,指引她走出迷津。
秦方洛带给她的,总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过他已经出去老半天,说好去打发这不速之客,怎迟迟不见他回房?
齐方榆在房里徘徊,心里忐忑猜疑来者到底何人,好奇之余便跑到门后半掩房门,暗暗窥视门外客厅的动静……
这客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方洛在学校的那群拜把兄弟。一群身形健硕的男孩似乎看不见主人家脸庞上的面有难色,既喧哗又叫嚣地闯进秦家华丽的大客厅,个个彷如自家人似或躺或卧地钻进柔软又宽大的沙发中,全都摆出最随性自在的姿势。
“好热喔!老么,有没有汽水喝?”宋凯杰排行老大,自然挑了最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下,秦方洛都还未从玄关进来,他便先开口吆喝着。
这下子麻烦了,万一让他们撞见齐方榆在这儿,那岂不是毁了他和小榆好不容易才建筑起来的感情?秦方洛脸色刹是难看,但面对这群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他不能过河拆桥将他们统统赶出门去,只好小心翼翼地应付他们,免得惹了房内的佳人不开心。
“真不巧,我家女佣还没把冰箱补货。这样子好了,我请大家去麦当劳喝可乐,喝饱再回来这里玩个够。”边说他边从玄关抽屉拿出张千元大钞,似乎也没走进客厅的打算,看来他是想直接在玄关处送客。
这群人在这儿吃吃喝喝惯了,而秦方洛对朋友也一向随和大方,当大伙聚集一起时,开销一向都是由他负责。也许是平常孤独一人所产生的副作用吧,他对金钱观念一向淡薄。
几个大男孩满身汗水淋漓,老三魏升桐手里还把玩着一颗篮球,不用问也知道方才他们肯定是去篮球场发泄多余的精力了。
宋凯杰皱着眉头看向玄关处的秦方洛,满腹唠叨地抱怨:“累死了,我一点都不想动,谁肯去买就派谁去,我要躺着休息一下。”
这下可好,已经陷在舒适沙发里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有人想当那自告奋勇的跑腿者,即使白花花的钞票已经在秦方洛的手中飘呀飘地。
“喔,我宁愿喝自来水加冰块,也不要离开这张柔软的床。”老二陈奕秾一向把秦家的真皮沙发视为天下最舒服的床,现在这个时候他更紧抱着不放。
秦方洛耸耸肩,感觉有几许的无奈。“冰箱连冰块都没有了。”
“总有矿泉水吧?”老三魏升桐只要有矿泉水就能满足。
秦方洛脸上堆着傻呼呼的笑容,缓缓地摇着头。
“我的天哪!咱们该不会来到衣索比亚荒地,连个水都没得喝吧?”老四杨圣伊表情夸张地问。
“各位大哥,实在对不起,今天真的不方便,小弟我下次一定改进。”秦方洛陪着笑脸说抱歉,为了让佳人不在众人面前曝光,他只好对不起这群朋友了。
“老么,那你跑跑腿,帮我们到7-11买瓶可乐回来吧!”宋凯杰可不死心。
秦方洛皱着眉头说:“差不多是女佣来的时候,万一待会儿我正好不在,她”
未待他说完,众人纷纷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秦家那个欧巴桑女佣叨念。他们个个可都有被李嫂数落不是的经验,那简直比被学校训导主任刑罚还恐怖,因此每个人对她皆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你怎么不早说!算了,我看我们还是去麦当劳好了。”宋凯杰一脸抱怨的神情,碍于对李嫂的尊畏,他可宁愿跑断了腿,也不想留在这里听她念经。
宋凯杰的一句话,让秦方洛心头的一颗巨石得以搁下,他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我换个衣服马上到,你们先去点餐吧。”
大伙虽有所埋怨,但还是收拾细软溜之为快。秦方洛则恭敬地在门口送客,并将手上的千元纸钞交给老三魏升桐,万一他来不及赶去聚会,起码还有人帮他付钱。
就在一群人闹烘烘打算离去时,宋凯杰冷不防在门口冒出一句:
“对了,老么,那个齐方榆你到底搞定了没有?离跟潘孝仪打赌的时间只剩几天,你可别害我丢脸,我可不想将手表输给他。”
惨绿线条出现在秦方洛倜傥的脸庞,他一脸惊骇地合上客厅大门,将自己与这帮兄弟隔离在自家门外,深怕他们的对话 会传进卧室里回。
“杰哥,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老早就想推却这档事,却苦无机会开口,干脆就趁今天说清楚,免得事情传进小榆的耳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宋凯杰一听马上跳脚:“老么,你别开玩笑了,外头不是传言你已经把上齐方榆,现在你却跟我说不能,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负责那只钻表的赔偿,杰哥不会有任何损失的。”秦方洛想尽快处理这件事。
“你有没有搞错?这不是损不损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我们的面子,谁在乎那只钻表?”宋凯杰平常虽然都是吃秦方洛、喝秦方洛的,但他好歹也是个议员之子,家里也不是什么尔尔之辈,否则当初也不会拿那只钻表跟潘孝仪那小子打赌。
“杰哥,我有我的苦衷”想要一语道尽已经很难,更别说要三言两语说服他们。宋凯杰打断了他:
“我们对你有信心,大哥交代给你的事,哪一次不是漂亮完成?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到麦当劳等你,你马上过来。”
话说完,宋凯杰立刻吆喝着众人进入电梯,悠哉地倚在电梯门口向他挥手暂时道别。
待电梯门关上,秦方洛以拳击掌,有点懊恼当初自己的心思实在有欠周详,即使对小榆老早便有好感,他也不该随口答应宋凯杰的要求,现在才烦恼如何收拾残局。
万一小榆误会他是为了打赌才追她,那他可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才为刚浮起的疑虑而烦心,他转手一开门,惨黯乌云立即笼罩他的头顶。
一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蛋,以无比怨怼的目光穿透他眸底。
“原来你对我是别有用心!”冰冷话语从她齿缝中传出,那冷酷的声调仿佛可以将人冰冻。
“小榆,我”他的脸色更惨绿。“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拿我当打赌的工具,是不是?如果我没猜错,只要你追上我,你们就能赢那个潘孝仪某样赌注,对不对?原来我还颇有价值,能让宋凯杰拿出钻表来赌;那潘孝仪拿出来的抵押品,肯定也价值不菲。”和缓的语气如同她对待普通的同学一般,但令人觉得可怕的是在她语气中,听不见丝毫的生气与忿怒,勉强找出来的情绪因子,只有冰冷二字。
“小榆,我是真心爱你,和你在一起,跟他们的赌注没有关系,这完全是两回事。”
秦方洛试着以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安慰,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掉:
“是,你是真心爱我的,本来你还不想碰我一下,但我却像放荡的妓女对你投怀送抱,说难听一点甚至是勾引你上床。”她悲凉地微笑,字字话语说得轻柔温顺,却让人不禁寒毛直竖。
秦方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害怕,她的冷静与漠然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假象,教人不寒而栗,全身的毛细孔因为她的冷酷而竖直战备!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真心爱你的,至于他们的赌注只是一个巧合,或许说是将追求你付诸行动的催化剂。小榆,别这么快判我的罪,那是不公平的。”
她冷冷看他一眼,不愠不火地回答:“放心,有罪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完全不必感到愧疚与抱歉,昨晚的一切全是我心甘情愿。”
“小榆,别这样”他心疼齐方榆眼里的悲哀。
“那你要我怎样?是不是要我跟你一起开记者会,昭告天下说我们已经上了床,你已经达到目的,可以向那群称兄道弟的朋友交差了?”她不想让自己感觉像咄咄逼人,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爱你,小榆,我不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知道现在如何解释你都很难相信,但求你再信任我一次,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给我机会解释。”懊悔的双眸充满忧郁,他害怕因为这样而失去她,更不想让她觉得受到伤害。
“解释?哼,不必了!你那群好兄弟正等着你,我不耽搁你的时间。”齐方榆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再不快点离开,她怕自己隐忍在眼角的泪会夺眶而出,更不想让急速暴涨的羞愧溢出心房,那会使她在他面前失控。
“我不要!我绝不让你这样离开。”秦方洛追了上去。
齐方榆急奔往电梯口,压抑的情绪不断与理智搏斗。
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会不甘心地上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但问了又如何?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屈辱,就算她什么都没有了,起码她也要有尊严地离开。
一踏入电梯,她拼命地捶打关门钮,仿佛怕力道太轻门会忘了关闭。
还来不及挤进电梯,门已经关上了,秦方洛重捶着门板大喊:“小榆,开门听我说”
无力倚靠内墙,随着他的声音渐微,她的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内心不断浮现四个字--咎由自取。啜泣后她开始狂笑,也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电梯门再度开启,别人眼神的异色纳不进哀伤的齐方榆眼中,她狼狈地逃出电梯、逃出冠盖云集的高级华厦,毫不迟疑地跳进路旁的计程车,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而狂命奔下楼的秦方洛正好目送计程车的离去,任他如何呼唤,也挽不回她坚决离去的决心。
只是他不知道齐方榆这一走,便走出彼此年少轻狂的岁月,从此不再回头,让他毫无机会去解释这段情非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