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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女郎 第四章

  他靠得很近,胸膛就快要压上她了,两只和脸蛋不搭的强健手臂抵在她的身侧,清新的气味源源不断地袭来,让杜蘅出现短暂的心荡神驰,但是头顶上方的那张冷凝面孔告诉她,他绝不是想吻她,而是想杀她。

  「你,不必靠那么近,我不会跑的。」她瞄了眼四周,冷清的停车场里半个人都没有,他若真想动手,一定可以得逞的。

  「真是精采,妳说故事的本领不赖,但是妳不觉得在编故事之前该先和男主角商量一下,而不是自作主张,把我耍得团团转?」他激动得飞沬都喷到她脸上了。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到,耳朵都快聋了。」她摀住两耳,后背抵着车门,完全无路可逃。「你别生气,我是不得已的,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他们昨天都看到了你对我……那样,所以叫我去投诉你。」最后三个字似蚊鸣般微弱。

  「投诉?!」他有没有听错?

  「是啊,投诉你性骚扰,而且他们还要帮我作证。为了保全你的名声和工作,我只好……撒谎。」她很快地觑了他一眼,见他眉心松了些,面皮没那么紧绷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光宇他们。」

  身体往后撤离,他交抱双臂,眼神还是没有释出谅解。「那么早餐和今天晚上的聚会又是怎么回事?」

  「帮你做公关啊!他们一开心,就会工作卖力,工作如果卖力,美国的大老板就会升你职,到时候你就可以把尼克干掉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像你老是板着脸,他们都怕你,有机会不整你才怪!」

  他半瞇起眼睛,目光专注地在她脸上打转,眉眼间的怒意渐渐淡化了,他微勾唇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妳喽?不过妳可能忘了,没有妳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妳撒下了的这个漫天大谎,我还要帮妳收拾,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好处在哪里?难不成我们真的就要在公司里夫唱妇随了?」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也不反对。」她眨着大眼,耸耸肩。

  「妳--」他咬牙,屈起两指用力捏紧她圆润的面颊。「真是个灾星!」

  「说这样,」她揉揉发疼的脸。「人家也是希望你好啊!」

  他冷哼了一声,瞅了她一眼,突然道:「妳真的不是某人派来搞颠覆的?」

  「你又不是什么毒品贩卖组织的头子,谁有空闲花这么长的时问在你身上?」她皱皱鼻子。「老是不相信我……」

  他的确是颇为意外她没有借机落阱下石,她虽然古灵精怪了一点,但在公司这阵子,好像除了想办法接近他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然而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诚如她所言,纯粹是喜欢他?但是这样从天而降的喜欢同样不合他处世的逻辑。

  「那么,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在妳破坏我和宛珍之前。」

  她不说话了,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长发盖住了表情。

  他勾起她的下巴,笑痕在嘴角漾开,以难得轻柔的语调道:「杜蘅,妳如果没有眼线,不会连我平日做哪些活动妳都一清二楚。这样吧,我们来个交易,只要妳说出来妳是怎么得到这些资讯的,我可以考虑和妳交往看看,但是绝不许说谎,否则……」他凑近她,唇轻触她的鼻尖。「无论妳怎么费尽心思,我都不会喜欢妳一分一毫,因为,我讨厌说谎的女人。」

  她的薄唇瞬间扬起,喜悦在面庞流动,光灿生辉,那样自然流露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他不禁拧眉--她是真心喜欢他?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食言。」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先立个契约,白纸黑字,不能抵赖。」

  他失笑出声,倾了倾身,「如果妳不信任我,又何必交往?男女之间的事,立再多契约都没用的。」他怎可能随便和她立约,那可是活生生的证据!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她就是不能放心,要他这种人爱上她,可得费点功夫。

  她歪着头,从头到脚,在他身上巡了两遍,问道:「现在你全身的行头,是不是都是你最宝贝的?」

  「唔?」这是哪门子问题?「我从不在衣着上找自信,不会特别讲究,只要舒适大方即可,谈不上宝贝。」这女人又想动什么鬼主意了?

  她的唇抿成一直线,两眼瞇瞇,似笑非笑,孩子气地凑上前,「石峥,你不写契约,我就只好--」

  他警觉的后仰,怕她又来强吻那招,手掌搭上她的肩,挡住她的企图,她笑意未失,冷不防地抬手捉住他那只手腕,另一手攫住五只长指,使尽全力往后拉,力道之猛像要将他的指掌分离,他反射性地退后,两人成了拔河状态,拔河的道具就是他的指头。

  「妳做什么?会脱臼的!」还来不及出声喊痛,手指便从她掌心滑脱,重新得到了自由。

  他恼火地甩甩痛指。「妳是怎么回事?老动手动脚的!」还喜欢动嘴。

  他发现和她交手真不是件轻松的事,长久下去,他很快会神经衰弱的。

  「哒哒--」她得意地发出怪腔怪调,摊平手掌,掌心有个小小的圈环,在日光灯下闪耀着光泽。

  「我的戒指--」他伸手就要夺,但她早有防备,迅捷地将手握成拳,藏在身后。

  「你不是说你全身上下的东西都算不上是宝贝,那么这只戒指送给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异常兴奋,上下跳个不停。

  「送?妳根本是用抢的!」他深呼吸,力图冷静。「杜蘅,妳不能拿那只戒指,那是我大学母校的纪念戒指,仅此一个,丢了就没了,还我!」

  「不还!你不立契约,我总要有个凭证,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

  「妳以为我治不了妳?不要逼我动手。」他阴着脸,十指又发出警告意味的骨节摩擦声。

  她扬高圆脸,丝毫不介意他的威胁,微微拉开衬衫领口,将握有戒指的拳头很快地朝里探入,再度抽离时,展示在他眼前的掌心已空无一物。

  「动手啊!你敢伸手拿回去,我就认了。」戒指紧偎着她的胸,她两腮顿时泛红。

  他不敢的,她算准了他,昨天的挑逗是他的极限,他顶多就是在她重点部位周围试探,要他敢放肆地轻慢于她,那他就不叫石峥了。

  悻悻然地瞪着前方眉开眼笑的女人,他放下了拳头。「好,算妳行,妳收着吧,东西妳也有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实话了?」在这种地方对她硬来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是回去想些计策拿回戒指较为妥当。

  「那我就说喽!不过,你可不能发脾气,要不戒指永远是我的了。」

  「妳的条件可真多,我不会跟妳这小女生一般见识的,还不快说!」他向前一步,即将失去耐性。

  「是你让我见色忘友的,可别让我白白牺牲。」她嘟起嘴,慢吞吞地道:「提供资讯的人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亲亲表妹--小瑜。」

  「小瑜?!」

  他的世界再度裂了一条缝隙--他多年来严谨规律,自恃甚高,求学生涯一帆风顺,获奖无数。他绝不是个书呆子,不但弹了一手好琴,在高中时还办过小型演奏会;大学时入选过游泳校队;研究所时到新疆自助旅行过,但他作梦也想不到,年届三十的他竟会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生搞得七荤八素。

  「不生气喔?」她拍拍他怔忡过度的脸。

  「不生气。走吧,我送妳回去。」回过神,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不能生气!他用力地告诫自己,他只要保持心境平稳无波,就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失控,他绝不能像只歇斯底理的蠢猫一样,搅和在一团愈理愈糟的毛线球里。

  她的住处离公司不远,大约只有十分钟路程,是栋在静巷里的老式公寓。

  车一停,她指着公寓笑嘻嘻地道:「我就住在顶楼加盖的套房,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他控制住跳动的面部神经,若无其事地道:「改天吧!待会还要和美国总公司连线会议,有些资料要先准备。」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大方吗?在还没深入了解对方前,就主动发出极具暗示意味的邀请,难道不怕引狼入室?

  「那--」她似乎对他的婉拒不以为忤,嘴角挂着喜色。「你可以亲我一下当作晚安吻吧?」

  他抹了把脸,转头面向她正色道:「杜蘅,我们才要『开始』交往,不是热恋中的情人,不可以--」一道阴影快速袭来。

  那毫无预警凑过来的唇截去了他的话尾,但不到一秒,她立即撤退,抚着嘴哇哇叫道:「好痛好痛,你嘴巴没闭起来,撞到牙齿了,嘴唇流血了啦!痛死了--」她痛得龇牙咧嘴,看着指腹上沾抹的血渍,不由得哭丧着脸。

  他无动于衷地抽了张面纸给她,冷声道:「下次别再用偷袭的方法,不是每次都能让妳得逞的。」

  她幽怨地睨着他,他别开脸,回避她强烈的喜怒哀乐带来的张力。

  重新发动车子,他在下无言的逐客令了,车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左颊蓦地印上了一个吻,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你不亲我,我只好自己亲你啦!」她飞快地闪身离去,奔进公寓大门。

  伸手揩去留在脸上的湿凉,他下意识地朝手指一看--是鲜血,她索吻的意志力竟如此坚决,忍着痛也要将它完成,他遇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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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八点半,办公室还是空荡荡的冷清状态。

  她踏着愉快的步伐,越靠近那扇门,她的心就越发热烘烘的,和手上的早餐温度一样,只要想到这些爱心食物即将滋养她的情人,她的笑靥就更加光鲜明亮。

  早餐纸袋一放下,她便开始动手整理有些凌乱的办公桌面,将散放的笔一一放回笔筒、卷宗及档案夹分类归档,一切都整洁有序后,她在电脑键盘底下发现一块可疑的白色小三角,拉出一看,竟是她送给他的御守,不被珍视的给推挤到角落里。

  她不悦地翘着嘴,灵机一动,决定将御守小心地塞进玻璃桌垫底下。她吃力地抬起玻璃的一角,再拿一把他画流程图所使用的长尺,跟着伸进底下,慢慢地将御守推至正中间。

  大功告成!她愉快的拍拍手--她的情人一定不会为了一张碍眼的符而大费周章的抬起整块玻璃的,现在,她的幸福被端放在他身边,时刻相随了。

  正想转身离开,他的黑色无人座椅突然移动了一吋,她眨眨视力二点零的眼睛,伸长脖子想瞧个清楚--难道她恍神了吗?

  不!椅子又再动了一下,再一下,最后往后滑动,抵到墙角,不动了。

  接着,她看到了五只人类的粗短手指竟出现在桌缘,像毛虫般地蠕动前进,她屏气凝神,不敢喘一口气,紧盯着那只手缓缓地朝早餐的方向爬动,终于碰到了纸袋,然后,半颗有毛发的头颅跟着浮起,当二个白多于黑的僵滞小眼随后出现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蹦跳着尖声大叫起来。

  「鬼啊--鬼啊--鬼啊--」

  明明是大白天,阳光这么灿烂,室内光线如此充足,七月鬼门也还没开,她昨晚也睡得十分安稳,那为什么此刻她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断地的叫、不断地跳,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舞动的手,温热的体温才将她的神智唤回,使用过度的嗓子已沙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杜蘅?杜蘅?」石峥摇晃着整张脸埋进他胸前的她。她浑身发颤,牙齿一直「喀喀」作响,一只手直指着灵异事件的现场。

  「杜蘅,一大清早的,妳的叫声连电梯口都听得到,妳是哪条神经坏了?」他不解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所以地又调回视线。

  「石峥,我见鬼了……在你桌子那边……想偷早餐……」她上气不接下气,紧环住他坚实的腰不放。

  幸好是一大早,他还没被接踵而来的繁重工作磨去耐性,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妳不可以以貌取人。他正正当当地工作,就是好人,妳怎能随便轻贱别人的外貌?」

  「鬼偷东西也叫正当工作吗?」她的情人也太仁厚了吧?

  「别胡说!好端端地说人家是鬼是无礼的行为,快过去道歉。」他厉喝道,不能苟同她的出言不逊。

  她在他怀里一震,不敢违逆恼怒的他,仗着他的阳气炽盛,她转动面庞,露出一只眼,从他衣襟凹口看出去--一个四肢健全,缩头缩脑,惊惧不已的矮小男子,垂手站在桌旁,手上还抓了只垃圾袋。

  「刘--得--化?」她奔过去,狠狠槌了他肩头一拳。「你没事躲在桌子底下装神弄鬼做什么?」害得她花容失色,在石峥面前狼狈不已。

  「我……没有啊!我在帮经理……清……清垃圾。」他期期艾艾地说完,显然惊吓的程度不下于杜蘅。

  「那--那你为什么想偷我买的早餐?」这比他扮鬼还可恶。

  「冤……冤枉,是……是经理……拜托我吃的。」滴溜溜的鼠目瞟了石峥一眼,后者一本正经的表情霎时僵硬。「吃……吃了好几天了。」

  「你乱说!」她再次重重搥了他一拳,瘦小的身子挨不住带着愤怒的攻势,抱头蹲下哀号。

  「住手!杜蘅。」他向前掣住她的手肘,扳过她的脸。「他没有说谎,是我拜托他的。」认真的眼神昭告着事实。

  「你--」多日来饱胀在胸口的踏实突然虚软无力了。

  她难以置信地说不出话来,水雾弥漫了瞬也不瞬的瞳眸,她憋着气,在泪水坠落前,甩开他的手,冲出办公室。

  「经……经理,早……早餐怎么办?」真糟糕,他惹得小两口产生嫌隙了,免费早餐也成了绝响了。

  「留下吧,我今天还没用过早餐。」石峥手一挥,却挥不掉那双水眸最后的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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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口一口啃着淡而无味的三明治,干硬的吐司在通过喉咙时让她不适地蹙起浓眉。

  一道阴影遮住了她阅读蝇头小字的光源,她头也懒得抬起,只机械化地重复着相同的答案,「我在减肥,今天不出去吃午饭了,你们去吧。」

  「妳以为瘦得像非洲饥民一样就是好看吗?」

  习惯性的揶揄口吻让她无神的瞳眸一缩,赶紧偏头一瞄,乍现的欣喜火苗维持不到三秒钟旋即熄灭。

  「是你呀。」她低下脸,手指翻动着书页。「不管我瘦还是胖,反正你从不觉得好看。」怨气已满溢到嘴里的三明治了。

  「我喜欢丰满一点的女生,像西洋文艺复兴时代的标准体态,那样才是物阜民丰国家的正常状况。一道去吃饭吧!」他拿开她手上的半截三明汪。

  「你自己去吧!」她轻声的拒绝,不为所动,今早满腔的热情冻结后,到现在还化不开,她像个燃料即将用罄的机器,不再生气勃勃。「最近钱比较紧,还是省一点好。」

  「妳把花在我身上的早餐钱省下来不就行了?」

  他那不带情分的口气可戳到她的伤心处了,她抖抖下巴,将三明治抢回来,塞进嘴里。「我知道了,不用再提醒我了,你打击到我了,这下高兴了吧?」她含混不清的说完,舌尖的味蕾感受到了加味的咸和苦涩。

  他闻言心一沉,疲惫感更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夹缠不清,那着实违背了他的初衷。

  这些日子,他想尽各种方法和借口杜绝了与她私下相处的机会,包括超时加班、到中南部出差、招待总公司的巡回专员、解决客户新厂设备突发的问题等,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时日一久,小女孩总会受不了乏味的相待模式,等保鲜期一过,必然会另寻能提供她乐趣的对象。没想到他低估了杜蘅,她像一团火球,所到之处皆可燎原,并非他那一瓢冷水就可以浇熄的。

  从两人虚构的关系摊在阳光底下后,她好比打了一剂强心针,她的行动力极强,利用各种机会释放她的热情,天天为他准备爱心早餐就是其中之一;知道他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表现出私人关系,就不时用小小卡片传达问候,宛如小学生般端端正正的字迹凸显了她的慎重;案头常常出现的手工饼干,是她耗了一晚没有出门游玩的杰作;更别说那些三不五时心血来潮的「颊吻」。有一次,他就这么不知情的带着她的橘色唇印开完会,直到迎面定来的尼克挑挑两道活动自如的眉,大手击了一下他的背,语带欣羡地道:「小女生很有劲吧?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

  他不能再无视这团火球的存在了,今早那失落的眼神让他心神不宁了一番,他已经到了非处理这段众所瞩目的关系不可的时候了。

  「走吧,这一餐我请妳。」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

  「不用了,我没有习惯占男人便宜的。」她抽回手,带着水气的鼻音清清楚楚。

  「说得可真顺口,妳占我便宜占得还会少吗?」他语带双关地讥讽道。「也罢,我只是在想,既然要交往,总得偶尔吃吃饭吧,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他转身大踏步走开。

  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字眼,委靡的精神顿时一振,她跳起来高喊道:「喂--」将三明治往垃圾桶一丢,赶紧追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那,我们去那家新开的义大利面馆吧!」

  「不是在减肥吗?义大利面起士很多的。」他语带嘲弄。

  「你喜欢我肉肉的嘛!」她语带娇憨地说道,趁机又啄了一下他的腮。

  他发现,他竟然能轻易地影响她的悲喜,看来要全身而退的私心似乎更加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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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茄汁鲜虾辣味义大利面一上桌,她双眼发光,喉口吞咽了一下,喜孜孜的眉梢完全看不出方才说要减肥的沮丧,举起叉子,毫不忸怩地插了一撮细面条,大大方方的送入口中。那喜尝美食的满足表情,竟刺激让他食指大动,跟着吃了一口自己点的什锦蔬菜面。

  扫完了半盘,她看了只动几次叉子的石峥一眼,大剌剌的将两人的盘子对调,笑咪咪地道:「尝我的看看,比你的有味道多了。」不等他说好,直接就吃起他那一盘。

  「我不吃辣的。」他再次见识到她表达亲昵的大胆作风,如同那次在KTV众人争相抢唱的那首「龙卷风」歌词描述的一样,她的爱来得又快又强烈,毫无理智可言,消失时速度必然相同。他若一同卷入她扬起的暴风圈里,尴尬且尸骨无存的绝对是他,届时众人的讪笑不会有一丝同情的。

  「噢,那下次换白酒蛤蜊好了,你不会不吃蛤蜊吧?」有他在身边,她食欲很好,吃他的嘴「染指」过的食物,味道也变得不平凡了。

  「杜蘅,我不吃辣,也不吃速食,更不爱油腻,荤食也很少摄取。我通常吃健康取向的生机饮食,这就是我无法接受妳为我准备的早餐的原因,我无意伤害妳的好意,但是妳难道不觉得我们俩的喜好相差太多?」他开门见山地道。

  她静静地聆听,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漾开了略带羞意的微笑。「原来你偷偷塞给他吃是不想伤害我啊!那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就可以为你准备你喜欢的早餐了吗?你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我当然会做错事啊!」

  桌底下的五指握起,他再次发掘了另一个问题--要用含蓄且达意的方式与她沟通是有困难的。

  他换个方武说:「妳想象的我,和真实的我,是有差距的。即使是小瑜,她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真正能让妳快乐的,是光宇他们那些年轻人,妳该多和他们接近的。」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跟那种满脑袋只想拐带夜店女人回家一夜情、没事上色情网站、为了抢麦克风彼此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在一起吗?」嘴唇又垂成了倒U字型。

  「妳--」他霎时词穷,撇开脸,避开她炯炯的目光。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符合你的标准罢了。我知道我的学历不高,家世也不怎么样,又不温柔可人,可是我一定比任何人都爱你,我不会变心的!」她急切得几乎要挖心剖肺来证明了。

  她那情真意切的表白让他差点动摇了心神,他挺直背脊,诚恳地看着她,「杜蘅,我没有妳想的那么好,我也是有缺点的,有些妳可能根本不能接受,在我身上妳只会浪费时间。」他真正的意思是,不要浪费彼此的宝贵生命在这段关系上。

  「你不试试看,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诡笑,声音压低地道:「你不会--喜欢和女友玩SM吧?」

  「杜蘅!」鹅蛋脸瞬间垮下来,颧骨染上一抹红。「别开玩笑了。」

  「紧张什么?」她咯咯笑个不停。「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考虑跟你配合,只要你开心,我可以想办法取悦你的。」

  止不住额角的抽搐和脸颊的热辣窜烧,他吞了一大口冰水,看着餐馆门口来来往往的客人,有股想抽腿走人的冲动。

  「你脸红了。l她伸手抚摸那片红色,热热的。

  「别动手动脚!」他羞恼地拍掉她的手。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怪癖,就算你半夜会梦游到坟场挖尸体,只要和别的女人无关,我都无所谓的,我只要你爱我。」

  她摸索着脖子上的棕色细皮绳,轻轻一拉,那原本隐匿在胸口的坠炼就出现在他眼前--是他的戒指!她竟弄成项链来戴,还时时紧贴在心坎。

  「这种想法太孩子气了,妳这样很容易吃亏的。」他伸手想抓住戒指,她反应更快,直接将它含在嘴里。

  她得意非凡地笑睨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叫我放弃你,可是--」

  她的上半身忽然横过桌面,不掉色唇彩红滟滟的,几乎快触碰到他的鼻尖。「我就是要你。」

  沟通宣告失败!

  他将半杯冰水一口气喝完,示意服务生前来,准备买单走人。

  杜蘅不情愿的坐回位子,托腮看着面色半红半青的他,眼角撇到正推门而入的一对男女,歪斜的身子突然打直,眼光随着目标移动。

  一向顽皮的神情变得冷凝,瞬间多了好几岁,他疑惑地跟着望去,那对男女已由领台侍者带领到角落唯一的双人座位,坐定后像交颈鸳鸯一般,亲密地看着同一本menu,悄声交换着意见。

  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从时髦的衣着和精致的发型很难正确判断出年龄,乍看有一种迷人的从容气质;女人较年轻,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名牌套装,短而俐落的发型衬托着瘦削的脸,一看即知不是低阶职员。

  杜蘅冷漠的眼神逐渐呈现鄙夷,她站起身,对石峥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妳认识他们?」警觉出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他握住她的手。

  「你先回去嘛!」从他脸上看到类似担心的情绪,她反扣住他的手。「不然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去。」

  他不动,显然不放心她。「一道走吧!」

  她甜甜一笑。「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吻你了,信不信我说到做到?是法式的喔!」

  这招果然奏效,他放开了她,边走边频频回头。

  站在玻璃窗外,他看见她绕过几张桌子,缓缓移步,盘着双臂,在目标桌旁站定。

  她那寻衅的姿态很快就引起了那对男女的注意,两人均讶异地望向她。

  男人显然更为意外,与杜蘅交谈不到片刻,只见她拿起男人前方的水杯,喝了一口,从侧面看,她咧嘴笑着,没什么不对劲;接着,不过才一眨眼,她手上那杯水竟朝男人脸上准确地洒去,女人樱唇半张,目瞪口呆。

  石峥拉开门,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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