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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墨 第7章(2)

  柴火劈哩啪啦的烧着,架在火堆上头的野兔肉不断地渗出肉汁,传来教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蹲在一旁,大眼一眨也不眨,西门念弦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却依旧止不住不断溢出的口水。苏,赶忙倒吸一口,偷偷拉起布巾拭嘴,就怕被一旁翻烤兔肉的慕容凉瞧见。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很失态,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饿啊,她真的好饿啊!外头天色早已大黑,她可是自晌午便未进食了耶,她现下饿得发慌,天经地义得很。

  「呃,那个……」瞧他侧对着火堆,不断地添着有些潮湿的柴薪,偶尔翻转着烤架,她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我说二爷啊,我看这肉……苏苏,应该差不多好了吧,咳咳……」

  若是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的话,那真是太悲哀了。

  给她吃吧,再不给她吃,她很怕自己会错把他当成食物给啃了……

  「还没熟。」他瞧也不瞧她一眼。

  「可是那只腿快要焦了……」她好可怜地扁起嘴,潋滥的水眸直瞪着锁定已久的兔腿。

  慕容凉侧眼睇她,有些不耐地动手扯下兔腿递给她。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啊啊,怎么这么烫?」甫烤好的兔肉才刚沾上她的手,随即烫得她鬼叫不休,手上的兔肉甩啊甩的,眼看着就快要掉到地上,「我的肉!」

  她哀嚎着,眼看心爱的兔肉就要落地,岂料,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兔肉接个正着。

  她顺着视线往上瞧,尴尬地呵呵笑着。「二爷好厉害,一点也不怕烫。」

  慕容凉无奈一叹。「吃吧。」

  「怎么吃?」

  「妳说呢?」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她敛眼瞅着他拿在手上的腿肉。这怎么吃啊?她要是凑上前去咬,岂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口水咽了又咽,不管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举动算什么?

  她只是饿了,只是腿肉太烫拿不住手,所以托他罢了。

  对,就是这样。

  心思打定,她凑上前去,怕烫地小咬一口,岂料这兔肉竟入口即化、香嫩滑润,激起她饥饿难耐的空虚感,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扑上前去便是大口一咬--

  好吃啊,真是好吃得教她想哭啊!呜呜,她真的饿了好久好久呢,不知道是这兔肉他烧烤得好,还是她饿得发狂,反正,就是好吃啦,只是……嚼着嚼着,不知道怎么搞的,整只腿都快要啃光了,怎么好像带了点腥味?

  钦?这兔肉怎么带血?

  「妳啃够了没?」

  上头传来他略嫌冰凉的语音,她怔愣地抬眼睇他,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腿骨往旁一丢,指头上头汩汩淌着血……

  「啊!」她蓦然发觉带腥的是他的指……啊,她真是饿疯了,居然连他的指头都啃!「二爷,对不住、对不住,你的手没事吧?」

  她忙凑近,抓着他的大手,左右仔细瞧着,蓦地将他的指含入口中轻吮着。

  慕容凉吃惊地瞪大眼,一股酥麻沿着指尖渗透四肢百骸,恍若万蚁直朝他的心间狂咬恣囓,像着火似的,他不由分说地甩开她,粗喘着气息瞪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睇着他。「这是你教我的耶!你说要把这一口血吸掉,血比较止得住的。」

  没事把眼睛瞪得那么大做什么?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慕容凉无力地闭了闭眼,暗咒了几声,恼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玩火把自己也给烧了。

  那时是逗她,他才随口那么说的,岂料……笨丫头,居然吮他的指,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她这样……是不把他逼成豺狼畜牲,她不甘心是吧?他花了两刻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现下……哼,功亏一篑!让他方才的努力变得很多余。

  真以为他是圣人君子不成?呿,若是他真在这当头对她下手,他可是会瞧不起自己的!

  「二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瞧他不发一语,她更加内疚了。「对不起,我真是饿疯了,我……」

  「哼,我还以为妳饿得连我的指头都不放过呢。」暗吸了几口气,他状似毫不在意地搭腔,随即再将精神放在快要烤透的兔肉上头。「来,我帮妳搁在一旁,吹凉了再吃,没人同妳抢,妳犯不着啃得这么急,像是饿死鬼似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我……」她张口欲言,又无奈地打住。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她理亏,她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呢?

  拿起他搁在一旁放凉的兔肉慢慢啃着,大眼忍不住往他身上溜去。瞧他一头披下的长发依旧滴着水,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湿透了,难道真不要紧?

  唉,以往她对他,可真是太小心眼了。

  头一回,如此硬生生地瞧错一个人,倘若他真是以利为重的奸商狐狸,他大可以不管她,甚至根本不需要为了一个机关盒给了她巨额银票,虽说她没拿到手,可他的举动始终光明磊落,而她,倒显得有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许……她该要跟他道歉才对。

  「欸,那个……二爷啊……」唉唉,长这么大,还没同人道歉过,现下要她开口,还真难啊,像是喉头里头卡了颗蛋似的,要吐不吐,要吞下吞,真够难受的。

  「吃饱了就睡吧。」他冷淡道。

  「可是,我有话想……」别这么冷淡嘛,他愈是冷淡,她愈是开不了口。

  「睡吧。」他头也不回地道。

  「哦……」横竖他也不想听,既是如此,那就……算了。

  往他特地为她打点好的干草堆一躺,看着他的背影,蓦然发觉他刚巧挡在那扇破门前,替她挡住了风。啊啊,好贴心的人哪。

  她曾经对他如此的无礼,而他竟全然没放在心上。唉,她要好生检讨了,真不该那样对他的。

  决定了,明儿个开始,她会对他好些,若是他要在府里待着,那就待下吧,她不会赶他的,绝对不会……

  想着想着,饱餐一顿之后,意识跟着蒙眬了起来。

  良久,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缓缓回头,确定她已经入睡,他才动手褪去一身湿透的衣袍,只着宽口裤,露出一身结实体魄:面对着她,却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头,添递着柴薪,目光下自觉地便往她的睡颜探去。

  这丫头……简直是天真无邪得令人发指。

  也不想想自个儿全身上下只以布巾包裹,若是他邪念一生,她是怎么也逃不出他的魔掌的。不过,他若真对她一逞兽欲,他也真是太荒唐了。

  如此一个黄毛丫头,竟会令他心猿意马……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心里头是这么想着,但不自觉的,目光却是动也不动地停驻在她脸上,心思彷佛又教她那张粉嫩透着红润的娇颜给搅乱了。

  他微恼地甩了甩头,硬逼自个儿调开眼,瞪着角落的干草。

  呿,都什么当头了,哪有心思搁在这丫头身上?

  爹交代的事未查清,要给她的银票又遭抢。哼,好样的,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他非想点法子查出抢银票之人。对了,还有那只机关盒……烦的事可真不少,他没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丫头身上,只是……比起她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的睡颜可真是可爱多了……

  呿,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暗咒一声,他索性反身侧躺下,宁可瞪着破门板也不愿再多瞧她一眼,省得心神不宁。

  *

  翌日--

  「嗄?你说什么?」西门念弦声音陡尖喊道,不只震响整座西门府,就连外头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错了吧,是她听错了吧?他怎会狠心地要她赔偿那一千两哩?

  昨儿个下了一晚的大雨,他特地帮她外出打野食,她还不小心咬伤了他,而他不记小人过,甚至替她挡住门缝不断灌进的冷风,陪了她一晚……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大好人了,暗自打定主意要好好待他,如今,天大亮先到县衙报了官再回到府里,他居然和她要那一千两?

  呜呜,他到底是狐狸还是人?现下和她提起一千两的嘴脸,看起来又像极了狐狸……昨儿个的事,该不会是她在作梦吧。

  「一事归一事,昨儿个我去找妳,是因为吹影办事不力,身为他的主子,我自然得要赔罪,但是这一千两的事……」坐在西门府偏厅外头的凉亭里,慕容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细长的美眸对上她恍若快要喷出火焰的大眼。

  「可是,要不是吹影公子见死不救,那一千两也不会……」她扁了扁嘴,一脸无辜样。

  她当然不是打算把所有的过错全都算在吹影头上,但总不能说完全与他无关吧?他一副武人之躯,又是随侍身份,要说他不懂武,没法子保护她,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再者,就算他真保护不了她,好歹也该保护那一千两啊。

  总不能因为那一千两已经交到她手上,已经算是她的钱,他便置身事外吧?太无情了啦。

  「妳若是要这么说,似乎也……」说得过去。

  话说到底,终究是吹影的错,全都是他自以为是地揣测他的想法,以为他会派人追回那笔钱。谁会干这种事?再者,难道爹亲手所制的机关盒不值那一千两吗?他就算用钱买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但他脑袋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以为他会那么做,难道真以为他打算用抢的吗?

  真是蠢得教人火大,亏他待在他身边那么久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总不能因为她这么说,便忘了那一千两吧?毕竟不是笔小数目。

  「对啊!」她跟着点点头。

  不是她卑鄙,而是吹影公子太冷血了。倘若她是个男人,倘若她有一身好武艺,绝对不用他人求救,她便自动拔刀相肋了。

  长指在桌面敲了敲,他暗付了会,抬眼开口道:「这样吧,这一千两,短期内要妳还,可能太为难妳了。」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她扁嘴打住。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知道墨宝阁经营不善?

  昨儿个问到是否与人结怨,凑巧她的肚子叫了起来,没教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他应该不会知道墨宝阁的状况。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看起来就像是在打量什么、在盘算什么。

  「我问妳,妳是否与人结怨,抑或者欠人债?」似乎有听说她和迟殷熙有金钱上的瓜葛。

  「我……」

  「妳老实说,也许我会想个法子帮妳,妳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我就爱莫能肋了。」他不认为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对方定是针对她而来的。

  「我……」咬咬牙再抿了抿唇,垂下水眸很不甘心地仔细思忖着。告诉他也许会比较好,难得他大发好心说要帮她,那、那就让他帮嘛,何苦自个儿死撑着?「其实,打从我爹过世之后,墨宝阁的营运便不好,我为了要让它撑下去,遂跟迟记钱庄借了一些钱……真的只有几十两而已。」

  说一个谎就得要找百个谎来圆,那是很累人的耶。

  不善就不善嘛,要是他有点良心,就该可怜她才对。也不想想莫名其妙被抢了一千两,所有的难关非但没有解决,反倒是又多背上一笔债,真正想哭的人是她。

  「哦?」迟记钱庄?

  「这跟我被抢了一千两有关吗?」

  「还不知道,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妳要怎么还我一千两。」抬眼睇着她熠熠生光的水眸,心里不由得微震了一下。「当然……不还也行,这机关盒,就是属于我的了。」

  这……大手抚上胸口,慕容凉有点惊愕心口突来的异状。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胸口有些鼓噪?难道是因为她?

  他不解地抬眼睇她,直望着她白里透红的粉颜,胸口又发狠地猛震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

  「哦……」她无辜地扁了扁嘴。

  他又不见得打得开,说到底,他要的是盒子,就算他真打得开它,他也不要她。唉唉,怎么着,心怎会有点疼?

  「我想了个法子。」压抑下古怪的思绪,他用力地收回视线,不再想她方才的模样有多可人,努力地再投入原先的话题。

  可是,睇着她,总是会教他想起昨儿个的事……昨儿个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会无端端地对她兴起遐思?明明就是个不长肉的丫头,一个不懂装扮又不懂逢迎的笨丫头,她到底是凭什么勾起他的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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