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吧,进去以后再睁大眼睛看清楚也不迟。”龚诚然踩著从容不迫的步伐朝离花铁门迈进。
“喂喂喂,等等我呀!”粘旭升忙不迭的跳下车追上前。“诚然,你该不会打算就这样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吧?”他试探性的问道。
“有何不可?”他笑了笑反问,不给回答,脚下依旧维持相同的步履。
粘旭升急急蹦到他跟前两手一伸,拦阻了他的去路。“你别做傻事,万一刚走进去就被一排机关枪扫射,把你全身轰成蜂窝,我可不帮你收尸。”
“知道了。”龚诚然随口应了一声,完全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脚步刚踏上大门前的石板地,原本深锁的雕花大门便无声无息的向两旁展开,犹如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掌控中。
“我的天呀!真够诡异刺激的,龚老大,你说接下来会不会冒出一整队的黑衣兵团来?”粘旭升拗不过好友,只好认命的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一边不忘嘀嘀咕咕的发表高见。
仿佛要印证他的猜测,才不过一眨眼间,一群黑衣人便快速的由左右两侧的树丛冒出,各个面无表情的端正站立,手中并没有持拿任何致命的武器,却足以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强烈压迫感。
“乖乖,还真的咧,这群临时演员是从哪儿找来的?没必要搞这种夹道‘欢迎’的浩大排场吧?”粘旭升不但没被这人多势众的局面吓到,语气反而带了点不以为然的味道。
龚诚然也是一副波澜不起的镇定平稳,目光如炬的直直射向正前方的陌生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英挺的改良式卡其色军装,烘托得他高大昂然的身材更显气势不凡,他的五官轮廓深刻鲜明,令人绝对难忘,而一头淡金色的长发随意束拢,散发一种不羁的调调。
他不疾不徐的迎面走来,表情轻松自若,嘴角甚至噙著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
“龚先生、粘先生,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希望你们还喜欢我亲自设计的欢迎方式。”
龚诚然和粘旭升同时对他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国语,以及识得他俩身份而大感意外。
“你是──”粘旭升对眼前这男子的来路十分感兴趣。
“我现在是MARS的负责人。”杰克接口。
“我要见凯尔。”龚诚然开门见山的讲明来意。
杰克似笑非笑的两手一摊,态度有点漫不经心。“恕难从命。凯尔和Artemis目前都是我的座上嘉宾,我不希望他们被叨扰,两位还是请回吧!”
Artemis?他记得曾听凯尔这样喊过敏敏,这表示敏敏就是Artemis!龚诚然内心一阵激动。果然,她人就在这儿,就在眼前这栋房子里!
“让我见敏敏。”他抑下即刻冲进屋里的念头,不愠不火的沉声道。
杰克顿时对面前的他产生几分激赏。以一个无特殊身份背景的人而言,这个男人够稳、够定力,而且够胆量,只可惜他们立场不同。
“不妨听我一句劝,太过坚持己见的人通常命也不长,你最好别太冥顽不灵,否则后果堪虑。”
“是吗?假若我愿意成为你的宾客之一,你就不介意让我见她了吧?”龚诚然提出交换条件。
杰克还未回答,粘旭升已大惊失色的拉著好友,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你是哪条神经接错线?居然自愿成为这来历不明家伙的俘虏!”
“无所谓,只要他肯让我进去见敏敏就好。”
粘旭升瞠目结舌的望著他。“什么无所谓!你是不是想和小封成为同命鸳鸯想疯了?拜托,一定有别的办法可行,我们再想想好不好?”他软言央求。
可龚诚然依然固执。“你不懂,我一定要见到她安然无恙,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听好了,待会儿我一大叫你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找木头想办法把我和敏敏救出去。”他朝粘旭升使了下眼色,反手往他背上使劲一推。“跑!”
粘旭升迅捷巧妙的闪过几个扑上来的黑衣人,转眼已跳上车狂驶而去。
杰克冷冷扬起声,“不用追了!”跟著睨向独留在原地的龚诚然,只见他不惧不慌的迎视,自动奉上了双手。
“快把我捉起来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我们最好是入夜之后,趁他们岗哨交班换人,防备心较低的时候行动……”封敏敏安坐在床中央,双手环抱著弓起的脚,微微侧著头的她任长发披泄而下,说话时的表情显得十分专注。
凯尔在室内来回踱步,将她如同小女孩的娇俏姿态一一收纳进眼底,心下不禁波涛四起。
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由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发现她的改变,举手投足之间偶尔会流露出女人独有的柔媚特质,完全不同于从前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的她,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曾是MARS组织里让人闻风丧胆的首席女杀手。
尽管如此,他依然眷爱著她的一切,甚至乐见她的改变,就算她已心有所属、就算她的改变全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凯尔,你听见我说的话吗?”封敏敏盯著心不在焉的他纳闷的问。
他回过神来朝她一笑。“当然,我认为──”
他的话才起了个头,便被开门声打断,他紧绷下颚敛起笑容,迅速退至她身前护住她。
“敏敏?”轻唤随著来人的身影入房。
一听见是龚诚然的声音,封敏敏难以置信的匆匆忙忙跳下床,当他温柔的笑脸映入她的眼帘,她不由得捂著嘴轻呼一声,疾奔向门边的他。
“诚然!你是怎么进来的?”
“为了你,我只好自投罗网送上门喽!”他揉揉她的发打趣说道,随即挑眉抿嘴,佯装出一脸严肃的怒容。“你这个爱让人担心受怕的小麻烦,以为留了张文情并茂的字条就可以一走了之吗?我现在郑重宣告,本人非常生气,而且已经到达愤怒的顶点,你最好趁我还没想出如何惩罚你的酷刑之前,马上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
她眨眨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装模作样道:“你是说黏东西用的‘胶带’呀?可是我没有耶!你急著要用吗?”
“不知悔改的小坏蛋,居然还敢跟我装傻!”龚诚然提高音量,横眉竖眼的睨视她。“枉费我马不停蹄的赶上山,还自愿被绑进来沦为俘虏,你居然连一点点悔过之意都没有,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封敏敏闻言,这才面有愧色的低下头,小手扭绞著他的上衣一角。“对不起……”她讷讷的道。
龚诚然原本就只是假意发脾气,如今见她低声下气的道歉,自然忍俊不住的迸出笑,伸手揽她入怀。“还记得我警告过你,你一辈子都休想甩掉我,现在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了吧?”
脸埋在他胸前的封敏敏直点头,一仰起脸,只见她又是笑又是泪的。
“真讨厌!都是你害我变成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人!”她不依的捶了他一下。
“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捧著她的脸蛋,大拇指在她粉嫩的双颊轻轻滑过,抹去了泪珠。“我就爱看你这副模样。”
两人亲亲爱爱的低诉心语,情深意切,完全忽略了身旁还有个人存在。
凯尔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手握成拳,几度冲动的想上前去赏他结结实实的一拳,让他尝尝头顶同时有好几只小鸟飞来绕去的滋味。
不过,为了不让Artemis对他产生反感,他还是克制下一触即发的怒气,仅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藉此表达他的不满。
遭到打扰的小俩口略略分开,龚诚然头一抬,嘴角一撇,目光锐利的瞄向这不识趣的人。“凯尔先生,不知你有何指教?”
“指教当然不敢,我不过是怨叹又多了一个大拖油瓶,逃出这里的机会也减少了一分。”他意有所指的说。
龚诚然不悦的蹙起眉。“希望你这句话不是针对我而说。”
“是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个累赘,只会增加我们的困扰。事实上,在你还没出现之前,我和Artemis早就设定好逃脱的路线及方法,而你不自量力的闯进来让整个情况变得更复杂、更难处理!”凯尔双手交叠胸前,语带轻慢的斜瞥他。
“我有自信,绝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龚诚然低下头看了封敏敏一眼,轻描淡写的说。
凯尔不屑的反唇相稽,“说得很好听!我倒想看看你在他们的夹击围攻下,口气是不是依然如此狂妄?或者是一见对方掏出了枪,整个人就四肢无力,软趴趴的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我还不至于如你想像中不济。”面对他再明显不过的敌意,龚诚然在态度上始终礼让三分,并不是怕了他,只是不想多做无谓的解释。
“通常一个人的虚实很难经由外表判断。”
龚诚然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喔,就像以阁下卓尔的外表看来,很难想像你竟然会是个心胸狭窄、不可理喻的野蛮人,是吗?”嘿!没想到在旭升的潜移默化下,他也练就了一副好口才,必要时还挺管用的呢!
“你──”凯尔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著他,一时说不出话反驳。
封敏敏眼看情况不对劲,只好赶紧出面充当和事佬。“你们别吵了,我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
凯尔又是一阵抢白,“算了吧!我宁愿沉船溺水而亡,也不愿跟他同乘一艘船!”
“很好,这表示我和你至少还有一点能达成共识。”龚诚然自然也不示弱。
两人互不相让的怒目以视,房间内顿时弥漫了浓密的烟硝味,呛得封敏敏这个旁观者逐渐在僵持的气氛中感到呼吸困难。
她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住了,终于不计形象的扯开嗓子大吼道:“你们闹够了没?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吵嘴,简直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你,到椅子上坐好──”她指挥凯尔去乖乖坐定。“你,给我闭嘴!”她又斜睨了龚诚然一眼,让他不敢稍有违抗的噤口不语。
好多了!封敏敏双手背在身后,眯著眼来回梭巡自己三言两语便达成的辉煌功迹,得意扬扬的表情跃然脸上。偶尔发发飙,既能收到树立威严的效果,又能还给彼此一个安静无污染的优良环境,何乐而不为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凯尔斜倚在窗口旁百无聊赖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开始对目前停滞不前的状况感到厌烦,照常理推论,他应该是杰克亟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杰克仅是将他们禁锢起来,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甚至三餐定食定量、按时送上医疗用品,无论在各方面都对他们多所礼遇,这完全违反了他做事一向干净俐落、绝不心软的原则。
他从前自认极了解杰克,如今却对他的作风、想法有种摸不著头绪的感觉,例如他并没有将Artemis和自己分开囚禁,且行事恩怨分明的他,竟然捉了个毫不相干的龚诚然!
凯尔的目光转向靠坐在沙发上,神态举止亲匿的两人,嫌恶的皱起眉。“你们两个要是再不克制一下,我就要申请转换新牢房了!”有谁能忍受得了和心爱的人同处一室,却必须眼看著她置身在别的男人怀抱之中呢?
龚诚然还是一手握著封敏敏,头也不抬,“阁下要是觉得看了碍眼,那么大可拍拍屁股请便,不送了!”他当然巴不得能不再和凯尔终日大眼瞪小眼。
凯尔为了赌一口气,马上敲敲门示意外头看守的人开门。
门是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他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
他避如蛇蝎的退后几大步,一脸冷寒:“你来做什么?看我沦为困兽的可笑模样?还是来嘲弄、享受你的‘战果’?”
李韶澐木然的看著他,然后将视线缓缓移至他左肩的伤处。那是她在他身上留下最深刻、也是唯一的痕迹,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他记住她,永远不忘!
“我替你送药品来。”她谨慎的不让自己眼中流露出过多的关心。
“这点小伤怎么敢劳动你的大驾呢?”他语带讥诮,抿起唇极冷的一笑。“如果你是来看我濒临垂死边缘的样子,那么很抱歉,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李韶澐一迳沉默著。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来,明明知道多看他一眼,只是多折磨自己几分,却执迷不悟的放不下一颗心,不是说好了,要断绝过去的痴傻爱恋,从此不再和他相见的吗?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为什么?她闭了闭眼,以为不看他怨憎的脸,就能强迫自己忘了一切。
被愤怒和痛楚模糊了眼,凯尔眼底只有她的背叛,再也看不见其他。“受不了了吗?喔,不,我相信你的能耐绝不止这些,否则我不会被你出卖了还没有一点自觉,你的演技太过高明,让我不得不甘拜下风,你该为此得意的,不是吗?”
李韶澐张开了眼与他相对,恢复了平静。“如果恨我能让你好过一点,那么我不介意。”她静静的说。
“恨?”凯尔极为缓慢的摇了摇头,一个箭步欺身上前,用手指紧捏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不,恨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觉!”
“你最好马上放开她。”
杰克的声音由门外传来,凯尔稍微一松手,他便伸手将李韶澐拉进自己怀里,一手圈揽上她的腰际,察觉了她不自然的僵硬,于是邪邪一笑,使力揽得更紧。
“不知道诸位对我的招待还满意吗?”
“免了你那套交际台词!”凯尔不耐烦的拧起眉。“杰克,你很清楚组织规章,对于有贰心的成员,组织会毫不留情的给予最重惩罚,为何偏要以身试法?”
他仰头大笑。“很简单,我只不过是尝够了受人支使的生活,想要换换口味,享受一下坐在上位的滋味罢了!”
“的确,我承认你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但是想取代我的地位,你还不够资格,组织里绝大多数的成员都是直接听命于我,没有我的认同和命令,MARS是不可能任你接管的。”
他一摊手。“我本来就没有接掌MARS的意思,我是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的MARS,这两者之间可是有很大的差别,你别搞错了!”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凯尔像豁出去似的,恢复他一贯的潇洒姿态。“你要是够聪明,最好趁现在一枪毙了我,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保证你将会后悔一辈子,因为我一旦有机会,一定会以你意想不到的速度,毫不犹豫的反噬!”
杰克闻言,满脸笑意的由身后掏出一柄金色手枪,瞄准他的脑袋瓜。“啧啧,真是可惜,我原本不打算让你死得这么简单草率,但你让我无从选择!凯尔,有没有遗言要交代呀?”
“住手!”封敏敏不由得大喊。
杰克侧著头掀起眉,微翘起嘴角朝她摇摇头。“Artemis呀Artemis,你不会这么笨吧?我的枪头可没顶著龚诚然,你最好别来凑热闹,否则,我让你们小俩口也连带的成为陪葬品。”
“Artemis,乖乖退回去!姓龚的,给我拉住她,她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是问!”凯尔沉声吼他。
龚诚然当然也看出目前状况危急,顾不得凯尔不客气的态度,随即用双手将封敏敏圈围保护住。
“别开枪!”被杰克揽在怀中的李韶澐奋力一挣脱,踮起脚用双手封住枪口。
就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为她的举止感到震撼之时,门外突然匆匆跑进一个黑衣人,附耳向他报告事情。
只见杰克的脸色转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放下枪,不发一语的强拉李韶澐转身就走。
李韶澐踉踉跄跄的随著他的脚步,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凯尔一眼,无声的嘴形悄悄的诉说一直深藏在心底、始终没能告诉他的话──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