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药来了。”一道轻快的声音,唤醒趴伏在桌上的小小身形。
巧儿甫踏入房,就见她的宝贝小姐竟趴在桌上入睡,心疼地轻呼随即响起。
“小小姐,你要睡怎么不上床去睡,趴在桌上睡多危险,万一跌下椅来,可怎么办才好。”
“巧儿你别紧张,我才刚趴下,就被你吵起来了。”
婉琴小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自小由于身体的关系,被众人保护过度。活到十三个年头,有时难免会觉得烦,但早熟的她心知众人的担忧,懂事的不令人为难。
巧儿摇头轻叹,将熬好的汤药小心地端放在桌上,才逼:
“这药已有些温了,正好人喉,快喝吧。”
“嗯。”她乖顺地捧起碗来,小口小口地喝下,浑然不觉药的苦涩。
一旁的巧儿看得好生心疼。小小姐从小就是药罐子,她这条小命能存活下来实属不易,全靠少爷和小姐遍寻奇珍药材,才能活到现在。也难为了她小小年纪,喝的药可比平常人一生中喝得还多。
而她却全无怨言,不论药苦得可比黄连,仍足用头不皱一下,教人看了都觉得不忍。
“巧儿,怎么我每次喝药,你的脸就苦成一团,活像喝药的是你似的。”婉琴眉眼含笑,取笑道。
“小小姐我是在替你不舍耶,你还敢笑我。”巧儿双手叉腰,伸出手指.作势要呵她痒。
“对不起嘛!别过来。”她尖叫连连,绕着桌子和她玩捉迷藏。向来苍白的小脸因活动而染上红晕,看来俏丽可人。
“好了,别玩了,快停下来。”巧儿担心她的身子,连忙喊停。就见她只跑一下子,就喘个不停,心下更是气恼自己。
“别担心,我没事的。”接触到她忧心的眼眸,反倒笑着安抚她。
“先坐着吧!”扶她落座后,确定她无碍,才松了口气。
“小姐这次带回来的药材,看来药效很好,这儿日你精神气色都好很多。”
“巧儿,你知道姐姐是去哪了吗?消失了一个月才回来,问她又不肯说。”她好奇地问。总觉得姐姐有很多心事,却又不肯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巧儿眼神闪烁,不自在地回道。
“是吗?”小脸失望地垂下,毕竟年幼,还不懂得分辨真伪。
巧儿双眸怜惜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该算是上苍的疼惜吧!
年幼的她,遭逢巨变,加上身体的病痛折磨,让她遗忘一些原该有的记忆,免去了身上背负的重担。只是苦了另一人——
“巧儿,我想出去走走好吗?”企盼的大眼瞧着房外,更希冀能踏出大门,走人人群。
“不行。”清柔的嗓音由外响起,走入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绝色女子。
“姐姐!”婉琴一见着来人,高兴地扑向她。
羽蝶弯下身,细瞧着她半晌后,唇畔满意地扬起浅浅地笑靥。
“看你气色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轻抚她小巧的脸蛋,看着与自己相似的容颜,眼前的小人儿,是自己在世上惟一血脉相连的至亲。
对她,她向来不吝惜付出关爱疼宠,却也有更多的怜惜。若说这世上有谁能牵制住她,也惟有眼前的人了。
“姐姐。既然我身体好多了,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她渴求地问。 ’
“婉琴乖,让巧儿陪你在宅内走走就好。再等一阵子,确定你病情较稳定后,姐姐再带你出门。好吗?”
对她的要求,她从不忍拒绝,但事关她的身体,不慎重是不行的。
“喔。”小脸神色一黯,但下一刻,又恢复她的笑脸,拉着她的手,要求保证。“一言为定,我会乖乖喝药,到时候姐姐也不可食言喔。”
“一定。”她宠溺地轻点她小巧的鼻头,对她的懂事,感到欣慰。
两姐妹闲聊了一会,直到她小脸稍有倦意,哄完她午睡后,交代了巧儿好生照料,才放心离去。
*
“你有没有想过,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婉琴身上的寒毒根治,不再为病痛所苦。”一道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顿住了欲推门而人的羽蝶。
清艳姣好的脸上,泛起她一贯地浅笑,推开房门,径自人内。
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才看向尾随而来,充满英气的女子。
“你说我有可能没想过吗?”她反问,唇畔的笑有丝苦涩。
“每当她发病为寒毒所苦时,我的心就如刀割般地痛苦,恨不得能替代她。这么多年来,遍访名医,却也只能找到减轻她痛苦的药方,始终无人能医好她。”
“有,有一人倒是可试,但你绝不会想找他。”宋芸率性地落座在她对面,清秀的脸上有着难得的严肃。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提起。”她淡道。脱俗的美颜不兴一丝波纹,举杯轻啜了口茶。
“可他却是眼前惟一能医治婉琴的人,他曾入宫替皇太后看诊过,医术就连皇宫内的御医,都自叹不如。”虽然知道她的不愿,但她仍是要说,就怕婉琴的病拖不了太久。
“这事我自有主张。”她眉眼未抬,语气淡漠,显示话题到此为止。
“你……”宋芸没辙地耸肩。“算了,今回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又有什么事了?”柳眉微蹙,心下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其实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你该听说过,近来这儿出现了一名采花贼。每到夜晚凡是家中有未出嫁的闺女,都是他掠夺的目标,目前已有八位女子遭受污辱。此人作案的手法是先用迷香,再一逞兽欲,我们追查的结果,此人该是‘捻花圣手’……”
“咳。”陡然一阵呛咳声打断她的话,羽蝶唇角有掩不住的笑意。
宋芸睨了她一眼,也跟着笑出来。
“这个封号是他自己取的,每次作案后,总会在墙上留下这四个字。我看这家伙心理有问题,还故作风雅,我看叫‘摧花棘手’才是,真是侮辱了‘捻花圣手’!”宋芸原是正经述说,被羽蝶这一笑,也跟着笑骂起来。
“此人曾在各地犯案过,他的习惯是每次在同一个地方作案,绝不会超过十件,就会找寻下一个地方犯案。由于此人的轻功极佳,身手也不弱,才会逃逸到现在。现在他竟敢来到景阳县,大哥自是不容他脱逃,誓将他缉捕归案。我们曾埋伏多次,全被他狡诈脱逃,所以才想邀你协助。”
看来这个自称“捻花圣手”的,应是个狡猾多诈之人,连宋威都擒拿不下他,此人的轻功该算极好一只是在她这个人称“凌波芙蓉”面前,又是谁的轻功较佳,羽蝶不禁感兴趣了。
“等一下,这又与我何关?”她可没忘,宋芸一开头就说此事与她有关。
“据闻这个‘捻花圣手’不仅轻功一流,江湖上的一些小道消息,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或许他会知道陈平的下落。”再放出一个诱饵,宋芸相信她不答应也难。
睇视着眼前笑得像狐狸的好友,羽蝶深感伍宗青的话是对的。认识他们兄妹的确是交友不慎。话说与他们兄妹结识的过程,还真是教人想忘都很难。
当时她和伍宗青正由自家的酒楼走出,却碰巧遇到正在擒凶的两兄妹和一票官兵 眼看其中一人趁乱施展轻功逃逸,虽然宋威也紧跟着追拿在后,但羽蝶却一时心痒,多管了闲事,身形一动,眨眼间在宋威到达前,阻断了人犯的去路。
那身形如风的速度,却又优美得如凌波仙子般的轻盈,及那清灵如仙的姿容,让宋威当场赠她一个“凌波芙蓉”的雅号。
从此和他们两兄妹结为好友,也理所当然两人成了他们兄妹的免费帮手,三不五时便找她出公差。
既然往事已不堪回忆,那羽蝶也只好认命地接受眼前的事实,更何况她已放下一个诱饵,她的确没有理由拒绝。
“什么时候?”她干脆地问。
“今晚。”
*
明月高悬,树影幢幢,大地一片寂静,偶间几声狗吠,随后又归于静默。
蓦地,一道黑影掠过无人的街巷,跃人一间宅第,利落的身影,轻易地避过来回巡守的官兵,停伫于一间厢房前。黑衣人以竹管戳破纸窗,吹进迷香,唇角勾起一弧诡笑。
半晌后,推门人内,始终未发出一丁点声响。
借着月光,得以看清隔着床幔里的清丽容颜。一双眼不由得睁大,脚步向前移动,揭开床幔,为床榻上的女子惊叹。盈满色欲的双眼贪婪地在视着,魔手往女子的绝色姿容探去。
冷不防地,伸出的手被反擒住,下一刻,胸口猛地遭受一掌。黑衣人踉跄后退儿步,惊愕的双眼瞪视着原该沉睡的女子。
如今却安好地坐在床榻上,消艳的容颜上扬起一抹浅笑,美眸含冰脸视着他。
黑衣人心知中计,连忙纵身破窗逃逸。
“哪里逃?”羽蝶也跟着从窗口一跃,两人的追逐惊动了来回巡逻的官兵。原木寂静的深夜里,霎时,被鼓噪喧哗给取代。
飒飒的风声,不时从身旁掠过,两条人影的追逐,已过了半盏茶时间。黑衣人用尽全力提气飞奔,景后翻身落于一处空地,回身已不见那紧跟在后的身形。
心下松了口气,唇边也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
“跑够了吧!”陡然一道清柔的嗓音扬起,就在黑衣人目瞪口呆下,从树上跃下一抹纤柔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黑衣人显然无法接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轻功,竟会败在一位女子手上。
“看来由事实证明,你这个捻花圣手,是输给我这个凌波芙蓉了。”她嘲讽道。
“原来你就是凌波芙蓉。”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目光充满兴味。
“就算你轻功胜过我,想捉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怕到时你反落人我手中,成为我猎艳名单中的一人。”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甫落,身形一闪,朝他出掌,变化莫测的拳法。令黑衣人眼花缭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已身中数掌。
“迷踪拳。”黑衣人狼狈地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南宫世家的人。十年前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的南宫世家,竟有侥幸逃脱之人,你是何人竟没死?”
“好眼力!想不到你也识得这拳法,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对他竟能轻易认出这拳法,感到些许意外,看来他或许真如宋芸所说的,会知道陈平的下落。“我问你,你可知晓南宫世家的陈平总管如今的下落。”
“陈平?”黑衣人先是一怔,而后发出刺耳的笑声。“我就算是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
“你若是不说,我就让你尝尝万蚁蚀骨的滋味。”话尾方落,冷不防地朝他大张的嘴射去一颗黑色药丸。
“你——”
黑衣人只来得及掐住喉咙,却未能阻止药丸滑人腹里。不消片刻,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不时发出哀嚎声。
“你给他吃了什么?”随后赶到的宋威和宋芸两兄妹,见到这一幕异象,宋威诧异地问。
“万蚁蚀骨丸。”羽蝶漫不经心地说。
“你哪来的药?”宋芸好奇地问。
三人冷跟啻观,看着在地上打滚,痛彻入骨,凄厉喊叫的人。
“我说……快救我……啊……”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可那三人仍仿若未闻,竟闲聊起来了。
“顺手带回来的。”羽蝶朝身旁的人,露出一抹甜笑。
“又是顺手带回来的,你到底拿他多少药啊?”宋芸惊呼,忍不住嚷嚷。
“不多。只不过他庄内较稀奇珍贵的药材,全被我带回来了,现在已全数落入婉琴的腹内。”
反正,袁浩风也不行医救世,庄内放着一大堆药材,放着也是浪费,何不贡献给需要的人,也算是帮他积阴德。
细致脱俗的脸上,仍是一贯地淡笑,纤雅的举止,更是衬托宋芸的气恼、毛躁。
“你干脆改行去当偷药贼算了。”见她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不禁嗔骂道。
“芸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羽蝶又为何是偷药贼呢?”
伫立在一旁,遭受到漠视的宋威,两道浓眉微拧,看着宋芸举止粗鲁,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反观羽蝶,一身清灵优雅的气质,让他不禁为自己的妹妹感到汗颜。
“大哥,你不知道羽蝶她——”发觉兄长含威的双眼,宋芸暗叫不妙,急欲为自己辩白。
“等一下。”羽蝶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上前点住黑衣人的穴道,将解药塞入他口中。
“再不给他解药,我看这个捻花圣手,就得上阎王那报到了。”
只见黑衣人全身似虚脱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捻花圣手生得是何种模样?”
宋威一个箭步,揭开他的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五官。
“原来是长得这副德性,人模人样却净做些下流的勾当。”
宋芸也凑上前,无视黑衣人的怒目,径自研究起他的长相。
“还不快说?”羽蝶低喝。
“我只能告诉你,你倒可前往城内郭府一趟,那儿会有你想要的答案。”黑衣人咬牙不甚甘愿地吐出。
话才说完,即被宋威使力一拉,硬是从地上拉起,双脚仍虚软无力。
“羽蝶,这次多亏有你的帮忙,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威黝黑深刻的五官上,露出一抹朗笑,眼光流连在羽蝶脸上一会,才带着黑衣人离去。
“走吧!我陪你夜探一趟郭府。”宋芸兴致勃勃地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