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京城啊!”
她抬起头来看着城门口,那以苍劲的楷书写着正正方方的“隶天门”三字,不禁喃喃的说着:
“隶天?”这两个字似乎格外的引起她的注意。“那就是隶属于天喽?”
她望文生义的作如此解释!
突然间,她葱玉般的小手轻轻的一拍,面带喜色的说:
“果然天子住的地方真是不同!”她灵动的双眼漾着兴奋的神采。“不但人多,就连名称也起得别致!”
京城,乃一国首善之都!举凡达官贵人、权倾天下之人,都喜欢将这京城当作基地,以彰其身份的显贵!
要是以此类推,那么这京城里,肯定聚集了当朝最多的权贵之家!
也就是说,这京城里,绝对有值钱的宝贝!
思及此,曲映绝美般的脸蛋,不禁露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微笑!
这半年多来,她曲映以水仙大盗的名号,“逛”遍了大江南北各门各派、富商巨贾的门庭、内院、藏宝库……
反正,只要是她“觉得”会有宝物的地方,她是一处也不遗漏!
正因为如此,只要一提起“水仙大盗”这四个字,莫不让富人们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
可偷了这么一整年,她偷到的尽是些金银珠宝、翡翠玛瑙之类的东西,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根本称不上什么稀世之珍!
若她要问鼎第十三代盗王的宝座,那么她需要的是更珍奇、更独特的宝物,而不是那些庸俗的身外之物!
“这些东西,要是拿了出来,岂不是要教人给笑破肚皮!”
细数这年来,她偷到手的东西,也不过就一串南海黑珍珠较为珍奇,其他的她连提都不想提!
“能让我成为第十三代盗王的宝贝儿,一定就在这儿!”她小小声地对着自己这么说。
抱着这个信念,她终于踏入了隶天门!
? ? ?
时近子时,整个京城犹如成了个空城,没有一丝的人声,有的只是纺织房间或自草丛里,传出一声又一声吟唱秋歌……
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刻,似乎所有人都进了梦乡,准备明日太阳一升,便要开始一日的作息!
可,在城外一里处的范姜府邸,依旧灯火通明,在它的后院,不时可见到三人一组,荷着刀 、枪的武师,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巡上一回,守备之森严,足以媲美皇宫大内!
位于范姜府邸中心点的义秉楼,此刻还不时传来算盘的拨动声、书页的翻面声,似乎在这楼里的人,正挑灯夜战,埋首于帐务之中!
“我说,范姜兄,”贺英东此刻手里把玩着前些个日子,才自漠北买来——据说是南北朝的千手观音像!“你这样一直看着帐本不累吗?”
范姜朔不理会他的挑衅,仍专注于手中的帐本。
“你要是嫌累,门在那儿,请自便。”
意思清楚得很——要是不想待在这儿,没人会留他!
“范姜兄,你也忒无情的,老朋友特地自关外来看你,你不但没尽地主之谊,反而要我这贵客,陪你留在这无聊的地方看着这枯燥的帐本……”贺英东叹了口大,气道:“亏我抛下一 家之主的重责大任,不远千里而来……得到的却是这般的侍遇!”
“一家之主?”这句话终于引起了范姜朔的注意。“如果我没记错,真正的一家之主,该是你的妹子吧?”
“这……”贺英东连忙陪笑。“我妹子就是能干,所谓能者多劳,她自是要为我这个哥哥多担侍些啊!”
说完这话,他念头一转,不对啊!明明是我说他没尽地主之谊,怎么这下换成他来数落我怠忽职守来着?
“范姜兄,你可好样的,故意将话题给转了开来!”
贺英东认识他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怎么忘了在他一脸温文儒雅的皮相背后,包藏的却是颗攻于心计、擅长谋略的精明脑袋!
他也不过一个不小心,便被他给拐了!
“英东,此言差矣,为兄的是就事论事!”
这会儿,范姜朔终于将今早自岭南快马送抵的帐本给审完了!
他核算了帐本后,确定今年的营收更胜昨年,看来,若是没有意外,最迟在明年,他便可以完全的控制整个岭南的茶货供应!
“就事论事?”贺英东轻嗤了声。“得了吧,你这话骗骗不知情的人还可以,想要诓我这个从小就认识你的人,还是省省吧!”
范姜朔闻言,嘴角微扬,对于他的话倒是没有反驳。
“英东,为兄的还不知道,你对我竟有如此深的成见!”
“成见是没有,”贺英东放下手中的千手观音,取出怀中的折扇,喀啦一声,展了开来,逐自的扇起风来。意见倒有些!”
“噢?”范姜朔剑眉一抬。“愿闻其详!”
“喂,朔,”说到这儿,贺英东索性将那套文人习性给收了起来,像儿时般直呼他的名讳。
“你知不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你?”
“学富五车、乐善好施、知人善任、仁德为怀……”范姜朔一开口,便是洋洋洒洒一大串。
听得贺英东不禁要以为,他这个多年好友若不是绝顶聪明,便是自恋过了头!
“朔,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我一进京,便听闻范姜府的当家主子,居然是个恋董贤、弃飞燕,性喜男色之人!”
范姜朔听到这话,不怒反笑道:
“英东,为兄的倒想问问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这传言的?”
性喜男色?这话倒是有趣!
“这……”贺英东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范姜朔一脸兴昧的瞧着他,不发一语,静静的等着答案。
“在……赛秦淮。”
贺英东怎能告诉范姜朔,他一上京城,便直接寻花问柳,埋首在脂粉堆里!
“赛秦淮。”范姜朔了然一笑,那笑中尽是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英东,你不是会听信流言之人,理当知道那种倚门卖笑的烟花女子,所言不可尽信,可你怎会糊涂的信了她们的话?”
每当范姜朔对着他,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时,贺英东立刻知道,自己大祸将至!
话虽如此,他仍挣扎着寻求脱困之道。
“朔,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索性鼓起勇气,挺起胸膛大声说道:
“所谓,事出必有因,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传,那就表示,你的某些作为,让外头的人给误会了!”
“无妨,他们要传便让他们去传!”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他范姜朔对此等无稽之谈,压根儿不想理会!
“那可不成!”贺英东一听立即出言反对道:“你可是我贺家内定的乘龙快婿,怎可让外头的人如此污蔑你的名声!”
“英东,快别开玩笑!”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派温雅笑容,可那鹰眼般的眸子却丝毫不见暖意!“为兄的事业未成,根本不足以成家,若你真要将令妹许配于我,只怕是委屈了她! ”
“事业未成?”贺英东一听到这话,讶异得连眼珠子都要给掉了出来!“放眼天下,谁人不知你范姜家乃当今京城首富?”
“朔,你要是嫌兰妹配你不上就直说嘛!”贺英东虽然个性直爽,可并不是个驽钝之人,怎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我们贺家可不是盗匪,会拿把刀架在你颈子上,逼你娶了兰妹!”
“非也!兰妹子是个玉洁冰清的好姑娘,温婉、贤淑、深谙女德,若我能得此贤良女子为妻,自是我三生有幸……只可惜……”
范姜朔站了起来,别有深意的朝他瞧上一眼。
“我并非兰妹子的意中人啊!”
“啥?”贺英东一听,用力的搔了搔头。“兰妹有意中人,我怎么都不知道?”他满脸尽是疑惑!“朔,你倒说说这人是谁?我好替兰妹仔细琢磨、琢磨!”
“英东,女孩家的心思可是很细腻,你这个当大哥的尚且不知,我又如何能知道?”
范姜朔特意避开这问题。
“我只知,兰妹子于我无心,至于她到底对谁芳心暗许……这你可得自个儿去问问她了!”
贺英东的眉头皱得都快成了个死结,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这事等我回关外再说吧!”他这人的脑袋里,留不住什么烦心事!
“对啦,朔!”这会儿,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
“这次我进京,听说近来京城里有个以水仙为名的偷儿,专挑富商巨贾下手,你这人称京城首富的,肯定是那偷儿眼中的肥羊,这些日子,可要格外当心门户啊!”
范姜朔不以为意,淡淡的说:
“他若有这能耐就来吧!”
他网罗了来自各地的高手,重金礼聘至范姜府邸,为的就是维护范姜府里百余口的安全。
那偷儿若真认为,他能自这些各门各派的高手眼下逃过,那损失些财物,他只能怪自己用人不慎,倒也无话可说!
突然间,一阵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声响,自头顶上传来!这异状,让范姜朔不禁肃起心神!两眼射出精光!
“喝,不会吧?!”贺英东这时也发现不对。“真这么巧,水仙大盗就挑在这时候来?”
“或许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范姜朔的嘴角此时噙着一抹冷笑,藏青袍子一掀,跃窗而出,准备到屋顶上去会会这名满天下的水仙大盗!
? ? ?
曲映此刻身着夜行衣,那一身的黑将她隐没在夜色中,若不定神细瞧,常人只当她那娇俏的身影,是风与月的交缠,在黑夜中闪动不已!
她到京城也有月余!
这些儿个日子里,除了晚上的“正事”外,白天,她也有许多工作待作!
当个称职的偷儿,除了梁上技巧要高超外,情报的收集也不可少!
跑错了地方、偷错了人不打紧,要是不幸被人给逮着,莫谈能否顺利脱逃,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她问鼎第十三代盗王一事,可全成了泡影!
而她这半年多来的努力,可要尽付流水啦!
算来是上天给了她个甜蜜而可亲的好皮相,人们一见她总会自动的撤了心防,也因此她得了不少可利用的消息。
十来天前,她找了几户人家小试身手,果真,这京城里的权贵们,对于自身安全重视更甚其他地方!
每户总会雇请些武师、保镳之类的武人,日充门面、夜守门户,也因此她在行动时得特别小心!
可不是她要说,那些个武人比起她之前闯荡江湖时,所遇上的,要不济大多啦!
就算教她正面遭遇,光她师父教她的那几招,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啊!
所以,真的不是她武功高强,实在是那些家伙大不禁打了!
偷了六、七户,曲映发现,这京城里的富人与她家乡、其他地方的富人一比,也没啥两样!
宝库里锁的尽是些黄金条块、七彩宝石之类的玩意儿……
“真可恶,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搞的?”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要发起火来!“一点气韵、内涵都没有,只晓得买这些黄澄澄、亮花花的东西,也不会搜集些文人墨宝、诗词书画之类的东西!”
这半年多来,她见过的金银财宝不知凡几,可真正上得了台面的宝贝还真不多!
惟一值得一提的,就属某日不小心误闯翰林学士府邸时,基于天性使然,“顺手”带回的王羲之的墨宝“快雪时晴帖”!
可她偷得到王羲之的墨宝,不见得别人就偷不到——所以,这还是不保险!
“要是今晚再偷不到什么好货,姑娘我就上皇宫去!”
本以为,天下奇珍,应在民间——这不用想也知道嘛,谁会将最好的宝贝贡献给那个皇帝老儿?
是 ,换成她有宝贝,她也不会笨到进贡到皇宫里嘛!
基于这等信念,她流连于各门各户,就是想盗得那宝中之最!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方针!
天下之大,奇珍之多,当然不是她以一年的时间,可以全部窃尽!
可万一在她还没将稀世之珍给弄到手,其他人便已经将宝物给纳为己有,那她这准第十三代盗王的脸要往哪儿摆啊?!
所以,这会儿不止比技巧、眼力、功夫、还要比时运!
眼前看来,她的时运的确不济,她要再不赶紧想想法子,那脸可真要丢大了!
思及此,曲映无视三丈高的朱漆围墙所造成的阻碍,调息运气后,施展巧劲,双足一点,便跃上墙头。
才刚上了墙头,她便看到三人一组的武师,荷着长刀,脚步沉稳的巡过庭院,确定无丝毫异状后,才又循着原路走回!
瞧着这阵仗,曲映忍不住赞道:
“不愧为京城首富!”她看着逐渐远去的武师。“找来的武师,还真有那两下子!”
由他们迈开的步伐、以及绵密呼吸声,她可以肯定适才见到的三人,都是有底子的练家子!
这京城首富家中的戒备,显然比起她之前造访的那几家!要来得严谨!
不过,她曲映是何等人物,岂是会临阵脱逃之人!
这般的门禁,只更激起她那蠢动的心,让她更想试试自己的身手!
有了这想法,几个纵跃间,她已然来到整个府邸中的置高点——义秉楼的屋檐!
她借助月色,将这范姜府邸的幅员,给看个仔细!
意外的发现这人称京城首富的范姜府邸,不若京城里其他大户人家那般,喜好卖弄自家的财势,将自宅给弄成个大迷宫!
非要建个三厅、四院、五阁、六楼……之类的,有些地方大点儿的,便挖个池子养鱼、种花……
不过,就由于这范姜府邸,幅员并不是那般的广阔,也因此只要有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便会招来极大的麻烦啊!
“这户人家,肯定有宝物!”
是 !守卫这般的缜密、巡班如此的频繁,除了这范姜府邸有宝物外,她想不出任何原因啦!
“呵,我这趟可还真来对了!”早知如此,她便不该将时间耗在其他地方!
就在她初步的了解地形,准备纵身而下时,有个身着藏青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吓,让她身形不稳,差点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为此,她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
不料,这么一瞧,却教她惊惶万分!
这男子……该是她见过最为……俊逸的温雅男子啊!
宽额、剑眉、星眸,让他那温文的脸庞,带了股天生的浩然英气;瘦削、顽长的健壮身躯,衬得他更为挺拔、气度不凡!
这人肯定绝非泛泛之辈!曲映在心中思忖道。
“敢问阁下就是名震南北的水仙大盗?”范姜朔朗声道。
方才他突然出现,显然已让这偷儿乱了阵脚!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水仙大盗,身形竟是这般袖珍,居然还不及他的肩高!
曲映听他这么问,显是猜出她的身份!
柳眉轻蹙,正犹疑着该不该答时,有人帮她解决了这困难!
“朔,何必与这偷儿多话!”贺英东这时也赶了上来。“拿下他交给官府便是!”
见着曲映正与范姜朔互峙一方,贺英东二话不说一记大擒拿手便施展了开来。
曲映见状,身子巧妙的闪避,一进一退之间,已经与两人隔了约莫十尺的距离!
她衡量了眼前的利弊,决定即时彻退,才是上策!
而范姜朔似乎是预知她准备离去,飞身上前,双手一张,便要将她给制伏于怀中!
曲映心下一惊,身形一矮,躲开了他这记突发的招式,为了突围,她将原本放在怀中的水仙球茎给取出来,二话不说朝那两人砸去!
趁着他们分神之际,她立即抓住空档,莲足一点,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只留下一抹淡得几乎要分辨不出味道的花香,在空气中荡漾、低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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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仓皇逃回落脚客栈的曲映,进了房后,身子一软,立即委顿在地!
显然,今晚的意外,差点害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自出手后,首度失风,她倒是调适得很好!
“这可恶的范姜家!”她想起先前那一幕,心儿还兀自怦怦直跳!“姑娘我今儿个是没做万全准备,要不,岂会被你们给发现!”
“放心好了,君子报仇,三年尚且不晚!”反正她的行径根本算不上是君子!“就算要花上十年的时间,姑娘我也要将你范姜府邸给偷得精光!”
没错,她要是不将范姜家的家当给搬得精光,她曲映就自动在名字前头冠上“范姜”二字,以示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