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唤,纵使心中激动不已,鬼青枢也将之埋藏得妥当,唯一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外表这般平静的,是与他十指交扣的君迎夏。
因为,他的大掌微微紧握了下她的手。
远远地,徐盼媛奔来,激动的扑进儿子怀里。
“枢儿!”
有些不舍地松开君迎夏的柔荑,敞开双臂的鬼青枢快步迎上,倾身环紧她圆润的身躯。
青枢与母亲……他们并不像一般的母子那般疏离呵……
君迎夏很感动的看着这一幕。
将老泪全都擦在儿子襟上,徐盼媛连珠炮般的叨絮着,说得他只能朗笑应对,然后猛地抬眼,望向一旁的君迎夏,老眼轻眨。
“这位是?”
他正等着母亲的注意,鬼青枢愉快的拉过君迎夏,环拥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
“我的媳妇儿。”
纵使心中有诧,徐盼媛也掩饰得很好;更何况,她早从鬼秋樵那儿听到消息了……
“你这小子,娶媳妇儿急个什么劲呀?也不照常规来。”不动声色的插进儿子与小姑娘之间.背着他.她笑咪咪的抢过君仰夏的双手,端详着,“啧啧,真是个靓丫头呢。”
“那当然喽。”
被人这么直直的打量,还是第一遭,君迎夏微福了福身,紧张,除了笑,还是笑。
“丫头,这一路来,累了吧?”
“还好,谢夫人关心。”
“你……”
“什么夫人,要喊娘。”环搂着母亲的肩头,鬼青枢笑盈盈看着她。
杏眸流转千万风情,君迎夏嗔睨了他一眼,娇羞酡红的脸是迷人,当下,又将鬼青枢勾得神魂颠倒,气息微微不稳……
不待大意失神的儿子拿回主控权,徐盼嫒笑容慈爱的蝴迎夏的手,再挥手唤来一旁的婢女。
“萍儿,带君姑娘去东厢的客房。”
客房?
剑眉一拢,鬼青枢正要开口,就察觉腰部猛地被母亲弓肘击来,他微讶的低下脸,见母亲几不可感的对他摇了摇头……脑子飞快的琢磨后,他闭上嘴。
好,一人退一步,为了替小美人在母亲面前留下个好印,他不在这种小细节上头打转。
眼神微带迷惑的君迎夏也不多问,仍旧笑意盈然的朝徐盼媛福了福,抛了个安心的眼色给他,随着萍儿走了。
待她走远,鬼青枢半带困惑的出声询问。
“为什么要让她住客房?”
“还没过门……”
“她已经是我的妻了。”
“这,要看你爹怎么说呀。”徐盼媛说得很婉转。
老头?
等一等……猛地恍然大悟。
“你们这么做,不嫌太仗势欺人了吗?”微咬牙,他不满的一哼。
君家虽是大富,但比起经营南北铺而闻名天下的鬼家,根本就不值一说,老头存心要娘支开他,摆明了就是想单独会会迎夏,趁机吓退她。
“枢儿,你别去。”她攫住儿子的袖口。
“为什么?”
“你就让你爹跟她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他愠怒的挑眉,怒视着主厅的方向。“老头要谈,尽管来找我,何必去欺我的女人?”
“枢儿!”
若不是徐盼媛的口气渗进不曾有过的严肃,鬼青枢不会留步;若不是她紧揪着他的袖口不放,和善的神情已被一抹执拗取代,他也不会留步……
他大可以无视母亲的坚持,甚至在找到小美人后就潇洒拂袖而去,但是,他做不到!眼前的是他的亲娘。
而恶霸老头是他亲爹!
“你爹他再怎么霸气,也不会吃了她。”心知性情猖狂的儿子让了好大一步,徐盼媛惯有的和蔼笑颜再度展现。
“他只会逼得她自个儿退缩。”他闷闷不乐了。
老头这一明着招降、暗里逼退的伎俩,无往不利,他清楚得很。
“若君家丫头这么不禁吓,往后,怎么当咱们鬼家的当家主母?就算有你硬撑,这位子也坐不稳哪。"听母亲的口气,似乎,老头颇有把握能轻易“退敌”!
“她的性子,外柔内刚。”这下,他反倒安心了。
好呀,老头想试,就让他去试好了,一试定江山,最好是让他心服口服,往后少打他们小俩口的主意!
自从裁在她手上后,他愈来愈相信一件事……小美人呀,是傻人有傻福啦。
“但若那丫头头的意志不坚……”
“她不会!”
“我是说如果……”
“她不会!”他应得笃定。
“呵呵。”扬声轻笑,徐盼嫒目光柔和的瞧着面带得意的桀骜儿子。“你这么确定?”
“当然。”唇角上扬,他不闪不躲的迎视母亲的逼视。“她是我挑中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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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迎夏不笨,她真的不笨!
在稍作梳洗后,她又被人由客房请到一间大得吓人且满屋子都是书的书房,一位面容铮铮却不苟言笑的老人,端坐在那张她可
以住进去的大书桌后头,两人面对面、四目凝望……逐渐地,拨开迷雾见青天。
完全,懂了!
这位绝对是青枢口中的老头,他的老爹,错不了,因为他们都有一双笑时迷人、不笑时迫人的炯利黑瞳;只是,青枢爱笑,而他的老头……爱瞪人!
恐怖喔!
暗暗的吞着口水,君迎夏强自镇定,依着他的目光,乖乖的拣了张太师坐下。
青枢呢?他不来吗?
睁着眼,鬼秋樵定定的瞧着她,许久许久。
哼哼,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只要稍稍一威吓,就捂着脸哭回家了,哪还需要他多浪费唇舌呀。
“不会喊人吗?”一开口,就是个下马威。
“呃……”
举止得宜的端坐着,君迎夏捺下满心的无措,眼波一个流转,心里已然有了定数,也更紧张了。
鬼家老爷子直接挑上她了!
屏气凝神,猝不及防的慌乱伴着无助的情绪,狂猛袭上她的心头,伸舌润唇,揪着巾子的手不自觉的抚向心口,当触及衣衫下微凸的如意玉坠时,眼眶忽地渲上微红。
青怄……思到他那张桃花拂面的笑颜,缓缓地,狂乱的心跳变得规律。
既来之,则安之,为了心爱的人,她,不能退缩!
“怎么,那小王八羔子没教你怎么喊人吗?”
哇,连骂人的口头禅都是一个模样!
“老爷子您好。”她甜甜一笑道。
他要定她了!青枢这么告诉她的,而,她相信他的话!
“你倒真有胆子。”
“据青枢形容,老爷子喜欢直来直往的谈话。”
“我是喜欢直性子的人。”不甘心输了第一回合,他呛回去,“可是,你这丫头以为普通的阿猫阿狗我都跟他谈呀?”
“这样……”她的笑靥多了一抹为难。“既然这书房只有我与老爷子,那,老爷子只能暂时屈就于我了。”
鬼秋樵微愕半晌。“你……很好。叫你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我想,老爷子已经表现得够清楚了。”
闻言,鬼秋樵的老脸微微泛红。
这小丫头片子的嗓音甜甜软软,还满悦耳的,可是,怎么跟那小王八羔子一样,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存心要气死他。
鬼秋樵脸色仍沉,但心口竟有了一丝的细缝……
“是吗?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惹恼了我,我赶他出门,他呀,休想从我手中拿半个蹦子。”
“无妨。”
“啊?”
没料到小丫头片子的回答虽然简洁,却是铿锵有力,老眼微眯,更仔细的打量她每一分神情的转变。
“我要的是他,不是老爷子您的金山银山。”君迎夏不卑不亢,却将立场表达得很清楚。
“谎言。”
“不,是真心话。”
再说,就算青棚那幢豪华舒适的房子烧了,那又如何?就她所知,他还有客栈、酒馆、杂货铺子,甚至还有几个矿权……呵呵离家的那晚,嬉夏偷偷附在她耳边嘀咕着,阿爹说,跟着他不愁吃穿,不必担心他是图上她的珍珠泪……
以为她会振振有词的替自己解释一大堆,等了半晌,什么话都没吭,只顾着发呆,这会儿轻扬唇畔浮上一抹飘忽的娇笑,鬼秋樵不耐了。
这小丫头……
“你在笑什么?”他脱口问。
“一些事情。”
“事情?”
“嗯,初识青枢时……”君迎夏笑眯咪忆起两人甜蜜点嘀,忽地,她轻颦柳眉。
“呃,不知道老爷子想听这些琐事吗?”
事关那个活像几百年没瞧见人影的小王八羔子,他听,当然听喽!
只见鬼秋樵频频点头,却始终没吭个半句,只是眼巴巴的瞪着她瞧,君迎夏有些迟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都点了头,仍没见小丫头娓娓道来,鬼秋樵忍不住大叹一声,起身朝她凑近,大着嗓门催促。
“快说来听听。”
“赫!”
“怎么?”
“老爷子您吓了我一跳啦。”
杏眸微眨,惊魂微定的她略带埋怨的瞅了他一眼。
“我就在这里呀,哪儿都没去。”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被她软言抢白几句,鬼秋樵难得的没有气恼,甚至,不自然的放下架子。
“好好好,我这不就放低嗓门了吗。”
柔媚笑眸瞅着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老爷子不但敛下脸上的威严,甚至还主动拉了张椅子坐,上身朝她微倾,眼带催促的看着她。原来,这个恶霸老爷子的罩门就是青枢。
轻咳了咳,君迎夏一一道来。当然,她绝对不会错过与他初识的那一场“惊骇记”!
“连只三脚猫都吃定他?”他傻了眼。
“可不是。”君迎夏未语,掩嘴又是一串咯咯娇笑。“瞧他那模样呀……”
“啊,还从酒楼跌出来?”这,是他鬼秋樵铁铮铮、气宇轩昂的儿子吗?
一老一小,聊着,越见融洽,君迎夏说得起兴,甚至将近二十年前的那段传闻也当趣事说了……
“长满银鳞的鱼?”
她正经八百的点点头。“我阿爹在市集瞧见它似乎对着他在流眼泪,一时不忍,就跟鱼贩买了下来送到河沟去放生,当天晚上,就梦见它回来托梦……”
“啊,那鱼还会回来托梦?”
口渴了,他替自己倒了杯茶,也顺手替像在说书的她倒了一杯,推到她桌前。
“先喝口茶。”
“嗯哼,谢老爷子。”她细饮两口,再继续,“阿爹说,他梦见一对身穿银衣的夫妇来跟他道谢;那美妇人原来就是那尾有着银鳞的鱼,贪玩偷跑出来,结果被捕获了,由于有了身孕,所以无法自救……”
“唉,一个女人家挺了个大肚子,还落难到异乡,真是难为了她!”
神情沉凝,鬼秋樵许久没听故事了,相当进入情况。
“对呀,幸好遇着我阿爹,救了她一命,所以她来报恩……”
“报恩?”
“嗯,十个月后,我们四姊妹就出生了。”
老眼瞪得大大的。
“四胞胎?!”
“就是四胞同胎呀;但老爷子您别以为同胎所生,就会如出自同个模子般,我们姊妹的个性可大大的不同……”
门里的两人吱吱喳喳,浑然不察时间飞逝。
门外,竖着耳朵在当壁虎的鬼青枢笑得很开心,深邃的瞳眸漾着泪光。
小美人,果真是傻人有傻福呢!
每 令 令
至少,隔一段时间,小俩口就得回南京城小住。这是鬼秋樵放
行的唯一条件。
“跟君家老爷提一声,待我打点好,就立即上门提亲。”临行。脸色难看至极的鬼秋樵闷闷不乐的交代着。
“听到没?”见仍是没有回应,他大了声问:“小王八羔子,你究竟有没有听到呀?”
“听到了啦!”
君迎夏飞快的抬眼瞧着鬼青枢,再偷觑了眼未来的公公,轻抿着唇,她暗笑着。
不愧是血亲父子,一板起脸来,还有几分神似哩……嘻嘻。
“你在偷笑!”
“呵。”哇,又被他发现了。
“笑什么?”
“没。”
“骗人!”
“真的没有嘛。”
“哼,才几天工夫,你就跟娘结党营私了。”鬼青枢的脸色没比鬼秋樵好多少。
他呕了好几天了!
未及成亲,怎可玷污未来媳妇儿的闺誉呢!一顶大帽子硬扣上来,再加上老人家担忧,万一未来的孙儿比父母的婚礼早出……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急着抱孙,只是宁愿一步一步的照规矩来。
“别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人家动手动脚,人家可是个清白的好姑娘!
几句话,他的亲娘硬就将他轰出门。
站在合上的门外,鬼青枢几乎气得捶心肝。什么跟什么嘛!
至少在北京城时,他还可以趁机偷香、坐拥暖玉温香而恋恋难舍,没想到,反倒是回到自家后,绑手绑脚,他甚至连搂抱她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成天,娘像是存心故意的,将小美人锁在身边,不让他有机会下手。兀自咳声叹气的鬼秋枢,正待劝服同样依依不舍的陪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的鬼秋樵他们先回去,他眼角瞥见……
哇哇哇!
“你等等喔。”
“啊?”
“别动。”飞扑到她身边,他笑望着她。
噙着泪珠,她愣望着他的动作。
只见鬼青枢飞快的一撩衣角,弓马步,摆好架式,笑眯了一双桃花眼。
“你可以开始了。”
“开始?”
“对呀。”
喜孜孜的凑近她.他兴奋的端详着她;不,是她泛着晶莹泪珠的眼角。
“有次我无意中听黄大夫有提到,偶尔掉几颗眼泪有助健康。”
红唇微启,她愕望着他。
“来,你小心点儿哭,别浪费了泪水喽。”
别说是君迎夏,连鬼秋樵夫妇都被儿子这个举止弄得哭笑不得。
但鬼青枢很专心,以为小美人有听没有懂,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一次,甚至还补充说明。
“上回呀,我不是不小心又吞了几颗珠子进肚?结果可绝了,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哩。”
“呃……”她哑口无言。
吞了珠子,顶多……顶多就是……呃,拉出来,不就结了,还想怎样?滚倒在地,痛得死去活来?
“黄大夫也说啦,将这珠子磨成细粉擦在脸上还可以返老还童哩。”
“赫?”
“对女人的肌肤尤其好。”
微眯眼,他细细的审视着她水嫩嫩的肤颊。“啧啧,真是引人心生遐思的美人胚子呢……”话愈说愈近无声,眼泛迷蒙,他甚至伸手轻轻捏去。
“唉……”
正听得痴迷,见他专注瞧来,她噙着泪珠,又惧又怕止不住好奇的静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你,呃,在瞧什么?”
“这么肥软肥软的肌肤……”
肥软?
“真想咬你一口呢。”
“啊?”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倾身向她,他张口作势就要咬上去……
君迎夏哪会呆呆的着当他的俎上肉呀.她滑溜的从他怀中闪开,不假思索的奔向不远处的鬼秋樵。
“老爹。救命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