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得严重吗?」他喉头窒了窒。
「回王上,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只要能退了烧,再休养数日就会痊愈了。」太医小心禀告,不敢大意,免得人头不保。
「真的不碍事?」
他再三肯定。「是,微臣敢用性命来作担保。」
「好、好,没事就好,把最好的汤药给朕端过来,务必要让她早点退烧。」琅邪的脸色和床上的病人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太医唯唯诺诺的说:「是,微臣立刻去办。」
说完便赶紧亲自煎药去了。
「子婴。」琅邪瞬也不瞬的盯着榻上的人儿,迟疑的唤道。
内侍总管上前一步,「王上有何吩咐?」
「她真的还活着?」口气还透着一丝疑惧。
因为他不想亲手再为自己所爱的人挖坟……
他已经受够了!
明白琅邪心里在想些什么,子婴顿时一阵鼻酸。「回王上的话,姑娘真的还活着,她不会有事的。」
琅邪很明显的吁了一大口气,这才移动脚步上前,看着宫女正在拧湿布覆在皓月的额头上,「让朕来。」
闻言,宫女赶紧让座,将湿布递给他。
「皓月,妳要快点醒过来……只要妳醒过来,朕就不再计较妳这次脱逃的事,妳听到没有?」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的行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她真的是天帝派来降服他的天女?
小嘴微张,因高烧而不断喘气的皓月自然不可能听到。
又重新换了条湿布,黑色瞳眸须臾不离。
「王上,让奴才来吧!」子婴说。
他淡淡的拒绝。「这点小事朕还做得来……子婴!」
「奴才在。」
琅邪先是沉吟片刻,接着似乎有了重大的决定。「朕已经决定了……朕决定立皓月为后!」
这个突来的旨意让子婴满脸愕然。
「王上……」这可是会惊天动地的。
「朕不管那些大臣说什么,有多少人反对,朕都要立她为后!」琅邪义无反顾的宣布。「只要能留下她,让她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不惜一切代价。」他从来没想过留住一个女人的心会这么难,皓月真的让他尝到挫败的滋味。
子婴咽下到了舌尖的话,知道劝谏也没有用。
或许那首预言诗说的没错,这位皓月姑娘果真是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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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纬神色凝重的走出米店,这家外表不太起眼的小店也是他们的秘密联络地点之一,有任何紧急的事只要来到这里,自然会有人出面接应。
「大哥!」见兄长出来,秋筠顶着刺骨的寒风跑了过去。「怎么样了?大爷他怎么说?」
这位「大爷」其实才是真正策画所有行动的人,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不过他不但资助他们一切的开销,还有办法在宫里和高官之间安插眼线,随时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是个很有办法的厉害角色,听说「大爷」的妻子因为貌美而被苍帝看上,结果不从才投湖自尽保住贞节,所以「大爷」立誓要为妻子报仇。
既然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互相帮助了。
见兄长不出声,秋筠以为是坏消息,很是担心。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大爷说最近风声紧,要大家暂时避一下风头。」
「那天女的事呢?」这才是她关心的。
他眉头的结一直没有打开。「大爷说天女已经爱上苍帝,知道我们是为了她而来,所以苍帝才打算将计就计,要利用她来引出我们这群乱党,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秋筠气红小脸,「想不到她是这种人!早知道那天我们就别救她,亏我还对她那么好……大哥怎么了?」
「我总觉得前后有些矛盾,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报仇,可是并没有被报仇的念头给冲昏了,经过那日皓月的点醒,让他的心为之动摇,若苍帝真的死了,那么曌国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如果爹还在世,绝对不希望老百姓再度受苦,他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他迷惘的心忖。
她小心翼翼的问:「大哥喜欢上天女了?」
「别胡说!」秋纬自是不会承认。
「我没有胡说,我们是兄妹,大哥还不好意思承认吗?」她早就看在眼里。「大哥对其他姑娘总是守之以礼,可是对天女的态度就不同了。」
秋纬横她一眼,「好了,眼前办正事要紧。」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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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说什么?」菀妃娇躯一颤,花容失色。
老宫女严厉的低斥小宫女,「妳有没有把话听清楚?」
「奴婢问了几次,确实是这样没错。」头垂到胸口的小宫女吶吶的说。
菀妃脚步不稳,几次险些跌坐下来。「王上居然、居然要立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后?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原以为找个理由拖延册妃的仪式,再找机会除掉她,想不到却适得其反。
「娘娘,妳要冷静。」
菀妃扭曲媚颜的大吼,「教我怎么冷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不甘心就这样败在她手上,我要她死!」
闻言,老宫女屏退了寝宫内的其它宫女,好说些体己话,免得有人嘴巴太大,不小心泄漏了什么不该说的。
「娘娘别激动,事情没有成为定局,还来得及挽救。」
「怎么挽救?」菀妃气得全身发抖、六神无主。「对了!去把舅舅请来,他一定会替我想出办法来的,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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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自己身体很健康,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很少,即便不舒服,多喝开水、多运动,流流汗也就没事了,想不到一道刀伤竟让她发烧了好几天才清醒。
「姑娘,这是太医煎的药,请妳趁热喝下。」宫女态度有了些微转变,不敢再没大没小。
消瘦了些的娇躯裹着上等的狐狸毛斗篷,温暖的毛质让皓月初愈的病体不至于再次受寒,脸色总算不再苍白。「谢谢。」
宫女一脸惶恐,「姑娘别跟奴婢道谢了,奴婢承担不起。」
「妳们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生疏。」皓月失笑的问。「是不是因为我的事,王上处罚妳们了?」想到这里,就感到有些内疚。
「不是这样。」另一名宫女也同样诚惶诚恐。「因为姑娘以后的身分不同了,奴婢们可不能再放肆。」
「是啊!姑娘再过不久便是曌国的王后,身分尊贵,奴婢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和姑娘开玩笑了。」
「王后?」皓月着实愣住了。
宫女看出她的迷惑,主动为她解释。「就在姑娘昏迷的这几天,王上已经下旨要择日立姑娘为王后,这可是件轰动朝野的大喜事,奴婢还要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呢!」
她呆呆的看着两个宫女,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个讯息。
昨晚琅邪来看她,为何只字未提?
他真的要立她为后?
「姑娘要做什么?」见皓月吃力的要从席上起身,两名宫女赶忙上前搀住她,以免摔倒了。
皓月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虚弱到需要别人搀扶,简直可以媲美林黛玉,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笑。「我要去见妳们王上。」
「太医有交代,姑娘的身子还不能出门吹风。」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的拖住她,「姑娘别让奴婢难做!」
「可是……」
甫进门的琅邪沉声低喝,「这是在做什么?」
「王上!」宫女见到救星来了,委实松了口气。
觑着披着紫貂斗篷进门的俊傲男子,肩头上还飘着雪花,可见外面风雪不小,若不是房内有火盆取暖,只怕会冻死人。
她将小手伸向他,「琅邪。」
琅邪俊脸愤然,不过双脚还是走到她面前,接住那只冰凉的小手,眉头皱得更深,索性打开身上的紫绍斗篷,将她整个人包在怀中。
「妳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不躺在榻上歇息呢?」
「你真的要我当王后?」她的心情反倒更沉重了。
他厉目一瞟,两名大嘴巴的宫女登时吓得落荒而逃。「既然妳已经知道了,朕就不再瞒妳,没错,朕已经决定了,三个月后举行立后大典。」
皓月不禁沉默了。
「妳不愿意?」琅邪怒气又起。
她在他胸前抬起螓首,「我当然愿意。」
琅邪脸色稍霁。「既然愿意,为什么看不出高兴的样子?朕可是迫不及待。」只要能够留下她,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因为太突然了,我连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皓月可不想再惹他不快,这男人只要稍不顺他的意就会发火。
他哈哈大笑,将皓月拥紧在胸前,温柔的呵护。「妳只要等着当朕的王后,什么准备也不需要做,只要答应别再离开朕就行了。」
「我没有要离开你。」她知道必须再次赢得琅邪的信任。「我只是看到一个人,一个跟我爹很像的男人。我爹在我很小时就过世了,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想念他,所以看到他就忍不住的追上去……琅邪,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如果我要离开你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管事实是什么,从现在开始,朕会紧紧的看好妳。」琅邪神情有着不容转圜的坚决。
皓月叹了口气,知道只有亲自证明给他看才行。
「朕还有件事要问妳,妳手上的刀伤是怎么来的?妳在昏迷之前说有人要杀妳,到底是谁?」
回想到当时的情况,她还心有余悸。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他说是在宫里见过我,还奉了他家主子的命要来杀我。」
「曾在宫里见过妳?」琅邪俊脸陡地变得阴沉,一下子就想通了。「那么就表示这名凶手的主子有可能是宫里头的人,甚至也有可能是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向他谏言不成,没想到却来阴的,要是让他知道是谁,非诛他九族不可!
但是反对册封皓月为妃的大臣太多了,几乎每一个都有可能,还有后宫……
琅邪想到菀妃,女人的妒忌之心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就连死去的霙妃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么一想,脸色登时更难看了。
如今他要立皓月为后,想必有更多的人想置她于死地……
拥抱她的手劲不知不觉加重了。
秀眉轻蹙,「琅邪?」他怎么了?
琅邪回过神来,力道放松了。「朕会立刻加强璎珞宫的守卫,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妳。」
「嗯。」她并不在意,随口应了声,身子蜷缩在他暖呼呼的怀中,已经有些困意。
见她眼皮快阖上了,琅邪宠溺的笑了。「睡吧!朕也陪妳睡一会儿。」
养足精神,他待会儿好去对付那一群如狼似虎的朝中大臣,看来他们还搞不清楚究竟谁才是曌国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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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妃娘娘派人送了上好的珍贵补药来给姑娘喝。」宫女来到皓月身边俏声的禀明。「要不要奴婢去回绝?」在王宫里,她可是看多见多了,这碗补药可是喝不得,谁晓得是不是害人的毒药。
皓月搁下手上的毫笔,她正打算写一本手札,里头全是来到这个神话世界之后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为什么要回绝?菀妃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快去请外面的人进来吧!」
「可是姑娘……」
她小脸一整,「快点去!」
「是。」宫女千不愿万不愿,但在主子的坚持之下,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去把她们请进来。
只见菀妃身边的老宫女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另一名宫女,手上端着托盘,显然上头放的那碗就是补药了。
「见过姑娘。」对方还无名无分,老宫女只是屈了下膝意思意思,态度净是不屑,要她下跪见礼可是万万做不到,等她当上王后再说吧!「菀妃娘娘知道姑娘身子不适,所以要奴婢煎熬了珍贵的补药送来,还望姑娘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谢谢娘娘的关心,我会早点让身体好起来的。」皓月客气的说。
老宫女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要随行的宫女将那碗补药呈上来。
「这补药要趁热喝才有效,请姑娘尽早喝下。」
「好。」她不疑有他的舀了一匙,在众目睽睽之下吞进喉咙,连喝了几口,实在是喝不完,这才停手。「请代我谢谢妳家主子。」
「奴婢会的,那么奴婢告退。」
待她们踏出璎珞宫,皓月身边的两名宫女紧张兮兮的围了上前,小心打量她的神情,好像一副她随时会中毒身亡似地。
「姑娘,妳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皓月突然玩心大起,想要吓吓她们,于是佯装痛苦的按住喉头,两眼翻白,一脸快要窒息的模样,果然把两名宫女吓得神色丕变,眼看就要冲到外面去大叫救命了。
「噗!」她还是憋不住的笑场了。「我骗妳们的!」
她们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抗议得直跺脚。
「姑娘,妳要吓死奴婢了。」
「奴婢刚刚的心跳差点就要停止了。」
皓月笑得停不下来,眼角泛湿。「哈哈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妳们太神经兮兮了,要是菀妃送来的真的是毒药的话,她可脱不了干系,我想她不会那么傻才对。」
宫女顺便来给她一个机会教育。「姑娘想得太天真了,在这座后宫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还是小心为妙。」
「姑娘就是太善良了,菀妃娘娘可是丞相大人的外甥女,有丞相大人在背后撑腰,就算真犯了什么错,王上也不至于废了她,所以她就更有恃无恐了。」
原来菀妃的后台这么硬。
「那么她更有理由恨我了。」皓月苦笑低喃,这就是古代皇帝身边的嫔妃的处境,为了争宠、为了能保住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心狠手辣是必须的,只是为了想活下去。
「依奴婢来看,菀妃娘娘准是想巴结姑娘,毕竟再过不久,姑娘就是曌国的王后了,要是不来奉承妳,怕姑娘会容不下她,让她在后宫待不下去。」宫女自以为是的分析。
皓月不觉莞尔,原来清宫大戏里头演的都是真的。「我不会那么做的。」
「姑娘,妳可不能同情她。」
「姑娘千万不要心软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她很想翻白眼,斜瞅一眼,「妳们都没事做了吗?不用在这儿陪我了,外面有侍卫看守,我跑不掉的。」
几句话总算把两名热心过度的宫女都给支走了。
她当然明白她们也是好意,只是皓月不想卷入那种后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宁可不要过得那样胆战心惊,老是疑神疑鬼的。
「你是干什么的?」
外头冷不防的响起侍卫的吼声。
「……奴、奴才是负责御膳房的小、小太监,奉王、王上之命,专程为姑娘送来补、补身的鸡汤……不信的话你们试喝看看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侍卫当然不可能真的试喝。
「你在这儿等一下。」说着就进屋了。
皓月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没有理由不让对方进来。
听见脚步声,就见小太监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把鸡汤端到皓月面前,这才稍微抬了下头,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秀致清丽的小脸闪过一丝讶异。
是那天的小太监!
她定了定心神,「没事了,你先出去吧!」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将侍卫屏退,好单独说话。
待寝宫内只剩下他们,皓月才对小太监浅浅一笑。
「原来你在御膳厨房当差。」
小太监腼觍的笑了笑,「因为小的什么都不会,唯一会的就是生火洗菜,所以就被派去那儿了。」
「最近天气冷,要多注意身体。」她把他当作弟弟般看待。
他感动的红了眼圈,「小的会的,谢谢天女的关心,天女也要早日康复来领导我们。」
皓月问出自己最挂心的事。「你还有跟『他们』联络吗?」
「小的前阵子有机会出宫一趟,听说大家已经等得不耐烦,准备春天来到便要开始行动。」小太监老实说。
她急得想从席上站起来,「不行!」
「天女难道不希望百姓过得比现在好吗?」他很失望。
「我当然希望,可是不该拿自己的鲜血来赌。」皓月再也坐不住,拢好身上的斗篷,不安的踱着步子。「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互相残杀才行。」
小太监摇了摇头,「就算会被杀也无妨,我们已经是忍无可忍,根本阻止不了大家,除非……」
「除非什么?」
他抬起稚气未脱的脸庞,目光一闪,「除非天女肯杀了苍帝,就可以解救大家的性命了。」
皓月脸色一白,「要我杀了琅邪?」
「这不是天女来到这世上的使命吗?只要苍帝死了,我们就不必起兵造反,也就不会平白无故的送命了。」小太监眼神激动的说。
她为之语塞。「不对……不是这样。」
「小的知道天女生性慈悲,一定下不了手,那就请不要阻止我们……」
「等一下!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皓月绞尽脑汁的说道。「请你回去劝劝他们,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小太监一脸为难,「天女,小的话是没人肯听的,除非有天女的信物,或许他们愿意相信。」
「信物?」
他点头如捣蒜。「只要是天女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
皓月考虑了一下,把挂在脖子上的扳指取下,这是她唯一从原来的世界带过来的东西,「我把它交给你,请你务必要转告他们一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小的明白。」小太监接下扳指,揣进怀中。「那小的走了。」怕外头的侍卫起疑,不敢待太久,说完就出去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历史,所以琅邪不能死!可是该如何化解他和百姓之间的怨恨?皓月惶然不安的心忖。
「荧惑,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下意识的抚着手上的月光石手环喃喃自语。
祂依旧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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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皓月张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睡在身旁的男人,那张带着几分邪气、几分霸气的俊美脸庞近在眼前,睫毛又长又翘,真会让女人嫉妒,整个身躯就这样不客气的紧挨着她,彷佛怕她平空消失似的,双手更是环抱住她的腰,即便是熟睡也不曾放过。
皓月知道他已经许久不曾再梦游过了,只要照这样维持下去,心理上的伤口应该很快就可以复原,以后她就不必再担心了。
伤愈而显得红润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往上扬高,很难想象自己会爱上这个男人,琅邪可是集她最痛恨的缺点于一身,可是她越是想要抗拒,就越受他吸引,是命运吧!注定他们要相爱。
他几乎每晚都到她的璎珞宫报到,而不是宣她到西暖阁临幸,皓月知道这已经违反了琅邪自己订下的规则,可想而知会惹来多少闲言闲语,那些大臣会用什么法子阻挠立后的事,不过那不是她最关心的事。
纤纤玉指轻轻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脸上的笑靥也增大了……
不期然的,皓月像是想到什么,手指硬生生的僵住,张着嘴巴,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没错,就是孩子!
虽然她的月事才刚过几日,算自己运气好,不过按照这样演变下去,难保不会怀上孩子,皓月心想自己连二十都还不到,当母亲实在太早了,况且她还无法完全确定自己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另外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她,有了孩子总是多一份牵挂……
惨了!这个世界可没有保险套那种东西。
皓月倏地坐起身猛抓头发,努力回想着避孕的方法,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学会怎么计算危险期和安全期,学校也没特别去教,掐了掐手指算着日子,还是搞不太清楚。
「怎么了?」带着浓浓困意的男声随着起身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温热的身躯又贴上来。「天色还早,多睡一会儿。」
她垂下两手放弃。「琅邪,晚一点能不能请你帮我召太医过来?」只有找大夫帮忙了。
琅邪口气微讶,「太医?妳不舒服?」
「不是,我……我只是想请他开几帖避孕的药给我。」又怕他误会,皓月连忙解释。「琅邪,我不是不想怀你的孩子,只是觉得过一阵子再来考虑……你生气了?」见他神情有异,沉着脸不说话,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把头撇开,不想让皓月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必请太医了,妳根本不用烦恼这个问题。」
「你在生气是不是?」见他背对自己,她试着开口。「琅邪。」
「还记得上次在氐宿城时,妳曾经骂过朕,说朕不曾挨过饿,所以无法体会老百姓的痛苦。」琅邪把牙龈咬到都痛了。「妳错了!朕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那种饿到为了一口饭,可以跟任何人下跪磕头。」
皓月心头一窒,有些懊悔无意间伤了他。
「那天真的太饿了……我们逃到山里头躲了起来,子婴的爹去帮朕取水,顺便找找看有没有果子可以摘,多少可以充饥,可是朕当时才七岁多,怎么也捱不过饥饿,头昏眼花的随手拔了看起来很鲜艳的野草野花就往嘴里塞,只要有东西嚼着,朕就觉得很满足了,只是……只是没想到那些却是有毒的,是子婴的爹背着朕跑下山,在大夫家门外又跪又求的,对方才大发慈悲的帮朕解毒。
「想不到小小的花草,却差一点要了朕的命,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朕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连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连他都以为朕已回天乏术,只是命保住了,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说到这里,琅邪必须耗尽所有的力气,才有办法让自己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这个令他痛苦多年的秘密。
她看得出那一定是很难启口的事,「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朕要说,因为早晚妳都会知道的。」他的嗓音艰涩粗嗄,「大夫说那剧毒留下的后遗症会让朕……让朕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子嗣。」
琅邪把拳头握得好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
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怜悯?或许,她一向心地善良,可是那不是他想要的。
无法拥有子嗣对一个男人而言是种多大的羞辱,何况他身为曌国的君王,那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琅邪知道以自己的骄傲,绝对无法承担众人的嘲讽耻笑,可如果连他最爱的女人也因此鄙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一只小手作势将他扳过身来。
他想抗拒,不愿面对她,可是身体不受控制,仍然转了过去。
旋即,一双温柔的双臂抱住他。
「已经没事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琅邪身躯剧烈的震动一下,眼眶霎时红了、湿了,原来他一直在等这句话。
两行泪水滑下皓月的面颊,为他心疼、为他怜惜。「已经没事了。」小手轻缓的抚着那头浓密的黑发,像在抚慰自以为做错事的孩子,告诉他不会有人责怪他。「不是你的错,那是谁也没办法预料的事。」
琅邪感觉热泪在眼眶中翻涌,却倔强的不让它淌下来。
「不要再怪自己了,没有孩子,你依然是你。」她吸了吸气,「你是曌国的君王,那么曌国所有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只要你去爱他们,他们也会同样爱你,不会因为你这小小的不完美就不再尊敬你。」
一声从喉头发出的悲鸣从皓月胸口传出,让她听得心都揪紧了。
她搂紧怀中因为压抑而颤抖的男人,「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让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也可以好好栽培他们成为国家未来的栋梁,成为你的左右手,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泪水溃堤了。
「呜……呜呜……」一旦说出心中的秘密,压力瞬间释放,琅邪再也强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这哭声道尽了内心那个受尽苦难的孩子最大的恐惧。
皓月也跟着哭了。
教她怎么不爱这个男人?
他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敏感,强悍专制的外表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凌,教皓月怎么忍心再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