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奔狼吞虎咽的扒着饭,两眼虎视眈眈的瞪着桌上的菜,右手不忙夹菜、扒饭,夹菜、扒饭。
水煮鲜虾、干煎黄鱼、清炒空心菜、奶油炖白菜,一小碟的辣萝萄,再加上一碗公的笋干排骨汤,菜式不多,却让他吃得津津有味。
这厢他专心无碍的吃饭,那厢她们两姊正为了“房事”争闹不休。
“为什么我得跟他一间房?”许羡恩用力的皱着眉,粗鲁的把碗放到桌上。
“因为我是妹妹。”许羡棋温婉的微笑,一点也不受干扰的吃饭。
“为什么姊姊就一定要牺牲?”她大吼,生气的瞪着妹妹。
“谁教你把他带回来,又谁教他死皮赖脸的要留在这儿?”许羡棋用柔柔水袖,轻轻抵着自己的口鼻。“自作孽啊……呵呵。”
许羡恩哀怨的瞪着始作俑者,“男高中生,你什么时候才要滚回你家去?”
被拷问的人默默的忙着吃饭,可没空闲理她。
“你!”
许羡恩真不愧是粗鲁的,不,是女侠的代表,一个拐手三两下就把他压制在木桌上。
滕奔眨眨眼眸,一手被她拐压在桌上,一腿膝盖被她踩在脚下,衣领被她狠狠的揪起,她蜜色的容颜映在他脸前,一瞬也不瞬的瞅着他。
“呃……”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滚蛋?”许羡恩恶狠狠的眯起眼。
“我觉得你们满有趣的。”他微笑,然后轻轻的把她的手脚拿开。“我喜欢观察怪人,这就是我的创作感,所以我决定留下来观察你们。”
许羡棋一脸嫌恶的捂住口鼻,“她是,我才不是。”
“你只要碰到讨厌的事,就会用袖子捂住嘴巴和鼻子。”滕奔露齿而笑,一面指着她的动作。
“喂!男高中生,我救你的目的,可不是要让你把我们俩当成动物园里的猩猩、猴子来观察的啊!”许羡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又回复到方才的动作了。
“我的名字叫滕奔,而且不是男高中生。”他又轻轻的把女侠的尊手、尊脚给移开。
“叫男高中生比较亲切啊。”许羡恩面露“微笑”的看着他。“有意见吗?”
“没……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许名羡恩。”许羡恩冷笑,指了指身后的妹妹,“她叫许羡棋。”
许羡棋轻颦娥眉,水袖掩鼻。“请不要将我的闺名随意告诉陌生男人好吗?我还未出阁呢。”
对峙中的一男一女,没人理会她的埋怨。
“别扯开话题,我警告你喔,我才不要被人家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观察。”她眯眼。
“这是职业病。”
“那又怎样?没人愿意让你观察,况且,你留在这儿,我还得多养你一个废物!”许羡恩龇牙咧嘴的看着他。
“哟,敢问这位姑娘,你这句话的意思,可是说小女子是个废物?”放下碗筷,许羡棋巧笑倩兮的踩着小碎步来到姊姊面前。
“本来就是。”许羡恩倒是十分刚正不阿的直述。
“嗯,这又是我观察到的另一点,你们两个很喜欢吵嘴。”既然那位粗鲁的小姐已经移转目标了,他也可以专心品尝美食。
“变态。”许羡棋水袖轻轻的捂住小嘴,然后对着姊姊。“自己招进来的祸害,就要自个儿收拾呵。”
许羡恩皱着八字眉,瞪着又悠哉的回位子上吃饭的妹妹。
“喂!男高中生,你要留下来的话就要缴伙食费,而且还要在客厅打地铺喔厂许羡恩气嘟了嘴,闷闷的坐回位子上。
“缴伙食费没问题,但打地铺……我不要。”滕奔很快的就回绝了。
看看这间简陋到不行的小屋,两边就是两姊妹的房间,中间一块又被厨房和浴室给分割了,也只剩小小的方寸之地,凑巧的是,还正对着大门口。
现在是九月倒还好,再过没多久冬天到了,北风一吹,寒意萧萧……隔日早晨,他倒成了冰棒一支。
“为什么?难道要我把床分你睡?”许羡恩瞪大了褐色眸子,然后连忙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他不解的偏头。
“男未婚、女未嫁的,当然不能同处一室啊!”她急吼。“更何况是同一张床!”
“哟,难得你也知道这道理呵。”许羡棋在旁边火上加油,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今早在亲姊姊的淫威之下,她不得不与男人独自共处一室。
“那我睡床,你睡地板,你觉得如何?”滕奔偏着头瞅她,一边舀着碗公里的笋干排骨汤。
“不愿意——”她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还拉长了音说话。
“所以,结论就是我们两个睡同一张床上。”他对着她微笑地点了点头,捧起碗喝汤。
许羡恩用力的皱眉,一边小声的嘟嚷着:“凭什么我就得让你留下来住……”
“因为我想留下来住。”放下碗,滕奔绽出一朵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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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想留下来住!因为我想留下来住!”许羡恩不停的嘟嚷着,小手一边忿忿不平的把软呼呼的忱头塞进枕套里。“他想留下来住,我就得收留他啊?”
气不过,她双手紧紧握拳,然后扁枕头出气。
收留一个人住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更何况人家还要付伙食费来着,这间房子又是自个儿的,不必缴房贷或房租。问题是,她就算再怎么大而化之,总也还是个女孩子家啊,要她跟个大男人同床,还得被人家当猴子看,怎么想都……唉。
想到这个,许羡恩就整个人软趴趴的瘫在床上。
唉。
哎呀!她灵光一闪,总管老伯伯不是说要准备泡面、罐头吗?这正好,叫那男高中生去帮忙搬吧!她可不指望那个只会捧书本的妹妹。
许羡恩的一贯风格,就是想到就做,她一刻也没停的冲到客厅,找到缠着妹妹问东问西的滕奔。
挺悠哉的嘛?等一下我就让你笑不出来。许羡恩不自觉的,唇角露出奸险卑鄙的微笑。
“嘿,男高中生,你跟我出门一下。”
滕奔过身看她,“要去哪?你要做什么?”
真龟毛。“不会把你带去卖掉啦,去帮忙搬一些东西,不然你明天就没菜可吃了,想干吃白米啊?”
“喔。”他站起身,指指仍是坐着的许羡棋。“那她怎么办?”
被指的人,还全然无所觉的读着她的书。
“我向你保证,等我们回来,这家伙肯定还在啃她的书!”许羡恩不等他说话,迳自走出门外发动车子。
“性子真急。”滕奔笑笑的摇了摇头,也着她的脚步走出门,还仔仔细细的关好木门。
“男高中生,你动作快一点啦!”
许羡恩已经骑上车了,脚还不停的晃着,催促他动作快一点。
“我有名字,我叫滕奔。”
“看你这么慢吞吞的样子,一点也不符合你的名字。”许羡恩嘟嚷着。
“跟你这种急惊风一比,奔字反而比较适合你。”他取笑她,“或者是冲,不然躁字也满不错的。”
没料到他会听见,许羡恩横眉竖目的暗自生气。坏人!坏心肠!坏脸蛋!坏嘴巴!她气呼呼的暗咬银牙。
看这个家伙,脸形瘦尖,一副无福之相:再加上大眼微弯,肯定勾引过不少少女芳心!然后比她这个女人还要粉红的薄唇,看了就讨厌;看起来俊雅的眉型,其实只是表相而已。这个男人根本跟睡着时是两回事!
她后悔救了他,早知道放给他死、放给他烂,也好过招来一只坏虫,真是自作孽!许羡恩望着他的脸,内心缓缓的淌着鲜血。
“怎么看我看到呆了呢?呵呵……快走吧。”
这个姊姊,有时候倒比妹妹有趣,个性又急又冲,有点像是火山头,看来和她同宿,应该会满好玩的。滕奔愉快的戴上安全帽,然后重重的往后座一压。
“真自恋!难怪这么讨人厌……”许羡恩又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过还是乖乖的催动油门离去。
第一分钟,在沉默中度过。
第二分钟,滕奔有点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但没人理他。
第三分钟,他有点受不了了,试着寻找话题。
“嗯……”这是个发语词,因为他不晓得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你想大便啊?”她索性机车往路边一停,“请便。”
“我没说要上厕所,我是想跟你说话。”他突然觉得,她好像满讨厌他的。
自从他坚持要住她家开始。
“喔……”许羡恩又继续骑车。
“我可以叫你羡恩吗?”滕奔很努力的释出最大的诚意。
“随你。”她根本就不想理他。
“那叫小恩?”
“我说随你。”
“恩恩呢?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你要是再白目下去,我就会把你的脖子扭断,然后丢到山里喂狗!”她冷冷的笑了出来,然后转头瞪他一眼。
“呃……恩恩,其实你不生气的时候很漂亮。”刚才其实已经听那个妹妹说了一些有关姊姊的事了,她虽然没有真正的武功,但好歹也是一身蛮力。
一想到她一个弱质女子,单凭己方就把他扛回家,滕奔就觉得腿软,虽然他不胖,但好歹也是个男的,不轻啊。
“多谢夸奖。”许羡恩撤撇唇,摆明就是不想跟他再有言语上的牵扯。
“你们姊妹,怎么会想住在山上呢?”
看起来,滕奔还是不死心。
本来还想再嘲讽他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许羡恩很努力的说服自己口气好一点。“因为我妹和我喜欢扮成古人,爸妈死后,我们两个就花了点钱,买了现在那个屋子。”
“原来是故意住那里的啊,可是住在那儿不会不方便吗?”滕奔见她不再浑身是刺,连忙继续问下去。
“还好。”许羡恩撇撇唇,真不知道自己干嘛多管闲事,把这个麻烦高中生捡回家。
“可是,很暗耶……”滕奔皱着眉,左看右看,暗黑的山路,只有稀落的几盏灯光映着路面,他怎么样都想像不出来,两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下山会有多危险。“你们两个这样怎么行?尤其是这么晚,山上很危险的。”
脑袋里不停的接收他的杂音,许羡恩第一次觉得从家里到山下的路,竟是如此的遥远。于是,她再次懊悔为何要救那条大烂虫。
“喂,男高中生,我开始怀疑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迎着风,她说。
“我是男生。”
“看起来根本不像。”她愉快的看着眼前的看板,默默感叹终于到目的地了。
许羡恩迅速的在大片空地上找到空位,摩托车一弯就挤了进去。
“呼,下车吧。”
滕奔顺从的下了车,但脑袋里还在想……为什么她说他不像男生?望着她完全不停留的脚步,滕奔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他到底哪里……不像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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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掩着微张的小嘴,许羡棋颤抖的说:“家里……家里是半点银两也没了吗?”
看着刚入门的两人,——个抱了一大包饼干、罐头,另一个拖着一整袋泡面,相同的是,两个人都喘吁吁的。
“啊?”认真的拖着一袋泡面的许羡恩,没料到自家姊妹会问这个,一时之间倒也呆了。
“家里是半点银两也没了吗?那么,把我素日饲养的鸡拿去卖了吧!好歹也能换到一些碎银。”她小脸突地写满了女性的坚毅,素手坚定的握住长姊的手。
“没……没有啊,谁跟你说家里没钱了?”许羡恩怪异的看着妹妹。
“那你为何买了这么多干粮?”许羡指着她手上的袋子。
“因为总管伯伯说,最近常地震啊,怕像几年前那个大地震一样,所以先存干粮啊。”许羡恩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更何况你自己在家时,肚子饿了也可以吃啊。”
“总管伯伯是谁啊?”滕奔插话。
“我帮佣地方的总管啊。”许羡恩回答,顺势也看到他还扛着一大袋的食物。“男高中生,你可以放下了啦,你想扛到几时啊?”
“你堵在门口,我要放哪啊?”滕奔没好气的说。
“啊,抱歉。”知道是自己理亏,许羡恩连忙闪到旁边。
“呵……”许羡棋轻轻的打了个呵欠。
“羡棋累了?快去睡啊。”滕奔露出大哥哥的无害微笑。
“她不到凌晨两点不睡的。”许羡恩带了点嘲讽的冷笑着,动手把干粮分成两大包。
“但我真的要去睡了呢。”许羡棋慵懒的打了个呵欠,收拾自己刚刚读的书。
“现在才十点多耶……”许羡恩傻眼了,她这个妹妹,从没这么反常过。
“嗯,我从今早男高中生来了以后,就一直没睡到现在。”她再度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你没睡都在做什么?”许羡恩皱眉,手边理出一包干粮推向妹妹。“喏,这包给你。”
“你不是要我好好的‘盯’着他?”许羡棋苦恼的摇摇头,纤纤小手揉了揉眼皮。“盯得我眼珠儿发酸哪。”
“天兵。”她有时真的挺怀疑的,自己妹妹看了那么多书都是看到哪去了?
“呵,那我去歇息了,两位夜安。”她稍稍欠了个身,抱起桌上的干粮往房里走去。
“羡棋,会不会太重?要不要我帮你?”一直站在旁边的滕奔突然出声。
“她搬得动啦,又不是什么弱女子。”许羡恩一脸受不了的看着他。
“但是跟你一比,她比较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滕奔一脸深思的说。
她皱紧英眉,真想给他两拳。
“你言下之意,该不会是说我是丝毫女人味都没有的男人婆吧?”她巧笑倩兮的瞅着他。
“不是丝毫都没有,不过满少的罢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搭着他的肩,笑得愈发清甜。“喔?多少?”
他比了比小指指甲,“也许有这么些吧,或更少。”
许羡恩的笑容愈来愈甜美,唇边的弯弧也愈加明显,就在滕奔看呆之时,一记闷拳硬生生的招呼到他肚子上。
“噢!”他抱着肚子,惨叫一声。
这女人……的确像她妹妹说的一样……蛮力不小啊。
滕奔狼狈的抱着肚子,反观许羡恩,倒是一脸闲适的走向房间。
“这位男高中生,我手无缚鸡之力,桌上那一大包干粮,就劳你替我扛回房里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滕奔痛苦的抱起那一大包,也跟着她的脚步进房间。
他今天就是睡在她房里的,一间很干净、很中性化的房间。换言之,就是一间很不像女生房间的房间。
不小不大的空间,只放着一张双人床,以及一个衣柜,整个房间里大概只有床上的猫咪玩偶较为女性化吧。
许羡恩就坐在床上,中间横隔了一条厚被,看得出她想师法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包放哪啊?”
“放床边啊,这样大地震一来就抱着逃。”许羡恩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真的要跟我一起睡喔?”
滕奔眨了眨清亮大眼,然后一跃上床,坐在她身边。“真的啊。”
“可是……”她觉得脸颊好烫,小手偷偷抚在脸上。“你不觉得很……很怪吗?”
“不会啊。”
他的眼单纯得就像小孩一般,完全没有性别上的分野,眼里闪着纯真的光芒,不停的剌向许羡恩的心,让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不像孩子般纯真,也不像他的。
一方面想答应,因为好像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另一方面,女性的矜持却又让她打从心里感到怪异。
“你……你考虑一下去客厅睡嘛,我拿两床被子给你好不好?”许羡恩双眼忒亮的瞅着他。
滕奔皱了皱眉,然后摇摇头。
“我家有很多被子的,要几条就有几条,绝不会让你冷到的。”她很努力的说服自己有耐心,要说服别人之前,耐心是第一要件。
他还是摇摇头,“我半夜会不由自主的踢被。”
“没关系,我会起来帮你盖被子的。”她一脸万事好办的样子。
耐心、耐心,许羡恩,你要有耐心喔!不可以现在就扁他,这样的话才不会功亏一篑。
“可是,说不定你起来的时候,我就已受寒了呢!”滕奔偏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被单。
“不……不会的。”笑脸差点破裂,许羡恩连忙在她还没发飙前补好。“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只要你不要跟我同一张床就行。”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滕奔轻轻的张开薄唇,“可是我想睡床。”
许羡恩深深的吸了口气,再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就在滕奔以为她又要暴力相向之时,她突然坐在床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哇——你欺负我!”她可怜兮兮的抽泣,整个人像是秋风里的落叶,抖个不停,小小的鼻头突然变得红通通的。
“呃……”滕奔皱眉看着哭泣的她,他不喜欢也不习惯看女孩子哭。“你别哭啦。”
“谁教……谁教你欺负我……”她抽抽噎噎的说话,话也得断断续续。
“我只是说我想睡床而已啊。”他委屈的喊冤。
“难道你要我一个弱女子去睡地板吗?”她控诉的看着他,双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他的衣领。
“呃……你这样,算是弱女子吗?”滕奔瞄了瞄领子上的手。
她停止哭泣,他也停止了男人生来对女人就有的怜爱之心。
她放开他,小手撑在床单上,皱了皱小脸,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呃,你不要这样啦……”他为难的搔搔头,“不然这样好了,你睡床,我睡床边的地板,然后你帮我铺多点被子?”
她停止了抽泣,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用力点头,“真的。”
“好。”许羡恩破涕为笑。
“那不能再哭了喔。”
她点头。
他突然觉得,其实她也有像女孩子的一面嘛。
滕奔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我去厕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羡恩好心情的拿出厚被帮他铺床,一边露出卑鄙的微笑。
她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