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伤腿就算、加入婚姻介绍所的会员也罢,但——为何连半夜喝个水也会跌跤,还会跌坏了石膏,让他倒地不起。
不过,该庆幸的是,他跌倒时,刚巧把桌上的手机也一并抓下,现在,他至少可以轻松打手机求救,而不必费力爬到电话旁边。
但——叫救护车?太丢人,又不是想上新闻。
找他的助理?那人都不知己睡到第几重天。
找亲人?好的在国外,不好的早八百年前就已不再联络。
那些不熟的同学、朋友也就更不用提。
可怜的他,居然连个救命的人都找不到。就在他按着手机的电话簿时,竟搜寻到一组新的号码,是他今天中午才补上去的——杜若秋的手机。
中午用餐时,他不小心掏出她上次给的名片,本来要丢,但想了想后,他决定留下她的手机,虽然不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他就有试打的机会。
与其拜托那些不熟的人,他宁愿找她。
也别问他为何找她,他就是觉得她能让他信任,他也情愿信任她,就算她超级会说教。
「喂?」浓浓的嗓音,看来也睡得很熟。
「我是靳雷远。」他低沉的声音报上自己的名字,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不知怎地,他知道杜若秋一定会过来帮他。
对方顿了顿,然后先是一些彷佛是有东西摔下地板的碰撞声音,然后才传出一声惊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嫌他扰人清梦,才开口就是关心的口吻,就连平常冷漠惯了的靳雷远也不禁微微一笑。
半夜听着她的声音,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享受,如果他的脚没事那就更好了。
「是不是脚怎么了?」
靳雷远神情一变,质疑她是不是有透视眼?
「我摔倒了。」反正最遭的情况都让她参与了,他也不介意让她知道他此刻的困窘处境。让一个人知道,总比让全台湾的人知道好。
「那快叫救护车啊!」她紧张大喊。
「丢脸的事情我不做,再说,我也还没到需要叫救护车的地步。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带我去医院?」
「喔,好,你住几楼?」边问,杜若秋边换衣服。
「十二楼,右边。我有一把备用钥匙藏在窗户边。」
「好,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靳雷远眉开眼笑。
一个弱女子哪能抬得动一个大男人,他要她来,不过是想看她有没有办法,这纯粹是一种想看她烦恼的恶劣个性而已。
对她,好感——稍稍有一些些;喜欢——或许……或许也有一点点吧!
因为她真的善良单纯到令他不禁想——欺负她。
小高说的没错,他就是爱欺负人,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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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
杜若秋拿着钥匙开门,然后轻轻关上,顺手把灯打开,转身就瞧见面前躺着靳雷远。
「你还好吧?」杜若秋赶紧上前蹲在他身边,一脸着急。
靳雷远没好气地说:「我都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了,你觉得会很好吗?」
杜若秋抿抿唇。「你撑着点,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身高矮了靳雷远将近十公分的杜若秋吃力地先扶起他,然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依然撑不起他。
她使力、使力、再使力,最后气喘吁吁。
「对不起,我没办法,我……我还是帮你叫救护车好了。」省时又省事。
「若需要救护车,我也不需要叫你了。」
「很痛吗?」
「暂时……还好。」
「那我请小高来帮忙好了,他家离这里很近。」
又听见小高的名字,靳雷远原本还不错的心情,此刻被破坏殆尽,他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但不气一下,好似就对不起自己。
「这么晚还能叫得动他,你们感情很好哦?」专注在杜若秋的神情上,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酸。
杜若秋也不否认。「当然,除了妹妹,小高跟我的感情最好,况且,他人又不错,经常会帮我的忙。」
「怎么认识的?他也是你的会员之一?」早忘了自己的脚伤,他现在只想了解他想知道的事情 有关她的一切。
「就有次我要参加一个婚礼,那是我凑和第四对情侣的婚礼,我因为睡过头又等不到计程车,幸好是小高经过,载我一程,在车上聊一聊,我才知道我们住得很近,后来他说没事,就……顺便陪我参加婚礼,之后我们就成为朋友啦,所以,你看,交朋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说到最后,杜若秋还不忘上一堂机会教育课。
「『顺便参加婚礼』?这种事有顺便吗?」顺便——应该是司马昭之心吧!
杜若秋搔搔脸蛋,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原本要陪我出席的人不克前往,所以小高才自愿陪我,他说女孩子是应该让人宠的。他人很好吧!」说完,她甜甜笑开,眉上净是笑。
靳雷远抓住他想明白的那一部份又问:「他不是你男朋友?」
杜若秋先是摇头,然后才说:「不是啊。」
靳雷远喜不形于色,眉梢又悄悄扬高。
看来,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恋了。
「再说,我也不认为我配得上小高,你可别看他只是个司机,他懂得可多了!我每天都会准备三个问题问他,不管我问什么他都能回答出来,实在很厉害说!」她最崇拜有智慧的人了。
「那有什么吗?多看点书不就成。」他反驳道。
「可是,我就没那么厉害,读到大学还是普通普通而已。若不是小高说想先存点钱再结婚,我早想帮他介绍对象了。」她想小高只要经过她妹妹包装一番,包准也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
靳雷远的眉头不知不觉开始打结。
听她称赞别的男人,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就没听她称赞过自己?
虽然明知不同领域,就好比不同天,根本无法相比,但他就是不甘输这一口气。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你也可以考我。」
杜若秋打量他,目光无限怀疑。「你?」
轻轻一笑,那笑容可比冰库。「信不信我在这里杀人弃尸?」
没有停顿,杜若秋赶紧问了问题:
「『食色,性也。』是谁说的?」
半晌,空气中毫无声音。
靳雷远答不出口。
会这么问,就表示答案出人意表,但他却是怎么想也想不到。
既然不是孔子,孟子?墨子?老子?庄子?韩非子?还有什么子啊?
瞧靳雷远伤脑筋的样子,惹笑了杜若秋,遂而拍拍他的肩安慰:「好啦,别再想了,除非中文系,要不然很少有人知道正确答案。我跟你说,是……」
靳雷远及时掩住她的嘴。「别说,我一定会想到答案,到时候再告诉你。」他才不想承认输小高一截。
掌心与唇的接触,霎时让杜若秋红了脸,她不说话,垂了头。
靳雷远瞧见她的动作,才知自己与她过份亲昵了,连忙收手。
暗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着火才怪。
「那个……我一个人真的没办法,还是找小高来好了。」说了一堆,杜若秋基本上还不清楚靳雷远为何对小高如此好奇,难不成……
「我说了不用找他。」他瞪着她,就算小高现在就住在他隔壁,他也不会答应。
就算她对小高只是朋友之情,但难保对方也是这么对她。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男人,真是单蠢到不行。
可是,半夜为了一个认识不深的人所打来的电话,就匆匆赶来,她也的确单纯过头了,是笃信人性本善吗?
「真的不用吗?」
她又问,得到的却是布满冰霜的脸。
杜若秋猜测靳雷远是不想让小高看见自己的狼狈,然后又将之联想到另一个方向去,当下有所顿悟。
她猜靳雷远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种丑样。
难怪他对他要相亲的对象一点都不好奇,就连她要给他看对方的资料,也被说麻烦,原来仍旧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性向。也是啦,在这个社会,这样的恋情的确不要曝光比较好。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高的啊?他们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而已,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顿了顿,杜若秋决定今晚一定要讨到真相,否则就害人了。
「雷远,我想,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想怎样?
「我问你,你尽管老实说,不用怕丢脸。你是不是喜欢——小高啊?」上次还有小高在,她想他也可能是不好意思开口承认。
听完问题,靳雷远的两道寒光顿时如雷射迅疾扫射过去。
「杜、若、秋!」他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竟敢还怀疑他是同性恋?真是不想活了。
眼光若能杀人,杜若秋大概已经被切成一百零八块了。
呵呵!这应该是彻底否定的意思了吧?
杜若秋非常了解了,不敢再乱想。
缩了缩脖子,她赶紧起身,笑说:「我想你一定渴了,我先去帮你倒水,等等喔。」
先逃再说,没一会儿,她端着一只玻璃杯快步走过来。
「你的水,啊……」
不熟悉靳雷远的家里摆设,刚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的杜若秋就让地毯绊倒,眼见要贴地了,幸好靳雷远赶紧捞住她。
「没事吧?走路要看路啊!那么一片大地……」收不到感激的视线,却察觉到两道冰冷视线,靳雷远这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你不是不能动了吗?」生平最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杜若秋将杯子交给他,转身欲走。
「我可以解释。」他迅速挡在门边。
杜若秋僵着一张冷漠的脸,无情道:「让、开!」她温柔归温柔,但扯到欺骗,她也有所坚持。
两双眸子交缠,有的,只是冰冷。
于是,靳雷远往旁边稍稍一退。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是理亏,只是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她的声音与表情让他的胸口有些莫名的酸。
他没想到让她讨厌的感觉,竟是那么——糟。
以为可以吃定她,结果却刚好相反。
失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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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过为了一个女人整夜睡不着的经验,靳雷远本想跟她解释,但却因为不晓得她住几楼,只好早上在大门口前守候。
好不容易等到八点二十分才盼到她下楼。
「若秋,我……」
还来不及解释什么,杜若秋早继续往前走,理也不理。
「若秋!」他不死心又喊。
她依然没有停下。
这会儿,他恼了,三步并两步上前拦下她。「杜若秋!」这次连名带姓的喊。
杜若秋也不甘示弱回敬。「做什么?靳雷远!」
「我要跟你道歉……」强硬的气势很快就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