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叼着雪茄,李诺翔坐在二楼书房的长沙发上审视一叠叠文件。眼神流转间,他瞧见门口处悄悄探头察看的女孩。
“崎崎,进来。”他将资料搁在一旁,微笑迎向踏人书房的女儿。
“爸,还在忙啊?我待会儿再来好了。”
眼见女儿转头欲走,李诺翔赶紧挽留,千万美金生意也比不上女儿一笑。
“已经忙完了。来,爸爸抱抱。”
李翡崎高高兴兴地投入父亲的怀抱,小脸磨蹭着宽大的胸膛。窝在身长一八O的父亲怀里,一六O公分的她宛如洋娃娃般娇小。
“女儿,你的漂亮妈妈呢?”
“你是说你那位美若天仙的妻子啊?”李诺翔看着李翡崎俏皮的双眼转呀转地,分明是想钓他的胃口。“妈咪说要做些小蛋糕给你和浩恒吃,现在正和林妈在厨房里忙。她叫我上来看牢你,以防有人偷溜去八大胡同玩。”。
什么年代了,哪来的八大胡同?
李诺翔握指轻敲女儿的脑袋,笑道;“还要你妈叫你才肯来陪爸爸,宝贝女儿,你太没良心了吧?”
李翡崎抚着脑袋,忍不住喊起冤来。“李大总裁,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平日有事无事都会看到你和你老婆卿卿我我,沉醉在爱的天地里。我如果不适时闪开点,打扰人家谈情说爱是会遭天打雷劈的,您说是吗?亲爱的爹。”
面对女儿强而有力的控诉,李诺翔只有讪讪傻笑的份。她简直比当年的妻子更顽皮、更古灵精怪。
“好了,爸爸,不糗你了。说故事给我听。”李翡崎好心地放过老爸,说出来书房的主要目的——听故事。
“故事?”
“对!你和妈咪的故事。”。
李诺翔扬起浓眉,看着满脸期待的女儿。“你妈咪没告诉过你吗?”
“有,我问过一次。结果她还没说半个字,泪水已经哗啦哗啦地狂泄出来,我差点被她的眼泪淹死。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提起这件事了。”
“好吧!”李诺翔抱着女儿,下巴枕在翡崎的头顶上,像是说床头故事般的缓缓启口。”
“很多年前,有一个男孩,父母在一场工厂大火中丧生。因为家里清寒,办完丧事后,年仅十岁的他只好离开家乡,寄居在异地的富有亲戚家中。”
李诺翔抬起头,眼神飘向远方,儿时回忆仿佛历历再现。
“小时候的男孩,除了课业以外,还要帮忙做家里所有的杂事,提水、生火、煮饭、打扫。吃不饱,睡的是主厝外的小木屋,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大户家庭中过着和佣人一般的日子。”
这是他最无助的阶段,没有家人,只有自己。
“因为长期劳动的关系,他的身子长得比同辈们高大,个性冷漠,不爱搭理人,学校里的同学大多不愿跟他来往,只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小女孩搭理他。她生得一张很可爱的小圆脸,活蹦乱跳,胆子很大,非常顽皮,她的名字叫作筱笛,是隔壁望族游家最疼爱的小女儿。”
那就是她的母亲了,翡崎在心中暗自思量着。
“筱笛常常跟在男孩的后头,他做什么工作,她也跟着帮忙什么。就算他吓唬她,对她叫骂,甚至假装要动手打她,她还是笑嘻嘻地,仍然继续跟着他,我行我素。”他陷入回忆中,片刻未曾出声。
“爸,后来呢?”李翡崎提醒父亲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年,两人逐渐长大,男孩念完当地的职校,服完兵役,离开寄居多年的豪宅,独居在村庄外缘。此时的女孩已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再加上富家身世,成为当时村内所有单身汉的梦中情人,男孩也是其中之一。多年来的相处,使得两人情慵暗生,直到男孩脱离了豪居牵绊、独立生活时,他们才互相告白,许下非卿不娶、非君莫嫁的山盟海
誓。”
停顿一会儿,清了清略嫌干涩的喉咙,他接着述说。
“筱笛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情后,立刻来找男孩谈判。她的父母要求他离开他们的宝贝女儿,否则将使他无法在庄里立足。男孩拒绝了,但是为了他和筱笛的未来,他决定到台北打天下,并且和筱笛约定六年后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
每每想起当年的天真和单纯,比起现在饱经沧桑的自己,像是天堂和地狱般相隔。岁月无情,但往事却丝毫不曾由心中淡去。
“男孩来到台北之后,才发现想要出人头地难如登天。在阴错阳差的际遇中,他踏人了黑社会,在刀光血影中生活。当时正值各帮派换血、势力交接之际,五年下来,他凭着聪明才智、大胆的手腕和极佳的契机,创立了傲天盟,成为当时北部第一大帮。成立盟的初期,百废待兴,他虽然忙得昏天暗地,但心中时刻惦记着六年之约,他对自己立誓,一定要在约定时间内娶回美娇娘,两人再也不会分离。然而在他即将履约那年秋天的午后,浑身狼狈的枝笛不预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迫间之下,才知道筱笛的家人打算把她嫁给邻庄陈家大户的幺子,为了躲避一场不情愿的婚事,她冒险离家逃到台北来投靠他。一对苦命鸳鸯终于如愿以偿,在天地为证、两情相悦的情况下私订终身。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时逢黑道动乱敏感时刻,再加上不愿妻子卷入江湖是非之中,因此并没对外公布他们的婚事,连结婚登记也没办理,彼笛只能做他的地下夫人。但是筱笛甘之如饴,只要能和爱侣在一起,有无名分她都不在乎。一年后,筱笛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此时的他们才算是真正拥有一个家庭?记得你皮夹里的照片?那是你母亲怀你时拍的。”
夜渐渐深了,父亲低沉的声音像迷雾般缭绕在房间之中。
“平静的日子似乎天生与他们作对,南部某些帮派忽然起了争执,到后来演变成派系械斗,傲天盟连带受到影响。他终日为平息各帮派的冲突,疲于奔命。为了不让道上的纷争牵连到妻儿安危,他将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送到中部乡下一个小村落避难,自己好全心全意解决眼前的事件。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几个盟里的叛徒,趁兵荒马乱之际想掠夺盟主之位,进而对他的挚爱下手。待他接获密报带着一批人马赶到居处时,只见到全村残破碎裂的屋闱废墟,浓漆的黑烟不断地冒窜着向他示威。”
“那些人放火烧了房屋?”李翡崎伸手抚着父亲的脸,试图平息紧皱的双眉及激动的线条。
“不,他们把整幢屋子都炸了!”
细嫩的手停止举动,全身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干。父亲当时看到的是炸得支离破碎的建筑,那代表里头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尸骨无存!
可是,她和母亲为何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父亲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紧抱着她,仿佛害怕她会再次消失。
“发生了这件几乎令他疯狂的事件后,原本和善的他整个人变了!变得无情、狠心,他用极端残忍的手段消灭杀他妻儿的叛徒,重整傲天盟,以强大的武力取代原先的劝和手段来镇压动乱,再度统御黑道。因为这次的黑道灾难波及层面太过广泛,引来警、政界的高度注意,待整顿完后,他便离开台湾到美国去,远离这块令他心碎的土地。”父亲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
李翡崎紧靠着父亲温暖的胸膛,细细思量方才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禁开口吐出一大串问题。“妈咪没说当年我们是如何逃过一劫吗?她为何事后没寻找你?她又为什么要一个人过活?这不合道理啊!”
“我问了,当初下台中见她时第一个问题就是问她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讲;只是倒在我怀里不停地啜泣,一直不断地说终于盼到我来。我无法见你妈咪流一滴泪;那比杀了我还更令我痛苦。或许她有难言之隐,我不想逼她,总有一天她会说出来。丧礼完后;我移居加州,每年只有在祭日时才回台湾;统辖傲天盟及后来创立的傲翔集团,都是居于幕后掌控。除了一些盟里重要干部和集团主管知道我的名字,外界只晓得‘JERRY李’的名字。或许如比你母亲才会找不到我。”
翡崎恍然大悟。难怪平日在浏览商业和影视新闻时,总是看到傲翔集团的两大龙头杰瑞李及霍克商的人名,却不见任何照片,当时她还以为不是外国人就是混血儿,这正说明母亲无法寻得父亲下落的原因。
“我一直以为你和纤纤早在二十三年前那场灾难中丧生,完全没想到上天垂怜,让我还能见到你们。”
一颗晶莹的泪水至高处漓落在李翡崎的手臂上,翡崎双手环抱父亲,刻意不抬头看含泪的硬汉,只是用行动来传达对父亲的安慰及宽谅。她一点都不怪他,是命运捉弄人,使有情人经历二十多年的生寓死别才再度重逢,过往痛苦的一切也就随时间烟消云散了。现在所拥有的人事物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她相信母亲一定也会这么想。
经过一段激动情绪时分,李诺翔渐渐恢复冷静的外表。
“公寓住得还习惯吗?要不要再添些什么?”此刻的李诺翔只想摆脱过去的阴影,谈些愉快的事情,例如有关女儿的话题。
“那间公寓太棒了,襄婷差点想连根拔起把它带走呢!诙有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不过冰箱空了,因为今天下午被一只大蝗虫吃光了。明天回去时我还得再去市场补点食物。”提起那间公寓,翡崎心情愉快得连好友都可以出卖。
“你确定是一只?怎么浩恒告诉我他看见两只呢?”
在晚餐前和商浩恒谈天时,商浩恒告诉他当他去接翡蜂时,见到地板上满是零嘴饮料的空袋空罐,像是大军横扫过后般的零乱。
“讨厌!不说了。”翡崎把头埋进父亲的胸膛,遣起发虹的脸颊。
李诺翔原本想给女儿留点面子,一直忍住,最后实在曼不了,大笑出声,久久不止,翡畸拼命用手指戳着父亲的胸口,警告他克制点。
他觉得笑够了才停止,但望着女儿的跟神中仍闪烁着满满的笑意。“宝贝女儿,累不累?该上床睡觉了。”
“不要。”翡崎摇摇头,方才被父亲笑了半天,她绝对要惩罚老爸,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谁叫你笑人家的?还笑得这么嚣张。我不管,我还要听故事。”
“还要听?”
跟见女儿气嘟嘟地噘着嘴,李诺翔马上见风转舵,努力扮起说书的角色。
“那爸爸说些傲翔集团的事给你听,嗯?”
“好!”
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风由半掩的窗台吹人书房,父亲述说着“傲翔”的成立,原为黑道的人如何磨练成为商业尖兵,筹设各地新公司时所遇到的困难和阻碍,以商浩恒为首的傲翔团队如何在国际商场上过关斩将,挣得今天的地位。倾听着的翡崎心中暖烘烘地合上双跟:想着有父亲的日于是如此温馨,就像她多年来梦到的情景一样。
当李诺翔尽责地说完一段时,才发现怀中的女儿早已进入梦乡。他轻轻地抱着女儿,享受片刻浮生宁静。
“崎崎睡啦?”游纤纤轻悄悄地走进书房,滑人他身旁的位置,斜倚着丈夫的宽肩,满足地看着沉睡中的女儿。
“她好漂亮,就是瘦了点,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咱们女儿就是这种吃不胖的体质,这样也好,不用担心过重变形,否则啊,以她的食量,早成了小肥婆。”
“是啊!像她漂亮的妈妈一样丽质天生。”
游纤纤在丈夫的头上敲了个姆粟,笑骂道:“贫嘴!”
夫妻俩笑闹着,刻童压低音量,以防吵醒睡着的翡崎。
门上传来几声轻敲声,商浩恒捧着一叠卷宗走进书房来,向两人打声呼:“师父、纤姨。”
“阿恒,你来得正好。帮纤姨一个忙好吗?”游纤纤见他进来,连忙招招手。
“没问题,什么事?”商浩恒将卷宗放在书桌上。
“帮我把这个霸占我公不放的小丫头扛出去。”纤纤笑嘻嘻地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敢情老婆大人是生气了?!
“亲爱的,你不会连女儿的醋都吃吧?我对天发誓,我最爱的是你,女儿其次,你千万不要误会——”
“吵什么吵?闭嘴!”游纤纤突然下了一道禁口令,李诺翔果真听话地合上嘴巴。
“崎崎虽然很轻,但也有个七、八十斤,要是叫你师父抱她回房,可能他这把老骨头就被拆散了,所以麻烦你把她丢回房间去。”
“我哪有这么没用!”李诺翔发出严正的抗议,听老婆把女儿说得跟小猪没两样,论斤论两的,那他岂不成了猪爸爸——正确学名叫作猪公?
游纤纤索性拎过丈夫的右耳低声威胁。“你晚上是不想抱老婆睡觉了是不是?如果不是就给我闭嘴!”
谁叫他是妻管严俱乐部超级荣誉会员,老婆至上,太太万岁,这会儿只好乖乖地闭上嘴,任由恶妻宰割。
“纤姨,我愿代师父服其劳。”商浩恒忍着不停泛起的笑意,神色自若地向游纤纤表示,然后由李诺翔手中接过安睡中的小女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拥人双臂中。
原先陷入沉睡的她痞觉身旁有所异样,于是睁开惺忪的跟睛,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模糊的眼遇见一对明亮温柔的双眸,她耳语道;“哦!是你。”臂懒地转个身,藕臂攀上商浩恒的颈于,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蠢动地找到舒适的位置后,继续寻梦去了。
李诺翔夫妇不约而同望着商浩恒,见到的情形令他们难以置信,一向面带酷样的徒儿竟然也会脸红!
“我、我先送翡崎回房,师父、纤姨晚安。”他口气不稳地道声晚安,赶紧逃离两双好奇的眼睛,快步走出书房。游纤纤望着已无人影的门口,轻轻地叹口气。
“老公,你觉得女儿和阿恒在一起好码?”她有十成的把握,女儿肯定是爱上商浩恒了。可是她还不自觉,反倒是旁人都看得出来。
“儿女的事随缘,只要是她所爱的人,我都没意见。只是,我很担心浩恒。”李诺翔同样轻叹。“这孩子的过去不是很光彩,连我也不清楚他是否曾专情对待过一个女人。这几年来,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对他而言,都只是工作之余的插曲。这样的一个男人,纤纤,你认为他了解什么是真心吗?”
他很以这个优越的徒儿为傲,也非常喜欢,但是事关女儿的幸福,他不得不抱持慎重的态度。
“我信他懂。”游纤纤微笑道。
“为什么?”李诺翔纳闷为何妻子如此笃定。
“他看崎畸眼神和你注视我的时候一模一样。”纤纤细手轻柔地抚摸着丈夫坚毅的脸庞,柔声说道:“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用情专一的男人,而且我相信,自始至终,你只爱我一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眼神。没有任何男人能这般柔情万千地看着一个女人,除非他真的、真的深爱着她。”
李诺翔收起先前玩笑的神情,拥紧怀中的挚爱,严肃且慎重地低语:“我无法证明你所说的都正确,但起码你说对一点,很重要的一点——我爱你,用我的心起誓,你是我的希望,我的生命,我的爱。即使死神将我从这世上带走,我仍然爱你如昔。”
她感动莫名,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绝不再离开他的身边。
商浩恒静静地凝视着安稳睡在白色大床上的李翡崎,脑海里重叠着一桩桩的心事。
她在他的心目中已不再是伶俐可人的邻家女孩,曾几何时,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晕,
起初他极力躲避她,借着多如山的公亭和烈酒麻痹自己,想要甩开不应该会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激烈的、渴望的、无可控制的情感。
但是,在夜半独处时,他想念着她;在工作时,他思念着她;他甚至为了她,上星期差点毁了一插国际企业合作会议,只因为他误以为她出了童外,在最后重要协商时刻当场抛下会议中的各国代表,想尽办法要见到她,事后却发现那只是中央机关联谊比赛时打垒球不卜心扭伤了脚踝,休息两天就没事的小意外。
这插风波着实让傲翔集团全体人员几个月之内不愁投有茶余饭后的话题可聊。事情司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到傲天盟内,更是使他一世荚名几乎毁于一旦。
没有人真的相信,堂堂傲天盟的冷血当家会为了一名女子,像个初出茅芦的稚嫩小子一样临阵大乱。
不管怎么做,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
※※※
经过几个星期的内心挣扎和情绪交战,他的心决定高举白旗投降,宜布臣服于爱情的威力之下。
他开始主动打电话找她,假日时带她回别墅小住数日,甚至在繁忙的办公时期,他硬是拨出时间陪她吃晚餐逛夜市,然后回去通宵加班赶完公事。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想见她的欲望。
基于这阵子的相处,他发觉翡崎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这个事实使他常在办公室内无缘无故地微笑,惹得身为机要秘书的东方进以为他忙得头壳烧坏了,不断提醒他去找石磐作身体检查。
他不时的对自己道。
我——商浩恒前人们眼中子坏胚子及陋在仕女名媛口中的冷酷情人,真真切切的爱上了这位可爱的女
子。商浩恒深切了解,他爱她,这份感情已深得无法自拔。
“翡崎,听得见我的心吗?它在告诉你,我爱上你了。”他倾下身轻柔地在她细致的颊上印了一个吻,让它陪伴他心爱的人儿一同飞人瑰丽的美梦。
“能将货物到达的时间缩短为三个星期吗?”
商浩恒站在办公室透明落地窗旁俯瞰逐渐明亮起来的台北市,询问背对他霸着总经理室中唯一一张真皮大椅的人。
这个家伙,每回一来就喧宾夺主地占据他的位子。
坐在皮椅上的男子旋过身,修长健硕的双腿懒散地交叠着,浓郁的乌眉、挺直的鼻梁、性感却镶着无情的薄唇,完美的五官和坚毅的脸型搭配成英俊的脸庞,眼睛射出使人望之胆怯的寒光,他冷哼一声。
“商总,我的船是在水面上航行,不是用飞的。你居然要求我只能花一半的时间把你的货送到指定地点?!”
“我知道,只不过想问问你有没有更快的方法,既然答案是否定的,我无话可说。按照原定行程,六个星期后在阿姆斯特丹的分公司会派人去接货。”
“没问题!”男于冰封般的神情瞬间融化,一个微笑隐约挂在嘴角边。
商浩恒点燃一根烟,望向这位推心置腹的兄弟。
“逸晨,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二百九十一天又四个小时。”叶逸晨精准地说出时间。每年的八月中旬,无论双方有任何大事或远在天涯海角,他们一定会回到台北西区的“CLOCUDS”PUB碰面,点上几瓶好酒,痛快地聊到天明,分享彼此过去一年的心路历程。
今年的日子尚未来临,叶逸晨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可是罕见的事。一定是出了某种状况,迫使这位“芮扬海运”的海外部总裁亲自回国处理,顾道来见见他这个老朋友。
公事?不可能。
比起当年叶芮扬创立时的克难时期,现今“芮扬海运”的营运状况及资本已是位居全球运输业前十名,这样卓越的成就是靠第二代领导者叶建擎和他的侄子叶逸晨奋斗的结果,连“傲翔集团”的商品也是全权交由“芮扬海运”运送,两大企业的合作十分融洽。“芮扬海运”辉煌稳定的业绩,实在没有这位大人物回国处理的必要性。
那,只有私事了?
“什么原因让你提早回来?家里出了状况?”日
叶逸晨点点头。他早知道没有什么亭能瞒得了商浩恒,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和自己不相上下。
“昨天早上小期出了车祸。”
“他还好吗?”
“伤势不轻,失血过多,医生急着动手术,临时需要大量的盘。婶婶辗转几次才联络上在日本的我。等我赶到T大附属医院,才知道小期已经开完刀,脱离危险期了。”
“医院找得到那种稀有的血型?”商浩恒有点讶异。
叶期和叶逸晨同为AB型RH阴性,这种血型少得如风毛鳞角般。
“说来也十分幸运,整个城市档案中只有一个人符合,而她当时就在T大念博士班。她救了小期。”
现年十岁的叶期是叶建擎的独生子,叶逸晨最钟爱的亲人,他将乖巧聪明的小期视为亲弟弟般看待。在尔虞我诈的叶氏豪门中,叶建擎一家三口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他唯一承认的家人。
当叶逸晨提到叶期的救命恩人时,一向冰冷的眼眸竟散发出忿怒掺杂些许怜惜的神情,白手套从不离手的左手食指轻敲着桌面,敏锐的商浩恒自然不会忽视他这种异样的反应。
是个女子?
打从两人相识起,商浩恒就习惯从叶逸晨的跟神及语气中去猜他心里正在想的事。这小子,除非他自己招供,否则那张嘴就像死蚌蛤,拿榔头敲也敲不开。
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使这个在社交田内以无情闻名的男人动了凡心?
“‘她’是谁?”他特地在主词字眼加重音量,示意叶逸晨快快招来。
“一个笨女人。”叶逸晨一反往常地没意会出商浩恒的弦外之音,而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光火。“前一天晚上熬夜,隔天居然捐了一千西西的血液;捐完直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点滴打不到两瓶就想溜回学校。要不是我正好在医院门口拣到了昏倒的她,这下可能换我捐血来救这个蠢女人的命。一点都不懂爱惜自己,亏她还是博士班高材生,生活常识比小学生还差。”
头一回见到这么唠叨的叶逸晨,对象还是个女人。商浩恒摇摇头,跟前的男人活脱是一个月前的自己。
说了半天,叶逸晨突然发现自己像个老太婆喋喋不休,连忙止住嘴,眼角却瞄见好友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在笑什么?”
略带威胁的口吻冒出一句话,他很想伸拳打掉商浩恒脸上图谋不轨的眼神。
“没有,只是想起某个人跟你现在的情形很像。小期没事就好,待会儿要击医院看他?”商浩恒俐落地转开了话题。
“我刚从那儿过来,明天早上再和婶婶换斑照顾他。我来公司找你是想谈一谈芬兰那批货的问题。”
两个男人抛开私事,就合作的业务逐项讨论。
※※※
拖着澜身的疲惫打开公寓的大门,走进客厅,旅行袋和皮包立即被主人随手丢在玄关处。随着娇躯的移动,脱下的外套、衬衫、长裤、袜子,一路散落在房间四周。
最后,仅着内衣的翡崎倒在柔软的沙发和地板之间。
出差四天,绕了半个台湾,视察无数个地点,李翡崎觉得自己像条团团转的小狗,累得直喘气。她一动也不想动,只希望能痛快睡上三天三夜。
半眯着眼的加菲猫电话机选在此时放肆地“铃”响起来。慢慢地数了三下,李翡崎一鼓作气地站起身,走到电话旁拿起加菲的肥手,她听到全身的骨头向她呐喊着它们要休息。
“李翡崎;”要死不活的声音传到另一端话筒处。
“翡儿,回来了?出差累吗?”是商浩恒!只有他叫她翡儿。
翡崎瞬间充满力气,原本要人命的疲劳似乎被他的话语给赶跑了。
“还好,我提早一天把事情办完回来。浩恒,你在哪儿?”四日不见,她好想他。
“在公司里,有些业务刚处理完。吃饭了没?”
“还没,我刚到家。”李翡崎边说边找时钟,七点十分。
“我和朋友正要去吃晚餐,一起来好吗?他想认识你。”
李翡崎考虑一下,决定跟去看看。
“好。给我二十分钟,我冲个澡再出去。”
“我先带他到我们常去的挪威餐厅,你准备好了再过来,我等你点餐。”
“好。浩恒,待会儿见。”
挂上听筒,她一反刚才活死人样,蹦蹦跳跳移向淋浴间。
一袭白色针织衫及橄榄绿短裙,脚踩细带高跟白色凉鞋,李翡崎快步地走进西餐厅,经由侍者的带领,来到餐厅里窗外景致最好的厢座。
两位男士已等侯一阵,起身让女士先行人坐。
“商先生,您准备好点餐了吗?”侍者彬彬有礼地询问。
“一客明虾海鲜套餐,一客丁骨牛排全套。翡儿,你想吃什么?”商浩恒点完后,转向正看着菜单的李翡崎。
“嗯……”努力看了半天,她还没决定。
每回来这儿吃饭,点餐是她最头痛的问题,每样餐光看名字和图片就令她垂涎欲滴,如说香葱鳕鱼、沙朗珍品、极味龙虾、橘子烧鸡,更别提琳琅满目的甜点和圣代了。
光看这个小女人死盯着菜单的模样,商浩恒不需用大脑想也知道翡畸铁定又忙得忘了吃正餐,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索性由她的手中抽回单子,自行浏览一遍。
“一客单点青翠龙虾、蔬菜干贝玉琼、海鲜总汇抄拉、香蒜黑麦三明治,甜点要黑森林再加布丁果冻和大杯的芒果圣代,最后来一壶薰衣草麦茶,记得只加蜂蜜。”
“好的。请三位稍候一会儿,立即为您上餐。”
面带微笑的侍者,早就习惯这位常客的举止,他总是帮身旁的那位漂亮小姐点上许多东西,更好玩的是,她每次都吃得精光,丝毫不浪费食物。
但是此时的翡崎却不知感谢,挨向坐在身旁的商浩恒耳边,颇为不悦地低语道:“你想让你的朋友看笑话啊?点这么多,人家会以为你在养七月半用的猪。”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对甲的酷哥为什么左手戴一只白手套,右手却没戴任何东西?改天找个机会问问浩恒。
商浩恒只是微笑不语。
久不作声的叶逸晨开口解了好友的困境。“我一向最欣赏喜欢吃东西的女孩,何况你很瘦,更该多吃一点。”
他第一眼看见李翡崎就有说不出的好感,尤其她和商浩恒之间似乎有着令他好奇的关系存在。很少有女子能使他一见便印象深刻的,除了眼前的女孩和昨天遇见的女子。
商浩恒颔首,十二万分赞同叶逸晨的论点。为保持身材而拒食的女人是最要不得的,看着她高兴且毫不拘束地进食是一种愉快的享受。
“翡儿,这位是叶逸晨,我的换帖兄弟?‘芮扬海运’的海外部总裁。逸晨,这位小姐是李翡崎,师父的独生女儿,现今在公家机关任职。”商浩恒简单地为两位介绍。
早先在公司,商浩恒已向他述说李诺翔寻得妻子和女儿的经过,如今见了面,他也倒没惊讶。
“李小姐,您好。”
淡淡一句问候,叶逸晨展现外人难得一见的笑容,使得翡崎目光为之一亮。这位看起来比商浩恒更冷似冰山的男子笑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般温柔可掬。
“叶先生,久仰。我不知道您是浩恒的好友,倒是常在报章杂志上见到您的大名。”
“是吗?我很少注意这类新闻。”
没错!但不是你熟知的经济新闻或企业资讯。翡崎在心里默念,面是影艺版和小道绯闻。
和父亲及商浩恒一样,报导不外乎是某某女垦公开宣布暗恋他,和某某交际花交往甚密,或是与某某上演士绅的女儿即将订婚等诸如此类的烂消息。
这些撰写文章的记者似乎对他们在商业上的非凡表现漫不经心,却对私生活极感兴趣,上天下海地跟踪埋伏,只为了一张照片或只字片语。若不是傲天盟的情报网封锁得当,两位当家恐怕早就被新闻记者活剥生吞了。
看来“芮扬海运”的大人物也有这般躲遣媒体摧残的能耐,至少她从没见过三位男子照片被刊登出来。
“也许你不注意倒比较好,他们把你写的跟淫虫一样。”李翡崎喃喃自语地说道。
“抱歉,李小姐,我没听清楚你说的话。”叶逸晨仍然是笑脸对她。
商浩恒心情稍稍浮动,一股不甚愉快的感觉由胸中泉涌出来,他的兄弟难得对女人假以笑颇,更遑是温柔。
“他们把你写的跟淫虫……啊!”天!差点说溜嘴了,李翡崎赶紧抚住自己的口。
“什么虫?”李小姐讲话颠三倒四,是不是太累了?叶逸晨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我是说,我快饿死了,饿得连虫都吃得下。浩恒,还没上莱吗?”翡崎靠向商浩恒的肩,猛扯他的衣袖,企图转移目标。万一大酷哥追问起来,她就完了。说时迟,那时快,白衣侍者推着热气腾腾的餐车过来。
“浩恒,叶先生,开动了。对了,我可以称呼你逸晨吗?和浩恒一样?你可以叫我翡崎,朋友们都是这样叫我。”
虽然是称呼,但礼貌上应诚征求当事人的童见?不过“翡儿”是浩恒专用的,李翡崎不愿让别人享受同等权力。
“当然没问题,翡崎。”叶逸晨一方面欣然接受,另一方面看着对面好友的冰脸瞬间变成愉悦的笑颜。
李大小姐见美食已上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为快,完全忽略了商浩恒喜形于色及叶逸晨恍然大悟的表情。
“什么事这么高兴?”
吃完晚餐后,两位男士先进显然快进入梦乡的小姐回家休息,才回到楼上商浩恒的住所。
“没什么。来杯威士忌?”商浩恒随章应道,走向客厅旁的小吧台,准备倒杯酒款待好友,叶逸晨望着高大的背影,思绪仍停留在刚结束的那顿晚餐。
翔叔的女儿十分随和,在方才的晚餐上,她不停地和他及商浩恒聊天。除了商浩恒外他头一次找到能谈得如此尽兴的人。她待他就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完全不惧他一贯显于外的冷漠。
很显然她看到了他的手。强烈的好奇心使她的跟神闪闪发光,但她却很努力地忍着不问,只是在后来的谈话中不时地将眼光漓到他的左手上。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注目。
“她很注意我的手。”叶逸晨卸下戴了一天的束缚,多年来再度认真地审视它。在好友的面前,无须掩饰。
“还会难受吗?”商浩恒心中隐隐作痛,那是他欠叶逸晨一辈于思情的证据。
“很早以前就没感觉了。”
为兄弟做的事,叶逸晨从不挂在心上,扬起的俊眉示意商浩恒别再提起往事,这是他情愿心甘。他和浩恒称得上是生死之交,这点牺牲比起性命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她是个好女孩,懂得拿捏分寸。”如此慧黠的女人,难怪他的兄弟待她如珍宝。“恒这次是真心的吗?”
商浩恒正在搅拌的手暂停数秒,然后有如机械式的再度动了起来。
数分钟后,他递给叶逸晨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整个人一个顺势沉人对座的沙发中。
“我?真心?”他嗤鼻道。“被称为冷血少主的人会知道什么是真心吗?没有人相信,我自己都会怀疑。”
对面的男人只是浅啜纯酒,不发一语。
“可是,晨,你知道吗?我对她不只是‘真心’两个宇,她是这么纯真,这么聪慧,她的—言一行都使我迷恋得无法自拔。”
他下意识地用手拨开前额的黑发,神情显得有点颓丧。
,很多年以前,我就不再相信世上男女之间有所谓爱情这玩童的存在。我给她们华衣珠宝,她们给我躯体的暂时满足,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原以为我就这样度过往后的日子,潇洒自在,直到遇见她』
“这个小傻瓜!先是替师父挨了一松险些送了小命,后来又参加球赛伤了脚踝,平常没事还会少吃几顿饭,让我一天到晚为她提心吊胆,傲翔的几桩大生意差点让我给砸了,结果,那只会使我更想她。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原本有神的眼蒙上深深的迷雾,激烈的语句逐渐转为喃喃自语,最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此时的他,不是称霸黑道的冷血当家,也不是叱吒风支的霍克商,他只是一个为情所苦的平凡男人。
“恒,你在担心什么?学历?身世?”叶逸晨不明白他为何有这种苦恼,那女孩分明对他有情,难道他看不出来?
“你认为我是那种世俗的人?论学历,我是夜大生,论身世,我是孤儿。这此一般人轻视的缺点,对我而言,是一场场人生历练。现在的我,傲翔贪图的总经理,傲天盟的少当家,全是努力奋斗得来的,我无需自己卑,也无需自怜。”他摇了摇头,沉痛地闭上双眼。“我担心的是,在她纯洁无暇的心目中,我是什么?朋友?兄长?还是可以当作情人的男人?我不敢问,不敢求证,怕是一场空恋。晨,我不曾如此害怕过,现在我还能明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万一有天她有了爱人呢?我能继续守着她吗?”
爱情真的会使英雄气短,使智者迷惑,使凡人失去判断力,黑白不分吗?叶逸晨审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