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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 第九章

  “什么?!”玄炀闻言,倏地起身。  

  “没错,所以我才特地走这一趟啊!”法觥沉著脸回答。  

  赐婚的消息一传出,著实让法觥惊愕不已。因为他知道玄炀十分在意陈意磊,宁可  伤害自己也不愿让她有一丝丝的损伤。这样全心的对待不是爱是什么?!只可惜相爱的  两人皆对自己不够诚实,才会搞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自家兄弟,他能不帮吗?  

  也因此他才会一得到消息,便直奔颛顼王府来告知玄炀。  

  愕然不已的玄炀呆愣了一下,猛然转身想冲出房门,但被一旁的冷樗与项华给拦阻  下。  

  “王爷,请三思。”  

  “让开!”  

  “玄炀,你这样没头没脑地冲出去,能做什么呢!”一把拉住玄炀,法觥对冷樗与  项华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去外面守著。  

  “她不能嫁给玄炅。”  

  “为什么呢?这等殊荣可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啊!”  

  “我不准!”她是他的啊!  

  “凭什么不准呢?她与你非亲非故的。”  

  “她……她的爷爷托我照顾她。”是啊!而他决心照顾她一辈子。  

  “可他只要你让她衣食无缺,没说她不可以嫁人啊!更何况嫁的可是未来的皇帝、  当今的太子啊!”还想敷衍他?怎么说他可都是他的好兄弟,当然知道陈意磊爷爷临终  托孤的细节了。  

  “反……反正我就是不准!”玄炀凶狠的瞪著他,“你管我这么多!”  

  “你……”不生气、不生气,不跟发狂的人生气,“你喔!还真是头驴子啊!牵到  哪儿都变不成马,承认爱她……有这么难吗?”  

  玄炀闻言,脸色微红地侧过头去。  

  要不是情况危急,法觥一定不肯就这么放过一个取笑他的机会。  

  “喂!你到底爱不爱她啊?若不爱,办法也不用想了啊!将她嫁给太子,你也了了  一份责任。”就不信还不现形!  

  “不行!我……她这辈子……是我的。”  

  同样器字不凡、沉稳内敛的两名男子,就这么仇人般默然对峙了良久。突地,法觥  豪爽地大笑出声:“好,好一个不行的理由,就冲著这点,这忙兄弟我帮了。”  

  ~~~~~~~~~~~~~~~~~~~一连几天下来,玄炀每每进宫要见陈意磊,都不得其门而人  ,就连法觥想帮忙从中穿针引线,也都不得其法。  

  而原本就悒郁不已的玄炀在听到法觥今天带来的消息后,就更加的沉不住气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答应赐婚呢?!  

  但这是她亲口告诉法觥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  

  玄炀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心里早已急得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我不相信,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行,我一定要见到她!”他不能就  这么算了。  

  “可玄炅把她守得跟什么宝似的,我们连她改住到哪宫、哪院都不知道,又怎么去  见她?这次我能亲自见著她,也是恰巧玄炅带她去给我姨娘请安,才有机会碰面的。”  他的姨娘就是当今皇后、也是玄炅的母亲。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今晚我决定夜探皇城。”  

  “什么?!”法觥闻言,整个人跳了起来。  

  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暗夜里,冷风飕飕地刮过无人的街道。  

  有别于街道的冷清暗淡,今晚皇宫内院的屋顶上却显得热闹非凡。  

  只见四道黑影无声又敏捷地或起或落,旁若无人地不断在皇宫里探询,然后又似约  好般全轻落在一处庄严巍峨、富丽堂皇的宫楼琉璃瓦上。  

  “好了,我猜应该就是这儿了。”去除不可能的宫殿、楼阁后,法觥轻声开口。  

  没错,就是法觥本人,虽说夜闯皇城是杀头的大罪,但……这么好玩的事他怎会放  过?  

  “我也认为有此可能,看看这些禁卫军防守的严密,就知道里面必定住了什么尊贵  的人。”项华也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玄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炯炯的目光定在下方花园里远远的一个角落。  

  等不到别人的认同,项华忍不住又开口:“要不要——呜——”未尽的话语全落人  冷樗的大掌中,让人听不出他原想干吗?  

  似乎感受到他哀怨的眼光,冷樗只是淡淡地解释:“意磊姑娘在凉亭里。”  

  四人的目光这才全望向凉亭内的孤单身影。  

  “那……”项华将目光收回,望向另外三人。现在呢?  

  法觥叹了口气地走向玄炀:“我们替你守著,下去吧!自己小心点。”  

  没开口的玄炀只是以行动表示,几个起落后他已无声地站在凉亭边。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儿了。才几日不见,她竟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瘦了  一大圈。  

  “磊儿。”这轻轻地一声道尽了他这些日子的想念。  

  陈意磊闻声一僵,颤颤地轻喃:“不可能……不可能的,是我太想他了,他……他  不可能来的。”  

  捂著耳朵的她全然没想到,她的自言自语竟奇迹似的抚慰了玄炀这些日子以来的烦  躁与不安。呵……她也是想他的啊!  

  依然无声地,他踏入凉亭走到她的身后,倾向她的耳际再轻叫一声:“磊儿。”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她一定是想他想疯了,才会不仅耳朵产生幻听,就  连捂著耳朵的手也产生了错觉,感受到言语时的热气。  

  热气?!  

  陈意磊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倏地猛然回头。  

  “啊——”所有的惊叫声全部落人玄炀既狂猛且多情的深吻之中。  

  他轻轻扳转过她的身子,以双手搂抱住她的腰身,密实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不断地在她温软的朱唇上辗转吸吮,烙下心中对她的思念与爱意。而陈意磊也不自禁地  踮起脚尖,环搂上他的颈项,紧贴著他的身躯,满心只想汲取他比酒还浓烈的热切。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玄炀放开了她,乍然中止的激情使得两人仿  若缺气般猛烈地喘气。  

  轻喟一声后,他慢慢低下头去,以熨烫的温柔在她颈边磨蹭著。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呵?”单单一句话就把他内心藏匿许久的情潮全部述尽。  

  但这全然温柔的爱语却也雷鸣般地将陈意磊敲醒。她惊惶地推开了他,双手环抱住  自己:“我……我……”轻颤的双唇微微张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别哭。”玄炀上前一步,想将情绪濒临崩溃的她再度拥人怀中,却见她因他的上  前而频频后退,这才意识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你……不该来的。”鼓起勇气,陈意磊开口道。  

  “不该来?我不该来?!”对于她的反应,他简直不能相信。  

  “没错,我……我都要嫁给玄炅了,该……避嫌的。”是啊!自她答应了这桩婚事  后,她便是玄炅的人了,这道理……她懂得。  

  “你真是答应了?我以为……你……”他又以为什么呢?!  

  “没错,我答应了。”瞥开眼,她故意漠视他眼底的惊愕与受伤。  

  “不准!我不准你答应这婚事。”玄炀神情有些狂乱地上前,紧抓住她的双臂,狂  猛地叫道,“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  

  “你……你……就像我的兄——”  

  “不是,我不是你的兄长,我才不愿做你的兄长!”见她脸色青白且仓皇,玄炀强  迫自己压下怒气,“我怎么对你,你会不知?我等著你长大成人,做我的妻啊!”凝望  她的黑眸含满了千言万语。  

  “我……你……”  

  不是没猜想过他的心意,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爱惨了他,希望他能爱自己的心愿也在  心底许了又许,可……怎么是在这个时候实现呢?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啊?!既惊喜也悲哀,她对自己的处境已是全然的无助与绝  望了。轻闭上双眼,她不愿再对上他满眼的爱意。  

  “太迟了!”陈意磊悠悠地轻喟出声。  

  “不迟,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她这辈子,他要定了。  

  “不行!”一听到他要带自己走,陈意磊断然地拒绝,她用力挣开他的禁锢,“我  不会跟你走的。”为了他,为了颛顼王府,她说什么都不能心软。  

  她不能让他成了他们家族里的千古罪人,她不能!  

  “为什么?磊儿,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些富贵浮名,我不会信的。”他不相信她是  那种贪图富贵荣华的女人。  

  “你……你……”怎么她好不容易想好的理由,竟被他轻易地点破了?  

  “跟我走!”玄炀上前一把抓住她。  

  “不行,我不能走啦!”可这次她是怎么也挣不开。  

  “玄炅的病尚未痊愈,我也答应了要嫁给他,我……不能走的。”不是不愿,而是  不能啊!  

  “借口,全是借口!”他神情狂乱地猛摇著她,“难道你……你爱上了玄炅?”  

  情急之下,陈意磊也回吼道:“是,我是。”  

  这一声承认不仅撼住了自己,也震住了狂乱的玄炀:“你……爱上他了?”这句话  问得轻,也问得冷。  

  怔愣了一下,陈意磊垂下眼睑,冷冷地开口:“是,这就是为什么我怎么也不愿跟  你走。”  

  恨她吧!然后离开她。  

  “你……”  

  见她一脸的漠然,玄炀像被烫著般,倏地推开了她,连她跌倒在地也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吧!一切算我自作多情,也祝你幸福。”话声  甫落,人已飞跃而出,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残月如钩,绵绵细雨开始飞飘而下。  

  独坐在地上的陈意磊望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直到冰冷的身子因雨水的渗  入而颤抖起来时,她才从怔忡里觉醒。  

  “也好,走了……也好,就让他恨吧!没关系,至少他还安好……至少……他曾爱  过我……也好……也好。”  

  突然间,她狂笑起来,久久不歇……
  “你还好吗?”玄炅轻声问著床榻上满脸病容的陈意磊。  

  自从她真正认命地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后,他便不再隐瞒自己脚疾已好之事,反而更  加主动地勤练脚力,为的是能在大婚时,昂首阔步地走向她,将自己心爱的人迎娶人宫  。  

  陈意磊仅是轻轻牵动嘴角来回答。  

  “怎么这么不注意呢?还昏倒在花园里。”心疼她的不爱惜身体,玄炅改坐到床榻  上,轻轻扶起她,将她环搂进自己怀里。  

  尽管陈意磊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力去挣脱。  

  “怎么我身子愈来愈好,你却愈来愈弱了?”疼惜地拍抚著她的背,玄炅不舍她身  子单薄。  

  听到他对自己的疼爱,陈意磊心痛地闭上了双眼,让自己埋人他怀中。  

  这又是怎么一个全心爱著自己的人啊!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啊!何德何能得这两  个卓尔不凡的男子同时的宠爱!  

  可自己注定要对不起他了,因为平凡的她只有一颗心——一颗早已被别人占满的心  。  

  “珀儿说你一天没进食了,想吃什么,我叫人弄去?”虽然喜爱她现在的柔顺,但  他更爱她娇俏顽皮的模样,所以说什么都要把心爱的人照顾好。  

  “我不饿。”出口的话轻软无力。  

  “不饿也得吃点儿啊!我要人去做点燕窝粥来好不好?”  

  “嗯。”拗不过温柔的他,陈意磊随口答应。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皇刚与母后商量过,想将乐承那小丫头婚配给玄炀  呢!你说是不是很好?”一边说著这个消息,玄炅一边目不转睛地注意著她的反应。  

  赐婚?玄炀配乐承?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陈意磊胸口突地整个纠结起来,闷痛不已。  

  “怎么,不好吗?”玄炅再次追问。  

  “好……好啊!真是不错。”亲王配格格,怎会不好呢?  

  一阵昏眩袭来,陈意磊闭上眼,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怎么了?”发觉她的异常,玄炅心急地问著。  

  但还没回答他,陈意磊整个人便昏厥过去。  

  在昏迷之前,进入脑海里的一个想法是:不该走这一遭的,不该的!  

  珀儿摆好碗盘,走向静坐在窗边的陈意磊。看著怔怔出神、没有表情的她,少了平素的娇俏,多了一种茫然的无助,让珀儿没由来地担起心来,她怕……怕小姐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小姐,用膳了。”  

  “喔,又要吃饭了吗?”  

  她顺从地跟著珀儿走向圆桌边,举箸对著满桌的菜色,她就是没有胃口。  

  “唉!”  

  就在两人无言相对的当口,门外传来太子玄炅驾到的通报声。没多久,便见到他踏  人屋内。  

  “啊,刚好在用膳吗?也好,我也在这儿用吧!”他回头向桂公公交代著。  

  “遵命。”  

  待侍仆备好碗筷,正想用餐的玄炅这才发现陈意磊一口也没吃。  

  “怎么,菜色不合口味?我叫人全换去。”他轻声问道。  

  “不用,是……是我自己没胃口,别换了,我会用的。”像是证明似的,她连忙夹  起莱放人口中。  

  玄炅这才放心地又布了几样菜进她的碗里:“多吃些,我们大婚在即,你却还如此  瘦弱,怎有体力度过那新婚之夜呢?”  

  话语中那意有所指的暖昧让陈意磊苍白的脸微微泛红,低头作回答。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快用膳吧!”心喜于她的羞怯,玄炅爽朗地笑了几声,也  开始用膳。  

  可是席间,总是玄炅一人在说话,陈意磊只是点头、摇头,或是简答。渐渐地,玄  艮脸上开始浮上愠色,突然不再作声。两人就这么不发一语地各据一方,任由沉默像水  纹般在两人间扩散、蔓延。  

  过了好久,陈意磊终于抬起头开口:“玄炅,我想回乡走走。”  

  “回乡?哪儿?”他眉梢微扬,反问道。  

  “离京城不远,步行几天就到了。”老实说,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儿,只是想  回去看看。  

  难得她开口要求,玄炅当然是答应了:“好吧!趁离大婚还有几天的时间,我就带  你出去走走。”说完,他已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去准备准备,明儿个就可以上路了  。”  

  “谢谢。”送他出门口,陈意磊淡淡地道谢。  

  “傻话。”轻抚著她略显苍白的面颊,玄炅怜宠道,“早点休息了。”  

  “嗯。”  

  目送著他远走的背影,陈意磊又是一声轻叹。  

  玄炅对她愈好,她愈是承受不住。对于玄炅给她的爱啊!竟成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的主因。这……唉!这辈子她是对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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