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北宜了,妳可以先睡一下。」林熙然望着前方的山路,提醒身旁的人。她一向容易晕车。
因为前个晚上太过兴奋而导致失眠的徐又伶,早已开始反胃,只是一直忍着,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感到有些想笑。
谁知道被人看作女强人的她,跟心仪的人出门会像是小学生期待校外教学,把过夜衣物早早准备好,翻来覆去整个晚上,甚至无法合眼?
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吧。
「好吧。」柏油路接连绵延的弯道,令她实在昏眩得难过,虽然心中不太喜欢自己看来是个麻烦,还是靠着椅背,依言闭上双目养神。
为什么去宜兰不能走高速公路?她曾经这样问过他。
他只是笑,然后向她解释,高速公路到不了宜兰。
那是她大学时发生的事,她真觉得自己孤陋寡闻,精通课本里的东西,但是却缺乏基本常识。
她一直以为,只要上了高速公路,台湾哪里都可以去……
察觉她呼吸均匀,想来是睡着了。林熙然放慢车速,将车内冷气温度调暖,让她在睡梦中更能舒适。
「熙……然……」茫茫然然中,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晕醉迷人,她嘤咛梦语,不小心泄漏了秘密。
他温雅微笑,以不吵醒她的声量,轻道:
「我在这里。」
她找不到他!
找不到!找不到!
以往每一次,徐又伶都是在林熙然打工的快餐店和他约定上图书馆的时间,可是当她段考成绩出来想告诉他时,他却不见了!
「林熙然?他没有在这边做了喔。」
层级较高的襄理见过徐又伶几次,看她好象又来找人,便热心回答她:
「这个学弟本来就是帮同学代班的啊,只做一个月而已。妳不知道吗?」他们这家分店多是同个学校的学长学弟介绍来打工,也有毕业了不升学干脆成为正职的。
「没有……」为什么他没有跟她讲呢?可能是因为他们也不是太熟吧……她有些失落地想,心情莫名荡到谷底。
既然他离职了,那么,去他学校好了。从襄理那里问得林熙然的科系班级,她坐上公车,前往他的学校。
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她看着车窗外,摇摇晃晃地想着:他每天都骑脚踏车来往?不累吗?
到达目的地,没有给自己太多犹豫,踏进如大学自由的专校,她找寻着科系馆。他们学校似乎只有在上军训课或者升旗这类指定日子才会穿制服,其余时间,同学们衣着和打扮形形色色,根本和普通大学差不多,毫无拘束。
她也知道林熙然没课的时候就会做自己的事,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并不用特别待在学校或教室里。他们考试分期中和期末两次,课业压力也没有那么紧促。
校风截然不同。如果说,这就是林熙然念书的环境,那么,反观她,只懂得限制自己,简直像是在坐牢。
她忽然有所体悟。或许,因为他向往这样的自由,所以如此选择?
人生地不熟,加上她一身引人注目的绿色制服,绕了一圈出来,她没见到他。
这很合理,她不晓得他的班级位置在哪里,也不认识这里的人,能找到人,还要她运气非凡吧!
如果她能深思熟虑些,会早就发现今天这样跑来是很浪费时间的,她从来都不是个行事匆忙的人,为何会这么冲动?
她不懂。
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家换衣服,洗个澡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寻个她根本不觉得重要的同学。
于是她再度坐上公车,真的回家洗澡。
吃完晚饭,复习功课,就寝前,她望著书桌上那张成绩单,还有旁边她从他那里抄来的笔记。
五分钟以后,她下床,开始努力地翻箱倒柜。在封底的纸箱中找出国中毕业纪念册,居然有点庆幸自己还把它留着,没在大扫除时丢进垃圾桶。
直接打开页数最后的通讯簿,她找到自己的班级,找到林熙然的名字,找到电话号码,然后拨了那七个数字。
「……很抱歉,您所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握着话筒,那头传来平板又制式的难听语音让她呆愕住。
空号?空号?
为什么会是空号?
一股再不能压抑的恼怒突涌而上,彻底在身体内部炸裂,她将手中的电话用力地摔向床铺,用以表达内心里复杂的强烈不满,深深喘息。
没挂好的电话很快地响起吵耳的「嘟嘟」声响,她索性将电话线也拔掉,四周恢复沉淀安静。她望着险些惨遭分尸的无辜电话,再一次感觉自己的情绪根本毫无理由的失控!
「我干嘛为了他……」咬着唇,她生气地把东西扫落地,掀起被子蒙头。「我干嘛为了他……我干嘛为了他……」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入眠。
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把理由归咎到弟弟在隔壁房间打电动的噪音,怪罪妹妹的英文录音带,甚至是爸爸和妈妈细小的对谈……然而,她最后终究还是坐了起来。
一向整齐的房间里,毕业纪念册歪斜地被她弃置在角落。
粗鲁地拍开台灯,撕下一张便条纸,她跪在地上,笔迹凌乱地抄写着林熙然的地址,然后把所有东西收好,电话线插回去,便条纸放入铅笔盒里。
关灯,她埋进床被,希望快点天亮。
一放学,徐又伶就背着书包,依照昨晚从通讯簿抄来的地址,来到林熙然位于木栅的家。他国中时是跨区就读,理由并非那所国中有名,而是只因为打工路途方便,刚好有表亲可以迁户口。她家住在市中心,则很少往这个方向,讲到木栅,只会想到近几年迁址新开幕的动物园。
抬头望着眼前的公寓,屋龄看来至少二十年了。
正要按电铃,手指放在黑色的圆钮上,却突地失去动作的力气。
找到人家家里去,还是太……唐突了吧?
电话不通,代表可能搬家了,就算他在,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要让他知道成绩而已,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而且,虽然他的确帮了不少忙,但她其实也不用这么急着要告诉他,自己分数进步了啊……
「妳找人吗?」
身后传来的低沉问句让她吓住!急忙转过身,就见一个高壮的青年填满她所有能及视野。
「啊!我……」天!这人巨大的身材简直可以用虎背熊腰来形容。
「妳找谁?」青年逼近一步,打量着她陌生的脸孔,并没有因为对方外表娇丽就怜香惜玉。
被他盯着看,徐又伶有种凶猛肉食性动物瞄准猎物的错觉。虽然天还没黑,夕阳尚未西下,她还是机警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我……我是想请问这里是不是有姓林的住户?」镇静地应对。
「姓林的有三户。」这是很常见的姓氏。青年挑眉。
「我……想找一个叫林熙然的人……」
「老三?」他打断她。
老三?徐又伶还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就看他越过自己,步进楼下大门,头也不回地道:
「妳要找老三的话,他不在。」走上楼梯。
他的言中之意表示他认识林熙然,这个认知让她惯有的谨慎无存,唤住了刚刚还觉得对自己可能具有危险性的青年。
「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才脱口,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青年侧脸,睇了她一眼,简洁道:「明年。」
「咦?」她怔住。这玩笑……开得太无聊,也太无趣了!
以为被人当傻子耍好玩,负气地想掉头就走,那青年极低的嗓音又传来:
「老三……熙然已经办休学,一个人去环岛旅行了,他自己说预计明年三、四月才会回来。」连他们也是上星期才知道他早就办好休学手续,准备骑着那辆烂铁马独自旅行──不过这家伙老是这样,其实也见怪不怪。
环岛……旅行?
「骗……人……」她不自觉地喃道,震惊无比。
「妳可以去他的学校问问看。」瞧她彷佛被雷打到,表情错愕又难以接受,他补充道:「我是他哥哥。」语毕,没有多停留,甚至不打算礼貌地请她喝杯茶,就自顾自地走上楼去。
哥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相像之处!徐又伶伫立在楼梯口,久久无法动弹,满脑子交错杂乱。
林熙然……休学?环岛旅行?
明年才回来?
为什么……她搞不懂,搞不懂……
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他还是一个学生啊!不过十七岁而已!居然可以任意地拋下所有,然后去做这种……这种她认为根本毫无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他能这么不在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为何,她感觉好生气!她那么想要找他,让他分享她显著的进步,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更令她失望挫败。
那天,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是那个晚上,她失眠了。
并非因为太过于惊讶,而是当她平静后才发现,到他哥哥说的回来时间,至少还有半年。
她将无法和林熙然取得任何联络,至少半年。
「……又伶?」
熟悉的呼唤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几乎是慌张失措地睁开眼,眼前男人的脸庞,有那么瞬间和梦中讨厌的画面重叠,那种担忧又遗憾的心情,那种梦与现实交会的错乱,让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膀臂。
「又伶?」林熙然见状,放柔了声道:「我们到了。」
「……啊。」察觉自己做了蠢事,她立刻回神,赶忙收手,局促地拢着头发。「我……我睡着了?」
「……妳流了很多汗。」他顺手抽出面纸递给她。
「是吗……」她接过一笑,唇角却不太听话。「我……作了恶梦。」梦到他站在远处,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她怎么追也追不到,只能看距离愈来愈远,直至他完全消失。
那种失去他的感觉,让她发冷。
「妳最近睡得不太好。」睇着她眼眶底的淡淡黑圈,他用的是肯定句。「……希望这趟小小的出游,能让妳稍微放松。」他微笑,解开安全带后下车。
「咦?」没听清楚他突然压低声量的话语,她跟着打开车门。一抬头见到周遭景色,她却愣住了。「熙、熙然……你不是要回家吗?」这里是哪儿啊?
「是啊。」他勾起唇。
「可是这里……这里是……」怎么看也不像平常住宅。
「是度假山庄。」他回答的简洁,却让她一头雾水。
「这……」望着不远处一栋栋漆红屋顶的小木屋,她实在很难联想有什么理由他们必须站在这儿。「那……你妈妈搬来这里住吗?」
林熙然笑出声。这是十分难得的表现,他予人的情绪感觉向来极淡。
也因此,徐又伶顾不得自己是说了什么逗人开怀的有趣笑话,几乎是瞪大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
「不,我们要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才去看我妈。」歇了笑,他从后座拿出两人的简便行李。
「──咦?」她还是只能发出这种疑问词。
「来吧。」他侧首邀请着。
她只能被动地跟上他的脚步,听他温和的嗓音说着她无法理解的话语:
「妳喜欢海豚吗?」
山明水秀的兰阳,美丽的噶玛兰,大自然的飨宴。
丰富的宜兰风情。
宜兰位于台湾东北部,临海。陆地交通,如果要开车,只有两条通往,一是传说中的九弯十八拐──北宜公路;二是沿着北海岸描绘的滨海公路。
或许是因为交通不甚便利加之地形复杂,宜兰的景观人情更为纯净独特,族群繁多,更造就百工技艺具强烈的内陆移民色彩。
著名的民俗活动,头城抢孤祭典就是于此举行;另外,近几年来带动地方的观光盛事,国际童玩节,也是在这里。
她发现,他很会玩。不是夜夜笙歌的那种玩,而是──
「哇──」
随着鲸豚们在闪着波光的海面破水而出,赏鲸船上的十数人忍不住齐声惊喜赞叹。优雅圆润的身躯在蓝天下畅游着,姿态完美悠闲,跃起的水花就像是在和人们打招呼。
「熙──熙然,有海豚!」望着那拥有可爱模样的生物,本来还有些放不开的徐又伶,不自觉地流露出小女孩的兴奋,拼命指着海洋。
「我们很幸运。」他微微笑道。并不是每次出海都能看到鲸豚的,今天天气不错,海里的娇客也很赏脸。
「好漂亮……」填满所有视野的湛蓝背景,衬着不远处的龟山岛,海天一色中粉妆其绿,秀丽的景致,让她褪去拘谨,逐渐开怀。
睇着她难得一见的开心脸容,他也露出温温的笑意。
为了别惊吓到牠们,赏鲸船通常都不会太过靠近,即使只能这样看着,也够让人开心地拍手欢呼了。听着船上解说员讲解着,那海豚种类为瓶鼻海豚,在海面上非常活跃,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热带至冷温带海域……
「妳会头晕吗?」他小声地问着。
「咦?」她反射性地朝他靠近。「不会。」
「那就好。」本来还想她免不了得晕船,不过看来开放的甲板比密闭车内好得多,海风舒服,她在车上又补过眠,而且鲸豚也分去了她的注意。「应该带防晒油的。」他忽道,抬手将她被风凌乱的发丝塞进耳后。
「是──是吗?」她怦怦心跳,对他施加在她身上的举动极度敏感。
「妳脸都红了。」他敛睫而笑。
「我!」以为自己被看穿,她心脏一缩,而后才对前面那句防晒油反应过来,她忙道:「不、不要紧,这么一下子而已,我不怕晒黑,也不容易晒伤。」这倒是实话。
「喔……」他轻笑,「我们……可是要玩一整天。」温吞吞地宣告着。
「嗄?」
听起来像是在说笑,但他向来就不怎么会和她开玩笑。
所以,他们就真的玩了整整一天。
赏完海豚,是午餐时间,尝尝地方小吃,美味的油豆腐包香肠、温泉空心菜,还有米粉羹和肉卷。
吃饱喝足后做运动,到冬山河亲水公园去骑协力车;她平常就驾驭那辆小绵羊,这当然难不了她,倒是两个人同时骑一辆自行车,让她感觉非常新鲜。河岸沿途风光宜人,花草树木填满视线,闻着植物馨香,心胸都开阔起来。刚好碰上名校划船邀请赛,就见不少人在桥下练习,又是一项新体验。
流了汗,沐浴是最好的了。于是前进全世界唯二的苏澳冷泉,他们还为此在路旁小店添购泳衣。
富含碳酸矿物质的泉水,摄氏二十二度的天然低温,水质澄澈,池底不断冒出洁细气泡,像是浸在汽水里。
走前,他买了特别的冷泉羊羹,笑说回去享用。晚餐吃鸭赏和红糟鱿鱼,她则也另外买了不少蜜饯和牛舌饼。
填饱肚子回到度假山庄,已经是晚上九点。
小木屋里附有卫浴设备,两间单人房,很公平,很君子,他就是这种不会趁机占便宜或存有邪恶遐想的人,她早知晓。
洗好澡,换上舒适的便服,她站在屋旁的木栏享受着清凉的夜风。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轻松过了。想想上次出门游玩,大概是研究所时候的迎新吧,而且那时候她还是被学长姐逼着去,当然也就不觉得好玩。
「要喝吗?」林熙然拿了瓶冷泉弹珠汽水,走至她身边。
「谢谢。」接过,喝了一口,那略带刺激的味觉和清凉让她叹出声:「好棒!我已经不记得我上一次喝这种碳酸饮料是什么时候了。」
「妳平常太忙了。」该多出来走走。
她长长地呼出口气:「没办法,现在……工作方面有些不顺。」笼统诉说。
「我想……妳可以别那么严肃。」他不了解她的职场,当然也不会懂她遇到什么困难,但他知道她面对公事总是上紧发条,一点也疏忽不得。
从以前,就是如此。
「你觉得我很严肃?」抿唇问道。她已经尽量公私分明了啊。
所以,他刚才不是说了吗?她马上认真看待的反应,令他失笑。望着她未着妆的素颜,在朦胧月照中,更展现天生丽质的娇美。
她平日总整整齐齐不可侵犯,唯独在他面前,她会放下长发,穿著T恤短裤,展现另一种慵懒风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若有所思地一笑。
「这样吧,妳把我买的羊羹拿回去,请同事吃。」
「嗄?」她睁大眼。她的严肃跟羊羹有什么关系?「这个……」请同事吃?她跟他们处得并不是很好……
「这里较少光害,很多星星。」抬头望着夜空,他淡淡扬起嘴角。
他有时总会如此的,自顾自地转移话题,不然就是忽然插进一句前后不搭的话,就算认识他那么久,她还是没办法灵活地立刻接招。
真是的。她笑叹,伸长脖子。
「啊……」真的呢,她在自己的公寓里,从不会想打开窗户看星星。
闪闪亮亮的,彷佛碎钻镶嵌在上好的绒布上跳舞。
一阵清风迎面,她顺势望着他的侧脸,剎那间忘了想说些什么。衣着单薄的他看来甚是瘦削,微散的刘海披于额前,带着些许沐浴完的湿意,她甚至可以闻到洗发乳的清香。
没有岁月的刻记,就算脱离学校,踏入社会,在他身上却找不到明显的改变。
她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或许是夜色醉人,或许是星空太浪漫,她产生反常的冲动,想开口告诉他,那深埋已久的秘密。
这是一个好机会,说吧!难道真要瞒一辈子吗?
「熙……」一启唇,在她心底缠绕那么久的简单字句却似是哽在喉咙,硬生生踩住煞车,化为虚无。
「嗯?」他睇着她,眉目淡柔。
她却是瞪着他的笑。真的要说?他对她会有爱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怎么办?
他对每个人都温和,只要对方主动,他可以和任何人成为朋友,不是单单只有她而已。他会这样找她出来,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相识的较久,除了这一点以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筹码。
倘若他只是把她当成知己,她说出口,就会破坏这一切。
圆满期待的爱情,支离破碎的友谊,只有这两种结果,她真有那个决心不悔接受?
「又伶?」见她面容沉寂,久久不语,林熙然出声轻唤。
「熙然……」她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凝睇着某颗微小的星,缓慢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玩?」她不鲁钝,到这种地步,不会看不出来他并非只是单纯地回宜兰探望母亲。
「因为我看妳好象很累。」他笑容和煦温暖,温声道:「工作要紧,但总要放自己一个假。出来走走,对妳有好处。」毫无虚假,只有诚挚关心。
那么……会住在度假小木屋,大概是顾虑她在他家会拘束吧……他总是有些散漫,但对于某些地方又会特别细心……
徐又伶闭上眼。
「熙然,谢谢你。」她放松肩膀,笑看天空。「今天,我第一次看到在海洋里面游泳的海豚,在河边骑协力车,看人家在桥下划船,还泡了冷泉,住这种童话故事里面才有的屋子……我真的很开心。」真的呢。
她怎么能失去他……怎么能……他对她……是这么重要……这么温柔啊……
还是下一次……或许下一次再说吧……
下一次、下一次……她曾经告诉自己多少个下一次?
这简直太矛盾,察觉他在心里的位置愈不能取代,她的感情就愈难以出口。
她怎么会如此狼狈地走进没有信道的死胡同?
指着星星,她胡乱拙劣地说着小时童军课学来的星座方位。
她始终不敢把头低下来,因为她怕自己一动,眼眶里的泪水就再也藏不住。
也因为这样,她错过了他那深深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