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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婴恋曲 第六章

  除了去过一次交叉路广场的那间空店面,及签约一年的租期外,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凯西几乎只见阮瑞斯经过而已。他解释说因为成堆的工作要处理,这是为了弥补度假时所累积的工作,所以每天都得过了晚饭时间才能回来。

  凯西暗自欢喜,好在银行的事让他分身乏术。没有他在场的干扰,她可以轻松自在地和孩子一起,或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缝纫。阮瑞斯现在已经把楼上三间客房中的一间改装成工作室。里面光线极好。更大的优点是距离孩子的房间很近,可以随时听到房里的动静。

  可是,令她沮丧的是,阮瑞斯的一切,萦绕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他的活力、英俊的外型以及强壮的身体,使她做任何事都难以 专心。当他回到家,即使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或和孩子嬉闹时,她的意念还是被他锁住。不管几点钟,只要一听到他的车子开进车道来,她的脉搏跳动就开始加快了。

  整整五个星期,朋友式的生活过去了,她发现生活中若没有他在一旁,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一如往常,她可以专心地一头埋头工作,不知时间的飞逝。而现在,每天忙着为孩子洗澡、喂饭、剪花样造型,然后就开始盯着钟看,盘算他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下班回家了。

  蕾娜打电话来约午餐的会面时间,凯西把它定在星期五,以便有充分的时间多完成几幅草图,那是根据她的水彩画灵感所创作出来的。为了制造更强烈的视觉效果,她请娜娣帮忙把饭厅改装成艺廊的模样。这一改装,其效果还超过想象。因为原本就已充满沙漠珍奇植物的空间,就更加突出了这个主题一一西南方风光。

  虽然她保留很多的想法,凯西还是发觉已经完成了不少超乎寻常的规则。与蕾娜共进午餐的时候,她高兴得恨不得能立刻赶回家去,从事实际的设计。

  蕾娜问了许多问题,而且坚持要知道凯西生活的细节,以及与阮瑞斯邂逅的经过。几小时过后,凯西邀请蕾娜回家看孩子时,她还是对阮瑞斯与凯西的一切事情感到有趣。然而等一进到客厅,她的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因而立刻停止了笑声。

  如同一个人涉水而过,蕾娜慢慢地走进改装了的饭厅。凯西跟在后面,紧张得不敢随便呼吸,她完全不确定蕾娜的反应如何。那些水彩画是她年轻时一段极痛苦的时光的作品,而两人的友谊才刚起步,凯西深怕会触及她的伤口,或造成两人之间的失和,但也因为有阮瑞斯的关照,才使她胆敢深入涉及蕾娜的事。

  蕾娜一个人静静地研究了好久。“你是说所有的作品,都是你来凤凰城之后做的?”她终于问问题了。

  “是的,”

  “真是太棒了。”

  “是你的水彩画激发出来的灵感,蕾娜。我采用那张有印第安女孩的作品,我可以将她生动而真诚的脸上表情,呈现在玩偶和吊饰的各种装饰品上。你的每一幅画都给我许多新的灵感,我只恨自己的创作速度赶不上。”

  “阮瑞斯告诉我,你有织品上的天分。”

  “而且我告诉他,那些挂在他办公室的水彩画的作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你的画的确启发我不少以往不曾触及的地方,你晓得我的意思吧?”

  蕾娜转过身来注视她,“那天晚上你所讲的话是认真的,是不是?”她深呼吸,然后回答,“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没通知你即用你的画来创作,该不会惹你生气吧?”

  “生气?”蕾娜的眼睛张得好大,“我这辈子还没被这样的捧过呢!”

  凯西终于松了口气:“如你所知,我把自己唯一的家卖掉了。起初,我从漫画和卡通的神话世界里找灵感做玩具娃娃、玩偶等,维持一点生活。后来生意好了,订单多了,我也忙着缝制各种东西,从青蛙到王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发展出一个主题来,直到看了你的画,才想到应该设定一个主题才对。”

  蕾娜边听边玩弄自己的发辫:“显然你已经经历了这些过程——把每件东西安排得如此美好——为了我的利益。为什么这样做呢?”

  “在遇到瑞斯前,我原来计划在旧金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艺品专卖店。但是等他向我求婚,我嫁给他之后,事情就都变了。现在我们安定下来,我用圣诞节销售所得的盈余,在交叉路广场准备租一个店面开店。”

  “交叉路广场?”蕾娜充满渴望地说出这几个字,但声音似乎遥不可及。“如果你想吸引来往的观光客,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地点。”她有点迷惑地看着凯西,“阮瑞斯知道这件事吗?我——我以为你会选择待在家里带孩子。”

  “我是待在家里,而且我设法一方面和孩子在一起,一方面做些手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我变出这么多作品来?”凯西调侃地笑了。“但是,如果我不赶快找个地方展示这些东西,瑞斯大概会立刻为我盖个大仓库呢!”

  蕾娜扑哧一笑,“你的确令人感到惊喜,凯西。”

  “不,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是义务、责任感的驱使。”  

  蕾娜的脸色顿时显现一层阴沉,原本想说什么,后来显然又改变心意了。

  凯西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开腔,“蕾娜,我必须承认邀你来的另一个动机。你知道,一个月后,我的店就要开张了,而且我得获得你的允许,来陈列我做的这些东西。事实上,我是仿照你的作品,我知道我无权拿你的作品去卖。相信我,如果你不允许,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时间如此急促,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我必须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主题的话。”  

  她拿起一个玩具,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看着凯西,眼睛发亮:“叫我如何拒绝你呢?你完成了这么多精致的作品,我是本着良心这么认为的。”

  凯西冲动地抱住她:“我一直祷告祈求你答应,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主题能比这个更好,老实讲,我知道这次开幕将会非常独特,一定招徕很多生意,以及赢得大众的喜爱。”

  沉默许久,凯西将画卸下,靠在老远的墙那边。蕾娜不解地注视她忙着。然而凯西满心欢喜,还得咬住下唇才能避免一个人笑出来。她进而大胆地问:“如果我把你的画用陈列在这里的方式,同样应用在开幕的展示会上,你会同意吗?”还没等蕾娜回答,她脱口继续说:“我必须承认,我还要根据你的另外十幅画勾画出构想,准备运用在十几项布质工艺品上。如果白天、晚上拼命做,差不多可以赶出开幕式上要用的艺术品。但是如果没有你的画作的出色烘托.我想这个开幕式不会成功的。”

  当她正在犹豫时,凯西赶忙又将画放回她的艺术品周围,以便她观察之后再做判断。“你看,我没说错吧。”

  蕾娜研究了一会儿,点头了。她看来有点迷惑。“搭配得非常恰当。”

  “那么你是让我用这些画喽?”

  “要说不的话,不是太残忍了吗?”  

  “谢谢你,蕾娜。变卖家产是一回事,要

  把它们集中起来在店里展示,又是另一回事。有时我会被自己的胆大妄为吓住,但是有你的画,我知道开幕式一定一鸣惊人。”

  由于十分清楚怕被人认为有盗用、预谋的风险,凯西赶忙又加了一句:“我发现你还没有在你的作品上签名。”

  “没有,”她坦白说道。

  “我想如果要公开陈列的话,你一定得署名作者吧!”

  蕾娜正蹙着眉头,专心一意地看印第安女孩的那幅画。“如果你打算用这张的话,我必须在这小女孩的衣服上再添些细节。下个礼拜,我会到美术用品店买些用具,然后将所有画签上名。”

  “你家难道没有现成的美术用品吗?”凯西强抑内心的欣喜,故作镇静地问。

  “天啊!不会有的,”她发出一阵苦笑。“我想我的艺术生涯只是昙花一现,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扔掉了。事实上,有好多年我都没动笔了。过去画这些画时,也从未指望会有任何人看这玩意儿。我是要丢掉的,可是,瑞斯说他要,还付钱把这些东西买回去。当然,我也不会让他花钱买一堆垃圾,”她摇头叹息,“我的老弟……”

  “他对你的画有特别的鉴赏力。”

  蕾娜逃避话题,眼睛看向别处。“好吧!既然我也要参与一份,我想最好将每一件作品都仔细看看,是否还有要修饰的地方。”

  “蕾娜,真不知要如何谢你才好。老实说,我一直很害怕告诉你,我到底做了什么一一尤其是我已经把这家艺廊,取名为‘混乱与调和’。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的计划和灵感来源就全泡汤了。瑞斯似乎对我的手艺满欣赏的。我——我要他能以我为荣。”

  “他已经很以你为荣了,”蕾娜淡然地说,“在所有兄弟之中,我和他最亲近。而且坦白告诉你,当我和另一个哥哥——亚伦那天来参加家庭聚会时,瑞斯看到我时,眼睛特别炯亮的光芒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我想,也只有你能使他变成那样。”

  “那是因为他太爱杰森的缘故。”她努力压抑颤抖的声音。

  蕾娜以敏锐的眼光看着她,“当然他深爱杰森,但是,我说的是他看你的时候的模样以及他挽着你的时候,我从来没看过他和任何其他女人如此亲密过。”

  “即使葛洛莉?”

  “葛洛莉是最不可能的。”

  凯西还想再问有关他前妻的事,但是,又考虑时机不对,只好又吞了回去。“瑞斯对我特别关照,纯粹是为了让你母亲好过而已。”

  “我母亲和他怎么对待你有什么关系?”蕾娜一脸不解。

  “因为她的心脏健康问题。他一 心想让他母亲知道这桩婚姻是一个完美的结合。”

  “难道不是吗?”蕾娜冲口问道。

  凯西强吸一口气。“瑞斯是因为感激我让他们父子团聚。但是,你该知道,他要求我嫁给他,这样我们都不必与孩子分开,我接受了,因为我无法忍受失去他们。”

  “什么?”

  “瑞斯并不是爱我,蕾娜。我的婚姻就是一般所谓的权宜婚姻。我无法持续假装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至少,不能对你假装,因为……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我也是这么希望。但是,如果你是说你不爱我弟弟,我不相信。”

  蕾娜的直截了当,凯西并无防范的必要。但是这个话题已经使得她满脸发热。“其实,那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之所以对我有兴趣,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回事。我们结婚的条件,就是双方不受约束,可以各自另谋新欢,只要我们够 谨慎小心的话。”

  “我弟弟真是那样说的吗?”

  “蕾娜,我们从来没有同床过。他只吻过我一次,是在结婚的时候。”她回想当时令人战栗的景象,声音脱轨似地渺茫起来。未等蕾娜回应,她突然开口,“我听到楼上有声音。孩子一定是醒了,我去打点他们,顺便带下来。”  

  不等她回答,凯西便赶上楼,同时暗想:好在孩子打断她们痛苦的话题。

  正当换尿布的时候,娜娣探进头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杰森好像有点儿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是我想没什么关系。既然瑞斯今晚不回来吃饭,我可以做点简单的食物给孩子吃。所以你和麦克休假好了,你们早该休息休息了。”,

  娜娣马上光彩焕发,“你确定?”

  “确定,蕾娜会留下来,和我作伴。”

  “好吧!谢谢!能为你工作,实在很愉快。”

  “这是相互的,娜娣!去吧,祝你愉快。”

  娜娣走后,凯西为孩子穿好衣服,再把孩子带到楼下见他们的姑姑。所幸蕾娜并未继续先前的话题,而且很高兴有机会能够熟悉杰森。

  不像嘉奇已经会走了,杰森是用爬的,他可以爬到任何一个他要的东西那里,执拗倔强,这使两个女人同时想到了瑞斯的个性,不禁都扑哧大笑。不过,不太寻常的是,杰森似乎没多久就累了,哭着要抱。

  两人絮叨着,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要过去了。傍晚时分,蕾娜说要回去做饭。凯西虽不愿她走,但是愈来愈担心杰森,他已经变得烦躁而不可理喻。虽然睡了一下午的觉,还哭成个泪人儿似地,此时已略有发烧的迹象。

  凯西抱着嘉奇,送蕾娜到门口说。“等瑞斯把画从办公室带回来,我立刻打电话给你。”

  她点头。“凯西,能否帮个忙,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有关这件事,好吗!如果你不介 意的话,我宁可把它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

  “喔!当然不会,我会交待瑞斯,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

  “太好了!因为我停笔好多年了,所以不想去应付任何人的猜测。”

  凯西将一只手放在蕾娜手上,“如果你真那样感觉的话,我了解,也答应你不提一个字。”

  “谢谢!”蕾娜分别吻了孩子和凯西。“等到雪鸟滑雪时,我们再谈好了。”

  凯西感到她这个大姑子好像还有话要说——或许是有关和瑞斯婚姻的事。但是蕾娜似乎把这件事往好的地方想。蕾娜离开后,凯西赶忙来到厨房,弄了一瓶果汁给杰森。然后给他洗了个澡,之后再哄他入睡。

  照料孩子的同时,她的心思一直在蕾娜身上。虽然现在她获得蕾娜的许可,使用她的水彩作品,但是并不意味她又重拾画笔的生涯。瑞斯说得对,蕾娜仍然深受前次爱情失败的影响,她不但丧失了所有的自信,甚至否定了自己在艺术上的才华。

  不过,至少她还没有拒绝凯西,算是好现象。凯西等不及地要告诉瑞斯所有一切。

  大约八点钟,她听到他的车子开进车道,进到后门。凯西冲到客厅会他,“我以为你永远到不了了呢,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蕾娜和我——”  

  他的目光温暖且充满期待,但是突然电话铃响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凯西坐在一旁,欣赏他的头发、脸上的线条和嘴,以及他低沉而富磁性的声音。

  原以为是银行打来的电话,因为他还拿出小记事本记要点,但是等他放下电话,看到他深沉的表情,凯西才知道大事不妙。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凯西。

  “是电报公司给你的电报,来自布鲁赛尔,一个叫罗夫的先生打给你的。我让接线生念出来的。”他撕下那页纸,递给凯西。

  她注意纸上瑞斯的笔迹,“我最亲爱的凯西,我收到你的信,我认为我们必须好好地谈谈。我们一生相爱,未有丝毫改变。我将会在下个月回国看你。一到凤凰城,我会打电话给我最亲爱的凯西。”

  在经历所有这些过程以后,罗夫将来看她,但是,那天和瑞斯一起游泳时,印证了一个事实:罗夫所关心的事,其实已经改变了。  

  苏珊不是曾说过吗?凯西和罗夫必须分开一阵,才会使事情更明了……

  现在,事情很明白了。

  她的眼睛从那张纸条看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如暴风雨般攫住她的心,并且把她带进一种高尚的生活里。喔!瑞斯,如果你知道……

  “他要把你找回去了,”他粗鲁地说,“但是你已经嫁给我了,他要你回去是一个极差劲的做法,而且你应该留下来。”

  假如她不曾知道瑞斯为何要娶她的理由,今天瑞斯生气的宣告,或许会让她以为他将从此好好爱她。“不管罗夫说什么,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和孩子。”她坦诚地说。

  “别以为我是傻瓜,凯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维系的感情是多么亲密不可分吗?”

  “我们很亲密,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亲密。”她平静地说道。

  他的眼睛一下子有神起来,“如果你是说你们没有同过床,我不相信。”

  “不管你怎么说,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母亲向来教育我们要留住最完整的婚姻。她向我们保证,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经历和学习,会来得更甜蜜和有趣味。”

  “那么,你和罗夫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想要脱口说出,其实她并不爱罗夫,那也就是为什么会拖延婚姻的理由。可是,那时她并不了解自己,直到遇到瑞斯,而且爱上他,才了解真正的原因。

  “我们很早就订婚了。当他催我决定婚期时,我没有同意,因为那时一连串的痛苦加在身上,我没办法静下来想婚姻的事。但是我还是很爱他的。我并不怪他逐渐开始厌倦,而且解除了婚约。”

  “那就是在他去欧洲的时候?”

  “是的,但是那再也不重要了,瑞斯,”她开始以兴奋的口吻说,“我想告诉你有关蕾娜的事,她——”

  “不要现在,凯西,”他立即打断她,“我现在要处理一件恶性并购的案件,大概整晚都会在书房里。”

  自从第一天在他办公室里出现,他对她很无礼之后,这种事就再没有发生了。而且她也尽量证明给他看,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即使事情转变,瑞斯难道真的相信她会离他而去,还有离开孩子吗?她就算要走,他也必须先同意离婚才行吧!

  瑞斯猛然转身,两步当一步地走上书房的楼梯。直到他从视线里消失后,她仍呆愣在原地好几分钟,试图平抚自己的情绪,然后独自走上楼去。这时,杰森的哭声使得她不得不又绕道到婴儿房内。谁知一抱起杰森,才知道他发高烧而且全身发疹。这一惊,原先那一段客厅的不愉快事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立刻为他解开衣服,抱他到浴室里泡水,希望能够立刻降温。他胸膛上的疹子是鲜粉红色的,她可以实际感觉到这疹子是发自体内的热。杰森开始难以控制地大哭。突然间,她听到嘉奇的声音,不一会也变得嚎啕大哭,不可收拾。

  “凯西?我能帮你吗?”瑞斯也在这时进来。

  她很庆幸瑞斯即时帮忙,立刻急切地转向他,“杰森全身发疹,而且发高烧。在另一间浴室里有一瓶婴儿用的止痛剂,能否请你拿来?”

  “我马上去,凯西,不要太忧虑。嘉奇也生过一次类似的病。那大概是蔷薇疹什么的,是一种病毒——小孩子感到极不舒服,但通常不会有严重的后果。”

  凯西点头,表示安心。她发现很难让杰森安静下来,他最恨冷水,而且气得挣扎不止。不一会儿,瑞斯回来,蹲伏在她身旁。

  他将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矫健、古铜的手臂和代表十足男性魅力的体毛。“你继续给他擦身,我来喂他吃药,应该半小时内可以退烧,他就会好点了。”

  她不能理解何以他会如此镇定,而她自己却像要焦虑得四分五裂?试了几次,瑞斯终于完成喂药的艰难工作。

  看到他高大的身躯躬身在浴池旁,一副专注、细腻不输于女人的模样,凯西内心充满温存。原先的气愤一下子烟消雾散了。杰森这时还是烦躁、易怒,不好哄。

  “不要这么忧虑,凯西,”瑞斯说,“杰森没事的,两天之内,这小子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他现在似乎好一点了,不是吗?”

  凯西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瑞斯说得对,他确定烧退了许多。

  “你就快要好了,妈妈、爸爸会守候你,你这可怜的小亲亲。你在退烧呢!”

  “就是这个主意。”瑞斯咕哝着,继续在他发疹的身上浇水。

  “妈妈,达达,”杰森清楚地哼哼呀呀地叫着,瑞斯和她彼此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折腾了许久,阮瑞斯将他从浴池中抱起,凯西赶忙以干毛巾包住他的小身子。父子俩相拥甚密。原以为瑞斯会将他放回育婴室,但他竞一径地走下大厅的主卧室。还一边回过头来问:“凯西,可否请你把小床上的果汁拿过来?也许在我卧房里喂他,他会吃一点!”

  凯西冲回育婴房取杰森的果汁瓶及干爽的尿布和一条纯绵毛巾被。嘉奇这时站在自己的小床内,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稍等一下,嘉奇,妈妈马上回来。”说着顺手丢给他一个小猪玩偶。

  唯一进入瑞斯房间的一次,是和娜娣一起,他们在他房里整理衣物。当然,他在家时,她从未进去过。这时候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溜烟地进去了,他慵懒地躺在床上,领带解下,衬衫也已解开了数个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来。杰森安静地平躺在他臂弯里,注视着他的父亲。

  瑞斯一边喂果汁,看他饥渴地猛吸,另一边凯西忙着为他换尿布,忙了好一会儿,他们俩终于喘过气来,彼此心里都有同感,这着实像一个家庭里的父亲、母亲与孩子啊!凯西强忍内心的冲动,弯身亲吻她的丈夫。

  不幸,嘉奇又开始嚎啕大哭,有增无减,瑞斯露出无奈的笑,以及某种相互扶持的表情。凯西只得继续疲于奔命。

  “我去了!”她小声说,“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在另一个房间。”

  “还不需要,”他轻柔地回应,同时伸出一只手来,抚摸她的面颊。“今晚我对你的粗鲁,实在不可原谅。告诉我,蕾娜怎么了?有任何进展吗?”

  “有的,她已经同意我采用她的画。”

  短暂的停顿后,“这一个好的开始比我希望的还要好,”他说,“等我们到了雪鸟之后,我再向你好好表达我的感激,我们抛开牵绊,不带孩子同行,我将能全心全意,和你好好过一个礼拜。”

  她体内的血管立刻因兴奋而快速奔流。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他们能够单独在一起。瑞斯似乎比她还期待假期的到来。当然,她十分明了他是因为对姊姊的关心和对凯西的感激才有此反应。但是,她仍然希望他也能开始体会到她其实是一个令人想要得到的女人。

  “那太好了。”她刻意将声音压低,以免因过度兴奋而透露太多心中的秘密。

  离开瑞斯的卧房之后,她的皮肤还因他刚才的抚摸而发烫。她抱着嘉奇,到楼下喂点心,嘉奇又喝了点热牛奶。半小时后,终于安静下来。

  放下嘉奇,她又赶往瑞斯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进去,只见父子俩都已沉入梦乡,她不觉眼眶湿润起来。她的目光停在丈夫身上。他一头不分线的乱发,使他看来也像个大孩子似地躺在那儿。有好一阵子,她默默地凝视他脸上的五官及线条,沉睡时的睫毛,以及古铜色的面颊,一只矫健的手臂还温柔地环抱他的儿子。

  我爱他,她心想。爱他已经到了几乎不能忍受的地步。

  趁还没有做出愚蠢的事——躺在他身旁之前,她迅速地离开了房间,逃回自己的卧房,她在这儿可以任凭自己的感情流露。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然难以成眠,于是她披上睡袍径自来到工作室,尽情地发挥创意及想象,并且应用到产品上。

  她翻了一些资料,找出想要的花样,开始裁剪布料。四小时后,一个填塞的六尺长的鳄鱼玩偶,配合黑头发,有神采的眼珠,已经成型,直挺挺地立在地板上。在横跨尾巴的地方,她刺绣了“爸爸!”的字样。

  完成后,她将作品放在衣橱的最里面,并且盖上白布,这才安心地关上门。

  假如瑞斯看到的话,他将会知道她的爱意。世上唯一不能想象的惨况是,他没有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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