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随着日子的流逝,在文上琪的脑子里不断浮现。
六个月前李茹莱的一句话,彷佛预言一般,公羊震雷的的确确在她所见、所知的范围内,再也没传出任何的绯闻八卦。
她的心防日渐撤退,尤其是与他每回相处时,她几乎就快被说服,这男人是个专情种,而非花心男。
他的眼神及笑颜,是摧毁她心防的最佳利器啊……
今日,照例,他又缠着她到「老黄牛肉面」吃晚餐,除了俗搁大碗之外,老板对他的全力支持,也是公羊震雷爱上这家店的主因。
每每与她到了那里,公羊震雷便觉得自己已然晋升文上琪男友的位置。
「呼~~」走在文上琪住处附近的公园里,公羊震雷摸了摸他饱胀的肚子,脸上是满足的表情。
「看来你真的很爱吃老黄牛肉面耶。」文上琪看着他饱足的模样,心中竟也泛起了满足感。原来,自己已如此容易被他感染情绪。
「嗯。」摸了摸肚子,公羊震雷正色不语,令文上琪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有话想说吗?」他的正经,令文上琪下意识地警戒起来。
「妳干嘛摆出战斗姿势啊?难不成妳以为我要向妳挑战吗?」公羊震雷笑了出声。
「啊!没、没有啦,只是觉得你怪怪的。」文上琪有些心虚地放下手。
「上琪,原来你看得出我有满腹的心事啊!我好感动哦~~」公羊震雷一个激动,张开双臂便往文上琪身上扑去。
「啊!」可在下一刻,他却挨了一记过肩摔。
「对不起,我这是反射动作,可是谁叫你没事突然冲过来,害我想都没想就出手了!」文上琪虽感抱歉,但在见着他痛苦的脸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把我摔成这样,妳还笑得出来。」
公羊震雷边摸他受伤的部位,边站起身来,嘴里虽嘟嘟嚷嚷个不停,但脸上仍带着愉悦笑意。
看着他的笑容,文上琪明白他其实并未嫌弃她那异于常人的「反射神经」。「谁叫你每次都突然暴冲,害我吓得脑子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先保护自己。」
「也是啦,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上床时会被妳打成什么样。」
他顺口说出的话,让文上琪整张小脸突地涨红。「什、什、什么?上上上……说什么啊你!」
怒吼一声,她的害羞让她的危险性霎时升高数倍,公羊震雷不敢撄其锋,乖乖地退了三步。
「好好好,朋友之间不该谈床事。」
「本、本来就是,这种事,去跟其他女人说。」
「我没有其他女人了,全都跟她们断得干干净净,这段日子的相处,妳还不相信吗?」他正色道。
「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乱搞?」
「妳认为我是那种会骗人的人吗?」公羊震雷难得地板起脸孔,此时她才真正感受到这男人令人畏惧的一面。
他的气势,不怒自威,天生的霸气,令人不敢与之相抗。
可她文上琪也不是个软脚虾啊!「你不是,但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又有自己贴上来的女人?」面对他的气势,文上琪亦不遑多让,扬眉瞠眼以对。
她的反应令他激赏,他就爱她的硬骨头,不似一般女子软绵绵无法与他抗衡。
也是她那炯炯直视的眼,让他在头次与她对峙后,便心折臣服。
心中暖意一起,公羊震雷瞬间脸色柔化,笑容扬起,二人之间紧绷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妳真的很棒耶,没有哪个女人被我这么一瞪还站得直的!」他的声音充满了愉悦,听入耳中,她只觉全身跟着暖烘烘。
「放心吧,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煞到妳了,为了让我全心全意跟妳在一起,公羊保全已升起一级警戒。」
「啊?什么一级警戒?」
「就是从住家、公司、私人及公务上的电话,一律帮我过滤,避免女人入侵我的生活。」公羊震雷很得意地说着,「要是妳不相信,就找个女性朋友去公司找我,吃吃闭门羹,就知道那些人守得有多严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何他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妳问这也好笑,妳不是要我证明吗?只要能证明我是个专情的人,妳就愿意当我的女人。」
「我没有要你不跟任何女人有接触啊!」
「任何可能都是造成怀疑的种子,得在它未发芽前拔除。」一旦正经,他的气势便自然展现。
他专注地看着她,「信心的建立,没有那么容易。要是哪天妳想相信我时,又看到有女人来找我,即使我和对方没有任何瓜葛,只怕妳心里也会不高兴。为了建立信任,我有壮士断腕的决心,那妳呢?」
相处六个多月来,他从未如此正色而言,一时之间,文上琪说不出话来,只能瞠目以对。
「妳呢?相较于我的决心,妳是否也准备作同等的回应?」
公羊震雷的脸色愈见凝重。
她不爱见他出现此种表情,她爱看他的笑,喜欢看他快乐的神情,更习惯了他赖皮的模样……
「你希望我如何回应?」文上琪软化,自动地趋近他身旁。
「妳大概不知道,我对妳有多渴望。」他的眼中满是欲念,文上琪只瞧见一眼,便心惊地想后退。
可公羊震雷不打算让她离他太远,他随步跟上,「妳又想躲!男女之间的交往,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从答应『先从』朋友做起,妳就该有这个决心。」
对于他的直接,文上琪局促不安地回答:「我、我不习惯这么快速的关系,况且,我没有信心。」
她别过头去,公羊震雷的大掌却抚上她的脸颊,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文上琪全身头了下。
他的手,粗糙而厚实,完全不似个富家子弟该有的手,倒像他双手打天下的个性。
「我好想就这样抱紧妳,我不是君子,对于喜欢的女人,很难不去碰她。」
「你……」公羊震雷的这番表白,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们只是朋友。」
「那,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呢?妳愿意让我抱妳吗?」他的话,重重地刺激了文上琪,她从没想过二人之间可能要面对的亲密,从未……
「我不知道怎样的亲密程度才算『约会』,但对我而言,承诺之后,每次的会面都算是约会,既使什么都不做也算。」她执拗地说着她的原则。
「这就是我和妳在面对感情时,决定性的不同。」
他笑得令人心慌,一个笑容,便流露出诱人魅力,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满足于一对一的单纯交往模式?
一想象他曾经拥着别的女人的画面,她的心,抽痛了。
原来,她已陷入了爱恋中……
原来,她已舍不得放开他……
「别一直摸着我的脸。」她推开了他的手。因一个单纯的抚摸便心动,这样的自己真没用,如此的自己,又有何与他谈判的筹码?
看着她推开自己的举动,公羊震雷虽难掩失望之情,但还是乖乖地把手放下。「难道妳对我半点渴望也没有?」
「你也明白我们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同,那为何还会想与我交往?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缠着我。」
「若我说了,妳会信吗?」他的眼,饱含蛊惑。
文上琪无法回话。她明白,因为恋爱上的自卑,让她无法相信用嘴巴说出口的保证。
「看吧,连妳自己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无法说服妳,那我还自讨没趣?」他耸肩一笑,这态度,却惹恼了文上琪。
「要你管,我就是没信心怎样?你既然不打算让我相信你,那干嘛还来缠我?」
「我当然要让妳爱上我、相信我,但我不打算用说的,我打算用做的!」公羊震雷话都还没说完,便抱住文上琪,「碰」的又一声,公羊震雷又遭遇相同的命运。
「我都说了,别突然这样啊!你不怕被我摔死吗?」文上琪又气又羞,可又心疼万分,被他这一搞,方才自卑的心情,早飞得远远去了。
公羊震雷抓住了文上琪的手,「上琪,无论你怎么摔我,我都不会放开妳的,我会用我的行动来给妳信心。至少,我的第一步--女人隔离政策,让妳安心不少,对吧?」
他的执着,如烙印,深深地烙在文上琪心上。「为什么……」
「因为妳特别。妳是如此的强,妳的身手,妳的眼神,令我无比安心,让我的心有所依靠,所以我想一直留住妳。」他缓缓站起,将文上琪拉近他怀里。「妳知道吗?我这人就是任性,从小到大看上的绝对要得到。而我看上眼的,都是值得我一辈子留用的好东西。」
「你把我当东西?!」
「不、不、不,妳是好女人,怎么会是东西呢?妳要是个东西的话,我会哭的,我想要的可是活色生香的女人,才不想要一个充气娃娃呢!」
多说多错,公羊震雷话才说完,马上就被文上琪一掌打向下巴。
「你就不会说些好听话啊!」看着他摀着下巴的可怜表情,文上琪的气瞬间全消,反倒笑得乐不可支。
她发现,和他玩闹是如此的有趣。
见她笑得开怀,公羊震雷心神一荡,忍不住执起她的手,往掌心落下一个挑逗的吻。
「你!」文上琪一阵心慌。她忘了这个死公羊是个调情圣手!
「上琪,什么时候我才能从朋友成为情人?我好想要妳,好想好想,想到都快失眠了,妳就行行好,让我抱抱妳。」
他的央求是如此直接,文上琪却无法点头,「我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太快太热情的恋爱,我谈不来的……」
「怒涛大河,同样可以四季丰沛,长长久久。我可以给妳『大水长流』,妳又何必坚守这个会让我得内伤的原则?」
「我、我有我的坚持。i她坚持什么,她也说不出口,也许,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仅是他好奇追猎的一个女人,她害怕,真与他有了关系之后,他便会转身离去。
她黯然的神情,公羊震雷怎会没察觉?他大掌轻抚她的脸颊,「妳在害怕什么?上琪,我从没看妳怕过什么,和我谈恋爱,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我不知道你的真心能持续多久。」
「只要妳给我回应,真心就永远只会在妳手上。」
「你真这么喜欢我?」面对他的热情,她的心动摇不已。
「看我笑得这么开心,看我哈妳哈成这副德性,妳还怀疑?上琪,有些人即使山盟海誓,到头来还不是分手,我公羊震雷从来不鸟什么无聊的鬼誓言,能令我信服的,向来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她好奇。
公羊震雷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说:「自己,我相信自己,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及选择。」
「原来你这么自恋。」文上琪为这单细胞生物的答案而感到好笑。
见她又笑开,公羊震雷马上抓住机会,自我推销:「怎样,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我很吸引人,忍不住又多爱我一点?」
他大男孩似的自恋模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文上琪看了忍不住笑得更开怀。
「妳笑起来多好看,这样的诱惑人,却不让我碰,妳真的很残忍!」他苦着脸说,直接而不掩饰。
而她,也习惯了如此与他哈啦打屁,她吐了吐舌头,顽皮地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吃干抹净后,就把剩下的骨头给丢到一旁去。」
「放心、放心,我绝对会把妳吃得干干净净,连个小骨刺也不会剩。」
「神经病,咒我啊,我又没长骨刺!」
「举例嘛,别这么认真,只要把我的真心当真就行啦!上琪,妳的疑虑是因为怕恋情不持久,还是妳根本就不相信我喜欢妳?」
这男人,情绪变化总在一瞬间,一会儿和她打打闹闹,可下一刻却又直指中心问题,文上琪发现自己已习惯与这样的他相处了。
她敛容而谈,「稍纵即逝的恋情会伤身,我不想做没把握的事。」
「妳这次可没嫌我的用心了。」公羊震雷听出了弦外之音,对于这样的进展,他满心喜悦,开心大叫,方才的稳重样再度流浪远方。「耶,只要妳相信我的真心,那一切就好办了,我有绝对的把握,能让我们的恋情一直延续下去!」
「真的吗?」有了他的保证,她的信心彷佛也跟着遽增。
「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如果妳愿意向前进一步,而我收敛一点,别一直吓到妳,我十分肯定,我们的交往绝对不会出问题!」
「我向前一步?」
「恋爱不是用谈的。」
「爱也不是只有做而已。」她什么经验也没有,疑惑是必然,至少她想象中的初恋是纯洁而甜美的,她不想这么快就进入成人的交往模式啊!
「所以啰,我退一步,在妳同意之前,绝不强上妳。」这个保证虽然会让自己得内伤,但总是利多于弊。
「你说话很难听耶。」才在想说要有一个浪漫甜美的初恋,这个男人就说了这么直接的话,她很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想到这里,她都觉得好笑了。谈恋爱还真不是用想的就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不纯」的男子心动。
「有什么关系?至少我对妳很诚实啊!当然妳也得偶而让点步,让我抱一抱、亲一亲,我就会乖得不得了。」见她心情好转,公羊震雷又忍不住开始逗她。
「不过,你还得跟我保证你不在心。」她正色道。
「花心?那是什么?花朵的中心吗?上琪,自从看上妳后,这个词已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很久啦!」
「如果你敢让我再看到情仇事件的话……」不用说完,凶狠的眼神已让公羊震雷知道她的意思。
「到时妳要分手,我绝不会缠妳。」他拍拍胸脯保证。
恋爱不是用嘴巴谈的……如果都没勇气去追,那么何时幸福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呢?
「幸福是靠自己双手掌握,不是用等的,现在一个可能的幸福放在妳眼前,妳何不试着抓牢?坐着等,幸福就会从天上掉下来,这种奇迹不是每个人都遇得到。如何,要不要试试看?」
他这番话打破她最后的心防。也许,她是该把自己在运动场上面对挑战的勇气与积极,分一些给那颗渴望爱恋的心了……想着,她心跳加速,比她跑完五公里还快,全身僵硬,比赛前还要紧张百倍,明明自己已十分熟悉这种生理反应,但在恋爱场上总和运动场有些微不同,她好想不战而逃,逃离这全然不熟悉的战场。
「上琪。」见她一脸凶恶,公羊震雷很担心自己会被判出局。「妳的决定?」
该她上场了,她紧张得呼吸急促。
她知道,当初答应先从朋友做起,她便为自己挖下了坑,这几个月来,不过是如李茹莱所言,在储蓄跳下去的勇气罢了。
瞪大的凤眼,活像是要和对方一决生死,但公羊震雷没被她的表情吓到,他仍定定地看着她,深情而坚定。
她的勇气虽仍不足,但对方已拿出诚意,那自己也该有所回报,才不枉自己是个有运动家精神的人。
她伸出僵直的手,抓住了方才她推开的大掌,力气大得连皮粗肉厚的公羊震雷都有点痛,但他连眉也没皱一下,因为他知道,在这力气过大、眼神凶恶的表象之下,是她的决心,决定被他说服而接近他的心。
「你……」
「嗯?」
「不能花心。」
「嗯!」
「忍得住吗?」她头低垂,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手上这点痛都忍不住,我保镳是干假的?」嗯,她会担心自己,是个好现象。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指这个。」
深深吸口气,文上琪放开握紧他的手,整个人冲进公羊震雷的怀里,好在他身强力壮,才没被她撞倒。她用力环抱住公羊震雷,小脸埋进他怀里。
她如此主动,虽然生涩僵硬但却让他的心雀跃不己,一点不也懂得客气的他马上双手环住怀中人儿。这样的情景他不知想了多久,而今终能一偿所愿。
「那妳是指忍不住什么?呃!」他腰上的双手加重力道,让他气窒了一秒。
「你能忍得住不和女人上床吗?」
「很难。」
「什么?!」她手上力道更重,勒得公羊震雷不甚舒服。
「我是男人,有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但我只要妳,其他的女人我都不会碰。」
「震雷……」她放轻了力道。这句话已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但决心信任他时,听到这样的承诺,感觉更加踏实。
「这是我给妳的承诺,绝不食言。」
「你不是说你最不鸟这种鬼誓言?」她含笑道。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把这种鬼誓言放嘴上,讨对方欢心。妳看看,我有多喜欢妳啊!妳也该更喜欢我才对哦,上琪。」
又是那副赖皮样,一点都不像个大男人。可是她发觉,自己愈来愈爱看他这皮皮的表情了。「你这是什么谬论?」
「就是这谬论让妳认同我不是吗?」
唉,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其实在自己对他心动的那刻起,她就失去了拒绝他的能力。
「嗯……看我这么辛苦忍了几个月,妳不该给我小小的鼓励吗?」
「鼓励?」见他一副急色样,她突然知道他想要的「鼓励」是什么。
「亲个嘴吧!」
果如预料!文上琪狂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听得出已一扫之前的烦忧。她何苦庸人自扰?像公羊震雷这般直接不掩饰的人,是不会骗人的,相信他吧!
「下次吧,等我有心情再说。」话语间,清脆笑声仍不断,显示她心情极好。「从现在起,我们不只是朋友了。」
「真的?!」
公羊震雷像疯了似地,将怀中的文上琪抱起,吓了她一大跳。
「干嘛啊!神经病!小心,啊,别转啊,我头会晕啦!」
「妳要是晕了,我会把妳安全地抬回家的,放心。」
「慢一点啦!」
「从没有人抱着妳这样转圈子吧?这种琼瑶式表现喜悦的方式,偶而玩一玩,也不错。」
「好啦,好啦,停下来了啦!」
「再一下子就好,我要抱妳久一点。」
「喂喂!我的袋子飞了啦!」
旋转乍止,文上琪双脚一着地,便赶去捡东西,可她却发现自己走得歪七扭八,世界仍旋转个不停。
她无法维持平衡,走一步,就歪一下,想挺直,脚便软一下,看她这样,公羊震雷忍不住笑出来。她也有软脚的时候啊!
「还笑!袋子是你弄飞的,快去捡啦!」
她大吼,公羊震雷不敢不从,跑经过她身边时,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下次要上床之前,就把妳转到脚软,我就不会被妳摔出去了。」
「你!」
公羊震雷大笑着往前跑,心情极好,因为他和她之间,已「不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