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是满惨的,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令人感受不到可怜味儿,倒有点像是自糗而已。
“你面对挫折的态度还真潇洒,EQ很高。”他赞赏。
“那是因为你高高在上惯了,面子上挂不住的关系吧。”
“你说得没错。”高维里老实地招认。
伊苋虽是他的未婚妻,但他始终当她是件交易的商品。她父亲是维京饭店的另一位股东,当初会考虑跟她订婚,纯粹只是想让饭店的运作更稳固而已。
伊苋的个性水性杨花,他早有耳闻,但因为她在他面前一直安分守己,因此他便以为她不敢乱来。谁知最后竟让他捉奸在床,他心中的感受正如敖幼菱所言,是面子上挂不住。
“你才被一个女人甩了有啥了不起?我跟十二位男士相亲,也跟十二位男士谈过恋爱,结果还不是没什么好下场。”敖幼菱不知道他的心态,只想劝他敞开心,难道他不知道以他的条件,爱他的女人可以排到饭店顶楼了,他何必为一个不值得爱的女人伤感。
“你的论调很诡异,这两件事不能并谈。”
“哎呀,想这么多做什么?很累人耶。”
服务生送来两人的餐饮,中断了这个话题。
高维里沉默地啜饮她介绍的饮料。黑咖啡为底,爱尔兰威士忌调制的成人风味咖啡,带着醇厚的咖啡芬芳及淡淡的泥煤烟熏酒香,将他原本钻人死胡同的心缓缓化解开来。
“你对饭店的客人也都这么热心吗?”他取过饼,大咬一口,袋饼外皮酥嫩,内馅丰富,引出了他的胃口。
“差不多。”
这回答破坏了高维里的食欲。“你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他不喜欢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与某路人甲一样。
“因为对客人太热心吗?不会啦。我尽可能帮助需要帮助的客人,但只限于饭店内,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可能遭遇到的危险。”
听见她有这样的区分,让高维里的心情舒坦了些。
“那你愿意跟我出来用餐,难道就不怕危险?”他又拿起另一个袋饼。
“先生——”敖幼菱故意用公关人员的标准语气说。“您是老板,不是客人,容我提醒您,我们比较像同事关系,何况有哪个老板会恶意加害下一届模范员工的道理?”
她嘻笑地调侃,使高维里忘了几个月来的郁闷。
“模范员工啊?维京饭店的确聘请到一位好员工。你放心,跟老板出来吃饭,他绝对舍不得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更别说加害你了。”
他直视她的眼神,眸光没有了冰冷冷的感觉,有一些纵容,有一些欢愉,好像她在他心中,已经存有一定的分量。
敖幼菱心中欢喜,俏脸喜悦,胸口有一些不明白的悸动。明知他花心,但心绪仍受他影响,随他起舞。
她蓦然明白,为何她对他的关心比一般客人更用心;为何她不在乎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一听他说吃厌了饭店的料理,便陪他外出用餐;为何她不断贬低自己,只想安慰他的情伤;为何他随口对她说出一句瞹昧的话、一个似乎别具涵义的表情,就能使她怦然心动……
因为她对他不仅仅是欣赏而已,因为即便知道他花心,即便知道他还没走出未婚妻背叛的阴影……她还是爱上他了。
惨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莫名其妙地就爱上一个男人?像她有如此丰富的恋爱经验,竟然还会这么容易地就陷入,现在该怎么办?
她死定了。
“你觉得这咖啡如何?”她赶紧找个话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还不错,台湾对咖啡的品味,可以跟上世界级的水准。”高维里没发现她的不安。
“真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喝不调味的咖啡。”
“也不会。”高维里拿起手中的饮料啜饮。“我记得有一次到威尼斯,在圣。马可广场附近一家弥漫着古董色彩的咖啡厅堂喝Cappuccino,它里面的座位安排,是一间问小小的厅堂里,就像是十八世纪的皇宫古堡,墙上全是壁画,挑高的天花板设计,四周挂着红色的绒布窗幔,让人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听起来像是去喝气氛的,不像是品味咖啡?”她挑眉,心里想着不知道他是跟谁去喝气氛?啧,她也想太多了吧。
“大概吧,”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倒对她挑眉的小动作很感兴趣。“威尼斯的当地人称这家咖啡厅是不讲乡亲情理的咖啡。”
“太贵了?”
“嗯,贵得让人的心滴血。”
他的话有趣得让她发笑。“滴血啊?嗯,我好像可以感受到它的贵味儿了。”
“不过这家咖啡厅的复古情调,却美丽得让人永生难忘。如果要说讲究,有些咖啡厅对于喝什么咖啡配什么杯子,才能让咖啡的特性完全发挥,这种店也到处都有。”
“你见识真广。”敖幼菱语气里全是佩服。“像你这样游走于世界各地,生活想必多彩多姿吧。”
高维里摇头。“也不尽然。我是独子,父亲在我十一岁时过世,母亲在我二十岁时改嫁现在的继父,因此我被迫提早接下父亲所遗留下的庞大产业。”
敖幼菱无语,做个静默的聆听者,小手越过桌面,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但她的手掌包不住他的手背,两人的肤色形成明显的对比。
白皙的手掌细致光滑,没有任何的疤痕,感觉暖暖嫩嫩的,看起来均匀修长,是让人想极尽呵护的手。 。
长时间受阳光洗礼,略带黝黑的手掌坚硬厚实,指甲修得短短的,感觉清爽干净,看起来很让人安心。
高维里的手微握成拳,放在桌面上,任小手贴靠在上头,似乎满足沉浸于柔情的安抚中。
“年纪轻轻就握有财富及权势,这听起来似乎挺让人羡慕的,其实甘苦只有自己知道。我没什么知心的朋友,有的只是商场的伙伴;我没什么令人难忘的愉快记忆,有的只是不断地督促自己学习.,母亲再嫁后,有了自己的生活,虽说极力想让我融入新的家庭中,但或许是我已习惯独自一人,因此对新家庭成员,总觉得有一种隔阂。”
“这种事不必介意,可以慢慢来的。”敖幼菱包覆在他手背上的柔荑微微施力,无声鼓励。
高维里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掌翻起,轻轻地抚触那一根根如白玉般的葱指,享受柔软纤细的触感。
“你说得对,对于我未婚妻的事,我想确实是因为我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不能接受这种羞辱。”
敖幼菱因他的抚摸,引出了遐想。
他的手很温暖,轻柔地把玩她的手指,好像在对待宝贝,带着呵护、珍惜,使她的心漾满柔情。
这一切会是她在自作多情吗?心绪的波动,教她一时难以承载。两人只是共进晚餐而已,她都还搞不清楚他对她有何心态,到底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啊!
她抽回手,断了脑中腾飞的思绪。她才刚明白自己的爱意,怎能将他的一切举动解读成他也对她有意思,表错情可是很糗的。
“我说得太多了。”高维里因她的反应,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不会啦,喝咖啡本来就是聊是非嘛。”她摆摆手要他别在意,接着做出一个拉链封口的动作。“我记性差,早忘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他赞赏地瞧她一眼。“走吧,别太晚回家了。”
“嗯。”敖幼菱让他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后才起身。“现在不流行这么绅士啦!”
“那可不包括我。”
他握住她的手一同下楼,风度翩翩地拿出信用卡给柜台。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接受刷卡。”服务生礼貌地告知。
“我有现金。”敖幼菱立刻为他解围。
见他惊讶得傻愣在当场,她隐忍笑意,付完钱后,直至出了餐厅才哈哈大笑。
“你早知道他们不能刷卡,还故意让我出糗?”他也跟着微笑。
“先生,您不会因为这件事又情绪低落了吧?”
她的取笑,加上她又戏称他为“先生”,让他突然有想吻她的冲动。
“我建议我们现在不要把话题绕在分析我的情绪上,会是明智之举。”
“是,先生。”敖幼菱不知道他暗生的欲望,还以为他不想再被调侃,因此顺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程的路上,两人在车内安静地听着时下最红的歌手,低沉地唱着情歌——
“落叶缤纷,深秋染黄了叶,你来到门阶前,无预警的轻敲我的窗,我还来不及设防,便与你谱下一段永恒的恋曲……”
“这歌手唱得还真不错。”高维里评道。也希望敖幼菱别设防,他也想与她谱下一段永恒的恋曲。
“这歌手名叫贾司丁,他很有才华,是我朋友。”敖幼菱开始跟着轻哼歌曲。
“你怎么认识他的?”高维里想打探她有什么兴趣,想更了解她。
敖幼菱将车子停在饭店后门。“客人,你家到了,这问题只好留待下次再告诉你吧。”
高维里只好下车,见敖幼菱驱车离去的刹那,心中忽有所觉——他与她之间的后续发展,看来不会再是雇主与员工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