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你没事吧!”泽原拓北焦灼的眼在看到椅子上嘴角流着鲜血的冷却悠,狂暴的怒气从他的鼻中喷出。
冷却悠的眸子无法分辨门口的男人是出自自己的痴心妄想,还是真实的存在,她自嘲地摇摇头,他不可能来这里的!他现在应该在飞往日本的飞机上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废仓库,一缕深桎的悲哀攫住她。
她的唇边漾出一朵苦涩的笑,他是如此厌恶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出现在这里,她的心有股不可名状的抽痛,尖锐的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中。
“悠,你怎么了?快抬头看着我,我来了,你别怕。”泽原拓北焦急的声音让她霍然抬起头。
冷却悠张大美目望着门口的男人,站在那里的他宛如一尊战神,全身散发出狂烈的气势,她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美目迷惑地直望着他。
“你们互相看够了没,这废仓库不是要让你们谈情说爱的。”木村二郎从泽原拓北破门而入开始,便一直怒瞪着泽原拓北,没想到泽原拓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和那女人四目相望,简直不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
“你们是谁?引我现身的目的何在?”泽原拓北的眼染上了凶暴的色彩,对于敢侵犯他的人,他通常都以更激烈的手段加以回报。
刚刚才被凉风真世的怒气所震慑,现在木村兄弟又再次为泽原拓北的狷狂所胆寒,木村一郎犹豫地朝冷却悠背后的暗处看了一下,他开始怀疑惹火泽原拓北将是他们今生最大的麻烦。
木村二郎冒火地瞪向正犹豫退缩的哥哥,他快速走到冷却悠的身前,大掌猛捏住她的柔荑。“要想这个女人活命,你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木村二郎将手中的绳索丢向泽原拓北,要他绑住自己。
“你要是敢伤了她一根寒毛,我保证你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后悔招惹到我。”泽原拓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
“哈、哈,笑话。”木村二郎干笑两声,抓着冷却悠的手不自然地颤抖着,他咒骂一声。“我偏要动这个女人,你能奈我何?”木村二郎用力将她从椅子上拖起狠狠地甩在地上。
冷却悠因身体的强烈撞击而痛出了泪水,她低伏着身子,不愿泽原拓北看到她狼狈的脸。
泽原拓北的心仿佛也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冷却悠眼角的泪水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痛楚。
木村二郎满意地看着泽原拓北苍白的脸,他的右脚挑衅地放在冷却悠身子的上方。“泽原拓北,你绑是不绑?”他的脚作状要往下踩。
“你敢!”泽原拓北咬着牙,发红了眼。
“有何不敢!”就在木村二郎要往下踩的一瞬间,冷却悠刚才坐着的椅子被人一踢,弹撞到木村二郎。
木村二郎被强劲力道的椅子一撞,整个人翻倒在地,他呆滞地趴在地上,脸上写满不信。
木村一郎见弟弟闯下大祸,着急地扶起冷却悠,诚惶诚恐的眼光投向黑暗的角落里。
“泽原拓北,你要想让这女人平安回去,就快点动手。”木村一郎现在只想赶快办完事,免得再生不必要的枝节。
泽原拓北将地上的绳索捡了起来,开始绑在自己的手上。“你们到底是谁?”泽原拓北的脑子开始过滤这两张有点面熟的脸庞。
“你竟然敢忘记?”木村二郎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恼火地指控他。
前阵子,他们两个还陪同父亲一起去找过他,没想到一转身,这小子竟然把一切都忘光,活似他们三人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木村兄弟,怎么,后悔把公司卖给我,所以用这种下流的方法来威胁我,我现在终于明白,木村家今天会走到这般田地,不是没有原因的!”泽原拓北直言不讳地说道。
木村家父子三人将公司卖给他后,曾三番两次找过他,要他保证绝不裁任何的部门,不遣散任何一个员工,笑话!他真这么仁慈,倒不如公司收一收,改行当慈善家算了。
木村二郎气冲冲地冲向泽原拓北,不由分说,往他的肚腹就是一拳。
幸好泽原拓北的手已经绑住了,否则木村二郎这一拳怕还没打到他,自己就先被人家揍了。
泽原拓北闷哼一声,鄙夷地睨着木村二郎。“就这么点力,你可能要多打几拳,我才会有感觉。”
木村二郎气红了眼,抡起拳头一拳拳地喂在泽原拓北的身上,半晌,空洞的仓库内,不断发出硬物碰撞肉体的声音。
木村二郎气喘吁吁地甩甩发红、发痛的拳头,殴打泽原拓北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减少了他的乐趣。
他想看泽原拓北这狂小子跪地求饶。
“一郎,你还不过来,难道你忘了爸爸就是被他害死的吗?”木村二郎吼叫着他哥哥。
木村一郎卷起衣袖,慢慢地走到泽原拓北面前,横竖的眉头满是愤恨。“第一拳,是为了我的父亲。”他一记右勾拳,打偏了泽原拓北的脸颊。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泽原拓北将瘀在口里的鲜血吐掉,粗喘着气。
“你还装傻,自从你将我们父子三人挡在门外时,就已经严重地伤害了我父亲,他一生心血的产业,落入你手上还不够,你竟还想拆解它,他会死都是被你逼的,你这个吸血的掮客。”木村二郎愈说愈气,他扑上来朝泽原拓北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第二拳,是为你这混球一点儿也不珍惜我父亲毕生创建的企业。”木村一郎拉开弟弟,狠狠地又往他的脸颊揍了一拳。
这一拳,泽原拓北的鼻梁流下了两道鲜血。
木村二郎阴森森地直笑。“泽原拓北,你怎么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汗水滑淌下他的伤口,剧痛的灼热使他的眉拧了起来。
“第三拳,是为了所有被你吞并的企业,因为你的势利,让多少人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木村一郎握紧拳头毫不留情地挥向他的下巴。
泽原拓北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地往后倒去,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拼命地吸气。
他高大的身躯直直地瘫在地上,漫布全身的伤痕正开始渗出血丝,即使只是掀起嘴皮子说话,也会引起剧烈的疼痛,更别提移动身子了。
两到湿热的水气沿着脸庞,汇集到冷却悠的下巴,一滴、两滴、三滴……悄悄、无声地滑落,冷却悠无意识地抬手触碰了脸颊,才发现她的脸上早已满布泪水。
他的身躯每受一次重击,晶莹的泪珠便震动滑落,她止不住啊!就像她止不住她的心痛。
他为什么要来?他大可撇下她,恣意地回到日本,她只会惹恼他而已啊!
又是一掌落下,她紧闭着眼,不去看那噬血的画面,但凶狠的揍击声挟着拳风却充斥着她的耳边,她的泪珠宛如断线的珍珠,流泄不停……
他为什么不挣脱手中的绳索,独自离去?他的毫不抵抗让她惶然、心慌。
刹那间,她有瞬间的晕眩失神,泽原拓北毫无生气的眼睑和小时倒在她脚边的爸爸相叠合,原本充沛的生命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流失,她的脸色灰白,身子被恐惧的大手掐住。
“不!”她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
冷却悠扑到泽原拓北的身上,满溢的眼泪洒落在他身上。“不要再夺走他了,我已经背负两条生命,不要再让我成为罪人。”她伏在他身上,将隐藏在心中的痛,殷殷切切地哭出,哭得在场的木村兄弟放下拳头,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哥哥的死已让她背起满是荆棘的十字架,这十几年来,她每一天都活在自责的阴影中,她的背甚至她的身体已经满是疮孔,再也禁不起针刺。
“悠,别哭。”她的泪比自己身上的伤还让他疼痛,泽原拓北想举起手拂去她的泪,可是终究力不从心。
他还醒着!乍然的喜悦让她委靡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她给了他一个绝美含泪的微笑。“我不哭。”
泽原拓北的拇指轻拂过她的颊,她从没对他怎么温柔地笑过,一切外在疼痛都没感觉了,他的身体被她的笑吹拂得轻飘飘的。
泽原拓北早了木村兄弟一眼,锐气的目光直射向暗处的角落。
“你可以出来了,趁我还有知觉,要打就快。”泽原拓北挣扎地起身,从牙关迸出这些话。
冷却悠挡在他上面,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他,美眸里尽是敌意。
凉风真世慢慢地从阴影现身,他踱到泽原拓北的身边,无云的眸子看不出有任何的想法。
“呵,凉风真世,久违了。”泽原拓北的嘴角困难地扯出一道笑意。
凉风真世也回他一笑,悠闲的态度,好似之前的一场恶斗全是想像。
“为什么?”泽原拓北问他。
凉风真世环着胸,居高临下地俯睨他,俊挺的眉头下是炯黑的大眼。
“是该有人提醒你,财富的累积不应该由别人的失败中取得的时候了,你的成功就代表着日本经济中有一些人的失败,假如你真有心经营,我想,‘吸血掮客’这个外号就不会出现在你身上,偏偏你食髓知味,别人一手建立的企业在你手中支解分割,教那些人颜面何存、情何以堪,这次的事只是冰山一角,你如果还想留下这条命,就好自为之。”
“高木小姐,很抱歉,这原就不关你的时,还把你牵扯进来,你不必为泽原那狂小子内疚。倒是如果没有你,这小子可能会被打得更惨,说起来,泽原小子还倒得感谢你一番。”凉风真世看进高木悠的灵魂深处,突然,她脖颈上的一抹光华攫住他的视线。
凉风真世双眼紧盯着她的颈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看什么!”泽原拓北发现他的目光所在,狂怒地吼道。
凉风真世从容地走近高木悠,深邃的眼搜寻着她脸上的轮廓。
“这项链谁给你的?”他挑起她的项链,晶莹剔透的水晶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悠”字。
他的眸子凝住她。
两人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同样长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俊美的脸庞,只不过出现在男性的脸上是十足英气,而在女性的脸上反而是绝美的容颜。
“这是我的。”冷却悠情不自禁地回答他。
在一旁的泽原拓北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眉来眼去,要不是身上挂着伤,怕此时已经扑向凉风真世了。
“你的名字,中文名字!”凉风真世蹲在她的身前,眼里跳着狂喜的火焰。
“不要告诉他!”
“冷却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泽原拓北满是醋意地望着她,而冷却悠却是一眨也不眨地和凉风真世互望。
“好,太好了。”凉风真世爽朗地大笑,大手宠溺地抚过她乌黑的秀发。
“你!”泽原拓北咬牙切齿地道。
熟悉的触感再次刷过她,她的唇边漾出一朵微笑。
“别对他笑,你只能对我一个人笑。”不顾狂喊时所牵扯的疼痛,泽原拓北眼冒金星地瞪着凉风真世。
“却悠,泽原这小子很是狂妄,你可得多费心了。”凉风真世用着字正腔圆的国语说道。
凉风真世一弹指,木村兄弟迅速来到他的身后。“走了,泽原,愿你记取今天的教训;另外,要是你敢惹悠伤心,我会让你悔恨一辈子,我保证。”他宛若正义正神,英姿飒飒地俯睨他。
凉风真世将冷却悠的皮包放回她的手中。“日本见了!”他洒脱地转过身。
木村兄弟心有不甘,但在凉风真世的喝示下,仍旧乖乖地尾随于后,临走前,他们还不忘瞪了泽原拓北一眼。
“别看了!”泽原拓北像个玩具被夺走的小孩,吃醋地闷道。
冷却悠将注意移回了躺在她身前的男人,可脸上却还停留着迷惘的表情。
泽原拓北气得闭上眼睛,拒绝看她。
冷却悠露出好笑的神情,这男人除下狂妄的因子后,怎么心智还像小孩儿一样胡闹。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走了。”冷却悠一脸惋惜地看着他。
泽原拓北火速地张开眼,迎进的是冷却悠眼中的缕缕笑意,他的心又被融化了,嘴角跟着她忍不住地也扬起一抹笑。
他好爱看她的笑,言教微微地眯起,红唇弯成新月的弧度,挂在她清丽脱俗的脸上,即使叫他看一辈子也不厌倦。
“我爱你!”泽原拓北压抑不住心中翻腾的爱意,脱口而出。
“爱我?”她重复他说的话,突然之间像是不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没错,我爱你,泽原拓北爱着高木悠!”他愈说愈大声,扯动了嘴边的伤口,撕痛令他的俊眉拧了起来。
“别说话,免得牵动伤口。”她放开他的手,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和一张名片。
泽原拓北可以感受到她的回避,他不明白她怕的是什么,是怕他爱意不坚?抑或心有所属?
如果怀疑他爱得不够坚定,他愿意将他的心掏出来让她验证。
如果是她心有所属,不管是傅斯阔,或是凉风真世,他也会打倒情敌,将她的心给抢过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冷却悠这辈子是注定和他牵扯不清了。
疼痛的疲惫袭向他颀长的身子,泽原拓北闭上眼睛,坠入黑甜的梦乡。
傅斯阔开车往悠告诉他的运河方向,他的浓眉从坐上车后即从未舒坦过。
车子已经到了运河边,他放慢车速,一间间地搜寻着废弃的仓库,些微的光亮从其中一间透了出来,他踩下油门,向着唯一光亮的废仓库开去。
停下车,傅斯阔走进敞开的大门,悠立即迎了上来。
“阔,你终于来了。”冷却悠的眉间尽是脆弱。
“悠,你怎么了?”傅斯阔抚平她的眉头。
“泽原他受了伤,你能不能帮我送他到医院?”冷却悠的目光望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怎么受伤的?”傅斯阔走近泽原拓北仔细审查他身上的伤痕。
冷却悠不想把凉风真世供出,所以始终紧抿着唇。
“看起来他伤得不轻。”傅斯阔看着泽原拓北身上已经干涸的鲜血,打他的人似乎和他有深仇大恨,下手未曾留情。
冷却悠的身体颤栗,她咬着嘴唇,愧疚的神情,活像这一切全是她的错般。
“悠,待会儿我撑住他的身体,你尽量帮忙扶向另一边。”傅斯阔轻柔地扶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泽原拓北。
傅斯阔和冷却悠半抱半扶着泽原拓北往他的车子移动。途中,泽原拓北的眼睫稍微抬起了一下,随即又累得合上,只是手更加地紧紧颤握住她。
“我载你们到‘以仁医院’,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为了顾及到泽原拓北的伤势,傅斯阔的车子开得极为缓慢小心。
冷却悠从未这么仔细地瞧着泽原拓北,枕在她膝上的黑色头颅,虽然脸上满是血污,可是仍不能掩住他俊美的轮廓。
她拿起手帕细细地将他脸上的血渍擦掉,指尖轻触过他温热的脸庞,她的脸竟不可抑止地烧红。
“我的车子上有水,你要不要喂他喝一点?”傅斯阔拿出车上的矿泉水,递给在后座的她。
冷却悠把瓶塞旋开,移近他的嘴边,可是流进的水少,溢出来的水却打湿了她的衣服。
傅斯阔透过后照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悠,救人的时候,不用考虑到世俗的礼法,你慢慢喂,我先打个电话联络我那个朋友。”
傅斯阔按下前后座中间的黑色隔板,将悠和泽原拓北隔绝到属于他们私人的世界。
冷却悠粉脸胀红,拿着水的手微微抖动,差点洒了出来,虽然泽原拓北的眼睛未曾张开过,可冷却悠仍害怕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她将水含在口中,慢慢地俯向他的脸庞,他炽热的呼吸扑向她的嘴唇,让她的血液直冲到脸上,将口中的水哺喂到他干渴的口里后,她羞怯地看着他被水滋润过的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的唇,薄薄软软的触感,像朵冰凉的云,她口干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不由自主地拿起手中的水往嘴里灌。
“水……”泽原拓北尝到了水的清凉,呓语着他的需要。
冷却悠又含了一口水,凑近他的嘴唇,他温顺地张口,接收一点一滴的清凉,他们四唇相接,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她几乎被他猛烈的吸吮给夺了呼吸,冰凉的水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人唇齿间的热力。
泽原拓北仍处于昏迷中,惟有急切的唇舌苏醒着,她口中的芳香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即使此刻的他脑中毫无意识,但是感官的唇舌早已用力地厮磨着想望已久的舌。
“我爱你!”沙哑但肯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冷却悠一窒,惊惧地想逃开,但他的手始终牢牢地握住她。
她没有爱人的权利,爱上她的人终究要以悲剧收场。她怜惜地抚上他的脸,为了她,他已经遍体鳞伤,这样还不够吗?
不,她不愿意看到他为了自己再受到伤害,真的,一次就够了,她明了他的心,可是她不能要,也不敢要,怕要了这颗心,就得失去他。
她无法再承受这种锥心泣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