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时你进来陪我吧,拜托。”
语瞳讶笑!
“又不是我的Case,我去干嘛?”
“就算当我的助手,帮我放影片也好啊!”而雅急得快跳脚!“今天殷以淮会来啦,我看到他一定会紧张的!”
“你发什么疯?!”语瞳取笑她。
中午一过,语瞳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总觉得办公室里的女人都心不在焉,手上的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心思全挂在那随时都会打开的大门。
“来了来了!”
而雅激动地拍拍语瞳,语瞳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霎时呆楞住!她并非像其他女同事被殷以淮的丰采震慑,她骇异的是——这人竟是她上回在广告公司里遇见的那个冷漠男人!
殷以淮从门口一路走来,总机小姐的脸红了半天,公关部的那些女人兴奋得搔首弄姿,而雅则痴望着。语瞳听了有关他的那么多传言,还跟他吵过架,可她仍觉得殷以淮实在耀眼得可以。
不止耀眼,还有那嘲讽似的高傲……那场面像极一个骄傲的国王在巡视自己的疆土……语瞳不由得冒出一串突兀的笑声来。
那笑声引来很多女人的横目怒视,也引来殷以淮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的漂亮唇型微微一扬,好像在说:“啊,是你。”
语瞳收起笑声,灵灿明眸挑衅般对视回去。
“是啊,又是我。”
殷以淮脚步不停,暂且保留语瞳的挑衅似的,迳自走进了会议室。
而雅兴奋到看不见以淮和语瞳之间的微妙,满脸堆笑,像见了偶像那样地抓着语瞳的膀子摇晃。
“怎样?他很帅吧?”
语瞳口出惊人之语——
“我之前就见过他了。”
“怎么可能?!”而雅圆睁了眼。
语瞳毫不保留地说:“记得上回我去广告公司帮殷玮兰拿资料?碰到的那个可恶男人就是他。”
“这么巧?!”而雅太惊讶,羡慕的神情全摆在脸上。
“巧有什么用?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语瞳笑着怂恿她:“去吧去吧,趁现在会议还没开始,赶快进去跟他说说话。”
“算了吧,”而雅吐吐舌头,踌躇。“听说他有不少女朋友,满会骗女人的哩,这么帅的人,我才不敢要。”
“他不是你的偶像吗?真的给你机会你又不敢了。”
语瞳取笑着而雅,不过机会稍纵即逝,一不把握就没了。迎面殷慕淮伴着兰倩的经理从大门进来,语瞳跟而雅飞快地奔进会议室整理开会事宜,没时间再讨论殷以淮了。
会议按事先计画进行,井然有序。由于担责任的不是语瞳,她只是被而雅临时抓进来当助手罢了。她坐在电脑前偶尔按按Enter,更多时候她得以置身事外似地打量众人。
她看见慕淮,悄悄跟他交换了一个笑容;视线接着移到她的上司殷玮兰——慕淮的妹妹;以及在她对面,来开会却像是来旁听、酷得不发一语的殷以淮。
他们三兄妹其实有着相似的共同点——一样挺直的鼻梁,纤薄漂亮的唇型。只是慕淮抿着的唇显得沉稳内敛,玮兰鲜艳的朱唇随时可能吐出刺人的尖锐,而以淮那显得嘲讽的嘴角,予人冷漠隔离的感觉。
三兄妹一样具有自信。慕淮的自信是基于他内敛沉稳的心思;玮兰的自信是她眼高于顶;以淮的自信是最特别的——像是漠视众人,超脱于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心思飘远了。语瞳定定心神。会议上讨论到媒体广告主角的问题;原本广告公司那边的企划是寻找一气质清新、形象单纯的女影星做代言人,不过厂商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找一个具知名度的女星,她可能同时接拍许多广告,”四十来岁的兰倩经理深思熟虑。“今天卖我们的化妆品,明天去卖啤酒……我不希望这样,我要她就只代表我们兰倩。但要她单单只为我们,这花费又太大,不是我们负担得起的,所以我的想法是,找个没有知名度的新人也无所谓。”
“可是没有知名度的人,大众都不认识,说服力也降低了呀。”玮兰忘了她的职权不在广告公司而在公关公司,当下越级发起言来。
慕淮瞟了多事的玮兰一眼,很快地把玮兰造成的严重畸见扭转回来。
“或者我们可以找一个小具知名度的新人,同时兼顾到大众的熟悉度与预算。”
经理摇摇头。
“找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女星,还不如找个新人来培养,把她塑造成只代表我们的兰倩小姐。”
玮兰正想再坚持己见反驳,一直不开口的殷以淮突然插话了:
“我赞同经理的想法。”他说,不理会玮兰射来锐利如箭的目光,不在乎慕淮不悦而防备的眼神,他闲闲说下去:
“兰倩化妆品针对的并非高龄阶层,而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这年代的年轻女人强调的是思想、主见,知名度并不是重点,甚至广告的主角也不需要绝艳的美丽,太亮太艳丽的女人反而假,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对、对!”经理满意地呵呵大笑。“你说中了我的想法。”
显然以淮的发言已无人能驳,但他仍是那副模样——淡泊无争的闲适姿态,却足以震慑全场的气度。
“我想我们该找一个漂亮得简单、自然,却抢眼的女孩。她的美丽不会吓走人,不会让人觉得夸张,我们该强调的是知性与个性的美吧?这种女孩绝对不难找,也绝对不会超出预算,我们可以办个甄选的活动,或者……。”
以淮顿了一顿,语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跟众人一样,不自觉地把心思专注在他的话上,默默赞同而等待着他的建议。然而那双闪动星芒的深邃眼睛,在掠过在座每一个人之后,利刺般锐利地停在语瞳的脸上。
“或者,眼前的凌小姐就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慕淮的脸当下绿了!玮兰则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认同语瞳这个没身分地位的人怎么有资格来拍兰倩的广告!而语瞳自己在呆楞了几秒之后,继之而来的是愤怒!扬着怒气的脸,好像教谁凌辱过似的。
“我是讲真的。”以淮神色自若地面对他掀起的轩然大波。
“凌小姐很漂亮,但她的漂亮是女人能欣赏的那一型。女学生或年轻上班族会认为如果用了兰倩的化妆品,看起来便能跟凌小姐一样知性明亮。而且,最重要的,与众不同。”
“我不认为我适合这项工作,殷先生。”语瞳生硬反驳,似乎忘了是在会议中,忘了自己的职位身分,她站了起来,只针对以淮,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
“我并非专业演员,对镜头一向没概念,我相信如果找个模特儿什么的,会更能胜任。”
然而以淮已达到了他的目的——让兰倩经理的注意力集中在语瞳身上。只见经理深锁着眉,细细品味语瞳的美,细细考虑……。
“想想这张脂粉未施的脸,画上透明彩妆的样子,”以淮像个导演,像个画家,引领所有人进入他导演的想像世界。
“淡紫色的眼影,粉亮的浅蓝口红,唔,剪掉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
他突如其来地起身走向语瞳,动手撩起语瞳披在肩上的秀发,转头半命令似地跟而雅说:
“你的发夹借我。”
而雅应一声,被催眠似地迅速解下长发上的大发夹递给以淮。
以淮接过,随意把语瞳的发丝往上拢,高高聚在脑后。
语瞳知道自己绝不愿任他摆布,也痛恨他如此唐突的举止,然而当他修长的手指触及她的发鬓,她全身肌肉倏地紧绷起来!他呼出的气息吹着她的发丝,吹掉她的理智,她从不曾这样——顿时丧失任何应变的能力,有如被下了魔咒……
语瞳两鬓发丝被束了上去,现出整张脸,棱线分明,娇嫩皎洁如玉,细致得像精灵;个性化的美感,令人由衷赞叹!兰倩经理看亮了眼,当下干脆决定:
“凌小姐,不知你意下如何?”
语瞳本能地急急推辞:
“我对幕后的工作可能还有兴趣一点,要我站到幕前,我实在不觉得我是那块料……。”
“你不敢。”以淮在她身后低声似耳语。
“你!”语瞳蓦地回头怒视那双写满嘲谑的眼神。虽然是恶劣的激将法,却正巧激出语瞳好强好胜的个性,她恨恨地紧咬着牙,不说话了。
“没关系,没关系!”兰倩经理笑呵呵地打圆场。“我很讲理的,你考虑考虑,没人逼你立刻做决定。”
这天的会议在语瞳眼中有如一场灾难!接下来讨论的议题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满心烦乱中,她不时瞥见以淮深邃如星的黑眸,充满嘲讽挑衅却又迷人心魄。
灾难继续延续,一直到会议结束之后。慕淮凝重地拉语瞳进他的办公室;门反手一关,语瞳看见从来不曾在慕淮脸上出现过的严肃表情。
“你认识以淮?你们两个搞什么鬼?!”慕淮的一串话逼问到语瞳脸上来,情绪激动而焦躁。
“我怎么认识他!根本就是上回去帮殷玮兰拿文件时见过一面而已。”语瞳烦躁地喊:“我哪里知道他搞什么鬼?!”
慕淮陡地托起她的下巴,直直凝视她的双眼,那深沉的目光足以看穿她。语瞳不是个复杂的女人,她的眼里藏不住秘密,谎言、背叛,他都读得出来;然语瞳现在眼里却是一迳的清明澄净。
“抱歉。”
慕淮霎时松了手劲,很快回复到平日的温文,唯一还能显示他内心忧虑的举动是他燃着了一支菸。
“我不该对你说话这么大声,我只是……不晓得以淮在搞什么把戏。以淮虽然是我弟弟,但是他很多的作为我并不苟同。”
语瞳知道慕淮不喜欢他弟弟,可是眼下她顾不得他只看见她表面上的委屈。
“他还能搞什么把戏?倒楣的人是我罢了。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随着他起舞的,兰倩广告我不会接。”
烟雾漫漫吐出,像把慕淮隔在雾里,他忽然不说话了,远眺十八楼外的窗景。慕淮沉思的模样深沉,语瞳常觉得他不像个公关人,而像实业家。
“其实……状况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糟。”慕淮沉默半晌开口。“兰倩经理的个性我了解,一日一看上了你,她很难改变主意接受别人。”
语瞳讶异!
“你鼓励我接?”
才抽了半截的菸被慕淮捺进烟灰缸里,像是他再不需要借助菸来镇定一般。
“说实在的,以淮这个建议很聪明,我们不需要再花费时间去寻找人选;而最主要的是,兰倩那边也满意,皆大欢喜。”
语瞳微微困惑地——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接受这个建议。”
“我为什么不希望?”
他笑着走过来,手臂轻轻围在她肩上,温柔亲腻地凝视她。
“你长得那么漂亮,我当然希望每个人都能在电视上看见我美丽的女朋友——你不晓得我多想拿你出去炫耀。”
语瞳噗哧一声笑出来,快被说动了。
“你可以只签这一次的广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样你就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他理智而合理地给语瞳建议。
语瞳这下开始认真考虑了。
其实慕淮的谅解与否在这整个事件中并不占有太大的决定因素。语瞳如果愿意答应兰倩做代言人,只怕也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冲着殷以淮高傲的锐气。她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只是她愿不愿意。
这像是个挑战。语瞳也许不肯承认,但其实在以淮饱含揶揄的薄唇吐出“你不敢”三个字的那一刻,她其实已经接下战帖了。
以淮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激出她好胜本性中那种征服的欲望……。
“我只答应拍这次的广告,拍完之后我立刻回公司上班,以后绝对不考虑了。”语瞳抬起头来对慕淮认真地说。
语瞳摇身一变成广告明星的消息惊动了凌家的一家子人。
凌妈妈笑逐颜开,逢人便骄傲地说女儿要上电视了,家里失修已久的录影机也被凌爸爸送去了修理,准备万全以等待广告首映。妹妹语蓓眼睛一亮,跳至她面前问她:
“这下可有免费的化妆品了吧?”
语瞳对这所有的反应啼笑皆非,心想干脆把拍广告的酬劳都拿去买化妆品送语蓓算了,横竖酬劳也没多少。语瞳之所以答应下海拍广告完全只为争一口气——被以淮所激起的倔傲气。
艳阳下广告开拍,导演锁定南台湾一景。白云蓝海绿树,一群人数程到北迥归线以下的地带开工。广告公司出动大队人马,语瞳这儿只有而雅跟来;慕淮有客户脱不了身,说好明天下来陪她。
天热地热,大片沙滩蒸发着炎炎热气,像是发了一天的高烧,倦懒烫红。语瞳被阳光一照,差点整个人蒸发掉,却仍得照着脚本在沙滩上作清爽状地游走,适时萤幕下端会打出一行字:知性,个性,掌控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美。
聚集了一天热气的沙滩有如烧红的铁板,烤烫着语瞳的脚丫。如此恶劣的环境,语瞳还得巧笑倩兮地面对镜头。别说她这辈子还没上过镜,就算来个职业演员,只怕也需要点能耐。
从排练加NG,语瞳在沙滩来来回回走了四十多趟,脸部僵硬到没表情,脚下行步如机械,妆被汗水冲成沟渠,什么清爽自在知性?!知性个鬼!
折腾半天,导演只好无可奈何地放人下来休息。
远处尘沙滚滚,意外出现吉普车;而雅眼尖,兴奋地拉着语瞳手臂急晃!
“是殷以淮耶!他怎么来了?”
是啊,他来做什么?现下的灾情状况加上殷以淮对语瞳来说犹如雪上加霜!她拍摄的过程挫败如斯,此时最怕见和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他。
“咦?怎么有空突然跑来?台北没事好忙?”导演跟以淮像是旧识,绽开笑脸。
以淮仍是一贯的嘲弄。
“台北没我的事,这里想必也没我的事,反正到哪里都没我的事,我人在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以淮身穿简单的T恤、牛仔裤,帅劲爽落得足以压倒烈日骄阳,鼻梁上一副墨黑太阳眼镜隐藏住视线,不过语瞳却觉得有一双无形的视线射向她,强烈透悉般让她如芒刺在背。
“你来监工好了。”导演玩笑似地拍拍以淮的肩,转身招呼喊人:
“来来!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开始之前的那个镜头!”
如果可以的话,语瞳真想掉头就走!她不想让以淮看见她的失败,重复了四十多遍的动作,导演怎能对她还有信心,认为今天一定可以拍摄完成这个镜头?语瞳素以为傲的自信心霎时消失,只剩下懊恼与沮丧。
她等着让殷以淮看她的笑话了。
“语瞳,你发什么呆?导演在喊你呢。”
而雅提醒地推推她,语瞳百般不愿,但全体工作人员——包括以淮,全在等她,她只好硬着头皮咬牙上阵,继续她的沙滩漫步。
“卡!”
导演明察秋毫,严厉喊停,足够让十里外的人听见的大嗓门喊过去:
“凌小姐!你这样子表情不行,要很随意、很自信的神情!我刚才跟你解释过了不是?要抓住那个味道,你懂不懂?!”
语瞳羞得只恨地上没有一个洞好让她钻进去躲。她懂不懂?她当然懂!她的智商又不是零!只是她不是职业演员,表情透过镜头之后是什么情况她根本无法揣摩,要她如何拿?!
语瞳紧咬着下唇忍耐不语,咬得唇上现出一道深深牙印。同样的事周而复始不断上演,沙滩上留下语瞳无数个脚印与导演不停的卡卡卡,太阳等不及下山了。
“算了算了,收工吧,明天再来!”搞了一天,导演自己也乏力,挥挥手叫大家收拾器材回饭店。
苦难折磨终于暂时解脱!语瞳连往以淮那边多瞧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横竖是丢脸丢够了。
筋疲力竭!拖着无力麻痹的步子走回而雅身边,而雅则把行动电话递给她。
“刚才殷慕淮打过电话给你,要你回电。”
拿着打给慕淮的行动电话像溺水的人终于抓着一支浮木,语瞳才喊了一声:“慕淮……。”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拍摄过程还好吧?”慕淮沉稳亲切的声音传来,温柔如和风。泪水逼进语瞳的眼,蒙蒙化成一层薄雾。
“嗯,还——还好。”语瞳有时真恨自己的好强,明明难过到只想找个温暖有力的肩膀靠着大哭,却还死撑。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喔,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他歉然地。“客户临时改成明天走,我恐怕没空下去看你了,没关系吧?”
慕淮最后那句“没关系吧”其实不像问句而像知会。他所认识、欣赏的语瞳就是这样——独立自主。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不像别的女孩惯于软软依附着男朋友;于是语瞳现在即使有女人的依赖柔弱之心,也非得硬生生逼回去不可。
“没关系,反正也拍不了几天就回去了。”语瞳还是得扮演一个体谅男人为事业忙碌的女人。
“也是,那我等你回来。喔,客户在等我带他们去吃饭,我不多说了,晚上再打给你。”慕淮挂掉了电话。
语瞳有些茫然地瞪着那只电话,瞪了好几秒,讶异自己的情绪怎么比接电话之前还差!慕淮的声音完全没有抚慰到她,她沦落得更沮丧。
“怎么了?殷慕淮不下来了吗?”而雅陪她走回饭店,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语瞳,你没事吧?”
“嗯,我很好。”语瞳挤出一个笑容。在慕淮面前都可以逞强了,在而雅面前难道不能吗?
饭店离海滩不过几步之遥,如果不是因为工作,这里还真是个渡假天堂。语瞳凄怨地叹一声;那边导演和以淮一道走进饭店来,电梯门口两边人马擦身而过,语瞳不巧听见导演一句:
“你怎么找了个这么不专业的来当女主角?我真怀疑你的眼光。”
“也许吧。”远远听见以淮在说。“我怎么知道她这么差。”
语瞳登时如同挨了狠狠一棍!她这辈子从没像这一刻那样狼狈、气愤和羞惭!他竟能如此残酷地批评她,将她说得一文不值!
他竟敢!
而雅眼见苗头不对,不敢再继续等电梯,拉了语瞳爬楼梯,期期艾艾地安慰她:
“你别为了殷以淮的话生气,我看他这人就是这种个性,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对方是谁的……。”
“你的梦中情人呵。”语瞳冷笑,恨死殷以淮那尖酸刻薄的言辞,还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倨傲!
“你别这样嘛。”而雅呐呐开口,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语瞳无知无觉爬上一层层楼阶,气得脸色煞白!一整天的委屈与挫败的自卑,加上慕淮的失约,全在这时涌上心头,煎熬翻滚霸占她所有情绪。她的脑子再也容不下别的,气忿难平的感觉在心里头胡搅乱翻。是的是的!这一切都是殷以淮的错!没有他的多事,她现在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心情乱糟糟地爬上五楼,她的房问是524,听说殷以淮住512,蓦地,她甩开而雅的手往那房间走去,一股冲动让她想指着以淮的鼻子骂上一顿!
那个可恶、残忍、冷酷的男人!
“语瞳,你干什么?!”
而雅吓一跳地追过去,却被语瞳推回房间。
“你别管我,你先回你房里去!”
“呼”一声,语瞳替而雅关上门,转身想也不想就推开以淮房间的门,面色冷若冬日寒霜,斜倚房门劈头就是一串:
“你看我今天表现得这么差劲,很开心是吗?”
以淮只比语瞳先一步进房门,没想到一转身就被她指着鼻子骂,简直莫名其妙!不与她一般见识地想关上门,未料语瞳“啪”一声把门挡了回来,用恨怒的眼光瞪他——
“你故意整我?!既然觉得我的表现很差,当初干嘛还执意推荐我?!我早说过我不是演员!”
以淮不再退避,不耐地撑在门上冷漠开口:
“我是对事不对人。我对你并没有成见,我哪里知道你的美丽与能力不成比例?”
“你!”语瞳再也忍耐不了地爆发出来!没想到以淮真的可恶到了可恨的地步!她口不择言了!
“你除了会无情的嘲讽、冷漠地摆酷,还会什么?!你懂不懂得别人也会难过、也有自尊?!我根本怀疑你的血没有温度!”
说到尖锐和锋利,语瞳又何尝逊色!以淮明显被激怒了,他冷冷地、嘲弄地近乎残酷:
“喔,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管你今天的表现多差,你都希望我像对待小孩那样,摸摸你的头安慰你、哄你,骗你说你的表现很好……原来你需要的是这个?”
语瞳死命地瞪着他!她气忿不过,她找上了他,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却不是泄忿后的舒缓,而是侮辱、伤害和更多的怒气!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她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一句抱歉?她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清醒到足以看见自己的鲁莽。
她倏地扭过头,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冲回房间,她锁上房门,往床上一倒,泪水终于决堤,她狠狠大哭了一场。
长到这么大,她头一回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她断不会理会以淮莫名的挑衅,打死也不答应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她招谁惹谁了?何苦拿自己的自尊自信给人践踏?!
她恨死那可恶的男人!也恨自己的好强!争哪门子的气?赌什么气?她根本可以不要理他的。算了,不拍了,晚上收拾行李回台北。
糊里糊涂不知哭了多久,泪都哭干了,语瞳抹抹眼睛坐起来,床前的梳妆镜里映出一张哀怨苍白的脸,忿恨渐渐淡了,倔强的本性又渐渐浮了上来。
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认定自己做不到,给殷以淮有嘲笑的话题?不,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语瞳一向这么认定的。
“……像对待小孩那样,摸摸你的头安慰你、哄你,骗你说你的表现很好……你需要的是这个?”
不。
以淮纵使可恶冷酷,但这几句话却说进了她心底。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人家的怜悯,当所有的委屈与自怜统统过去,她会站起来面对事实。
不可能在这时候退缩,不可能在这时收拾行李回台北,这不是凌语瞳会做的事!
语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又有了斗志。她今天的表现不好,因为她不是演员,她从没有揣摩过镜头下的状况,但如果她多花一些工夫去研究呢?
她不会,并不代表她就没这方面的能力;今天表现不好,也不表示明天就一定差……。
对着镜子,语瞳下意识开始做出不一样的表情、角度,想像如果一面镜子是一个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