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姿很识相的不再躁动,她喘口气,乏力道:“就当我求你,你放开我,让我去救璎子,好吗?”
“你这一去,不但救不了她,结果只是害了你自己。难道你就不怕连小命都丢了?”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你……”望过他的眼,她迅速低头。是方才使力过猛吗,怎么这会儿的她竟觉得头昏?“你是怕我死在日本,就领不到酬劳了?”
“当然。”他应得好快。
头昏缺氧之后,还可能犯狭心症吗?步姿就是胸闷得难受。
“那好,哥哥给的数字,我加两倍,只要你放手,那么我的死活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个价钱很诱人。”他突地托起她的下巴,“不过我想,如果可以一次赚到你们两兄妹这笔生意,那就更迷人了。”
“你……”被强迫掉人那对深潭,她被那黑黝眸底的光影吸引住了。步姿心头一慑,她真的无法想像,他怎能笑得这般……不负责任?!
对,就是不负责任!
他口口声声对她没胃口,却老是拿那双迷死人的眼睛来“电”她?
最可恨的是,她都已经再三声明自己只爱妹妹的癖好,敢情他是记不牢自个儿的性别,吃饱撑着穷搅局吗?
她快速的弹开身子,让段磊的笑意更浓了。
他喜欢她的回避,那代表……她有反应?
不对,他随即纠正自己——他犯得着希冀她的“反应”吗?
“想一次赚个够,也得你有那个本事。”她不屑的撇撇嘴。
“不,应该说是我有没有那个意愿。”他毫不在意的耸肩,“至少你老哥那笔是跑不掉了。”
她斜着眼望向他,“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一定愿意跟你回去吗?”
“不,我把握的是你一定会回去,但是跟你的意愿不相干。”
哈笑了声,步姿好笑之至,“敢情你还能来硬的?你想把我打昏了拖上飞机吗?”
“真有那个必要的话,你大可放心,我下手一向很有分寸,不会见骨的。”对着她睁圆的眼珠,他凉凉接口:“不过我是比较喜欢你自动登机。”
“那可糟了,我这人喜欢的好像很少跟别人一样呢。”
“我不觉得啊,至少喜欢漂亮妹妹这一点,咱们就没两样。”他涎笑。
“当然不一样“我跟你绝对不同!”打死她,她也绝对不苟同:“我才不像你那么龌龊!”
“我龌龊?”
“难道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处处留情,只会玩弄女人,根本是个不负责任的花心萝卜!”她指控道。
“那阁下你呢?号称要改变造物生态、风流不让须眉的安氏大小姐,如果我记的没错,来到日本之前,你卯足劲儿的学人家赛车,不就是想博得美人欢心?而现在又为了璎子拚死拚活,这就不是处处留情了?
至于说负责任,如果你指的是给一张证书,然后生个一窝小孩、守住一个屋檐,那么我承认自己是没办到,只是让人怀疑的是,你,办到了吗?”
“我……”步姿涨红脸,“我的情形跟你不同,反正……你不懂就是了。”
“也许吧,我也不需要懂。”将翻倒的椅子抓正,段磊开始不理会她,迳自饮酒。
冷不防的,他手里的酒杯被步姿抢走,然后杯底的液体也快速灌入她的体内。
他抬头怪笑,“喝醉了可不好。”
“你想太多了。”步姿索性自己倒酒。
“嗯,那倒是,你是干杯不醉的女中豪杰。”托着下巴,他噙笑欣赏着她益发娇艳的脸庞。忽地,由衷的话出口了:“其实女人像你这样子,也挺有味道的。”
斟酒的动作告停,步姿睨着满脸诡笑的他,“我警告你,不要拿我寻开心!”
段磊摊着手,无辜的表情喷声连连:“我怎么可能指望从你身上寻开心?倒是你有必要寻自己开心。”
—声低叹,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净是嘲意:“你以为执着很伟大吗?往往失去的才算是永恒。”
步姿眨着迷惘的眼,唇瓣蠕动了老半天。
“不懂我的话,就直接问,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倔强。段磊摇摇头。
“我才不是不好意思。”步姿是不认为自己有必要懂他的话,她不以为像他这种人也懂得感情。抱着姑且听之的态度,她无所谓的说:“你爱怎么说随便你。”
然而,才仰头交会,她的视线就被定住了。
只是要他随便说说的,不是吗?怎么他的表情如此专注?而偏偏那种专注又是这般该死的慑人心魄?
他性感的唇线偎着杯缘轻啜,透过琥玷液体的目光似在荡漾,低沉的嗓音一波波地传到她耳里——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是这么说的吧?看来这死人骨头留下来的玩意儿,现代人还是很捧场,但偏偏人心不古。
大家都在歌颂着梁祝的凄美爱情,可是毕竟千古呆瓜也就是那么一对了,因相思病死的远远不及感染性病死的人多。”
“那是你个人的心得报告吧。”她忍不住笑了。
不以为忤的他,续道:“都一样的。伟大的情操每个人都想套用,就怕最后只成了一种想像。想像着非君莫属,想像着拥有的幸幅光圈,结果呢?好像有那么项调查显示,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想像另种选择占大半比例,几个人重新来过还会回到原点?这代表什么?就是人性。人呐,高等动物也是动物,不过就是多了教化罢了,这泼猴取经也能得道的。什么是朝朝暮暮?就因为失去,然后那股得不到印证的想像力,就拖着像你这样子的笨蛋开始去自寻苦恼!”
听得正人神的步姿,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被拐了个弯骂了一顿,她瞪大眼,“你骂人?”
“如果能够骂醒你的话,就算我的功德一件。我说错了吗?你认定璎子的婚姻一定不幸福吗?因为你认为自己才是最爱她的人;失去她,你痛苦难受?那是因为你相信失去的是唯一。但是,过些时候呢?他们贤伉俪会手牵手笑着出现你眼前,而那个时候你身边也有新欢了吧?把自己想像得太伟大,只是一种包袱罢了,倒不如像我这样子,没错,我就是风流成性,可是我快活自在!”
“你……你是在自暴自弃!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爱!”步姿明明打算由他瞎扯的,反正也无关紧要,只是这会儿,她就是有那种强烈的意念想驳正他,她就是不能接受这种“看不惯”的感觉。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爱?”眸光自密睫射出,段磊原有的讥诮颜色逐渐褪去。
“我……我不知道。但是就像你说的人性,因为爱而想跟对方厮守,这本来就是人性!我相信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也会希望对方幸福快乐,你根本不懂得爱一个人的心情,也许你根本没爱过,所以你才不能理解什么叫奉献,什么叫无怨无悔——”
啪啦掌声倏地响起。
段磊用力的鼓掌,然后粗着嗓子喝道:“好!好个安大情圣!”
扬眼望了那个鼓着腮帮子的女人,段磊竟有种英名的烦躁。
打断她的话、挖苦她,都是故意的。
他不想继续听,因为那句句都是否决自己的企图;而最槽的是,那张否决的脸竟是那般叫人动容!
步姿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她开始懊恼——自己是哪条神经坏了,居然在跟这个痞子“谈情说爱”?这妖精怎么修,打出原形也不会是人!
那头说的果然不是“人话”:“看来你对璎子的感情是真的至死不渝?要不要来个实验,证明你对其他人都不会再心动?”
实验?“我没兴陪你玩!”她臭着一张脸。
“这点我们绝对可以达到共识,你放心。”十分理解的他猛点头,口吻忽地一转,他亮了两眼,“你看月儿怎么样?”
“月儿?”
话才落,门板乍响。
步姿本能的望向段磊,眼里流露着紧张。
“别怕,有我在。”段磊神色自若起身,穿梭之际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哪有怕……”步姿想挥掉他的手,这种被当成小女人保护的感觉乱别扭的。
啥时她需要被男人保护了?她是安步姿,她是女英豪……可心头就是一阵奇异的骚动。
“说人人到,月儿,你来得正是时候。”门口他传来的话让步姿回了神。
待步姿定睛,脸色登时刷地一沉。
来者身影像剑矢刺入步姿的脑海深处,然后挖掘出辛辣无比的记忆!
不察有异的段磊,还兴致高昂的介绍着:“我的小师妹官帜月,那天在车上你们见过的,而且你还夸过她很可爱的,你忘了吗?”
是喔,她怎么能忘了?步姿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忘了大街上的那一幕。
当初和金吉野神秘交谈的人,就是这个月儿——段磊的小师妹,如此这般的话……
“我要杀了你!”娇喝一声跃起,她手握开瓶器,猝然架往段磊的颈子。
不妙!当段磊穿越的视线落在官帜月时,他的眼闪过这样子的讯息。
不出三秒钟,段磊抱住了已经昏迷的步姿。
“我是一时情急才对她下手……”迎着段磊的眼神,官帜月转着尾戒,不安地讷讷道:“不过,我用的是最轻的,她很快就会醒来的。”
“有多快?”
“呃,一般的话应该是……是三天吧?”帜月闭着眼,低吟。
一番沉思的段磊,忽然扬声道:“很好!就三天,够我用了!”
呃?她张开眼,正好瞧见他把人儿往床上搁去。官帜月的舌头僵在嘴里。
够他用……“用”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三天后,当步姿睁开眼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感谢母亲大人平日的诵经礼佛。
原来天堂的“装潢”美得这般现代?难怪“忙”了一辈子的人们,挤破头都想过来。这的确是个合适休息的好去处。
柔软舒适的床、温暖的丝缎锦被……美仑美奂的布置真的让她看傻了眼。
原来“败家”的,不只凡夫俗子而已?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还能上得了天堂的步姿,这会儿是乱感动一把的。
这会儿她发现自己要感谢的人太多,除了帮她消业障的老母亲,更感谢高中三年收留她的五间学校;感谢大学里每个帮她答数充人头的同学们;感谢所有在她身上没能灵验的诅咒,她才能合格“入门”……
不对,这不是她上天堂的原因!
上了天堂,是因为她死了;而她死了,是因为——
“哇靠!”她弹起上半身,骂了出口。是段磊!还有那个死三八……呃?这算口业吗?
步姿四处张望,轻舞的绣花窗帘闪烁着金光,?她发现半敞的窗口竟递射着阳光?
眨眨眼,“咕咕”两声让她瞪着自己的肚子。
死人会饿吗?那么……
哇哈哈,她没死,她还活着……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步姿,只差没跳起来狂笑。
只是,这不是小旅馆啊,诸多揣测的她一阵暗暗惊疑,随即决定下床。
就在这一刻,她才赫然发现,自己两只腿竟僵硬得毫无知觉。
她残废了?那对狗男女居然害她成残?怎么会这样子?
当时她明明记得段磊并未出手,只是,臂上突地一阵刺热,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又是哪儿?卡姿警觉地意识到,此地绝不能久留!只是任由她捶打,两腿却还是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交谈声,步姿立刻躺平,同时闭上眼。
进来的人是段磊,还有他的小师妹官帜月。
当步姿发现他们似乎忘了床上的她,聊得十分起劲时,原来的紧张又转为一种怒气了。
“你真的去跟璎子见面?”官帜月一句问话,让步姿心头一惊;段磊跟璎子见面?
“为什么不?你明知道像我这么多情的人,就是拒绝不了美女。”他惯有的轻佻语调传来。
“后!我看你不是多情,你是疯了!”帜月啐骂。
对,骂他,最好是砍他,把他给剁碎、绞烂!只能暗地咒骂的步姿,已经先疯了。
帜月又说了:“难道你不考虑老爷子那边?老爷子已经知道璎子找到羽婆婆那边的事了,既然他不回应璎子的求救,就代表不希望我们插手啊,可是你却私下去见她,这不是摆明……”
“违抗?”段磊依旧洒脱置笑,“我没有违抗组织。你别忘了,组织是不反对私洽生意的。”
“生意当然可以私洽,只是,赚钱还有很多门路——”
“门路每个人不尽相同,刚刚好的是,你跟我是一样的。”他不让帜月接口,迳自道:“风险最大的,不过就是赌命而已。难道你不也是这样子?否则你也不用来到梵门了。”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也敢赌,只是我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赌。”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清楚?”
帜月嘟着嘴,“如果你清楚的话,就不会不顾老爷子意愿,自己接下璎子这笔生意了。”
“谁说我接下她的生意?”
“你是说——”
“不收钱,就不算生意。”
“你、你……”月的声音听来像见了鬼似的。
他居然不收钱?!“你不会是真的爱上璎子了吧?”
他……爱上璎子?一瞬间,步姿的心充斥着奇怪的感觉,似是微刺,也像灼热。
“举凡美女,我都爱。”他阴阳怪气的笑应。
听闻他对璎子的“非分”之想,步姿被自己莫名的感觉给震呆,还来不及厘清之际,突然又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呢?安步姿也算是美女吧?”官帜月丢下问句。
怎么没声音了?他怎么不说话了?
当步姿发现自己竟然竖高着耳朵,就为了等待这个答复时,她想痛骂的人是自己——狗屎!安步姿,你实在是无聊得可以!
帜月那头却传出很开心的笑声。“难道你对安步姿一点意思也没有?那你又怎么会让她住进来家里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向来是不把任务带回家的,冲着这点,你对安步姿很特别喔。”
真的吗?他对她很特别?呃,不不……不对!忙不迭地更正“重点”的步姿,警告自己——原来这是他家?
“月儿,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他的声音略带不悦:“我想这个时候,你该关心的是自己的杰作吧。”
忽地,一道黑影罩来,让步姿立刻屏息。
是段磊,他走向她了。
感觉他的手放在她额头,步姿的心一阵收紧。
放开,别碰我……停下来,不要摸我的脸……他的指头一定长了茧,否则怎会有这般的微刺感?要不,他一定精通穴位,才有那个本事让那股热流随着他指端……
他的指头在她脸庞游走,目光也驻留不去。
“你不是说三天就会醒来的吗?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他间着小师妹帜月。
“那是一般来说,可是我不知道她算不算一般人……好啦,你别瞪人了,我又没说谎,只不过是有些后遗症罢了!”
后遗症就是半身瘫痪?!步姿几乎要破口大骂。
帜月紧接开口道:“也没什么啦,我的催眠针使用的特效药,可是承自古埃及木乃伊原理,又经过密法修练的,说是催眠,其实是封锁血脉、让人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就算不吃不喝也死不了人的——”
“说重点!”段磊揉着眉心。
“喔,重点就是……她醒来后除了会待别饿之外,就是一开始会有局部的僵硬,但是等血脉舒畅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我那儿有些特制的药材,让她泡一泡会快些……”
“你怎么不早说?”
帜月不服气了:“我怎么知道你想让她早点醒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两天的时间就够用?”
两天?够用?连串的问号,让步姿放松的神经再度绷紧。
“她沉睡的样子很美喔?”官帜月读着他的目光。“就是不知道这个睡美人需要什么样的王子来Kiss?你难道不想试试这个奇迹?”
Kiss?他敢!?步姿在心里咆哮。
他夹带笑声的低语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这些天足够让我试出很多奇迹了。”如果他想的话。
试、试过了吗?天呐——这个猪头究竟对她“试”了什么?不会吧?难道她真的睡死了不成?暗暗呼天抢地的步姿,忽然听见段磊交代着官帜月准备药材。
又想干嘛呀?
“等你送药过涞,我就开始帮她泡澡。睡美人是该先洗香香,才不会委屈了王子的Kiss。”
泡、泡澡!?步姿全身疙瘩直冒,不住哀吟。她……让她死了算!想她是何等冰清玉洁,怎么能自己视为最不净、最最鄙夷的“动物”来侵犯?
各路魂魄请借过,诸家神明请带路,还是让她回天堂去的好,省得在这儿受这人的凌迟……
待他们一起离开房间之后,步姿马上又坐起。
不行!她得逃!
正在懊恼着两条腿不听使唤,此时,惊喜却来了。
动了,她的腿开始有了知觉……直到完全恢复的那一刻,她冲向大门——
OOxx!紧闭的门板,无言地承受她所有的咒骂字眼。
沮丧的垂坐梳妆台,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窗口!窗是开着的!
步姿兴奋的趋近观察,马上皱了眉。她所在的地方是三楼,这么高……临着楼台是马路,而马路旁的是一株大树……她两眼再度发亮了。
如果她能攀爬到那棵树的话……二话不说,顺利从抽屉里找了把剪刀,然后打开衣橱,举凡能派上用场、皮尔卡登、范伦铁诺、POLO的榇衫、衣裤一律剪、剪、剪!
须臾,她完成了史上最昂贵素材的“绳梯”!
绑好布条,顺势往下爬呀爬……在靠近树干的那一刻,她蹬腿一跃,美呆了!
但踩上树干的那一刻,得意的她,好想仰天长啸——
“救……救命啊——”在群蜂漫舞中抱头的她,肯定是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