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住进来以後,开始房租费、水电费、伙食费,紧接著,室内清洁费、洗衣费、洗车费,古艳阳一条一条算得清清楚楚,他怀疑日後找她说几句话,是不是要付她谈话费了?
自从她被超级市场的老板解雇,就开始把他当成一条会生黄金鳞片的大鱼一片一片在剥,就连一份由她买来的报纸也要卖给他一百块,让他这个在秘书眼中,把商场对手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吐的冷血老板都要傻眼了。
他所主持的尹帝国集团经常并购经营不善、财政困难的中小企业,大部分都是抓出对方的弱点让对方不得不以贱价出让,有时候会把一个公司能用的部分拿来用,不能用的就丢弃,比如领高薪的资深员工,要不自动减薪留下、要不拿资遣费走路,甚至可能把一个公司搞到四分五裂,让原来的经营者气得吐血,他对没有效率、没有用的人、事、物下手从来不手软,不过——
他所作下的决定全部都交由两个弟弟去执行,表面上,他这个尹帝国集团总裁是恭谦善良、可惜拿弟弟没辙的「好人」,就像古艳阳所看到的他。对於嗜钱,他没有她的明目张胆。
倒不是他敢作不敢当,只是让公司饱赚取利益的事,这些「功劳」多少得分给他那两个整日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弟弟,目的是用来塞那些眼红的股东的嘴巴,不让他们有机会在董事会上把不做事的弟弟拉下台,让他那两个弟弟回家去吃闲饭。
「解雇?我这么精明能干、手脚俐落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解雇?你要搞清楚,是我不屑做、主动辞职不干的!」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正为了这事情气到快抓狂,他偏偏挑这节骨眼问她为啥被解雇!
瞧她生气归生气,奋力洗刷车子的双手倒是没停下来过,尹濂亭躺在树下的摇椅里,优闲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她穿著鹅黄的T恤,休闲短裤,打著赤脚,身上有许多地方湿了,包括那双修长的美腿,还有黑亮的短发,她这副模样看起来还真的挺性感……他不知不觉喉咙有些乾渴,端起一旁茶几上冰凉的新鲜柳橙汁解渴——一杯要一百六十块,「古艳阳果汁亭」主动推销的。
「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辞职?」他斯文的口气温温凉凉,他自己也晓得只要不是真正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听起来很舒服,这时候用来对付古艳阳这团野火恰恰好。
果然她明显降低了火气,一边弯腰洗刷车子,一边告诉他,「那个不得好死的老板是一只老色鬼,他居然偷看我换衣服!真是气死我了,当场我就给他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被同事拉住,我还真想狠狠踹死他呢。」
他微眯起眼,瞅著她趴在车头前来回洗刷时,迷人的双峰在衣服下摇晃的美景,想起那只得以偷窥衣内春光的老色鬼,眉头不自觉紧皱。
「这种工作不做也好。」
「是嘛。……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不过打工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工作泡汤了,下学期的学费没著落,真是不後悔都不行。」她一心努力在把他的车子洗得发亮,不留心把心底话都说溜嘴了,蓦地一怔。……算了,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不想它,继续洗车子。
尹濂亭若有所思地瞅著他,略带试探的语气,「需要我帮忙吗?」
「我是不反对啦,不过你还是得付洗车费哦,你看看我都快洗好了,你能帮忙的顶多是冲冲水而已。」她可是卖力洗刷好一阵子了,他这会儿才开口要帮忙,说什么都没得议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关於你的学费。」
「我的学费?」古艳阳转过脸来,只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我可以帮你出。」
古艳阳讶异地停下工作,整个人感觉备受羞辱,极度的愤怒在眼中迅速凝聚,抓在手中的海棉被她拚命挤压出白白的泡沫,但最後她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狠狠朝他的脸扔去——
「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污辱别人的人格!我真是瞎眼了,你根本一点都配不上我妹妹!」她大骂,气得转身就跑进屋里,而车子只洗了一半。
他真是险些被那块海棉给扔中,就差那么一点……望著草皮上那块海棉,他抬起目光,她就连背影都彷佛燃烧著恼怒的火焰,好像他是真的伤到她了……
两道浓眉紧紧纠结。既然不是要他出钱,就别在他面前抱怨啊,她这个人平常钱、钱、钱,就连被偷窥了身体,还在後悔丢掉工作,他能怎么想?尹濂亭紧握拳,脸色紧绷。
他正要起身,忽然看见她又从里面冲出来,用力瞪了他一眼,跑到他身旁捡回海棉。
「等我把车子洗好,你还是得付我洗车费。」那双炯亮的眼睛高傲的别了过去,回头继续去洗车子。哼,生气归生气,却不能拿钱出气。
尹濂亭坐在那儿,望著她怒著一张艳丽的脸,勤奋在洗车的模样,所有的不悦全都不见,只剩下啼笑皆非。
她这个样子,能怪他误会她吗?……误会?难道真的就像古秋怡说的,是他误解了她吗?……的确到目前为止,他所看到的她,一直都是凭本事赚钱的,顶多只能说她的收费标准比别人昂贵,死要钱的缺点,她对生活积极,不靠别人,倒是个优点……
阳光下的她,此时显得非常耀眼,就连洗刷的动作都非常迷人。他眯起眼,缓缓扬起嘴角,古秋怡说得没有错,去欣赏一个人的优点,是比挑一个人的缺点,心情要愉快得多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後,当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他还选择沉默了一晌才开口,镜片下的眼神闪著戏谑的光芒。
「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先缴一年房租,我反正是要缴的,而你可以应急,我以为帮这一点忙应该不算什么,如果你认为这是污辱了你的人格,那么我道歉。」他诚挚的语气表现得可圈可点,说得像完全是这么一回事,好像的的确确是她误会了他一番真心诚意,而事实如何,也只有他心知肚明。
古艳阳转过身来,狐疑地审视了他好久,自己刚才明明有受辱的感觉,会是她听错?
……她仔细从这张英俊谦和、散发著文学气息的脸上企图寻找可疑的蛛丝马迹……一看再看,再怎么看,他还是挂著斯文的微笑,脸上没有一丝线条像是在嘲讽她……真的是她反应过度了吗?
她的心口忽然猛地一跳,脸上没来由一阵燥热,尴尬地别开目光;这一转开反而更难堪了,她都不知道她在躲什麽,看他就看他,有什么好尴尬的,她干什么要躲开啊……
她又扬起脸,笔直地盯著他,瞪大著眼对住他如春风般的微笑……她的脸更烫更热——
太阳……太阳晒的,是阳光太强的关系,跟他、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我知道了啦……算了,我要工作了,你走远一点,免得喷到水了……我还是允许你追我妹就是了,你别担心啦。」老天,她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浑身不自在?
她绕过他,转身去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水清洗车子,特别是从距离他远的另一头开始冲洗,站得离他远远的,黑炯的目光紧盯著车子,像是避免自己不小心又把视线溜到他身上去似的。
尹濂亭的笑容加深,忽然明白她这个人,原来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以为她是擅用心机的女人,现在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很坦率,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嗜钱如命……对这一点,他忽然发觉已经不太排斥了,甚至觉得她这一点……还挺可爱的。
嗯,比起他来,她真是嫩得多了。……他不由得想,如果她真正认识他这个人,她……现在看他,就不会是这种眼神了吧……
他居然有一些在乎……尹濂亭深邃的眼底泛阴郁了。
不,他不可能这么轻易……
※ ※ ※
每天几乎天空才泛白,古秋怡就出门了,她总是骑著脚踏车往返家和「城堡」之间。
早晨的阳光愈来愈强烈,她结束早上的工作,从大门一旁的小门牵车出来。「姊,你怎么来了?」
走在红花满地的路上,古艳阳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散步」到她们儿时戏称的「城堡」来了。
她转头凝望庭院深深里的白色别墅,「以前还小的时候,觉得这里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大,有一种小矮人走入巨人国的错觉,这里的美丽,让我总想爱丽丝梦游仙境时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这里啊,有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和梦想。」
古艳阳拉回目光,瞅著妹妹全身上下,忍不住叹息,「想不到,长大以後你会在这里当园丁,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个已经注定五十年後还是这么过的农家妇。」
听到姊姊不太赞同的口气,古秋怡拿下草帽,解开包住了脸的布巾,还有一双工作用的棉织手套,顿时凉风吹拂,一张清丽的淌著汗水的脸上堆满笑容,白里透红的脸色极有精神。
她不能在姊姊面前说,她满意极了现在的生活,真的打算一辈子就这样过,那会被姊姊骂没出息,而且姊姊肯定要伤心难过,误以为她自暴自弃了。
「姊,你还记得吗?以前你说过要嫁给住在里面的王子。」她把话题转移到古艳阳身上,然後两个人一起在路旁的树头上坐下来,以前她们也常这么做,坐在这儿,望著宏伟的「城堡」。
「我当然记得了,那时候我还上小学,好像是放暑假的时候吧,因为你发烧不能出门,妈妈又怕我被你传染了,不许我接近你,我一个人无聊就到这儿来,然後就见到里面的王子了……真的,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马上就决定将来一定要嫁给他。」古艳阳望著妹妹两只手还套著长长的防晒手套,身上是深蓝色宽松的工作服,脚上还踩著一双布鞋,刚从里面工作出来的事实一下子就把她从美梦里拉回现实,让她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没听过王子未来王妃的妹妹在城堡里当园丁这种事,现实和梦境的区别还真大。
「我在这儿工作一个多礼拜来,没看过里面有人呢,我是说主人,听管家说,罗家的太老爷就是在这儿跟老奶奶相恋结婚的,自从老奶奶去世以後,这儿就再也没有主人来过了,是怕触景伤情吧。」
「那我小时候见过的王子可能就是罗家的少爷吧?我真想不明白他们有钱人家做的事,都不来住了,为什么还要请那么多人来做事,光维持这里的光鲜亮丽就要花上好大一笔钱了吧?真是奢侈呢。」在她的想法里,那就是一种浪费。
「听说太老爷深爱老奶奶,这是为她而做的。」感人的恋情,美丽的故事,但在古秋怡心里只制造了淡淡的温馨,从来这种故事就无法在她内心激起多大的涟漪,因为那种美丽的恋情永远、永远都不会是属於她的,不过她知道,姊姊会喜欢听这样的故事,这是为她而说的。
果然在古艳阳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感动,那是一种带有憧憬的感动,就像每一个年轻女孩对爱情充满了幻想,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够遇到一个深情的恋人……古秋恰望著姊姊,浅浅的一笑。
会的,她姊姊会的,她心地善良的姊姊值得遇上她心目中的好王子。
「我希望也有人能够为你做这些……一个恋人。」古艳阳抱著双膝,歪首凝望著妹妹。
古秋怡望著姊姊,温柔地笑起来。她们姊妹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
「姊,你是不是有心事?」刚才唤她的时候,她在发呆,而且她总是在有事的时候,一个人走到这里来。
「嗯?没有啊。」忽然被妹妹这么问,古艳阳只觉得一头雾水,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瞧她把脸颊枕在膝盖上,眼光有一些出神,古秋怡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尹大哥一个人在家啊?」
古艳阳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在妹妹的脸上,「我怎么会知道,他只是一个房客而已。」
「他的车子放在庭院,有没有出去不是应该都知道吗?」古秋怡眼光里泛著浅浅的笑意。
「也许他散步去了,他可没有必要向我报备。」古艳阳疑惑地望了妹妹一眼。
「这儿能散步的也只有这条红林道,如果尹大哥出来了,姊你应该会看到的吧。」
「我才没有看到他……我是有看到他的车子,也许他是在吧。」她是怎么了?怎么秋怡一提起尹濂亭,她居然莫名的有心虚的感觉,还毛毛躁躁的……她是吃错药了啊?古艳阳眉头深锁,忽然把目光正视妹妹,「我这几天看下来,他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也许吧。总之你要好好把握,他应该会是个好丈夫。」
也许吗?……虽然没有识人的眼光,不过姊姊一向是聪明的,可能多少还是起了怀疑了吧。
「……姊,其实我觉得我跟尹大哥一点都不适合呢,我或许了解尹大哥,不过……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某个厂牌的冷气广告——安静无声。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如姊姊希望的一样激出火花的。」是时候了,她才说出这些话,如果在一开始就拒绝姊姊的撮合,那等於是没有理由的抗拒和排斥,一心一意要为她找个好姻缘的姊姊定然不会接受。
我或许了解尹大哥——只有这句话,深深钻进她内心里在回绕,在她心底直揪起了一股莫名的酸疼,她必须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竖耳听下去,才完整的听完一段话,又花了一些时间,才让整个意思融人脑子里……秋怡是在告诉她,她不喜欢尹濂亭吗?
「不过就像你说的……你了解他不是吗?不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想去了解一个人呢?而且是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你就说你能够了解他……」古艳阳白净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也许是你已经喜欢上他,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姊……」
「你是不是又想起以前那个王八蛋了?他真的伤你这么深吗?那我再去揍他一顿!」
一提起妹妹那段不成熟的初恋,古艳阳整个脾气都来了,气得直想找法子让那家伙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甚至如果能够从妹妹的记忆里抹掉那段伤害她的往事,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千万个愿意。
「不是这样的,我早就忘记那种事了。」淡淡的语气是温婉的,没有起伏的情绪。
她沉静的眼神却令古艳阳心疼,後悔又提起这件事,她妹妹是忘不掉的,而她想不出一个法子能教她不去在意,唯一想到的,就是为她找一个真正懂得她的美,能够疼惜她的人。
又想起了尹濂亭……他应该能够吧?……能够让妹妹那段伤痛的记忆真正的成为回忆。她希望有一天再提起妹妹的初恋,不再听她说——我早就忘记那种事。……希望不再听她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试著和尹濂亭交往吧,像这种好男人是只能够碰运气的,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这么一个……他应该是不错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一向的自信满满都出了问题。
※ ※ ※
外头下著倾盆大雨,然後一个男人找上门来。
这个人,淋了一身湿,连手上的旅行袋也整个湿透了。而这不是他引人注意的地方,他最吸引人的……也说不出来,也许是那张脸,也可能是那双修长的腿,还是那双特别乾净的贵气的手?或者,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很难说明那种气质,近乎於贵气与阴柔之间,却又带著一股不协调的亲和感,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却又不似想像中的难以接近……
反正,这个人很容易捕获所有人的眼光,而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真正对每一个人的感觉。不过古艳阳已经不管这些,她真正在意的是他来到「姊妹馆」的目的——
她扬起了灿烂的笑靥,一双慧黠的眼神在闪闪发光,绝丽的容颜绽放美艳的光芒,正好取代外头缺乏的阳光。
「罗为?我是古艳阳,这是我妹妹古秋怡。」来租房子的呢!
「这毛巾给你。」古秋怡递出去,让他稍微擦一下。
「谢谢。」他接手,迷魅的眼光带著笑意,多看厂她一眼。
古秋怡猛地一阵生冷,莫名地对他产生一股惧意……这个人,说不出是善与恶的感觉,像是介於两者之间……无是尹濂亭,再来是这个人;两个人,都不应该是会来住在
这种地方的人,都不是属於她们这个阶层的人……这个家是怎么了?她缓缓低下头,眼底还有恐慌,心底还生著那股莫名的惧意,直到他走开。
「来,我带你上去,二楼还有一间三房两厅的公寓,你是一个人要来吗?也可以分租哦。伙食方面你也可以不用担心,这儿也有一个包三餐的人,所以你放心好了,一点都不麻烦的,你只需要付一点伙食费就可以了。」古艳阳拿著钥匙亲切地带他往楼梯走。
尹濂亭刚好下来,他站在上头等他们经过,古艳阳那张笑容就像看到钞票在她面前飞舞一样,虽然如此,可笑的是,他发觉她一天比一天美丽,就连她现在死要钱的笑容都能轻易吸引他。
「这位是住在三楼的房客,尹濂亭。尹濂亭,他是罗为,新来的房客。」古艳阳停下来为他们介绍了一下。她的声音还是一样充满精神,笑容也依然飞扬,但眼光却在下意识里避开了他,她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反正不去想了。
两个房客互看了对方一眼,仅彼此点个头,擦身而过。
古艳阳带罗为上去,尹濂亭走了下来。
「尹大哥。」古秋怡唤了一声,重新拿起抹布擦拭家具。
「他是走路来的?」剩下两人的客厅里,尹濂亭的语气不掩嘲讽。
「从车站搭计程车过来的。他说是没见过那么迷人的凤凰花,所以在红林道那儿下车走进来。」才会淋了一身湿。她倒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所以不足为奇,只是她没想到男生也会做这种事。
「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坐下来,内敛沉稳的冷然取代了表现出来的谦恭。
她回头望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心里正在想,你和他都一样,不应该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从她的眼神里,他倒是轻易猜出她的心思,嘴角泛起不带感情的笑容,「秋怡,你很想知道我住下来的目的吗?」
她转过身来,温柔的眼光依然沉静,「我是想知道,不过我不能探人隐私。」
「如果,我肯告诉你呢?」他望著她笑。
她认真地想看透那张笑容,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到,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只知道,他这么主动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他这个人如果这么好心,能够无条件的为人解惑,掩盖在镜片下的那双眼眸就不应该那样冰冷了。
「……我可以听。」她打算坐下来,尹濂亭却站起来。
「去拿把伞,我也想试试雨中漫步的滋味。」
雨,可以盖过任何声音……他这个人还真小心翼翼。古秋怡忽然对於即将听到的内容有些许忐忑和畏缩。
结果,她还是跟他出来了。
淅沥沥的雨声不曾间歇,一向安静的红林道这会儿更是半个人也没有,天气好的时候,隔壁的爷爷、附近的婆婆、大婶一有空闲便会相偕在这儿坐下来泡茶聊天,她一直喜欢那种气氛。
橘红色的伞面下,两个人走在一起,由尹濂亭撑著伞,她安静的不出声,等他开口。急於知道对她并没有好处,也许知道了他的目的以後,便是她烦恼的开始。
幻红的景致,在雨里,更有一股不真实的美感。尹濂亭收回目光,瞥一眼身旁的女孩,「我有两个弟弟,是一对双胞胎,和古艳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嘴里就挂著你,一个妹妹,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对你的感情。」
「……真是让我意外,你对自己的弟弟倒是充满感情。」从他一下子转浓的眼神和语气里,她著实是吃了一惊,是曾经想过如果他有感情,也可能只是针对家人,不过那只是想像,甚至她还相当怀疑过这个可能,比较相信他也许对於家人也是一骨子冷血冷心。
她难得说得这么毫无保留,他笑起来,「所以对你姊姊特别有感觉。遗憾的是,他们两个只会给我惹麻烦,我没有你姊姊幸运,有你这么乖巧的妹妹。」
「……你不会因为这样,就住到我们家来了吧?」她一直在想,他到底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他这时候的亲切对她来说是挺吓人的,只是让她更忐忑不安。
「是也不是。」
她想了想他的话,似懂非懂,最後疑惑地望著他。
「是古艳阳让我兴起『离家出走』住到这里来的念头,而归根究柢的原因之一是我那两个弟弟,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这时候注视她,深邃的眼底泛著某种令她头皮发凉的冷光。
她垂下视线,顿悟到他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之所以肯让她知道这么多的理由,他一定是有求於她了……
「你说吧。」
「你已经觉悟了吗?」他笑起来。
原来,他早已看出她的挣扎,一直就耍著她在玩。古秋怡温柔的脸上忧虑更重。
瞧他这么自信满满,似乎对於他的有所求,很有把握她一定会答应,她这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直被他钓著的鱼儿,还傻得到现在即将被他拉上岸要宰杀了才发现,自己一直就被他钓著玩儿。
这人,心机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