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的内容先是令他错愕,随即失笑。
他还以为是……结果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不但将他曾经提供的”设置实验柜”的点子向”新老板”建议,还告诉他最好设在西门町,当然她还加入自己的意见,建议设定以三万元为上限的商品,那是宝石喜爱者最能接受的价格。
未了她还附注了句,这些点子全是他一个从事装潢设计的朋友提供的,相信在必要时,他一定能帮得上忙。
丁宇伦失笑了声,可是眼里却逐渐溢满了温暖,也许她是很爱钱没错,可是却爱得很有良心、很……可爱。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老板,会不会当场昏倒?
真的有点好玩,他愈看愈开心,被一个人这幺温柔的照顾着,他想不感动也难。
没有恶作剧的成分在里面,不过他真的很喜欢以”第三者”的身分和她接触,除了新鲜、有趣,更可以挖掘出她动人的一面。
他还正在烦恼着,该怎么让她知道他的身分?
“何不让她自己挖掘呢?”丁宇伦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主意打定,他决定跟她联络,以一个”新老板”的身分让她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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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电话。”主任一睑古怪地走了进来。
“喔。”玉洁正要接。
“等等,妳知道是谁找妳吗?”主任制止她。
“谁?”
“新老板。”
她圆起了大眼。
其它的设计师全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所有的设计图,只有妳一个人过,其它的都被退回来了。”主任一脸凝重的说。
连她这个主任的稿件也被退回来了,脱颖而出的反而是底下的人,教她这个主任怎么不难过?
玉洁拿起话筒,”喂!”她好紧张。
“恭喜妳,妳的稿件过了。”丁宇伦特意压低了声音。
“谢谢。”不过悬在她心口的,不是她的设计图,而是丁宇伦的建议能不能过?
“有关设置实验柜一事,我想交给妳做,如何?”
“真的?”她惊喜地叫了出来。
她成功了!她成功了!
“有关未来的设计方针,我想跟妳谈一谈。”
“是。”她立刻正襟危坐。
“妳认为年轻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宝饰?”他诱导她。
像个教师一样,正慢慢地教导她新的设计观念,给她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这……”玉洁被问倒了。
刚刚她被高兴冲昏了头,心思都还没拉回来呢,新老板就出了一道严题考她。
“漂亮……典雅……甚至带点成熟风味。”她说出自己的喜好。
“这样我们卖的会很有限。”他低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毫不设防,让她惊瞪起眼眸,这声音……
宇伦!她差点叫了出来。
“我们有哪样东西不漂亮、不典雅,甚至不具备成熟风味的?”他忘了继续压低声音。
和她一样,一谈起工作他便忘了形。
“这是必备的条件,就像衣服,也有它最基本的设计理念,我指的是『特色』。”
“特色?”玉洁只能被动的重复。
她根本就没注意听新老板在跟她说什么?一心只想听清楚他的声音,确认是不是宇伦的?
“是的,我指的是『勾动人心』的特色。”
“勾动人心”这四个字霎时点亮了她的眼。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点出了她作品所欠缺的灵魂要素,就在这一剎那之间,玉洁终于明白自己老是设计不好的原因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她的问题全都一网打尽。
“妳想要把东西卖给谁,就得把东西摆在那个地方……”
宇伦……她睁大了眼。
“同样地,妳想把东西卖给谁……妳想过该如何抓住他们的心?”
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似曾相识的话语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唐小姐!妳有没有在听?”
“宇伦……是你吗?”她抱着希望问。
对方很明显地吸了口气。”谁是宇伦?”
突然被她认出来,他心里是既紧张又期待。
“没……没事。”心想这不太可能,她只好打消这个蠢念头。
“谁是宇伦?”他的胸口溢满了欢欣,很想知道”丁宇伦”在她眼中是什么德行!
“只是一个朋友。”
他的心霎时跌入谷底。
“妳说什么?”只是一个朋友?
就在前一天,两人还热烈地拥吻、尽情的欢笑,而这么甜蜜的时光之后……只是朋友?
他还以为她会大方地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只是一个朋友。”她赶紧强调,真怕被老板听出她根本没专心在听。
“不是男朋友?”他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一个很喜欢的朋友。”她思索着形容词。
丁宇伦突然笑出声。
不满意但可以接受。
“好!”他能容忍她的用辞。”总之我想请妳设计上限三万元包含切割费在内、能勾动人心的宝饰出来,一个星期的时间给妳。”
玉洁惊喘了声。
“可是——”
“别可是了,以妳的能力能做得到。”
她直起了眼眸——终于明白丁宇伦的那些设计图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太……太快了,”她结巴了起来。
“快?公司急着拓展业绩呢!”
“可是——”她连连吞了好几声口水。
“可是妳设计不出能勾动人心的宝饰?”丁宇伦低笑。
他怎么知道?
玉洁震惊得赶紧捂住小口,怀疑新老板是不是会读心术?
他又笑了出声,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惊慌失措的消脸是什么模样。
“压力激发出潜力,”他一笑,”有自信便能表现泰然。”他又低低地笑了出声,”能画出这么棒的设计图,相信妳一定能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得很好。”
“吓——”玉洁倒抽了一口凉气。
图不是她画的,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一下子画出那么多的图,她又不是天才。
她还以为她提出了建议,通过后大家一起来设计;没想到整件事情却突然落在她肩上。
“我……我……”她想拒绝。
“加入『爱情』如何?”他沙哑地说。
“爱情?”玉洁抓紧了话筒。
他的声音真的是太像宇伦了!
她突然有个错觉——该不会正在跟她谈话的……真的是宇伦?
“男人爱上女人,最想表现的情意绝不会因经济不景气而缩小。”他懒懒一笑。
对呀!她差点跳了起来,宝饰市场一直将主力放在女人身上,其实真正舍得掏钱买珠宝给女人的,却是男人。
戴上了项链、戒指、耳环……问好不好看的,也是女人。
掏钱的人唯一在乎的……是他心爱的女人高不高兴?
“对……对!”她惊喜连连,再一次佩服新老板的睿智。
“把未来五到十年的流行走向,也一并考虑进去如何?”他提醒道。
“好!”她高兴地回道。
早忘了她压根儿没这个能耐。
“若要让人能轻松地进入店里,就要设计出能让人放松心情的装潢,妳的朋友丁字伦……可以吗?”他努力地咽回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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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她迭声说道,又忘了她连丁宇伦会不会设计装潢都不知道。
丁宇伦好想笑,几度忍俊不住,眼看笑声就要冲出喉咙——
“再见。”他赶紧挂上电话。
“嗳嗳嗳……”玉洁错愕地站了起来,她话都还没说完呢!
还有……她如何在一个礼拜之内,画出未来五到十年、而且是加入”爱情”的设计图?
“玉洁,怎么了?”大家一睑的关心。
玉洁只好说了出来。
同事中有的羡慕,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赶紧问她新老板的姓名?
玉洁错愕地看着那位同事,”我忘了问!”
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一谈起工作,她的眼里就只有工作,完全忘了其它。
“妳哟!”大家”陈扼腕。
总经理对新老板的事情三缄其口不愿多谈,连起码的姓名都不愿透露,教大家怎能不好奇?
玉洁无所谓的耸耸肩,连她最爱的宇伦她都忘了问了,更何况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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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宇伦;没想到他却一直笑个不停。
“他的声音好象你喔,宇伦。”
“只可惜不是我。”他的笑眼亮闪闪的。
“可是我该怎么办?”她突然惶恐起来。”我怕我画不出令他满意的设计图。”
“把妳自己想成新娘子不就得了?”他说得很轻松。
“什么?”她一愣。
“以妳的作品加上妳的眼光,妳认为未来会流行什么,画出来就对了。”丁宇伦好笑的看着她。
“我想象不出当新娘的样子。”她暗示地回视他,眼里的含意十分明显。
“这样如何?”他吻住她,当然明白她的暗示。
两人嗤嗤地笑了出来。
“我会罩着妳。”如愿偷得一个吻后,他保证道。
“还说了,我学费交了不少,却从没见你上过课。”
他太忙了,真的是太忙了。
“学那些和实际生活无直接关系的学问,倒不如妳亲自画几张图让我瞧瞧。”
“也对。”她赞同他的话。”你答应接下这项工程吗?”
他大笑。
他根本就不会装潢。
“答不答应?”玉洁生气了。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竟然还是那副不在乎的表情。
“答应。”丁字伦忍住笑。
反正他自有办法就对了。
“既然你对设计那么在行,你一定有看过这个。”她拿出了一张戒指的图形。
丁宇伦赫然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
“可能镶工已经变了,可这是绝无仅有的黑色蛋白石,看起来是红的,却带一点儿绿色,是蛋白石中最贵重的一种,我相信见过它的人都不会忘记。”
这世上不会有两颗相同的宝石,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黑色的蛋白石。
“妳……要这个做什么?”这东西他何止见过。
“你看过?”
玉洁惊喜的睑又再度引发误会。
他很不喜欢——很不喜欢只要他一提到钱或珠宝,她就一副笑逐颜开的表情。
“没见过。”他下意识地否认。
价值一千万以上的珠宝,可不能随便透露它的主人是谁。
“妳对珠宝很有兴趣啊?”很久没有的警戒表情又回到他的脸上。
“不感兴趣怎么会从事这个工作?”
她对珠宝的热爱就跟妈妈一样,之所以接触这个工作,也是为了妈妈。
丁宇伦小心翼翼,不让失望的脸色透露出来。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因为那本来是属于妈妈的。
她努力地存钱、赚钱,就是想买回那些被典当出去的宝石。
而身为宝石设计师,最能够接触到宝石,也最有机会打听消息,这就是她迫不及待进入这行的原因。
“因为什么?”
“因为不能说。”玉洁吸了口气,一睑坚决的别开头。
不是她把他当外人,而是现在还不能说。
愈是露出渴望,对方愈是会抬高价钱,她千万不能冒这个险。
“为什么不能说?”丁宇伦一脸好笑。
那颗黑色蛋白石此刻就躺在他家的保险箱里,他就是那颗蛋白石的拥有者。
“你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一切?”
他突然怔住。
“妳想知道什么?”
“你的身世、你的家人……你的一切。”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为什么每次都避而不谈?
“我……”想嫁给他的人得通过考验。
他一脸头疼地撑住额头。
而她连最基本的对钱、珠宝不动心的起码定力都谈不上,教他怎么跟家人交代?
他爱她,才不在乎她爱不爱钱,可是……
她爱钱的模样总令他心惊。
“如何?不愿意告诉我吗?”玉洁一脸的期待。
丁宇伦烦恼地爬梳着头发。
不是不愿意告诉她,而是他许下了承诺。而且,他确实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一文不名、不这么有才华,她依然会爱他吗?
她脸上有说不出的失望。
“所以啰,你有难言之隐,我也有。”她很不高兴的说。
“妳——”受不了她脸上的失望,他只好说,”我来自普通家庭。”他有说等于没说。
他确实来自很普通的家庭,只是这个非常普通的家庭非常有钱而已。
“多普通?”玉洁瞪着他。
他答不出话来了。
“普通到不愿意让我知道?不愿意介绍我认识?”她双眼冒火。
“我不愿意骗妳,只是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的声音拉高了。
“等妳准备好的时候。”丁宇伦无力地吐了口气。
等她准备好的时候……
玉洁火了起来。
“等妳不再那么爱钱的时候。”他突然说。
她立刻由一脸的火气转为惊愕。
“你……你说什么?”他竟然认为她……很爱钱?
彷佛被他揍了一拳,她吃惊得跌坐了下来。
她很爱钱吗?
他竟然认为她很爱钱?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只觉得屈辱。
这句话如果由别人说出来,她只会一笑看之,谁不爱钱?谁敢说自己不爱钱?
她才不会在乎呢,可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多么地教人伤心!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
丁宇伦知道他的话很伤人,可是如果不诚实地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他们之间的阻隔会愈来愈深。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她好伤心;想不到一片真情换来这样的评价。
“爱钱不是坏事,”她为了钱而全心投注了热情,尤其教他欣赏。”可是依妳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我怕到时候伤心的会是我。”
被她逼急了又不愿意骗她,只好实话实说,如果她不这么爱钱的话,真的是超完美的!
就怕他将来会心碎!
他最怕这样的结果。
“也许我们分手会比较好。”她突然觉得好累。
丁宇伦愣住。
“就如你所愿,我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好了。”她生气的抓起了包包。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得大嚷。
“你就是这个意思。”
“玉洁!”他拉住她。
“放手!”
“我这么穷,空有的只是一身才华,我怀疑妳——”
玉洁倏地回过头来甩给了他一巴掌。
“没有你我一样活得下去。”她哽咽地说。
“妳——”他惊慌了。
“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她走向门口。
“玉洁!”丁宇伦拥紧她。”我道歉,别生气,妳每天在我面前谈的都是钱钱钱,深深的刺激了我。”他一半是实话。
玉洁突然笑了出来。
“我爱钱不可以吗?”她赌气地说。
不过这才惊愕的发现,也许她在无意中刺伤了他男性的自尊,所以才会教他这么介意。
“妳爱钱当然可以,问题是我没钱给妳呀!”他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她被他逗笑了出来。
“以后不可以这么刺激我。”她哭笑不得。
“妳也不可以老是钱钱钱地挂在嘴边。”被他听到了可以,被爷爷听到了可不行。
玉洁心里虽然答应,可是却依然嘴硬。
“为什么不可以?爱钱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不也一样?”
扯到他身上来了!
“难道那些不把钱挂在嘴边的人就不爱钱吗?”她比他还会讲道理。
“好好好,”她说得对、她说得对。”可是妳一谈到钱……那副想把钱吞下去的表情,教人看了怕怕。”
玉洁大笑的槌着他。
“这还不打紧,”他笑躲着。”妳一副为了珠宝什么都肯干的模样,有哪一个男人看了会安心?”
她突然愣住——被他说中了。
“玉洁,”他呻吟地嚷嚷,”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她的表情像是说:是。
“玉洁?”丁宇伦心惊的喊,想听到她的否认。
“我还有两个愿望尚未实现。”她瞪着他,拿出另一张翡翠耳环的图稿。”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它们买回来。”
“喔——”他挫败地拍了下脑袋。
口
只要一提起珠宝,唐玉洁就会马上恢复原形。
“我发誓,就算是卖了灵魂,我也要把它们弄到手。”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她开窍了,因为她发现……债得她珍藏的,不只是那一颗黑色蛋白石和那组翡翠耳环。
“妳为什么非要买回那组翡翠耳环,还有那只黑色蛋白石戒指不可呢?”
“你不会懂的。”她白了他一眼。
他不懂……他也横了她一眼。
好一个他不懂!
不过令他心惊的不是她又”原形毕露”的俏模样,而是她刚刚的那句话——
就算是卖了灵魂,她也要把它弄到手!
“妳……说的是真的吗?不惜一切——”非弄到手不可。
“当然!”玉洁一笑。
他的呼吸突然梗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黑色蛋白石就在他的手中。
如果今天持有者是别人,如果对方提出的是不正常的要求……
丁宇伦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倏然一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如果真这样的话,她会选择对他忠实,或者是……珠宝?
My God!他简直不敢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