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喜欢中扬堂哥,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亲大哥,他想,他会这么欣赏堂哥,是因为他有自己所没有的特质吧,他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他像一股温柔的暖阳会让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他。
而他,哼……也只有那些堂表兄弟敢说他像冬水,又冰又冷。
一出机场大门,一股炎热轰地袭来,回到台湾了,他和几个堂表兄弟都一样,包括他的中扬堂哥,他们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有一半以上都在美国,就连出生地点也是。
“子秋,喂!邵子秋,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一个男生推着一堆山高的行李,走得得歪歪斜斜,又不停看着前面那个愈走愈快不肯停下来等他的另生。
该死的可恶,他干嘛出石头啊,早知道出剪刀剪死他,那现在威风八面走在前头的人就会是他了,该死的可恶!他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更该死的是,他没事干嘛提出这么愚蠢的鬼主意整死自己!他要是“早知道”——
“你快点!”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一双冰冷的眼,给人不善的感觉,短得直竖的头发,看起来怒发冲冠似的,他是在生气的,愈接近家,他就愈生气,那股气,是不平的气!
“我不想走快吗?你来推推看!混帐,我可不是你的台佣!”鬼吼鬼叫的,他只不过是猜拳输了而已。
前面那有着修长的腿的男生放慢脚步,是等了他,却用不耐烦的眼光瞪着他,好像他是个拖拖拉拉、碎碎念的婆娘似的——
而他只不过是猜拳输了而已!该死的!
“你急有什么用啊!人都结婚了,你能赶走那只狐狸精吗!怎么说都已经是咱们堂嫂了。”是啊,堂嫂,本来堂嫂是那个国际知名的美丽名模,他们那个全天下最幸福的堂哥,可教他们这班堂表兄弟嫉妒死了,不过同时也与有荣焉啦,毕竟成了自家人嘛。
那位美丽迷人的堂嫂实在是一个可人儿,大家都很喜欢她的——现在是“前堂嫂”,因为堂嫂已经换人做了。
“你要怎么喊她是你的事,别扯上我!”年轻俊挺的面孔极度反感的射来冷光。
哼,不能接受现实的家伙!啊,可恶,热死了!推了一行李车赶上来,他也懒得再跟他抬扛了。
“喂,怎么到现在没见人来接我们,木叔是记错时间了啊?”邵念壬看看表,又远远扫望路边停的一排车子和一辆辆往眼前疾驶而过的车子,就没见到他们家的车和管家——咦,他那死堂弟跑哪去了!一转头,看见邵子秋在前头已经招了计程车,“喂,干嘛不等等我?”
可恶!推着行李车赶上去,在司机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才把行李堆叠进去,又仅只剩两个座位勉强塞进他们两个高大的男生。
“我没打电话。”一坐定,挤在后座的家伙还没张嘴,坐在驾驶座旁的邵子秋先开口,省去听他的叨念。
邵念壬一愣,横眉竖目对他瞪起眼,“你干嘛不打?”
“忘了。”
多简洁的一句话,忘了——“该死的!你说你要打,不打就说一声,害我挤得像肉干!”
邵子秋是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仅仅一个回眸,那张表情却比恶煞没好多少,显然心情恶劣到极点。
“……啊,算啦!”谁都知道这个和他同年的堂弟和中扬堂哥是最亲的,如今他们中扬堂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个堂弟的心
情是可以想像的,他这会儿还是少招惹他,他那火气就留给那个新进门的堂嫂吧。
☆ ☆ ☆
春天五个月大了,颜素涓和邵中扬结婚满一个月。才在今年的初春而已,他曾经有过一场豪华的世纪婚礼,那时候,邵家的亲戚朋友坐满了整个喜气洋洋的宴堂,新娘子风风光光的被介绍,受祝福。
颜素涓和邵中扬,他们没有婚礼,没有宴客,他们的结婚一切是静悄悄的,在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她抱着孩子,带着行李,搬进邵家,甚至,这么这么大的房子,连一个喜字都没贴……不,应该说,这么这么大的房子,连一张小小的喜字都撕得不留,说起来,已经很顾虑到她的感受了。
本来,她是连邵家的大门都踏不进的,即使她生下邵中扬的孩子。
她能进邵家这个大门,是因为邵家权力最大的老奶奶在见了她的孩子后,不知何故改变了主意,允许她住进来。她想,老奶奶是喜欢春天吧,毕竟是她的第一个曾孙,而春天,又是那么酷似邵中扬,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邵家的老夫人生下四个孩子,邵中扬的父亲是老大,邵子秋的父亲是最小的,邵念壬的父亲排行第三,老二是个女的。
邵氏集团拥有广大的事业版图,从台湾扩及东南亚,在美国、日本也都有不小的投资。
邵氏集团的总裁还是老夫人,近几年许多产业向海外发展,而邵家早在国外有大量的投资和设厂,邵家留在台湾的只有老夫人,她的孩子各负责海外的事业,只有邵子秋的父亲当了外交官,不在邵氏集团做事。
住进来邵家一个月,老实说日子还真不好过,邵家的下人多得她一时还弄不清,倒是每一个都对她这个“赶走”前任少奶奶的“狐狸精”保持着不冷不热的隔离态度,想来前任少奶奶是极得人缘的。
邵家祖屋这么大,下人很多,住在这儿的邵家人却很少,听说大部分都住在国外,就连她的公公婆婆,她也只见过一面,人家还是特地回来看春天,对她这个媳妇也仅仅是冷冷一瞥。除了老奶奶一直住在这儿,现在也只有她的丈夫和她及孩子。
老奶奶不太愿意见她,反正房子这么大,不想见到她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她们也从来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不过老奶奶似乎真的很喜欢春天,她不但给春天请了一个很好的保母,给春天的一切也都是最好的,而当她想见春天,都是透过保母带过去给她看。
她的丈夫很忙碌,不太在家,一个月来,她只见到丈夫几次面。
而这一个月,她一直在摸索着不同的生活习惯,适应和学习新的生活……
老实说,一时之间,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迷失在这么大又豪华威严的房子里,她的心是害怕的,她一直想在这个房子里找出她能做的事来,但似乎都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扫地工作……老实说,她几乎有一些沮丧了。她想忙碌,可是在这个家里她找不到可以忙碌的方法,就连她的孩子,也有一个保母带着,而她又总不好推了老奶奶的一番好意……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啊,不能是客人,这两个男生都是她丈夫的堂弟,都是这儿的小主人。听说两个人都在国外念书,这会儿是回来度假的。
多亏了他们回来,她有幸能够和奶奶一起吃一顿饭,而她的丈夫,则因为出差赶不及回来。
只是……唉,如她所料的,两个人同样不太喜欢她这个堂嫂,甚至,她在那个叫做子秋的堂弟的眼神里,看见愤恨和轻视……有别于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倒是很不掩饰对她相当厌恶的感觉呢。
既然是堂兄弟,颜素涓忍不住在他们三个堂兄弟间寻找相似之处,他们同样的高大帅气而迷人,邵念壬似乎是比较活跃的,神色明显开朗很多,染着浅棕色的头直垂到肩膀,在某些地方,他和邵中扬有那么些相似,比如笑起来的感觉。
邵子秋……她找不到他和邵中陋的相似点,他们属于完全不同特质的两个人,仿佛冷跟热,邵子秋给她的感觉,是一个感
情很冷淡的人,在他的眼里,看不到热度,他的轮廓融合细致与冷硬,仿佛直板的一条冰冷的脆线,是那种折了会断,无法折弯的……感觉上是不会对自己的坚持妥协的人。
在她观察两个人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视线在打量她。邵念壬必须承认,她和他想像里的“狐狸精”完全不同,如果他以为的狐狸精应该有狐媚的特质,应该有妖娆的迷魅,应该是性感的,精于装扮的,善于勾引人的,那么对面这个女生,着着实实已经彻底推翻他对狐狸精的印象……或者,她完全没有成为狐狸精的天生或后天的条件,她长得不算难看,只是一条简便的洋装中规中矩,也许轻松,却完全无法为她的外表加分,长得不高,还穿着一双平底凉鞋,而不是高得气势逼人的细高跟鞋,白净的脸上更是一点妆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艳光”,她的身上唯一独特的地方就是那一身白里透红的肌肤……意外哪!
记忆里他中扬堂哥的女人一个个都亮丽而抢眼的。是报应吗?他最后居然娶了一个这么……平凡的女生。
“你们这一趟要回来住多久呢?”颜素涓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载着笑,满脸和气地望着两个大男生,听说是和她同年呢,两个都是二十一岁。
啊,笑起来其实还不错。
“还不——”
“你问这个做什么?”邵子秋冷冷打断邵念壬的话,对着颜素涓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充斥轻视与厌恶。
“哦,我在电话里听中顾说你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那么难得回来一趟,如果有缺什么请尽管告诉我,或者你们想上哪儿玩,上哪儿找什么好吃的,我都可以帮得上忙。”颜素涓的主动积极和亲切,并投有受邵子秋的影响而打折,中扬的堂弟等于是她的堂弟,虽然他们年龄相同。
只是换来的,还是邵子秋一声不屑和冷斥,“哼,果然吃喝玩乐,你是挺在行的。”
颜素涓一怔,一家人的餐桌上,老奶奶默默吃着饭,邵念壬则拿着狐疑和不解的眼光研究她,在邵于秋的话以后,她在那眼光里看见了一丝同情,这让她无端地升起既愤怒又难堪的情绪!
她能够接受任何的冷言冷语,甚至责难,但她不需要同情!累积了一个月来的压力更让她选择在这一刻决定爆发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
她紧紧握着筷子,心情因激动而发抖,“……难道爱一个人,有这么大的罪过吗?”声音里还是有着压抑。
从她进门到现在,每个人都只是表面客气,眼光冷淡兼忍耐,甚至避着她,好像娶她进门了,就认了,倒媚嘛,不知道他们邵家造了什么这么大的孽——她只是不可自拔的爱着邵中扬呀!
她望着存心挑衅的邵子秋,其实她还比较感激他的,起码他是这个家里面第一个肯直接表态的,起码他不虚假,那么,她愿意用真心回应,用她的真心话。
“……你说爱?”哼,也配!既然她挑开了,他索件不再客气“真是了不起,你爱一个人,是破坏他的家庭,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你说这叫爱?”邵子秋完全对她的狡辩嗤之以鼻,眼光冷漠而厌恶地照视她。
“算了,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老奶奶不悦地挥手,好好的一顿晚餐都被破坏。
“……我没有破坏他的家庭——”她没有吗?“我没有……我爱他,我只是爱他而已!”她爱他,也是为了让她的宝贝有一个完整的家,才——
“你爱他,但他爱的人不是你,你真心爱他,不应该是祝福他吗?为什么还要介人他们夫妻之间?”
“我曾经祝福他,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呢?就像那些爱情专家,你们每个人都会说,爱不是占有,爱他就应该放他幸福,每个爱情专家都会,可每个爱情专家不是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何尝没有努力过!我曾经放开他,曾经祝福他,但是……我那么深爱他呀!我想问这些爱情专家,我想问你们,爱情如果是可以这么冷静的来谈,能一再的舍弃,那还叫爱情吗?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忠于自己的心!”有什么不对?
她整个人因激动而颤抖,邵子秋只是冷冷看着她,丝毫没有受她的话而动容。倒是老奶奶反而深深望了她一眼,虽然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本来如果是他想像里的狐狸精,那么他可以轻易
如原来计划的把人给赶走,大不了花一笔大钱而已,但现在看起来……邵念壬扯起眉头,说起来如果有那么简单的话,他那中扬堂哥就可以解决了,也用不着他们这班堂兄弟为他可怜、烦恼……唉,头大哪!
“……奶奶,对不起,影响了你们的食欲……我去看看孩子。”颜素涓起身,离开餐桌,很快的走出餐厅。
讲实在,看起来还真是挺可怜的。邵念壬的目光同情地从那孤军奋战的背影调回来——忽地目光一缩。
邵子秋正冷瞪着他,“给我收起你泛滥的怜悯!是非不分!”
“喂,怎么说我也大你两个月吧,什么口气!再说,其实她看起来……也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坏。”那双眼挺坦白也挺踏实,不像是对麻雀变凤凰抱有憧憬,还会破坏别人婚姻的女生,更不像做得出这种事来的人。
“瞎眼!”邵子秋始终扯着眉头,这会儿更深了眉招。
“我瞎眼!”邵念壬不平地转向老奶奶,“奶奶,您阅人无数,既然您能让她进门,应该也同意我的看法才是吧?”
老奶奶虽然在商场上是叱风云的女强人,但在家里,她只是一个奶奶。
当年她嫁给他们的爷爷,也是历经了一番波折,因为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当年他们邵家要的门当户对,有的,只是一份对他们爷爷的爱,和爷爷决心与她厮守的坚持,终于才让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不过她对于闯进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也是相当反感的。
“……对你们的父亲,还有你们这些孙儿,我几时管过你们的交往对象了!我只要求你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一件事,站在公平的立场,她不能说完全是颜素涓的错,要不是她那孙儿到处拈花惹草,还让这个女孩怀了孕,今天不会变成这种局面,何况这颜素涓和她孙儿那一段还早在上一个孙媳妇之前,所以说这……唉,是孽缘吧,也只能这么说了,虽然他们现在是结婚了,但是未来的发展充满变数,谁知道呢?
“可是奶奶,让她住进咱们祖屋,不是您的决定吗!我想这一点,不是堂哥能够主意的吧?”娶进邵家门来是一回事,住进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去年他那个跟堂哥在拼花花公子名号的大哥带一个女生回来度假,只是不顺奶奶的眼,就连同他大哥都被扫出祖屋,这件事还在他们堂兄弟之间成为笑话呢。他这奶奶平常不吭气,一旦让她老人家不高兴,就是她儿子也会给扫地出门,所以,并不是她的孙媳妇儿就能住进这房子的,奶奶这会儿是故意避左右而言他,真不知道心里对那个颜素涓,到底怎么想的。邵念玉若无其事地笑望着精明的奶奶。
邵子秋同时瞅着奶奶,漆黑的目光里注人百思不解。
“不错,是我的决定。难道我怎么作决定,还需要跟你们做说明?我还没死,这房子还是我的吧。”老奶奶仅淡一扯眉,就把两个孙子给唬住。
邵念壬乖乖的闭上嘴,他要是再敢吭声,接着他大哥下来第二个被扫出门的就是他了,别冒这个险好。
☆ ☆ ☆
夜很深了,凌晨两点多,家里每个人都睡了,她丈夫还没回来。
颜素涓在房间里来回走,抱着刚喂奶的孩子轻轻的拍,那张小脸紧贴着母亲的胸口,小手抓着母亲的衣服,就快睡着了……她望向窗外,今晚是个圆月,比昨天更圆,天上的星星比过去两晚看得还少,明天会是更晴朗更热的天气吧。
木婶就睡在隔壁房间,她是管家木叔的老婆,有五十多岁了,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很得老奶奶的信任,听她说,邵家的孙少爷们好几个都是她带大的,她的丈夫也是。
老奶奶是担心她年纪轻,没有经验,才要木婶睡在隔壁,就连晚上也帮忙她带孩子,她是经过几个晚上以后,才让木婶安心的去睡,她一个人带小孩。木婶年纪大了,还要熬夜也太辛苦了。
她低头,望着小宝贝进人梦乡的睡脸,微微一笑,动作很轻地把他放人小床里。
有人推门进来,小孩子轻轻一动,她回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身拍抚着孩子。
邵中扬放轻脚步,轻轻地把门带上走过来,他压低声音,“他又不乖了吗?”都这么晚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饿了就要吃奶的嘛。”她的声音也很小,背对着她的丈夫,弯身安抚着孩子。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晕黄的小灯,她及眉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身上是柔亮的米黄色丝质短睡衣裤,裸着两条手臂,和一双美腿,她的腿根细,很自,很美,只有在卧室里,她才会穿得这么清凉。
她转过来,微笑地望着她的丈夫,“怎么一直看着我?”
“……念壬打电话给我了。”他低沉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叹息。
“这么,你知道了……”她甜美的笑容不禁有些黯然,“……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明明是知道他的爱不属于她的,却迫他娶了她……
“别道歉,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他,而他得为他的错负起一辈子的责任……他按一下她的肩,然后放开,转身脱去外套,“子秋如果说了什么难听话,你别放在心上,明天我会找他谈的。”
她主动接过外套,上前帮他解开领带,“我无所谓的,你不用管这件事。我想他跟你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才会为你打抱不平。”她浅浅的笑,细长的眼睛里有着羡慕,毕竟她连一个手足都没有。
他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在她淡然的神色里搜寻了一会儿,才拉下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转身解开钮扣,走进浴室里。
她的手上拿着他的外套和领带,站在那儿望着他的背影,浴室的门一关,同时关上了她的笑容。
她呆呆站在那儿,好半晌,她忽然用力的风头,用坚决的语气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乱想,振作,要振作!”
明天,她一定得找些事来做,就算这个家里找不到她能做的事,外面也可以——啊!对了,她怎么没有想到……
“素涓,怎么没有毛巾?”邵中扬打开浴室门。
“啊,我全拿去洗了。你等等。”她拉开柜子,拿了毛巾给他,脸上,依然是那可亲的笑容。
他洗过澡以后,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颜素涓还坐在小床边的椅子里望着小孩,他走过来,低头瞅着他的儿子,那张熟睡的小脸像天使……他必须承认,对这个孩子,他存在着复杂的心态,他还在学习调适,虽然他也知道全是他一个人的错,孩子是无辜的……
他伸手,轻轻抚摸儿子柔嫩的脸皮……
颜素涓忽然转头,讶异地望着他,却半句话说不出口——五个多月以来,他是第一次碰触这孩子……她眼眶一下子满含热泪,那么控制不住,匆匆低下头,眼泪一下子滴落在她紧紧握着的手背上,让她急忙的偷偷的拭去。
“……中扬,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
“你说。”
“……你知道,我对烹调很有兴趣,我想回去学。”
“可以啊,中伯是奶奶特地从大饭店里请回来的大厨师,你想学的话,我跟中伯说一声,我想他会乐意的。”他的目光专注着孩子……是不是他这一辈子都得看着这孩子,一再告诉自己,错的是他,孩子是无辜的!在他的心里又是一个无声的叹息,他永远也无法忘怀他的前妻,他唯一爱上的女人。
“不是的,我是……想回简餐店去工作。”白天有木婶帮她带孩子,晚上她再自己带,就不会让木婶太累,而她,也可以有一个喘息的地方……她真的需要。
邵中扬闻言,直起身子回头低望着她,她坐着,低着头,他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你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吗?”他也知道,这一个月来,他有多疏忽她,他只顾着埋入工作里,让忙碌帮助他不去想他的前妻……可是不这么做,也许他的心里无法得到平衡吧,他很不想让自己去怨她,他这么做,也是顾虑到她……
“……这里毕竟跟我的世界是不同的,我想换成别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习惯吧……不过,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适应的。”终究,是她唯一的家了。她淡淡的笑得有些许无奈和勉强,可神色间又带着坚决。……也许他不担心她,就是因为她的坦白和坚强吧?邵中扬点头,“你有兴趣的话就去做吧。……不过,你终究是邵家的孙媳妇,要去简餐店工作这一点,奶奶可能不会同意,你就说你去上烹任课吧,不用说得太清楚。”
颜素涓一怔,缓缓点头,她刚才是大冲动了,一时忘了……
来到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她也渐渐明白了,他的生活世界和她真的是相差太远太远,过去她除了需要考虑经济以外,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她已经不再是只身一个人,她想做的事,都必须要背负邵家的名声和地位……即使,在经过他的闪电结婚和离婚后,邵家的人已经不希望她曝光,再吹成为别人茶徐饭后的笑话,所以婚事低调的办,虽然没有人认识她,可她终究已经是邵家的人……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照你说的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谢谢你。”
“……去看过奶奶了吗?”邵中扬声音忽然有些的不平稳。
颜素涓抬头望他一眼,从他转换的音调里,听出他指的是她的奶奶,他以前都是唤老人家,结婚以后,他还是改了口……是她心里唯一的安慰吧,起码,这表示他并没有怪……
“她只准我一个月去探她一次,到现在我只见过她一面……我去了几次,她要院方人员告诉我,时间还没到,她不见我……她说,我再这样,她就不见我了……”说到奶奶,她无法不哽咽,挂在脸上的坚强面具像玻璃碎去,奶奶,永远是她唯一无法强撑起的。
“……要我跟她谈谈吗?”
“……不用了,我每天都有打电话过去,安养院的人很亲切,也告诉我奶奶在那儿生活得很好。”她不能再为难他了,不能再增加他的困扰,他为她的牺牲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