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粉嫩似蝶的春装,宋小蝶上了淡妆,窄小的腰枝紧贴着合身的春装,短裙掩不住秾纤合度的双腿,波浪般的长发则绾成一个髻,使她如初雪般的玉颈露出,一阵阵诱惑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第一个被她诱惑的人,就是跟在她身后的碇辛晨。
从她今晨起床后,碇辛晨的双眼就一直搁在她的身上收不回来,直楞楞的看她像朵在清晨盛开的花朵,把昨天没惊艳够的部分彻底补齐。
他一路跟着她来上班,刻意在她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以便能欣赏她款款摇曳的美姿。
走入大楼里的宋小蝶,绕到大厅的一边,按下员工专用的电梯后,快速的走进去。
跟在她后头的碇辛晨,也在电梯门关上前闪身挤入。
偌大的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本来把他当成隐形人的宋小蝶,在他也进入电梯后,额际又开始疼了。
「你今天还要跟着我?」能从家里跟到她工作的地方,看样子他打算成天赖着她。
「我没别的地方去。」他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她一身亮丽的风情。
「你可以留在家里。」又给她找麻烦,等一下要怎么跟那堆人解释。
「没有妳在,一个人会无聊。」他凝睇着她,嘴边泛出一抹淡淡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宋小蝶也真的因为他的笑容,而狠不下心驱逐这个不速之客兼牛皮糖。
「我要待在妳身边,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再次向她表示他不会走。
天哪,他还真的要一路跟到底!
「我认了,我认了!」她开始拚命思考,待会儿该把这个巨形垃圾摆去哪里藏才好。
他看她按下的楼层按钮,再抬头看向一旁楼层的公司名称。
「五朝律师事务所,五朝?」她怎么会在这种名字怪透的地方做事?
「大维根据我们的姓取的。」她偏过脸,尽量压下满腹的可耻感。
他把上头列的大名逐一念出:「唐大维、宋小蝶、元薇、明举人、清尚任?」如果只取前头的姓,那不就是……
他两眼往下一看,带着闪亮的问号问她。「唐、宋、元、明、清?」五个姓朝代的人都在这家事务所?
「是我们五个主力律师的姓,所以这里叫五朝,别管这个了,等一下你乖乖待在我的办公室,不要乱走,如果有人问你是谁,就说是我的客户,或者一句话也不要说,全交给我,ok?」她省略掉自己也觉得难听的公司名称,直接交代他今天该守什么规矩。
「好。」能跟着她,他什么都点头。
眼看就快抵达了,她赶忙在进公司前又对他叮咛一句。
「还有,不要理那些对我盘问的人,也别对他们说话。」昨天与萧亚贵解除婚约的事会被那堆人问不完,要是他去跟那些人说出他的来历,她的头会更痛。
「盘问?」什么跟什么?
「跟着我走,什么话都不要说。」她没解释,在电梯门打开后,伸手拉着他就快步往自己的办公室前进。
站在通往她办公室信道上的明举人,咧大了笑容向她道早。
「早……」明举人的道早声卡在他不小心瞄到她空空如也的手指上,声音顿时变成结结巴巴。「小……小蝶?」
「我会解释。」宋小蝶无视于他的结巴,扔给他四个字后,依旧朝前疾步的迈进。
捧着满满文件的唐大维,见她来了后便快步的迎向她。
「小蝶,等一下,妳要去…」当唐大维把她今天要接的案子交给她时,口中的话也因她光溜溜的手指而顿住,他本来的命令句立刻变成疑问句。「那个戒指呢?」
「我会解释。」她从嘴角再挤出这四个字,拉着满头问号的碇辛晨再突破一关。
「小蝶,我告诉妳,大维买新的咖啡机了……」路过她身边,想跟她报喜的清尚任,才到口的话锋猛地一转,直转到她的手指上。「妳的手指空空?」
「我会解释。」办公室俨然在望,她推开档路的清尚任,拉着碇辛晨愈走愈快。
最后一个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的元薇,声音则是由平淡变得高亢。「小蝶,妳今天特别晚……妳的订婚戒指跑哪里去了?」
「我--会--解--释!」她咬牙的说完,一手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疲累的在门内扠着腰频频换气。
一路被她拖进来的碇辛晨,在她辛苦的喘气时,弯下身问:「他们说什么订婚戒指?」
「我会解释……」连破四个关卡而顺口说惯的宋小蝶,没好气的瞪向这名发问者。「连你也要烦我?」
他端端正正的在她面前站直,眼眉间有一朵严肃的乌云。
「我在找妳身上所有不幸的原因。」这可能就是他所发现的第一个不幸之因。
「等他们来了,你再一起烦我。」她摆摆手,把公文包扔到桌上,舒服的躺进她的大椅里。
「他们?」刚才那四个跟他有相同疑问的人?
「另外四个朝代来了。」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无精打采的在椅子里坐正。
大门几乎是在她话尾还没消失时就被齐力推开。
「小蝶!」一模一样的四道声音,立刻充斥在她的办公室里。
「都到齐了?很好,因为我只说一次。」她抬起手指数了数,很满意这回一次就可以解决他们。
「戒指呢?」他们四个马上异口同声的吼出相同的问题。
「我甩了萧亚贵,他把戒指要回去好送给他的下一任未婚妻,与他解除婚约后,我又恢复单身,就这样,请各自回原位办公,本律师在此宣布休庭。」她把早就想好的台词一气呵成说完,然使闭上眼、躺回椅子里韬光养晦。
「等等等,别想休庭,我还没进行质询。」对她草率的答案,唐大维爆出一连串不满的声音。
「不要问我,我现在的问题比你的多,我从昨天头痛到现在,而且这种头痛还没药可医。」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一个不会有人问、不会有游魂缠,而且不会让她头痛的安宁之地。
「非问不可,这是妳第几次和男人解除婚约?」清尚任蹙着眉,口气又急又气。
「第六次了。」记忆力超强的明举人抚着下颚代她回答。
元薇咬着白净的手指,摇头又叹气,「被拋弃了六次,这个纪录很难打破。」太困难了,她怎么有法子连创这种吓人的纪录?
在一边旁听的碇辛晨简直呆掉了,心情有如乌云蔽日。
六……六次?六次!
「妳……妳被人拋弃了六次?」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紧闭双眼的宋小蝶。
「是我拋弃他们,每次先甩人的都是我。」她懒懒的睁开美眸,很坚持的细声细气叙述有甩人权的是谁。
碇辛晨差点当场昏倒。
「爱情路上妳这么倒霉……难怪他们要我来找妳!」他低声怒叫,那两个神魔居然把他踢给一个被拋弃了六次的女人?
「我不倒霉,我的人生很快乐,谢谢。」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小蝶?」四道冷飓飕的声音呈一直线朝她射来。
「请你先去旁边站,等我打发他们后再来打发你。」她推推他,把精神留给还要审问她的四个人。
「妳……在跟谁说话?」唐大维的眼球在她室内转了三百六十度后,定格在她身上。
「此案稍后再审,下一案。」她刻意略过缠着她不放的头痛人物。
「是谁抢走妳的未婚夫?」明举人再提报一个案内案。
「我的前任室友。」她像个乖乖的犯人接受审问。
「又是妳的室友!」清尚任和元薇瞪大了眼,一起大叫。
碇辛晨要口吐白沫了。
办公室顿时变成菜市场,四位审问她的律师正展开紧急磋商会议。
「什么叫又是妳的室友?」碇辛晨忽然觉得头昏眼花。
「帮帮忙,不要一直问,等回家以后我再回答你。」一次应付五个人实在太累,她决定把他排到最后一个去。
「小蝶,许曼达那个法官抢妳的未婚夫?」开完紧急会议后,被推派出来当代表的明举人,首先投给她一个同情又不平的眼神。
「人家是慢慢下功夫,她说不能算抢。」她毫不在意是谁叼走萧亚贵那个败类。
「妳说许曼达是妳的前任室友,她什么时候搬出妳家的?」已经变成前任,那表示她又有现任的了。
「昨天。」昨天日子好,有出有入。
「妳什么时候找到妳现任室友?」明举人紧咬着现任室友这个大问题。
「也是昨天。」运气太好,她昨天应该翻翻黄历。
心痒难耐的元薇撇开明举人,冲口问着这个屡次遇人不淑的倒霉女人。「妳这次又找了哪个女人当室友?」
「不是女人,是一个没死透的男人,他!」她一手抚着额,一手指着目光呆滞、头昏脑胀的碇辛晨。
四双眼睛、八个瞳孔,齐望向她所指的方向。
「谁?」一盆造景的盆栽和一个摆着「六法全书」的书柜?
「一直在旁边吵,你们还没看到这只特大号的跟屁虫?」碇辛晨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百八,这么巨大,还看不到?
办公室瞬间变得沉寂,鸦雀无声。
元薇在试着吞咽完鲠喉的唾沫后,对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蝶,请妳用严肃的心情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她点点头,盯着他们四个人死白的脸色。
「这是几只?」元薇抬起三只纤指,严肃的看着她。
「小薇,妳知道我没近视。」审完了她后,现在又来视力测验?
「几只?」元薇非得到答案不可。
「三只。」
「小薇,她视力方面没问题,该问的是这个。」清尚任紧皱着眉,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身为五朝元老的唐大维,立刻紧张兮兮的瞪向她。「小蝶,妳……妳是受到某种程度打击后,所以……」
「所以什么?」她边敲桌面,边看他们的脸色一起变得更苍白。
「产生幻觉。」唐大维看向她刚才所指的地方,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打输官司我才会受到打击,为一个男人?不可能。」她既伸懒腰又打哈欠。
「她受到打击。」明举人为她的精神状况做出裁断。
「嗯。」其它三人点头同意。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
「哈啰,请你过来让他们看看,帮我澄清一下。」她不满的恭请碇辛晨挺身为她辩护。
「没用的,他们看不见我,只有妳才看得到。」碇辛晨朝她摇头。
「只有我?」其它人都看不见?
「大概是规定。」他的目标是她,又不是这些人。
她气馁的趴在桌上,「又是规定?那个中途之家的规定怎么这么多?」怪不得他们四个会以为她精神上受到打击。
「小薇,快,去拿杯咖啡给她!」暗叫不妙的唐大维连忙叫元薇救救反常的她。
「两杯,我也要。」清尚任觉得自己很需要镇定。
「再一杯。」明举人也跟着追加。
「小蝶,妳有自言自语的倾向。」唐大维一开始就注意到,她常会转过头去喃喃自语。
「我没有自……好吧,我在对空气说话。」解释不清也提不出证明,她干脆随他讲。
「妳今天需要休假吗?」他又很小心的问。
「我很好,不需要休假。」她的身心一切正常,只除了要带个会一路跟到底的男人上班。
「好极了,妳今天还可以帮我赚钱。」他终于放心的拍着胸膛。
其它三人一起吼向他。
「大维!」她都这样了,这个钱鬼还在计较钱?
「小蝶,妳没有幻觉或是幻想、幻听什么的?」元薇很担心她还有别的症状。
「没有。」她又说老实话。
「她有。」明举人肯定的点头。
「绝对有。」其它三人也一致附和。
「小蝶,给妳。」明举人走到她桌前,递给她一张名片。
「心理医师?」她怏怏不乐的瞪着上头的烫金字体。
「妳该看了。」他沉痛的握握她的手,然后唉声叹气的踱至门边。
娇美的脸蛋立刻风雨欲来般。
「 GET OUT!」她玉指一挥,忿忿的发射逐客令。
「记得要喝咖啡和看医生,还有,快点复元好工作。」走在最后头的唐大维,在关上门前对她殷殷叮咛。
送走一群视她为神经病患的同事后,她挟怒带怨的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述。
「他们把我当成疯子。」精明干练的她会被冠上疯子一词?她?
「被人拋弃六次后,妳不疯是医学界的奇迹。」碇辛晨眨着眼看她,像在看世界奇观。
「赞美完了就回家,我要工作。」又一个当她是疯子,她被烦得宣告阵亡。
「妳需要一个心理医师。」他完全赞同她那些同事的说法。
「这张是什么?」两根玉葱似的皓指夹着一张名片伸至他眼前。
他把名片放回她的桌上,首先向她自我推荐。
「小蝶,我想先当妳的心理医师。」看样子,他没把这个女人治好,永远也完成不了他的业绩。
「车祸前你是急诊室的外科医生,车祸后你改做中途之家的业务员,现在你又要转行?」隔行如隔山,他接连跳了两座山头后,又想转业再试一次?
「我在顺应妳的需要。」嗯,现成的心理医师。她太需要了。
「你是当心理医师的料?」她气得紧抿红唇。
「我修过心理学,在得知妳不幸的大概方向后,我会尽快找出使妳不幸的所有毛病并且治好,这一点,我有信心。」他优雅的逸出意味深长的笑。
她一手撑着芳颊,气结的瞪他。
「我没病,有病的人是你。」她才不会像他一样,跟在背后追着她跑。
而碇辛晨居然真的点头。
她顿时慌忙不已,警铃大作。
「你真的病了?」天哪!她要去哪里找个会看游魂病的医生?
看着她柔美精致的脸蛋霎时为他布满了担忧,碇辛晨对这个使他下凡的女人,一颗心不受控制的从昨晚的阵阵悸动迅速变成心动难忍。
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
「我发现,对妳,我的确是有点毛病。」
* * *
一下班回家,碇辛晨就迫不及待要研究她的不幸。
「来,躺着,尽量放松身心。」他推着才踏进家门的宋小蝶,指示她在长椅上躺好。
连公文包都还没放下的宋小蝶,觉得莫名其妙的坐在躺椅上,把头转来转去看他忙碌的在房子里穿梭。
他在长椅旁点了盏光线柔和的灯,把她的高跟鞋脱下,将她的公文包扔至桌上,放了张古典音乐的CD,泡杯热茶放在她长椅边的小桌上,然后抱来一本拟好的研究大纲,咬着笔杆,拉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宋小蝶被他转来转去的身子弄得头昏脑胀。
「请问……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有灯光,有音乐,还有香香的热茶,这是哪一种晚间的余兴节目?
「当妳的心理医师兼做研究,躺下。」他优雅的坐在椅子里跷起脚,把研究的书放在腿间,沉着的向她指示。
「你还是要做那个研究?」她讪讪的往后一躺,睨着眼看他专注又职业化的表情。
碇辛晨点头如搞蒜。
「太重要了,一定得做。」才今天一天,他就挖到她的大问题,如果继续挖,很可能会再挖出一大堆他要解决的问题,所以,这项工作势在必行。
「要很久吗?你怎么计费?」她没看过心理医师,而他也不是正牌的。
「不收费,我问完我的问题就好。」他翻开首页,草草记下今天他所听到的消息。
「不要问太久,明天我要开庭,我还得整理案子。」不打发他的好奇心她也别想工作了,所以她先让他解开心头的疑惑。
「不会太久,我们现在就开始,首先,今天我见到的那四个人是谁?」他在纸上列出四个人名。
「老板和同事。」她伸伸腰,在椅子狸找出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太混了,这种答案他无法做评估。
「麻烦妳详细介绍,我要找出妳不幸的病因。」他要知道的是,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和她的关系。
「你真的把我当病患?」一直念不幸、不幸,还说病因,他跟那四个家伙也一样?
「我要先考察妳的心理问题,所以要从妳周遭的朋友下手,先说说那个叫唐大维的。」他不接受她的抱怨,替她把话题转到唐大维的身上。
「大维是我们的老板,我和他读同一个法学院,当他说要开业时,第一个就找上我,我就在他那儿工作了。」她没精神的回答。
「有没有感情上的纠葛?」他在写上她的话后,又划上一个大问号。
「没有,他的女朋友是个法官,我从不夺人所好,也不爱人所爱。」
「这个叫唐大维的对妳的精神不构成危险,不能算病因。」他很快的又把那个问号划掉,仔细的在旁边注明,然后翻至下一页。
她瘪着嘴说:「他只会奴役我不停帮他接官司赚钱。」都因大维爱财,使她每工作超时超量。
「他现在变成妳的病因了,来,下一个,明举人。」他火速把那页翻回来重改,接着再问另一个。
「举人是大维的朋友,常和我办同一件官司,他指导我很多结辩的技巧,算是我的好老师。」她大概的向他介绍。
「那他……」他稍斜着眼提示。
「举人追过我,但他不是我喜欢的型,我拒绝了,现在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她把头发披散,躺得更舒服了。
还好,还好,目前的情况不算糟。古典音乐里的管弦乐团,正演奏着悠扬的进行曲,就像碇辛晨快乐的心情。
「单纯的朋友,不危险不足以致病。」他很庆幸的点头落款。
「帮你加个附注,他现在正在追我们对手的王牌女律师。」
「好,接下来的清尚任。」他轻轻松松的划掉明举人,又翻了一页,再跳至清尚任。
碇辛晨才刚安下心,此时她就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内幕。
「我和他以前是青梅竹马,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以及到二十三岁的恋人。」被音乐催眠得快睡着的宋小蝶,漫不轻心的说着。
进行曲大大的变奏,变成了贝多芬的安魂曲。
「慢着,妳的恋人?」他沉默了两秒,在她耳旁放大音量。
她捂着耳,微皱着眉向他抗议。「过去式,也可以说是我爱过的男人,我和尚任的感情很好,从小到大都读同一个学校,除了读硕士、博士那几年不在一起,所以如果要说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应该算是他。」被吵得睡意不见,她打起精神回答他的问题。
「清尚任既然曾是妳的爱人,妳和他订过婚吗?」他想她订婚过的那么多个男人中她可能有这一个,然后被他拋弃后才会引起连锁反应,一直被人甩个不停。
「没有。」出乎意料的,她跟他摇头。
「为什么?六个中为什么没有他?」她和清尚任在一起那么久,而且感情深厚,没理由啊!
「他娶老婆了啊!」她理直气壮。
安魂曲的大提琴拉得又快又急,鼓声也愈来愈紧凑。
他的下巴险险安不回原位,「什么?」她的爱人……娶了别人?
她平淡的叙述,「在我和他分开的两年间,他娶了元薇,现在已经结婚四年了,我跟他们夫妻俩是好朋友兼同事。」
悲怆的大喇叭开始吹奏,大鼓重敲,他昏天暗地的掉入五里迷雾中。
「元薇?就是妳那个同事?」他的脸色不佳,小心看她的头是摇还是点。
「对,我和元薇是好同事。」宋小蝶背弃他的希望点点头。
他无力的杵着额,「等一下,妳说妳的爱人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你们三个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而且……都是好同事?」他搞清楚了,她的爱人娶别人,然后那个别人是她的好同事?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她不解的看着他好象刚被人倒会的脸孔。
音乐一转,渐渐演奏起缠绵悱恻的调子。
他简直跳起来叫了,「妳的爱人跟别人结婚,而妳还可以跟他们在一起工作?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屋檐下?」她怎会倒霉到跟昔日的冤家在同一处碰头?
「人世间的巧合很难预料,有缘嘛!」她相信缘分和宿命论。
他险些抓狂。
「妳有办法跟元薇做同事?她抢了妳的爱人!」她有没有头脑?不把爱人抢回来,跟情敌做什么朋友?
宋小蝶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小薇人很好,为什么不可以?」
碇辛晨在哀怨的音乐声中,对她投降。
他简直不可思议,「妳……可以?」这个女人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我都已经说过是曾经,工作上我对事不对人,而且感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状况。」
音响里的女高音已经在唱要哭不哭的曲调了,他把音响关掉,免得自己忧愁也跟着唱起来。
他试着平心静气坐回椅里,「现在妳对清尚任存有什么感觉?」爱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会风平浪静。
「没感觉,同事。」她边啜香茗边说。
「又是一个病因,而且是百分之百会使妳发病的原因。」他一手抓着浓密的发,一手沉痛的振笔疾书。
「你问完了吗?」喝完茶后,她想洗澡再做晚饭。
才问出一些就想跑?他心底还有一箩筐的问题可以囤积起来放到仓库,他一定要问完。
他试着挑出比较头痛的,「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妳会被拋弃了六次?」今天他刚听到这消息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我拋弃了男人六次。」她很讲原则的不肯称为「被甩」。
「原因?」谁管她是甩人还是被甩?他要知道她是怎么有六个未婚夫,然后又都解除了婚约。
她托腮沉思许久,然后告诉他。「遇人不淑。」
「这个病因够严重。」他无奈的下笔。
她轻耸香肩,「我觉得还好,已经习惯了。」世上的坏男人比好男人多,她只是刚好捡到六个坏男人而已。
碇辛晨很想呕出血,「习惯?妳的病情加重了。」能被人拋弃成习惯?她已经病得该住进加护病房。
「常解除婚的,要我不习惯很难,换成你久了也会习惯。」她以过来人的身分对他微笑。
他拚命摇头,「这种事我不想习惯,来,还有一个,今天他们说又是妳的室友抢走妳的未婚夫,请妳解释一下。」到底什么叫「又是妳的室友」?
她轻吐着小巧的舌,「喔,因为每一个来向我租屋的室友,到最后都成了我未婚夫新一任的未婚妻。」
「每……每一个?」他又哇啦啦的大叫。
「机率很高是不是?」她的俏脸上也有一丝疑惑。
「妳的病情太严重了!」她是认了霉神做亲戚呀?每一个做她室友的女人都跟她抢!
「只是凑巧。」她眨着无辜的眼,兴趣缺缺的看他发疯。
他低声的吼:「天底下没那么多凑巧,这个叫灾难!」
「我想,我只是不知道她们都有抢别人未婚夫的习惯。」下次她再找室友时会先调查清楚。
「感情失调又加上连续挫折……」他死瞪着她不在意的俏脸,下笔的力道愈来愈重。
「我不觉得挫折。」她被瞪得很委屈。
他重重叹气,只好再换另一个问题。
「妳每天的工作都像今天这么繁忙?」他今天跟着她跑来跑去,又是公司又是法院又是客户家,拖拖拉拉到快七点才能回家。
「大维一直让我接案子,这个月我的行程已经被排满了。」她用手指数着,发现手指头不够用。
「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已经问得很茫然。
「休息的时候我要研究下一个案子,快点问,我等一下还要工作!」她不耐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又一个,标准的劳累过度。」他一手压着她的额,一手写着她的症状。
「但大维给我的薪资很合理,我是小富婆!」扭不过他的压制,她不甘的被他定在长椅上。
「妳一个人独居多久了?」他在写下一长串症状后,开始调查她的生活情形。
「有十年了吧,那些室友来来去去,像候鸟一样,所以我和她们都没什么感情,我习惯了一个人。」
「要命!妳还有孤独症!」他又是一阵闷吼。
「我没时间孤独,我还没看明天要开庭的案子,你快点问完啦!」她已经按捺不住性子,她今晚可不想开夜车。
「除了那四个同事,妳在这个城市还有没有其它朋友?」他脸色阴阴的,黯然又阴淡。
「没有。」她一开口又让他的脸像被泼了一盆墨汁。
「太惨了,疏离的人际关系。」他苦哈哈的写着。
「我的人缘很好。」
「工作外,有人能陪妳聊天、分享、与妳谈心解闷,或者妳有什么娱乐以及喜好吗?」他不再对她有期望,边写问题时顺便帮她写答案。
「没有。」答案果然和他所写的相同。
「孤僻又离群,小蝶,妳的病情很不乐观。」这种情形,算病危了。
「我有问题或疑难杂症时,可以跟那四个同事商量。」她哪里孤僻了?每天要和许多人大战,还要被他纠缠。
「妳的父母吗?工作不顺,爱情失败,没有朋友,那她应该还有可以诉苦的爸妈吧!
「都过世了。」她又浇熄他的希望。
「没有亲情的滋润?」他失魂落魄的问:「妳有没有其它的家人」
「没有。」她一开口就再让他的心跌到谷底。
碇辛晨挫败得掉下椅子,趴着唏嘘长叹。
「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集不幸于一身的女人?
「喂,我怎么会觉得你的表情比我还像病人?」现下沮丧的人好象是他,而不是被当成病人的她。
他抬起绝望的脸。「告诉我,妳为什么这么不幸?」
「我怎么不觉得?」她反而瞪大了眼,觉得很好奇。
没家人、没亲友、没爱人,以前的爱人跟人走了,而爱人的老婆是她同事,每任室友是专抢她未婚夫的人,每天工作得像只老牛,对人没特殊情感又习惯孤独,加上经常性的感情挫折,没娱乐、没地方跑,而她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碇辛晨跳起来指着上头大吼大叫:「他们故意整我!他们一定是故意整我!」把他踢给这种女人,分明是要他回不去!
「你在吼什么?」她有点怕怕的问他在疯什么。
叫完了满肚的委屈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悲叹。「自怜。」
「那你还要不要继续做研究报告和治疗?」她边说边想溜下椅子。
他一手将她拎回原位。「我这个报告做得出来,但是,要在短时间内解决妳的不幸很难,太难了。」
「好奇怪,你有体温脉搏,也有呼吸。」她握着他的手,手心传来的感觉使她纳闷。
「我还没死透。」他有暂时性的身体,这就是不死不活的定义。
她把玩着他的大掌问:「你诊察完了吗?需不需要开药方?」
「我还想不出该怎么治妳的重病。」生平第一之遇上这种无药可医的病人,才知道他的医术实在不够高明。
「治不了你可以先医自己,你今天说你也生病了。」她把他的手掌接回他的胸前。
「但我的病因出在妳身上。」她的病好不了,他要怎么医自己?
「我?」她白细的皓指转指向自己的鼻尖。
他爱怜的抚着她的脸庞。「就是妳,我因妳而染病。」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在没被她吸引之前先知道她的底细,可是现在,好象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如果他回不去的话……
「你被我传染了?你被人拋弃了六次吗?」她惊吓得紧捉住他的手。
他决定臣服命运的安排,低首捧住她细致的小脸,壮士断腕的告诉她,「没有,可是我要亲自终结妳把男人甩掉的命运。」
她被他突然欺近的脸庞怔楞了一会儿,张口一吸,纯男性化的气息扑鼻而来,缭绕着她的心房,怪异的情愫突然滋长。
佳人的粉颊立刻飞上两朵娇怯的红云。
「我要成为妳的最后一任男朋友。」他的手指轻刮着她的睑,以坚强的意志柔声的说进她的耳里和心底。
「你?一个游魂?」她臊红着脸连忙退避三舍,而他付诸行动坐上她的躺椅,以高大的身材优势将她因在怀里。
他自信的在她耳边再附上一句:「而且,我绝对不让妳把我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