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笠原阁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笨女人。
好多天的时日过去了,那桩突发的暴方事件也已算是事过境迁,但,她却发觉自己对他的情感更深、更浓、更加沉沦至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那天,怀抱着堪堪才抢救保住的大提琴,她哭得哀哀戚戚,无法止息,除了被他突如其来的蛮悍暴力行为结实地吓了一跳,还有更多莫名的委屈与心伤,眼泪来得又凶又猛,一时之际无法平复心情的低落,除了哭,她还是只能哭,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探究房内的静寂气氛是怎么个回事。
然后就是那蓦然覆着身上的宽阔胸怀,温暖的长臂紧揽,还有另一道不属于自己发出的吸耸鼻子的细琐声响,自颈畔缓缓滴下的温热液体……公敬,他哭了?!
又是一惊,她猛地恻过脸,惊骇的看见一双被后悔所占据的黯沉瞳眸,透明的泪水滴滴自他眼眶中滑下脸顿。公敬在哭,他真的在掉眼泪?!
见她突然回首,泪涟涟的眼眸倏然圆睁,他没有费事扳回她的脸,也没试图避开她蓦然一惊的凝视,公敬什么躲闪的意念都没有,只是缓缓慢慢的,好诚恳、好令人窝心的将额首贴近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绝没有心想要伤害你或者是那把大提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连串掏自心扉的歉意,温热的气息自他的唇逸进她的鼻心,烘暖了她的伤心。
公敬竟然陪着她一块儿哭?!
哭得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哀伤释怀,也哭得她胸口更痛、心坎更酸,四行清泪淌流在凝望的两双黑黝黝的目光中,他的眼中有着祈求谅恕、有着后悔,还有那泪光,这教她怎能不动心呢?
那么好强又倔强的轩昂男人呵!
绝口不提那天在她房里所发生的事,她也不曾再赖缠着他,苦口婆心的要他开车小心,可是,他却悄悄地为了她改变自己粗蛮的性子,不是浑然倏异,而是一点点、一滴滴的让她体会在心。
温柔、善解人意、幽默风趣,甚至,他强迫自己朝着优良驾驶的目标迈进,如果,这是因为他的失手伤了她而得到的代价,她愿意,无怨无悔。
这包括了……她得面对自己可能会失聪的下场。
“你一个上午都跑到哪里去了?”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前一秒还不见人影,下一秒,石黑公敬就已经站在小笠原阁身前挡着她的去路。
稍早,他本察觉她不在家,甚至连凉子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他不安又心焦,愈等心愈急躁。
隔了那么许久所发生的事,仍仿佛历历在目,感情尚未得到再一步的确定,他怕,怕她心中仍揣着哀戚与怨恨地偷偷离开这里、离开他。
“是你呀。”
“当然是我,要不然你以为是谁?”没好气地哼了声,终于等到她现身了,他的神情稍稍好转,“一个上午没见你,你上哪儿去了?”不是想查勤,可是……该死,他就是想查勤。
“出去走走罢了。”小笠原阁心情沉重地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的呀。”他有车、有人、有时间,还都是免费提供的耶。
“不,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小阁心里有问题。凝望着她,公敬不自觉地拧起了两道浓眉,万分笃定的在心里下了结论。跟他回来往了这么久,从不曾听她嚷着说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更遑论是想静一静了。
这栋宅院不够大?不够清幽?不够她暂时隐藏自己?更何况,小文那家伙不在这里穷搅和,有什么天杀的大事得需要她跨出大门,跑到他所不知道的某个角落去闲晃一遭,静一静?
“小阁,出了什么事?”心中一旦有了疑问,他通常都会追根究底问出原因。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小笠原阁有些许的不安。公敬不会是已经察觉她今天的去处了吧?!
“因为你很不对劲。”他也不遮掩心中的忧虑,“说,究竟是怎么了?”
“没,又没什么事情,你别杞人忧天了啦。”嘴里说得轻松,但眼底、眉稍,尽是卡着沉甸甸的烦虑。
右耳已经持续了好几天的耳鸣现象,听力也开始减弱,练琴时,倍感艰辛,若非症兆明显得不容她忽视,她今儿个一早也不会瞒着大家偷偷地上市区找了间医院检查,而检验结果及医生的证实了她的担心不是平白而来。这些,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公敬提及,更不知道该如何启口说出真相。
说因为他的失控行为,她的耳膜受到强大的外力撞击,将耳膜给震破了?说因为他的失控行为,她或许得承受右耳将失去听力的后果!不,她无法这么残忍地将真相说出口,那件事已经让公敬够自责了,她不希望再让他知晓事实而导致他产生一些莫名其妙且自揽责任的想法。
“是我杞人忧天吗?”他根本不信,她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欲盖弥彰嘛。她愈轻描淡写,他愈是忧心忡忡。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啦。”
“小阁……”
“对不起,公敬,我们晚点再聊好吗?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想先回房间休息。”倏地打断他的话,她歉然地对他勉强一笑,不让他有再多言的机会,静默地绕过他身边,迳自往房间走去。
此刻,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太多精力周旋在公敬的质问之中,她得好好地想想自己的状况,好好地想想医师的建议,还有,若手术结果不如想象般成功,往后的生涯该如何重新举步。
“小阁?”
小笠原阁没有回应他迟疑的低唤,微摇着头,俯下首,黯然着情绪踱回那可以供给她独自思索的小空间。
想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来身前,想大声斥责她这种教人深感不安的沉默行径,想彻彻底底地将她心事重重的原因问个仔细,但,石黑公敬什么都没做,注视着她消失在廊尾,忿忿的一扬首,不假思索地冲向车库,上了车,死命地急踩油门,驱策着车子如箭般飞腾而出。
当在房里沉忖的小笠原阁听到猛烈的加油及引擎声,顿然清澄了神智,心焦急切地冲向院子时,只瞧见自扬长而去的车底排气管所释出的缕缕白烟。
她又惹他生气了!
☆ ☆ ☆
车子才飘出大门没多久,石黑公敬突然狠狠地踩住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忘了自己在心里答应小阁的允诺——愈是气愤,愈不能飙车。但,他恨恨的一拳击向方向盘,眼里尽是阴鸷骇人的烈芒。
这几天,小阁相当的不对劲,她有事,而且蓄意在瞄着他,尤其是刚刚,他更确定这一点。
气、恼、怨、恨!百般滋味一古脑的全冲上了胸口,闷闷地压着他的坏情绪。
为什么?小阁心里有着苦闷,但她却不肯对他说?向他求援引他气、他恼、他怨、他恨的就是这一点。
重新启动车子,这回,尽管心情糟透,但仍将车速控制在标准时速里。方才飘驰的那几秒,已算是破了自己的允诺,他不能一犯再犯。驰驶在路上,脑海中的疑惑一波波的袭上全身。
究竟,小阁的心事为何?
☆ ☆ ☆
才慢慢地踱出诊间,凉子瞧了眼手中的取药单,甫抬眼,就教另一道斯文低沉的声音唤住。
“本田太太?”
停下步子,她侧身望去,“宫泽医师?”微弓身,她微眯着眼笑,“你好。”
“你好。”年轻有为的医师也相当得体的弯身回礼,“很抱歉,竟然这么冒昧的叫住你。
“哪里、哪里。”她仍是笑眯着眼,“宫泽医师有什么事?”她是区里这家小医院的老病号,小至发烧感冒,大至开刀生产,全都是光顾这家医院,不但医师护士都认识,连院长见了她与义一都会亲切有礼的寒暄一番。
其实这也难怪,因为院长是石黑家的远房亲戚,偶尔拜访石黑家都会碰上面,不熟才怪。
“请问,是不是有位小笠原小姐最近在府上做客?”
“小笠原小姐?”他指的是小阁吗?
“嗯,小笠原阁小姐。”说到她的名字,年轻医师脸上尽是腼腆的浅笑,“她是府上的客人吗?”
“是呀。”淡淡地点了点头,凉子仍是笑着,但眼底已浮起了若有所思的保留。
瞧宫泽医师的神态,似乎是对阁小姐颇有好感。宫泽医师是这所医院的耳科主任,而据她所知,阁小姐也不太常独自出门逛街,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最近情形怎么样?没再恶化吧?”
阁小姐的情形?恶化?宫泽医师的意思是……“还算是不错呀。”她谨慎择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其实她也不必太担心,只要动手术,听力应该可以恢复个七八成,这我倒是有把握。”
动手术?恢复听力?凉子大惊失色,“宫泽医师,她的情形很严重吗?”
“严重倒还不至于,不过,耳膜受到这么巨大的撞击,多少是一定会有影响的,尤其她学的又音乐方面……”终于,他接触到凉子眼底的蓦然惊骇,心猛一抽紧,“该不会本田太太,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惨了!
“现在已经知道了。”望着后悔多言的宫泽医师,凉子的面容愈来愈阴沉凝重。
阁小姐不过才住了几个月,竟然就受了伤,还严重影响到听力,这加害者,连猜都不必猜,百分之百一定是小少爷犯的案子,而他们全都不知道,任由她一个女孩子暗自忧伤着病情!
向来很少发怒的凉子握起了拳头,想重重地修理石黑公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孩子,狠想揍得他三天三夜无法座椅子。
三番两次地劝他少对人动粗,别成天都一副黑社会的粗莽相,他却拿她的话当是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上回伤了小文,因为他悔意极深,小文也不跟他多计较;而这回他竟然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伤了阁小姐?老天爷,这还得了吗?万一即使是动了手术,阁小姐的听力仍无法恢复的话,那她学了那么多年的大提琴及钢琴……她的未来呢?凉子不敢再往下想去了,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海伦凯勒的毅力与勇气。
天哪,这是什么孽呀!
☆ ☆ ☆
石黑公敬已经气她一个晚上了,他没再追问她的心事重重,却也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不爱搭理她,她觉得很不习惯,也有点伤心。
像现在,他又想闷声不吭地出门了。
“公敬,你要上哪儿。”
嘴皮子动了动,隔了几杪,他才有些勉强地说:“果园。”
“那……”想要跟着去的要求再见到他的面无表情后,不自禁地吞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孩子气又兼带了些示好的意味,她将手中的甜筒递给他,“这个甜筒分你吃。”她爱吃甜食,而他总爱在她吃了几口后,便一脸贼意凑上前来抢食。
可看这情形,拗起性子来的他今天铁定是不会主动抢食。
“我不想吃。”
“可是……”她支吾。
听到她又开始吞吞吐吐,他不耐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带着微忿的抢过她手中的甜筒,用力的踩着步子走了。
以为她没看见,临出门,他将抢到手的甜筒扔到门边的大垃圾筒里。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待他消失在路口,小笠原阁走近垃圾筒,怅然的望着那支惨遭遗弃的甜筒良久……
眼泪是什么时候滑下脸庞的?她一无所知。
“怎么?他又惹你伤心了?”
“凉子。”轻呼一声,微恻过身,小笠原阁急忙拭着颊际的湿濡。
“别遮了,我都看见了。”轻叹一声,凉子苍老多皱的手拉着她白皙的小手,将她带到侧厅廊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什么?”她楞了愣。
“小少爷曾经伤害过你的事呀。”将略有回避的小笠原阁拉过来身边坐下,凉子不舍地望着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是谁漏了口风?
“嗯,今儿个我到医院检查身体,刚巧碰到宫泽医师,他向我询问你的情形,我才知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很好呀,其实你别担心,没什么大碍的。”
“宫泽医师也这么说,可是前提是要你愿意接受手术呀。”凉子慈祥的眼里浮着犀利的探索,“既然动手术恢复机率颇高,为什么你不愿动手术?”
“没……”
“不准对老人家说谎话。”她轻声打断小笠原阁的支吾。
轻叹了声,小笠原阁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等离开这里后,再到医院检查或动手术。”
略一忖思,凉子清透的心思已经捉到了她的隐瞒动机,“你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事?”
“嗯。其实他是无心的,真的,他不是故意的。”她急迫地向侃子再三强调这一点,“我知道他绝不是存心伤人,所以我不会怪他。而且,我不希望他自责,我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他又再度觉得欠我什么,我不要他这么想。”
“或许你觉得这件事瞒着他比较好,但你也清楚小少爷的性子,依他的脾气,若他知道了你竟然蓄意隐瞒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会很不高兴的。”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暴。凉子担心着这一点。
“是吗?”
“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他谈一谈。”况且,也乘机教他知道光是在事后后悔是没有用的,老这么粗粗鲁鲁的,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对人家小姐温柔体贴,真是欠扁,正如小文所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会啦,我会找个良机跟他说的。”淡然一叹,小笠原阁又是个颦紧蛾眉的忧烦神情挂了满心。
该跟他提吗?他这两天情绪不佳呢。坦白说,她真的很犹豫!
小笠原阁没有机会讲,甚至,凉子的求证才得到证实,就已经有人忙不迭的窜出大门,气恼咻咻地骑了辆脚踏车疾奔到果园为她讨公道去了。
才刚在台湾疯狂又快乐的提前度了几天蜜月假期的甜蜜两人组,昨天深夜才瘫着又疲又累的身体悄悄回家。大早,可怜又劳苦功高的石黑强介就带了双睡眼惺忪的眼赶到办公室去做牛做马,而好命的蔡含文在经过了彻夜补眠,正精力大奕地四处寻凉子与小笠原阁叙叙她不在这儿的八卦点滴。
她离开那么多天,公敬那家伙跟小阁的关系不知道有没有更进好大一步?蔡含文满心好奇又兴致勃勃得很。
谁知道心存不轨的身影还没露给她们瞧见,耳朵就已经灵敏地接收到这段秘密谈话,而且是听得一清二楚。霎时,哪还有啥心思继续窝在原位听后段壁脚八卦呀,一心只想将公敬揪出来痛骂一顿。
太过分了,石黑公敬那个顽劣弟子扁她也就算了,谁教她自己也有错嘛。可是……他竟然连温柔娴淑的小阁都不放过?
他是猪、他是畜牲、他是禽兽,他是该遭天诛又丧尽天良的坏家伙!
“石黑公敬,你真的太过分了。”人还没到,指责的嗓门就已经清脆的嘹亮在果园上空了。
“小文?”自树后探出脑袋,他愣住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哥他人呢?”
“少给我打哈哈,你说,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哪?这么过分又残忍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我们真是瞎了眼,帮错了你了。”她闷头就是一阵劈哩啪啦的恶骂。
“什么过分?”石黑公敬一头雾水,“你吃错了什么药?一回来就找我开飘?”
“装傻?哼,别那么丢男人的脸好不好?都这种节骨眼了,你还装什么蒜?”
“我干么要装蒜?”莫名其妙就被人抢白一顿,他也有些恼了,“你究竟在飘什么鬼脾气?”
“想推卸责任?你敢说小阁的耳朵快聋了不是你的杰作?”
小阁的耳朵快聋了!怔愣地瞪着她,石黑公敬猛地皱紧眉头,“你在说什么鬼话?好端端地干么要咒她?”
“还需要我咒她吗?哼,拜你的暴力所赐,她的耳朵就快聋了,如果不动手术的话,就铁定成了聋子,你不知道?”她怀疑他这个始作俑者会毫不知情。
“小阁的耳朵……聋了?”
“对呀,难道……”见他仿佛受了莫大震惊的样子,她颦紧眉心,“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她忽然为时已晚的感觉到,自己似乎闯了些什么祸子。
石黑公敬已经完全意会不到他人的存在,突然腿一软,就这么硬生生地跪了下去,慢慢地、紧紧地,将壮硕的身子缩成一团。
难怪他前几天叫她时,小阁总是反应慢半拍,他还嫌她愈来愈迟顿,原来……她的心事重重,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公敬!”轻声蹲坐在他身旁,看着石黑公敬伤心难过地将整个人蜷缩起来,她也扁扁嘴,静静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她是气公敬的出手没有分寸,也气公敬的不知道控制坏脾气,更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说错话了啦!
☆ ☆ ☆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火辣辣的愤怒,火辣辣的激动,火辣辣的千思万绪,俯视着她娇媚又无辜的脸孔,石黑公敬的心在失声痛哭。
为什么对于他的粗莽脾气,善良的她竟然可以一忍再忍?
“说什么?”小笠原阁瞪大了眼,不解的望着他。
今天大家都好奇怪,怎么常常是一开口,就是这种质问兼埋怨的问句!一时之间,向来单纯脑子的思索方向尚未导向先前与凉子讨论的事项去。
“到这种时候,你还想蹒我?”
“瞒你什么……”她倏地睁大了眼,“你知道了?”又是谁告诉他的?
奇怪,怎么她不过是去了一、两趟医院,在这里也没几个人认识她,这些消息却传得像生化武器般迅速!
“你以为出了这种大事可以瞒得了所有的人?”
“我的确曾这么企盼过。”轻喟,她俯首认罪。
可谁知道这里的人个个都如此神通广大,她都还来不及策划隐瞒的计略,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耳朵会失聪,因为以现在的医学技术,痊愈的机率虽不是百分之百,倒也挺让人放心,她担心的是另一项。
“你以为伤了你,我的心可以原谅自己?”
小笠原阁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清楚他所会有的反应,才不敢让他们,尤其是他,知道她的耳朵受了伤。
忿忿地握紧拳头,半晌,石黑公敬忽地将她扯进怀里,像存心将她揉进他体内似的搂紧她。
“放心,我会负责任的。”附在她耳畔的唇瓣是凉的,吹拂进耳窝的气息却是热得撩人,“你不会有事,我会陪在你身边,别怕。”
闻言,小笠原阁神情一黯,千怕万怕,最怕听到的,就是他的这类宣言。
“其实不必你负什么责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是我失手……”
“你并没有打我。”
“可是,如果我没有失控去蹋那张椅子,你也不会因此而受伤,所以我一定会负……”
“负责、负责、负责,我就是不要你口口声声都是负责任。”气到极点,小笠原阁的口气也硬了起来,“我已经说过了好多次,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互不相干,你为什么硬就是要将我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你说我们互不相干?”她极欲撇清关系的态度在石黑公敬的心中掀起狂涛,“你说我们之间一点什么都没有?”他有些咬牙切齿。不信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甚至于几近温馨甜蜜的感觉是他会错意?
“我们之间的确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呀。”
“你……哼,随你。”恼羞成怒,他一旋身,跨长了腿冲向外头。
见状,小笠原阁机敏地一跃而起,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脸色倏变,“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他拿她刚才的话堵她。
“你别老是一发怒,就想开车四处飙窜好吗?”
“这是我的发泄方式,就如同你一气,也总是闷声不吭,我都没管你了,你管个屁呀。”虽然他压根就不打算再用这种方式发泄怒气,但被她简单又冷血的三言两语给惹毛了,也懒得纠正她的揣测。
“别总是这样冲动好吗?你知道这样开车出去会令多少人替你担心?你为什么不能替那些人想想呢?”
“我为什么要替别人想想?”
“因为你已经够大了,不能再这么自私的只顾一己之乐。”她真的被他气到了,“看来,强介大哥真的是白疼你了。”
“是呀,在你心中,我是怎么也比不上我那位出色的哥哥。”他冷言讥讽。
“强介大哥的确是很出色,也或许,就是因为你的太坏,所以才会衬托出他的太好。”小笠原阁有感而言的轻叹。
出色及太好又如何呢?没错,强介大哥的成熟稳重是她所钦慕与不及的,可是,公敬的放浪不羁……却是她所爱的。
他坏、他好、他温柔、他粗暴,无论他的性子究竟如何令人难忍,这些都不重要,谁教手脚利落偷走她芳心的人就是他,石黑公敬!
“很抱歉,你蠢到这会儿才将眼光移到我哥身上,已经太晚了,他早就找到正主儿了,就算人家小俩口不介意多了你这个电灯泡,你也顶多只能补上老二的位子。”他气得口不择言,“因为跟小文比起来,你只是只丑不拉几的小兔子;畏缩、胆怯,各方面都差人家一大截的笨女人。”
“你……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伤害我?”有形无形,他全部有办法将她刺得遍体鳞伤,“我不希望你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开车狂飘,是怕你受伤,我不跟你说我耳朵受伤的事,是因为不希望你为我担心。”
“我……”望着她又开始泛红的眼眶,那句对不起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小阁她说的没错,他是着了什么魔?竟一而再地用各种方式伤害她!
凛着受了伤的心痛,沉默地望着他,在眼泪淌下颊际之前,小笠原阁静静的转身离开。
☆ ☆ ☆
望着那双小手慢条斯理地整理来时所携带的行李,凉子猛叹着气。
“阁小姐,你真的决定回家?”
“嗯。”
“小少爷那儿……”
忽然停下动作,小笠原阁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凉子,帮我一个忙好吗?”
“当然好,你要我跟小少爷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你传话给公敬?”小笠原阁怔住了。
“我都已经是个六十好几的老太婆了,几十年的时间与历练,常会带给我们察言观色的好本领。”浅笑,复又忍不住叹了声气,凉子拍拍她的手,“说吧,你有什么话要留给他。”
“替我告诉他……他赎罪的刑期已满。”
“就这样?”
小笠原阁轻点着头,“这样,已经足够了。”
起码他会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分得干净利落、无牵无扯,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系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