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是拿着讲义在发呆。她转头看看宋志惠,心里叹了一声,不知道这种僵局还要持续多久。
“志惠。”她小声叫宋志惠。
宋志惠不理她,专心写着习题。
挨到最后一堂下课,林如是趁着宋志惠收拾东西,厚着脸皮再解释说:“志惠,我很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事情未完全确定弄清楚就鲁莽地行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你也不要这样都不理我,我觉得很难过。”
宋志惠仍然不理她,自顾收着东西。
“立天对你的印象很好,真的!他并不是拒绝,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而已。我叫他跟你道歉,你……”
“林如是!”宋志惠冷冷地打断她。“你到底要我当几次傻瓜?要我尝几次难堪?你侮辱我还不够吗?还要取笑我几次你才称心如意?”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林如是急着想解释,越急越不知解释什么。
她看着宋志惠收拾好东西,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宋志惠走出教室前,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说。
“志惠!”林如是绝望地喊了一声。
她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恶化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宋志惠一向也不是气量狭小的人,怎么会绝情得这么彻底,任凭她怎么道歉都不肯接受?她知道宋志惠的自尊受了伤害,知道自己做了难以弥补的蠢事,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啊,宋志惠这样对她,未免太不可理喻。
话虽这么说,但咎由自取,这一切全是她自己不用大脑的鲁莽轻率惹出来的。
“如是!”
林如是走出大厦,有人喊住她。李克从隔壁商店骑楼跑过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李克说:“我特地来找你的,有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
李克微微一笑,脸上掩不住喜悦的光采。他说:“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聊。”
“好啊!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很好的消息。”
吃完饭,两人往“影武者”走去。林如是抚着肚子微笑说:“结果你还是没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
“别急,等到了店里再告诉你。”
“影武者”霓虹闪闪,日本忍者睁着一双锐利杀气腾腾的眼睛监视着每一个推门进去的人。
“这个设计真有意思!”林如是好玩的对忍者贬一下眼睛。
“听说老板相当醉心日本忍术,这个设计是他本人亲自下海当模特儿,也不知是真是假。”李克边笑边推开门。“进来吧!”
里头的气氛感觉还是和上回一样。林如是跟着李克沿着边道往后台走。
“尼克!”有个男的凑上来,在李克耳边低声说着话。
“那她情况怎么了?”李克问,朝林如是望了一眼。
“看样子喝了点酒,不过应该没吃药,吃药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交给我处理吧!谢了,小查!”
“客气什么。不过你还是早点把这件事料理清楚,再这样让她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干脆通知她父母算了!”
林如是听到这里,敏感地猜到几分。她抓住李克问:“是不是维心又来了?她怎么了?”
李克没说话。林如是推开他冲进后台。后台团团乱,林维心又哭又笑地闹个不停,几个人忙着安抚她,想让她安静下来——
“维心!”林如是跑过去。“怎么搞的!你喝酒了?”
“是你啊,二姊。”林维心用力眨眼,呼吸间全是刺鼻的酒味。“我没醉,我只喝了一点点。尼克呢?我要找尼克!”
“跟我回去!”林如是抓住她的手臂想拖她离开。
“我不要!”林维心用劲拚命甩着手,叫问着:“我不要回去!我要找尼克,尼克呢?”
“你醉了,快跟我回去!”
“我不要!”林维心大叫。
“维心!”林如是抱住林维心。说:“麻烦谁帮我个忙!”
两个人上前帮林如是。
“拜托能不能帮我拦辆出租车?”林如是又说:“真对不起,我妹妹不懂事,扰烦你们了!”
“我们是不要紧,烦死尼克才是真的!”小查说。
林如是使尽力气扶稳林维心。林维心喝醉酒,潜在的野性全都跑出来,哭闹不休,对林如是又咬又踢,不肯跟她回家。
“我来!”李克拉开林如是,抱起林维心,不理她哭闹,一路快步把她丢进出租车里。
“对不起,李克,维心一厢情愿,带给你这么多麻烦。我一定会好好劝她的!”林如是隔着出租车窗子说。
“你别放在心上,赶快回去吧!”李克安慰她,对出租车司机比个手势。
车子很快开走。
结果他还是没能告诉她那个消息。
出租车很快就到林家。林如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林维心弄下车。她担心她父母在家,不过幸好只有林维茵在。林维茵盛装打扮,化了妆,似乎在等人。
“维心发生什么了?”林维茵瞄她们一眼,不感兴趣的问。
“没什么。”林如是使劲把林维心扶向房间。
“不要!我没醉!我要去找尼克!”林维心不肯安分地回房,推开林如是,自己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维心!”林如是赶紧扶她起来。
“如是,”林维茵置身事外,只用嘴巴训话说:“你竟然让维心喝酒,还喝得醉醺醺的,你自己堕落不要紧,不要拉维心下水。”
“不是,我……呼!维心!”林如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坐上出租车后,林维心就一路叫闹不休,她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进屋子,只想快点安顿她,让她安静下来。
“快点扶她进去!”林维茵也无意听林如是解释。有这样的妹妹她一直觉得丢脸,认为林如是是他们林家之耻。“你让维心喝得醉醺醺的,待会陆大哥来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多没家教。”
“陆大哥?”林如是推开维心的房门,回头问。但林维茵已撇过头不理她。
“算了!”林如是用脚勾上房门。又经过一番缠斗才将林维心弄上床。
她确定林维心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冲洗掉满身的汗。
第二天她竟然比酒醉的林维心还晚起床,她慌张的准备一切后才发现是星期天。她背着书包呆愣地坐在床上,全身虚脱了似的,脱离婴儿期后第一次产生这种恍惚的心情。
近一个月来,在她身边发生太多的事。先是林维心执迷李克的事,然后是应觉非对她的求爱,接着危险的陆晋平的出现,再来又是与宋志惠失和的事。
件件刁难,件件尚悬空未解决。生活的形态不变,实质却已发生变化,让她疲于奔命而穷于应付。
这些问题缩小来看,没什么大不了;但显微观察,每一件都足以让她烦恼发愁个不完。这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毫不相干,问题在于,她实在不知从何解决。
才不到一个月,她觉得自己的心境苍老了千年万年。
“啊——去——统统不管了!”林如是大叫一声,觉得胸口舒服不少,扫掉了好多郁闷的浊气。她本来就没有说愁的习惯;也不是那种自怜的少女,所以才会在这种家庭活得那么好。这些日子她触茧被缚,又钻不出牛角尖,干脆什么都不管,日子会舒服一点。
不过,什么都不管,问题还是存在,她到底该怎么办?
“不想了!不想了!”林如是挥手乱摇,打散了浮在眼前的思绪。
“你又在大吼大叫发什么神经?你难道不能保持一点最基本的教养吗?”
林维茵没敲门就闯进林如是的房间。
林如是跳下床,草率整理好床铺。林维茵一向爱挑剔,尤其是对她,而且从小就不爱跟她亲近,每天打扮得像公主一样,陪母亲周旋于各种社交圈。
她知道林维茵讨厌她。这可能跟她一直逊色的表现有关。优等生大都有某些的身段情结,林维茵尤其是如此,所以就格外讨厌林如是。
林如是相当明白这点,不过她跟她的标准不同,也就没什么冲突好起。
对,标准不同。好久以前林如是就有这种了悟,她和林家的人标准不同。
大概她父母也这样想,所以才能能够比较平衡她这个林家之耻带给他们的种种黯淡不光采!
“你的房间乱得像狗窝似的。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孩,一点淑女基本的气质都没有!”林维茵在房里走来走去,挑剔地说。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林如是不理她的挑剔。
“电话。”林维茵没头没脑的说,眼光锐利的射去林如是一箭,旋出林如是的房间。
林如是慢慢地把棉被折好才出去客厅——客厅“热闹”得超过她想象,全家人都到齐了。她父亲如常的严肃坐在左首的沙发,母亲和维茵则挨着电话几坐,弟弟和妹妹安静的坐在一边。
“喂?”她拿起电话,发现她母亲和大姊都在注意她,而且板着脸。“如是?我是晋平。”
“怎么是你?”林如是一听对方是陆晋平,不禁就皱起眉头,同时下意识背过身子,避开那四道几乎想穿透她的眼光。
“我要你昨晚等我电话。你又让我扑空了。我上你家拜访,伯父伯母不在,维茵告诉我你还没回家。你是故意躲开我的?”
她昨晚明明在家——林如是朝林维茵看一眼,沉默着。
“如是?”陆晋平等不到她的回话,提高了声调喊一声。
“我说过,我没兴趣陪你玩游戏。”林如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她母亲和大姊就坐在一旁,而且全都竖起耳朵,她可不敢冒险。
“你现在讲话不方便?我在我研究室等你,我今天一直会在那边。”陆晋平非常聪明,林如是不需要暗示,他就知道她的麻烦,立刻挂断电话。
林如是挂上电话,沉默地走到林立天身旁坐下。她敏感地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客厅上空一阵阵低气压。
“如是。”林维天敲敲雕花的原木矮桌。桌上并排躺着两排白纸篓。
林如是望了一眼,左边那封是补习班寄来的。她立刻猜知是什么,低下头不说话。
“如是,”林维天说:“爸对你的期望很高,但一向不特别要求你,给你压力。你姊姊、弟弟和妹妹都很优秀,而且自动自发,不需要爸爸特别督促,自己就会把该做的事做好,把书念好。你成绩不好,爸爸并不怪你,但你自己可也有反省过?”林维天脸色越变越难看。“见贤思齐,难道你这些姊妹弟弟没给你任何启示吗?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对不起,爸,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林如是觉得有一点惭愧,不过为的是她父亲这番沉痛的言词,而不是那封总项零分的模拟考成绩单。
林维天沉着脸,气氛凝重了一会,才听得他又问:“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一科都考了零分?”
“考试当天,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林如是撒谎说:“我本来以为休息一下就没事,谁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所以都交了白卷。”
撒谎不是林如是的习惯,但有些时刻,特别是这种情形时,她不得不做些好孩子不容许的坏事。
“身体不舒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看医生了没有?立茵,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林维天表情一松,语气渗了关心进去,最后转而责备妻子。
这下子换林太太表情绷紧起来。她说:“如是没说,所以我才没注意到。如是,下次身体不舒服要告诉妈妈!”
林如是望着林太太没表情的脸,低声答是。
已经有好多年了,大概从她上高中开始,她就对她母亲对她的态度感到迷惘。林维天生性严肃,与子女之间鲜少流露关爱亲密的言辞,但从他严格督促他们的学业,她多少可以感受到他掩藏于严父面具下不善表达的关心。但是她母亲对她的感情像是包了一层冰。她母亲很少大声斥责她,相对也鲜少软语称赞她;她常常觉得自己被隔在距离以外,旁观她母亲和她弟妹们的种种活动。
那让她觉得她不像这家庭的人,与这个家庭没有深情厚爱的关系。就连她的名字,也让她觉得不属于这个家。
但是她无法深思太多,而全部将它归咎于她自己表现太过差劲的缘故。上了高中后,她找了许多父母与子女关系之类的书,概括得到一个笼统的结论:
子女成就的表现优劣与否或多或少会影响到父母对其子女的偏爱关注。因此,她一直认为她之所以得不到她母亲的欢心,完全是因为她各方面都太过差劲的缘故。
“这次就算了。如是,以后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爸妈,知道吗?”林维天说。严肃的表情转向林维心。这次表情比刚刚责备林如是时更凝重。“维心,你好好给我解释这张旷课通知单是怎么回事!还有,简老师打电话来通知说,你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去上音乐课。”
“什么!”林太太一改刚刚对林如是无动于衷的态度。急忙问:“简老师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你怎么不说?”
“我也是昨天下午临时有事回家才接到电话。”林维天说。
“维心,真的吗?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旷课又不去上音乐课?”林太太气急败坏的问。
林维心咬着嘴唇,一劲低着头不肯说话。
“说话啊!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别像个哑巴一样,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林太太气得发抖。一个林如是已经够了,现在她以为最不会有事的么女儿也学会了逃学旷课,叫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她转向林如是,厉声喝道:“如是,是不是你带坏维心的?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懒惰不用功,成为妹妹的坏榜样——”
“妈,你别怪在二姊头上。维心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林立天仗义直言。
“你给我闭嘴!你也学到你妈的油嘴滑舌了是不是?我有这样教你对父母说话吗?”
林太太生气的斥责林立天,林立天还想辩驳,被林如是拦住。
林太太把怒气迁泄到林维心身上,骂说:“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传出去看你丢不丢人啊!”她转身对林维天说:“你也不教教你女儿,让她这样胡闹!”
林维天脸色更加严肃阴沉,额头青筋隐约暴起。
“维心,你说不说?”他显然也动了怒气。
林维心双手不断绞着衣服,早已无声哭泣了好久。她不断吸气,眼泪拚命地流,把泪水完全同化。父亲的威严,母亲的责备交替在她耳中压迫着她,加上她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苦闷,她终于不可控制的爆发放声大哭起来。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都是她!都是她!”她盲乱地指着林如是,摇晃颤抖,竭力地哭喊吼叫。
所有的人全把注意力转向林如是。
“都是她,都是她!”林维心像昨晚喝醉酒一样那样哭叫个不停。“我就知道是她!”
林维茵火上加油:“昨晚她还让维心喝得醉醺醺回来!”
林太太这下子怒火升到极点,掴了林如是一个又响又重的耳光。恨恨地说:“你自己不学好,别把维心也带坏!”
“我没有。”林如是觉得无限的委屈。
“还辩!”林太太又掴了林如是一耳光,更重更响。“从小就不学好,教也不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你根本不是我——”
“立茵!”林维天突然大喝一声,把大家吓住。林太太立刻住了嘴,但仍满身怒气。
“你们四个都回房间,这件事改天再说!”林维天此刻表情严肃得吓人,四个小孩各自回房。他等孩子全都回房,才对林太太皱眉说:“你以后最好注意自己的说话,没必要的事别乱说。刚刚你不应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打如是。”
“哼!我养了她二十年,一点肉都碰不得吗?”林太太的口气表情一点都没有慈爱的情意。
“我不是这意思,但管教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不必打她。”
“我打她,你肉痛吗?”
“你这是什么话!”林维天觉得妻子不可理喻,不再跟她多说,把自己关回书房。
林立天在房里听见客厅没什么动静,悄悄地溜到林如是的房间。只见林如是靠着床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喃喃地在说“我没有”。他靠近前叫了她一声:“二姊。”
林如是抬头看见是他,“哇”一声抱住他不断哭说:“我没有,我没有!立天,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带坏维心,也没有让她喝酒,我没有……”
“别哭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没有。”林立天安慰她说。
“我真的没有!呜……”林如是将林立天的棉质运动衫哭湿了一大块,顺便撩起他的衣缘擦掉鼻水。
“嘿,老姊,你在干什么?这是我的衣服耶!我最心爱的运动衫!”林立天话似埋怨,却又主动地甩袖子帮林如是擦掉泪,理顺她的头发。
“看你哭得这样子,丢脸哦!你是我老姊你知不知道?哭得像小孩一样!”
“我知道。”林如是仰起脸,破涕为笑。她一仰起脸,两颊明显的又红又肿。林立天戏笑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慨,他轻轻摸林如是的脸颊说:“痛不痛?妈实在太过份了,也不问清楚,就打你。维心也混蛋,自己好玩逃课,却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别怪维心,她心里一定很怕,我们都不够关心她。”林如是猜想她妹妹逃学一定是为李克的事,瞒住了没说。
“屁话!也没人关心我们啊!”
“立天,你讲话怎么这么粗鲁!”林如是打了他一下。“总之,不准你怪维心,也不可以说妈的坏话。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以免惹得爸妈又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我是你姊姊。”林如是叉腰装老大,林立天忍不住笑出来。
“算了!”他说:“你这样一点威严也没有。”
两人笑成一团。林立天想起应觉非的事,问说:“说真的,姊,觉非挺可怜的,你干嘛不理他?”
“不要跟我提他的事。”林如是说。“志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宋姊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林立天无辜万分地说:“那情况换作是你,你大概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更何况,搞错神经的人是你。”
“是啊,全是我搞砸的,我实在真是扫把星!”林如是丧气地说:“志惠从那天以后就不肯理我。立天,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白痴?”
“没这回事,我以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比谁都聪明!”林立天看她那丧气的模样,不再开玩笑了,非常认真地说。
“可是……”
“宋姊真的都不理你?”林立天问。
“嗯。”林如是无精打采地点头。
“那就算了!”林立天突然生气地说:“本来我还觉得她有点可爱,没想到她度量这么狭小!”
“这不能怪她,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失恋的痛苦以及对人造成的心里伤害。”
“你有过吗?”林立天沉默一会问。
“没有。”林如是仰头枕着床说:“但我看志惠那样,可以体会一些。”
林立天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二姊,觉非不错,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你都知道了?”林如是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枕回床说:“我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我想我跟你一样,没去想过这种事。再说,他可能只是一时迷惑才对我产生这种情结,冷静一下,对他自比较好。”
“可是,他看起来好象很认真。他也对我说他是认真的。”林立天凑近林如是脸庞,想探清她的神情变化。
“那是他自己‘认为’。”林如是看着林立天的眼睛说:“老实跟你说,我时常会认为自己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是爸妈捡来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林立天打断她。
“所以啰!”林如是摊摊手。“那只是我自己‘认为’。同样的,觉非自以为爱上我,事实上,根本只是一种过度现象。”
“你这样否定他的感情,他若听到了一定会很颓丧。”
“没办法,这是事实。”林如是突然抬头,和林立天脸对脸、眼对眼,隔得相当近。
“我问你,立天,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这是宋志惠当时问她的问题。那时她满口说不会,现在事情轮到她身上,她突然犹豫起来。
林立天突地愣住。不是因为林如是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而是因为她这个突然的动作,唐突地使他心跳了一跳。
怎么搞的?他们是姊弟啊,常常会有友爱亲密的动作出现,他也习以为常了,怎么这个心跳来得这么突然?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你觉得我变态对不对?如果我喜欢上应觉非的话。”
林如是伸手拉他的手。
“你们在做什么!”林太太暴喝一声,突然出现在门口。
“没有啊,我们没有做什么。”林如是被她母亲的斥喝吓到,声音略略发抖。
林立天握住她的手,对林太太不满地说:“妈,你干嘛突然跑进来大叫?”
“你在你姊房间做什么?”林太太像审犯人一样问。
“聊天啊,还能做什么?”林立天莫名其妙地回答,不懂他母亲的反应为何那么激烈。
“快出去!回房给我好好念书。”林太太将林立天推出房间,锁上门。
林立天在门外重重捶了门板几下,又诅咒几句出气才走开。
林太太这才转过身来。面对林如是,脸色就变了。
“你真是不知廉耻!”林太太说:“竟然留男人在房间里!我有这样教你吗?”林如是被这顿责骂搞胡涂了,感到莫名其妙,她母亲的态度太奇怪了。她说:“妈,你在说什么?是立天呀!立天是弟弟……”
“是弟弟也一样。”林太太冷冷地说:“难道我没有教你男女有别,礼节廉耻?”
“可是……”
“住口!你别给我不学好,在外头丢人!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叫他打电话到家里来。”林太太的声音像冰冻一样,冻得林如是心头全是冻伤。
“妈,刚刚那通电话是陆大——哥——哥——打来——来的。”她断断续续的解释,一句话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一眨就四处雾蒙蒙。
“晋平?那通电话是他打来的?”林太太眉头皱了起来,皱的耐人寻味。
“你在玩什么把戏!他怎么会找你不找维茵?”
林如是明白她母亲的心思。她母亲非常中意陆晋平——应该说是他的条件,维茵也是;所以她一开始就很干脆对陆晋平表明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她十分清楚,扯上陆晋平,对她来说会是一件多大的麻烦。
事实证明,她并不杞人忧天。此时她谨慎思考,小心措辞,回答得非常小心翼翼:“上星期在街上碰见陆大哥和立天,还有立天的同学。陆大哥要请我们吃饭,我因为刚吃过肚子不饿,所以就先回家。陆大哥礼貌周到,特别打电话来表示怠慢。其实他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向他道谢才是。”
“哦?你什么时候也懂得客气了?”林太太眼神很冷,没有笑容。“就这样?”
林如是听出她母亲话里的讽刺,默默低着头。而后听她母亲不放心的又问,为取信于她母亲,连忙说:“真的。妈如果不相信可以问立天。”
“我没有说我不相信。”林太太冷淡地扫了林如是一眼,走到门口,又回头说:
“对了,维茵和晋平的感情很好,看样子进行得相当顺利,哪天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林太太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态度也很不经意,好象是顺便才提起似的。
不过向来迟钝的林如是总算不太笨,明白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可以算是一种警告,一道不准她接近陆晋平的禁令。
她保持沉默没有答腔。林太太隐隐笑了一下,环顾林如是的房间一眼说:“看看你的房间,乱糟糟的。”
然后她带上门,将林如是隔离在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