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真的会有真情存在吗?”
“天地之间,真情故事从不乏传说,贵国不是也有摄政王东野岚和女皇东野雪的传说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凝视着怀中的女人,水无涯轻声说,清楚感觉到她的气息比前几天又微弱了一些,果然不能再等下去了。外面……还没有开始吗?
“陛下!北部边境传来消息,说北陵有一支人马忽然越境,直奔我国,来历不明。”
“北陵?”东野鸿难掩讶异,“这怎么可能?北陵?消息没错吗?”
“应该没错,是边关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陛下——”又一个侍卫跑进来,“贺连岂忧的小王爷府突然失火,小王爷带着人马追查纵火犯,解雇搞得京内一片大乱。”
“怪了,平时没有事,有事就是一箩筐啊。”他瞥了眼水无涯,“殿下以为呢?”
水无涯的目光从头至尾都在东野凝身上,回得心不在焉,“这是你们东野的事情,与我无关。”
东野鸿还在思忖之时,第三个侍卫又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陛下,宫内也突然失火了!”
这下东野鸿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而水无涯则悠悠然道:“该不是有人想趁乱抢走定秦剑吧?”
看他一眼,东野鸿只沉声说了句“失陪”,就大步走出殿门。
用眼角余光目送他渐渐走远,水无涯才抱着东野凝出殿,殿外有几名侍卫守护,他对其中一人问:“有没有偏殿可以休息?”
几名侍卫对视一眼,他们的任务就是看住水无涯,而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于是他们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到一件偏殿。
没想到水无涯还没进殿门,就冷着脸说:“这连一点阳光都找不到,难道你们没看到公主殿下现在重病吗?怎么能让她住这里?”
几名侍卫尴尬的只好又另外寻觅了一间偏殿,没想到他依旧不满意,一连换了两处,才在行宫最西边,找到了一出不大的偏殿让他们安置下来。
等到那几名侍卫退出殿门后,水无涯走到窗边,这里是最靠近大海的一处,推开窗子,外面就是笔直的悬崖,和惊涛拍岸的大海。
最重要的是,在悬崖峭壁之中一跳狭窄的水道里,有一艘小船,是郝师爷安排的,可以让他和凝儿出逃使用。
原本为了出逃,他让郝师爷动用调虎离山之计,把东野鸿调走,没想到北陵也正好来凑热闹,使整个计划更加真实,否则东野鸿还真的不见得肯离开乘云宫。
东野鸿是相当谨慎周密的一个人,让他露出破绽着实不易,而这样的破绽最多也不过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必须把握。
俯身,他唤醒怀中的女人说:“凝,你会泅水吗?”
她虚弱的摇摇头。
“那么,现在还有体力用风吗?”
她微微地点头,“也许……只能用一点。”
“那,我们赌一把,如果你想让我们脱离险境,如果你想让我们都好好活下去。”他将窗子完全推开,攸然抱着她踏上窗边的桌子,然后从窗口一跃而下。
东野凝感觉到耳畔风声嗖嗖,两个人的石子不断地下坠,她不知道身下是什么,只是牢牢记住了水无涯刚才说的话,他们要活下去!
于是,她集中精神腾出双手,奋力向身下一按,立时,一阵狂风从他们的身下吹起,将两个人托住,下坠之势立刻减缓。
“去左边。”水无涯说。
她苍白着脸,再将双掌横摆,原本向上的风立时将两个人平推着推到另一侧。
水无涯低声说了句:“好了!”
当东野凝守住双手的同时,他们已经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小船的船板上。
船上的船夫面对这两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从小船内,西凉的女官诧异的走出,“殿下,您……”
“开船。”他一个字都不再对说,抱着东野凝钻入船舱之中。
小船缓缓的摇出水域,因为水域的外围就是东野渔民打渔的地方,所以往来的兵船都没有特别留意这常见的小船。
舱内,水无涯对佳人柔声说:“再坚持一下,明日此事,我们就到西凉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们……会追的。”东野凝难掩担忧,语气微弱。
“如果是在陆地,有可能追上,在水上,不可能。”他自信得说。
东野凝的反应比他想得还要迅速嘛。轻轻将东野凝安顿好,水无涯一低头,走出船舱。
站在船板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从远处疾驶而来的七八艘东野快船,每艘的船头都站着不少士兵。
其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大声喊话:“水殿下!陛下有言,请殿下立刻返回东野,可既往不咎。”
水无涯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从身前横扫出去,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掀起十几丈高的水墙,向着东野快船拍了下去。
见状,船上的士兵惊得立刻调转船头,但是水浪的力量太大,一下子打翻了好几艘船。
这一浪过去之后,水无涯紧接着又掀起了第二轮的巨浪,后浪推动前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山崩海啸,将其余的几条快船也一并掀翻。
眼看着所有的追兵全军覆没,他在船头飘然而立,笑容浅浅,最户看了一眼远远地东野海境线之后,才反身走回小小的船舱。
东野凝在舱内闭着双眸,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怕惊扰到她似的,“只是和几个送我们的客人道别。凝,我们现在就要去西凉了!”
“西凉……”她的语调不知道是惊叹,还是感叹。
“不用怕,那会是你的第二个故乡。”他摩挲着她的双手,她的十指已经冰凉如玉。
“我不怕西凉,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她将身体蜷缩在他的怀中。
西凉,那个陌生的国度,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安身之所吗?皇叔会轻易放过他们,放过西凉吗?
她不敢想象,只是想在这一刻,从他的身上多汲取一点温暖,因为多一点温暖就可以多一点力量。
茫茫大海之上,一叶孤舟,承载着他们驶向难以预测的未来。
西凉皇宫之中,大公主匆匆地握着一封书信走进女皇寝宫,连声尖叫,“陛下,东野那边出事了!”
女皇刚刚起身,正在梳头,听到这话不由得紧张地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大公主水芳华气呼呼地说:“是无涯惹出的乱子!本来人家东野鸿说好了将他们的公主东野凝许配给无涯,还准备了盛大的婚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涯竟然带着人家公主私逃!东野鸿刚才已经飞鹰传书过来,说无涯不禁带走了公主,还带走了东野至宝,他非常震怒,一定要我们给个交代!”
“无涯?不应该啊!”女皇急忙结果那封信,上上下下仔细阅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陛下,我早就和您说了,别看无涯平时像个闷葫芦,但是一肚子鬼心眼,您却不信,现在可好,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们怎么收拾啊?”
女皇急切的问:“那无涯的?他带着人家公主出逃,逃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事,殿外有女官禀报,“陛下!三殿下带着一位姑娘乘小船回来了!”
“这孩子!”女皇拉下脸,“叫他立刻过来见朕!”
没多久,水无涯来了,他不仅是一个人来的,还抱着东野凝一起走入寝宫大门。
一天一夜的海上漂泊,让两人看起来都更加疲倦,水无涯怀抱着东野凝,行动不便,只是微微躬身,“参见陛下。”
女皇一见到他们这幅样子就怒火中烧,用手一指儿子,厉声大骂,“无涯!你闯了这大的祸,竟然还敢回来?你要做西凉的罪人吗?”
“求陛下定秦剑一用。”他沉声开口。
女皇一愣,“什么?”
他抬起头,直视着母亲,“求陛下定秦剑一用。”
女皇这才注意到他怀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如雪,立刻明白过来,“这姑娘病了?”
“命在旦夕。”
她立刻一招手,“来人,把定秦剑取过来!”
待定秦剑取来,水无涯刚要接过,水芳华却拦阻在前,“且慢!这位姑娘是谁?我们怎么能轻易动用定秦剑?”
水无涯眸子冷凝,盯着姐姐。“她是东野公主。”
“她就是东野凝?”女皇讶异地说:“她怎么病成这幅样子?!”
“她中了血术。”
水芳华立刻大声疾呼,“陛下,决不能轻易动用定秦剑!血术是伤害那些有异能的人的,这丫头看来会使用风,如果把她治好,将她留在西凉,只怕会有大麻烦的。”
女皇微一沉吟,握着定秦剑的手,又撤了回来。
水无涯急怒的盯着水芳华,沉声质问,“她与你有仇?你要让她死?!”
他在西凉向来少语,平时与这个姐姐疾呼没有任何交流,水芳华甚至忘了他说话的声音和样子,但是今日,水无涯在震怒之下,连番开口质问,每一个字句如同带着火一样的激愤,和冰一样的冷厉,让她不禁心口一颤。
即使如此,她仍旧固执地扬起头,“我这是为了西凉好。”
水无涯却冷厉地斥责,“心冷如石的人,不配谈西凉!”接着转头对女皇伸出一手,“请陛下赐剑!”
女皇面漏迟疑,斟酌地说:“无涯,这件事朕还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你姐姐说的话也有道理,这位东野公主到底为什么中了血术,你知道吗?如果她是故意用苦肉计,好到我西凉来套剑——”
“无论如何,我要救她!”水无涯一咬牙,他已经等不及了!出手如电,将定秦剑一把从女皇的手中抢过来。
“无涯!”女皇惊得大叫,“你疯了?还有没有君臣之礼?”
但是他已经纵身出了寝宫。
“来人!去把定秦剑给我抢回来!”女皇又气又怒,手脚发抖。
但是谁能追的上水无涯的步子?
穿过后花园中的假山亭台,他直奔自己在西凉皇宫中的住处——不语殿。
阁外的宫女只见人影一晃,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那人已经闯了进去。
“来人!有刺客!”她们连声惊呼。
后面感到的几名女兵气喘吁吁的喊道:“别叫了,那是三殿下。”
“三殿下?三殿下不是在东野吗?”宫女们诧异不已。
当几人冲进不语殿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们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步。
只见水无涯将东野凝平放在床榻上,手中的定秦剑已经出鞘,古朴的剑身缓缓溢发出青蓝色的剑气,这剑气如烟如雾,将东野凝笼罩其中。
西凉人都知道这样的剑气意味着什么。
可此时,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夺剑,因为水无涯的神情太过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渐渐地,脸色苍白,始终闭眸的东野凝缓缓睁开眼,双颊也泛起了意思红润,水无涯这才丢下定秦剑,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轻声问:“感觉好点吗?”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是哪儿?”
“西凉,我家。”
女皇此时也率领人马匆匆赶到,意见眼前的情景,知道自己已经晚了,震怒万分地喝道:“来人,三殿下擅抢定秦剑,触犯国法,把不语殿给我封了!不许任何人走出一步!”
东野凝起身,讶异地看着不远处那名身着雍容的中年贵妇,那就是无涯的母亲吗?就是她让无涯变成之前那样沉静疏淡的性格,以无言来封闭自己的内心?
母亲,难道不该是爱儿子爱到无以复加的?不该是将孩子的喜怒哀乐当做自己的喜怒哀乐吗?
看着殿外一个个手持兵刃的女兵,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西凉也绝非他们可以逃亡定居的乐土,在这里,有着和东野一样的凶险。
她不由得低头叹息,“无涯,你救错我了。”
如果他没有救她,也只是一辈子困在东野,但好歹是座上宾,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现在,东野西凉,都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要救她的命。
但身后的水无涯将她紧紧抱住,沉声说:“不,我没错,不用担心,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古怪的气息,仿佛正在盘算着什么重要大事。
她讶异地回头看,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凝重和慌乱,有得,只是释然的轻松,和嘴角那一抹深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