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一关上,他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试着敛起双眉,却依然控制不住满脸笑意,他坐到喜床上,看着已经换下嫁衣、洗沐过的郁以乔,一声满足轻喟。他轻轻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终于坐到我身边。”
郁以乔红了脸,低下头,也不知道这时候该笑不该笑。
她看过A片、听过黄色笑话,上过健康教育课,更知道那种事该怎么进行,可现在再度真枪实弹上场,还是忍不住满心惊慌。
“别怕,一切有我。”他重复着自己说过许多次的话。
他知道她不相信,但他不介意,一次不信,他就说十次,十次不信,他就说百次、千次、万次,只要他爱她、护她,让她确定自己身边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终有一天,他不必再说同样的话,她也会相信他。
郁以乔听着耳熟能详的话,拉起唇角。
这个人,很习惯当天吧,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天地、掌控一切。
他的大手握上她的,低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问。
“突然想起同袍说过的笑话。”
同袍说:娶悍妻,日日天天被压在下头、失却尊严,日子苦得很,可只有在一个时刻里,感觉挺不坏的。
大家急问:什么时候?
他不疾不徐说道:在销魂时刻,被女人压在身下,那滋味妙不可言。
“说来听听。”她催促。
“那笑话,女子不宜听。”
不宜听?所以是黄色的喽?
她扬起眉头。如果他知道她对黄色笑话的接受度有多高的话,就不会说这种轻蔑话,可惜,她现在演的是温良恭俭让的古代女子,否则她可以贡献无数则让人捧腹大笑的“不宜听笑话”。
她的脑子还没转够,他的吻已经顺势落下,湿湿暖暖的触感勾起她一阵悸动,唇齿濡沫间,他的气息侵入她心底,一阵强过一阵的心跳声,充斥着她的耳膜。这种感觉算不算是喜欢?缓缓地,她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间。
他感受到她的主动,笑了,吻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下,衣衫半褪间,情欲尽现。
一个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这刻他明白,自己娶的不是悍妇……
喘息渐停,一股莫名的欢欣满溢。
她这是在满意自己嫁的男人性功能正常?郁以乔笑得有点黄。好吧,说实话,他的功能不只是普通正常,而是很强、很杰出,而且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杰出法。
他的杰出害得她四肢瘫软乏力,身上某些地方,有像被牛车压过的感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里会说,死而复生是种奇妙的经历。
因为,她亲自体验过了,真的非常奇妙,奇妙到……明知道那种行为很危险,却还是有待体力补足后,再拼一回的冲动。
她累歪了,但大娘教过,这时候应该下床伺候丈夫沐浴。她需要起床吗?还是唤来下人,让人收拾起一室旖旎?
犹豫好半晌,她还是没有勇气让外人参观“完事后”的现场最新报导。她勉强起身,却让董亦勋一把拉进怀里,她靠躺在他身上,任由他稳重的心跳声一下下轻轻撞击自己的脸颊。
她想:是你放弃机会的,接下来别想让我再动半下。
于是她决定不下床、不伺候他沐浴,一路装死装到底。
见她双眼微眯,累到说不出话的表情,董亦勋很满意,只不过满意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抓起一缕青丝,在她颊边搔痒。“先别睡,猜猜看,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文成侯府还没闹起来?”
“我怎么知道?”耸耸肩,她累到没有力气玩猜谜。
或许他们早在前院闹开,是太夫人和老将军体贴新婚夫妇,不准他们打断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这个是对新嫁妇的优惠方案。
“一点好奇心都没?”他讶异,这不像平时的她。
“有,但好奇也需要体力的,我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这是变相夸奖,夸他很强、很屌,可荣登年度最佳体力牛郎排行冠军。
于是,他大笑,再对自己满意一回。不待她问,他直接说出答案。“今天,花轿兵分两路,分别往你家和文成侯府去。”
什么?他大小通吃!
她瞬间弹起身子,怒目相望,如果她手边有棍子,怕是已经砸过去。前头才信誓旦旦,不糟蹋别人家的女孩,一哄顺了她的心,就大小老婆一起进门来,这算怎么回事?!
见她怒目圆瞠、义愤填膺的模样,还说什么力气被抽空……她着实客气了,明明力气还有好几大把。他拍拍她的脸颊,跟着坐起身,笑说:“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嗯……”她这声嗯有严重便秘的嫌疑。
董亦勋向她伸展手臂,可她没打算缩进他怀里,表情上摆明了“没把话说到让老娘满意,就别想有后续”之意。
他叹口气,对于娶进门的是不是悍妇,他必须重新评估。
“进文成侯府的花轿在行经南门大街的转角处时,前头的队伍突然加快速度,后面的嫁妆、陪嫁丫鬟那些一时跟不上,他们心急,却撞上从旁边过来的几名小乞儿,顿时一团混乱,队伍断成两截。”
前面?后面?郁以乔拧眉想半天,才弄清楚,队伍前头是男方派来迎亲的人,而队伍后头跟着的,是随女方嫁过来的下人丫头以及嫁妆,断成两截……所以他的意思是?
“没错,那时刻从你家里出发的花轿也抵达南门大街,董壹、董贰在场指浑,转眼间,两顶花轿便换了过来,你被抬进将军府,而那顶花轿……”说到这里,他居然笑得满脸邪恶。
“沦落何方?”她接话。
“明天郁以婷会在万花楼的房间里醒来,曹氏不是很喜欢讽刺二娘、三娘,说她们是出身风尘的下作货吗?这下子,曹氏可有了个下作货女儿。”
“你、你、你……好坏!”她指向他的鼻头,一句话断三遍。
“娘子觉得为夫做得不对?”
他皱眉,怀疑自己行事是否太过险恶?只不过,对于想要算计自己的人,他下手向来不留情面,难道他果真是杀戮太多,心也变黑了?
“不……”
董亦勋以为她要说“不对”,没想到她接下的话竟然是——
“不不不,太对了、太正确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容许损伤,所以人必须为己,所以对敌人得必须残忍,所以只可以让敌人天诛地灭,不能让自己天诛地灭!”
她义正词严说上一大串后,引来他放松心情的大笑声。
一把捧住她的脸,董亦勋再度封上她的唇,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吻,吻得她天昏地暗、“天诛地灭”。
她很累、很想睡,她全身酸痛,并且不打算再承受一次濒死经验,于是她试着推开他,没想到他的吻才经过几次练习,就已经熟门熟路地落到让人兴奋激情的丰润上头。
走到这个地步,他哪能够容得她拒绝,他拉开她推拒的手,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又是这句,光用这句话,他要骗她多少次啊?
她恼了,脱口而出,“当然一切有你,老婆一堆、孩子满坑满谷,谁的经验赢得过你?”
她的话不但没讽刺到他,反而让他自得意满乐开怀,抱起她,一个天旋地转,又将她压入床间……
郁以乔终于明白,女人的韧性有多强。
昨晚被蹂躏到天亮,董亦勋像只喂不饱的野兽,为着求生一次次进犯,让被害者累到手脚动弹不得。
她是在红菱、紫荷的扶持下才勉强起身沐浴的。但这还不是最辛苦的部分,董亦勋说:“先吃点东西,待会儿过去敬茶之后,新妇得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你怕是得一路饿到中午后才能休息。”
吃东西就吃东西,有什么好为难的?
可在她看见进门服侍的四个女人后,她想尖叫了,她们一个打扮得比一个妖娆美艳,身上的脂粉味薰得连白稀饭都有味儿。
她们虽然没说话,可脸上却摆出坚定意志——天下没有勾引不到的男人,世上没有拆不散的姻缘,小三是天底下最夯的行业。
答对了,她们就是当初被她退回去侯府的女人——珊瑚、翡翠、珍珠、金钏。
当然,她们的惊吓度和她不相上下。
不是说,嫁进将军府的是郁家的正经小姐郁以婷吗?怎么又换上这个刁钻不容人的?一时之间,她们忧心不已,想到未来,轻愁染上柳眉。
珊瑚、翡翠、珍珠、金钏安静立在一旁,没动作、没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多出一分,可她就是能从她们脸上看到忿忿不平。
她们不爱她这个主子,她还不喜欢她们这群通房呢,她无语问苍天呐。
不都说董亦勋克妻,怎地一堆女人还是前仆后继?后院里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已是够难搞定,再加上一字排开的四个美女,可以凑成半打组篮球队了,而且还多了个后备球员,可以随时递补上场。
一顿饭在沉郁的气氛中吃完,结束早膳后,董亦勋领着她往太夫人的院子里请安,她憋着脸,半句话都不说。
董亦勋明白她心情差到极点,却也不能大张旗鼓安慰,出了耕勤院,处处都是眼线,悄悄地,他用宽袖掩饰,拉拉她的手。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只是一想到这时代普遍存在的不公平,心情更闷,咬牙,她低声发泄不满,“王爷可以改行开铺子,专卖女人的金饰宝石。”
分明是抱怨的话,可听在董亦勋耳里,一个撑不住,他笑出声来。她还真有本事,让他乐了一夜,连日里也继续保持他的愉悦。
“行,你来当我的大掌柜。”他也在她耳边低语。
“不行,我只会开酒楼。”
“那好,待会儿回去之后,给她们通通改名字,就叫蹄膀、鱼翅、干贝、土窑鸡。”
说到这里,她也被惹笑。“别玷辱土窑鸡,“食为天”的土窑鸡没提早十来天订,还吃不到呢。”
“好吧,就让她们委屈些,叫做青菜、豆腐、葱姜、蒜。”
“唉,明明是有益身体的好食材,怎么会看在眼里,窝囊在心头。”她横他一眼。那些女人是他的蜜糖、她的砒霜,看来他们是注定吃不了同一锅饭。
“先别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曹氏打算嫁出门的是亲生女儿,她咬牙硬是把私房钱全掏出来,足足备下六十四抬嫁妆,当初你们在城郊住的那处宅子,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手上。”
“真的?”这可是意外收获啊!
“所以喽,有得有失,留下四个美女,换来六十四抬嫁妆,日后要把她们送人或发卖,再说。”
“没错,你可别染指了,我还要留着她们卖个好价钱。”
“放心,我承诺过的话,不变。”袖子底下的手,他握得更紧密。
她微微一笑,接着突然想起什么,“糟糕,她们知道嫁进来的不是郁以婷,会不会向文成侯府通讯息,曹氏会不会跑到娘那里闹?”
“肯定会,说不定我们前脚离开耕勤院,她们后脚就去报信,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董壹、董贰带人去你娘那里守着,吃不了亏的。”
“那就好。”
她语音方落,就见董亦桥和他的妻子庄幼琳迎面走来。
“大哥、嫂嫂。”董亦桥向前一步打招呼。
看见他,郁以乔忍不住扬眉轻笑。好久不见啊!虽然这话得压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可她开心极了,她的生命总算与这一世的大桥出现交集。
她热情无比的善意笑靥让董亦桥错愕,他善于观人,明白那是个真诚无伪、没有心机、没有打算,只是纯粹表达——“我喜欢你”的笑容。
他看得傻了,说不上为什么,他没见过这位嫂子,可竟然感觉无比熟悉,他想看她、想一看再看,看得眼神再也不想转开。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用真心就能顺利引出别人的真心,但他下意识地想对她微笑、想对她揭露善意,于是,他也笑,一张纯粹的阳光笑脸,与郁以乔记忆中的男人相叠。
两人的笑让庄幼琳转变脸色。那是她从没在丈夫脸上见过的表情,他会笑,但笑留三分,他会温柔,但温柔入不了眼帘,他会亲切,可是……躺在他枕畔多年,她知道,他的亲切中带着太多的虚伪。
可他竟然对郁以乔露出这样的笑容?警钟在心中大作,带着一丝狠戾的目光投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