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幸好小茱有前世经验,知道吴倎财有多混帐,知道他在书院里扮演什么天兵角色,因此她一点就通。
“没你的事,滚开!”吴倎财挥动拳头,冲着小茱喊。
他是霸王,但还不屑打女人。
“你乱打人就关我的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正义?你一定不懂,因为你的脑袋已经被油封了。”小茱的手指一伸,不偏不倚戳到他额头正中央。
天呐、天呐、天呐……听见小茱的话,有人不自觉开始颤抖,她居然敢跟吴霸王拍板叫阵?童家的坟头又要增加新成员。
小茱的手指软软的、冰冰的,可戳在额头上像只箭似的,仿佛刺穿了自己的脑袋瓜,吴倎财原本嚣张的气势瞬间弱了两分。“你骂我?”
“你可以打人,我为什么不能骂你?这世间还有两个字叫做公平,懂不懂?”
“你——气死我了,给我闭嘴,你不要逼我打女人!”
他不打女人啊?看来他还有救嘛,既然如此……得寸进尺是好招。
小茱两手叉腰,居高临下的寒声问:“说说看,你有几双手,可以封住几个人的口?人家当着你的面,怕你的拳头,不敢说你是脑残加智缺,背着你呢?难道就不说了?错!他们会说得更多、传得更快,直到天下人都认定你是个无所事事,横行霸道,为祸人间,不存在比存在更好的废渣!
“如果你不希望被这样看待,如果你稍微有点脑袋,如果你还是个人而不是一只猪,就会明白,要让人真正闭嘴的方法只有一个——让别人打心眼里佩服你,否则你的拳头再厉害,别人还是在暗地里笑你是愚蠢的死胖子!”
愚蠢的死胖子?有人惊吓的倒抽一口气,急急退出教室外面。这句话是死胖子的升级版,童丫头当真活腻了。
这时,吴家小厮终于把人给带进来了,听到这句话,他马上分析情势,知道主子快发狂了,向其中一个特高、特胖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大步上前抓住小茱的后领要把她提起来。
但梓烨的速度比他更快,交手两招,就把小茱拉到自己身后。
这时候的吴倎财不晓得被什么定身了,拳头高举,却迟迟没落在赵长山脸上。
对,他吓到也怔住了,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说过重话,只会捧他、夸他,讲得好像他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奇葩。
直到进了私塾,他才晓得自己没有那么好,就连比他晚来的都表现得比他好,甚至可以说他是所有人中资质最差的,这让他既自傲又自卑,他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这才慢慢发展出暴躁脾气,只要有人敢刷他的毛,他立刻揍得人家鼻青脸肿。
吴倎财以为这样就能堵住大家的嘴巴,但她说的对,很多人在背后嘲笑他。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那么多人怎么打得完?打人,手也会痛啊,他只好假装不晓得,可是假装很辛苦啊……
他还在发呆,家丁又要动手,他们绕过杨梓烨,想把小茱抓出来痛揍一顿。
这时候江秀才还没来,可是小瑜、小柔哪还能在旁边看,她们一起冲上去,一左一右护在小茱身边。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小瑜斥喝。
吴倎财稍微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目光瞬间定在小瑜身上,当!他被迷住了,他微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漂亮、好美、好白、好软、好可爱……所有和好有关的形容词都被他用完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会美到这种程度,比阿爹那十三姨娘还要美很多很多。
“喂,我大姊讲话你没听见吗?你叫那么多男人对付一个小丫头,丢不丢脸啊?!”小柔也不甘示弱对着吴倎财骂道。
这一次吴倎财才真正回过神来,急忙从赵长山身上下来,他举步上前,往家丁头上一人甩一巴掌,怒声斥喝,“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是学堂,你们有缴束修吗?”
几名家丁被骂得不敢吭一声,低着头退出教室。
原本张牙舞爪的吴倎财收敛脾气,走到小瑜面前,有礼的拱手道:“小生失礼。”
还小生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喜欢上那丫头了,不过按照惯例,还是没有人敢明讲。
小瑜点点头,柔声说道:“我二妹做事冲动,得罪公子,您别气她,好不?”
美人开口哪有不好的?当然是千百个好、万百个好,好到透顶。“我没生气,我只是……”吴倎财推开杨梓烨,迎上小茱的视线,问道:“你说,要怎样才能让别人打心里真正佩服我?”
“想知道吗?行!有空到厨房找我,我教你如何做个顶天立地、令人羡慕的大男人。”
小茱突然觉得,如果能把小霸王变成小善人倒也是功德一件,挺有成就感的。
厨房吗?她的姊姊都待在厨房里吗?太好了!吴倎财马上点头如捣蒜。“去,我一定去。”
“闹什么?”江秀才终于出现了。
和美国的动作片一样,非要等主角把事情全解决了警察才会出现。
江秀才走进教室,学生们纷纷坐回位子上,冲突事件就此结束,但让杨梓烨很闷的是,童小茱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不是所有女人对样貌好的男人都会目不转睛吗?怎么她好像看不见他似的?是她眼睛不好还是他变丑了?
气闷在心中,但他不打算让自己太惹眼,乖乖地和其他人一样回到座位。
江秀才看着童家三姊妹,问道:“活儿都做完了?”
“对。”小柔回答。
江秀才对三姊妹点点头,说:“过来。”
小瑜一手牵一个妹妹走到桌边,只见江秀才拿起纸笔写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抒。
江秀才是故意拖延三天,故意一口气教三十几个字,他想看看童小茱到底有多能耐。
稍稍解释过后,他刁难道:“如果明儿个你们写不出这几个字,我是不会再往下教的。”
小茱不知道江秀才的心思,暗骂他一声狡猾,如果讲一次、看一次就能读能写,天下的老师未免太好当了,难道他打算用十二句打发她们一个月?没门儿!
微微一笑,小茱轻快的说:“是,江夫子。”
收下纸张,她和姊姊、妹妹朝江秀才鞠躬行礼,转身走出教室。
回家的路上,小瑜忧心忡忡的说:“糟糕,这些字这么难,我肯定没办法记住。”
小茱轻松回道:“哪会难,姊姊不是会背了吗?”
她们偷偷学了三天,不只会背这十二句,连小柔都能背出二、三十句。
“可江夫子说还得会写。”小柔也面有难色。
“别担心,我方才看江夫子每个字都是由上而下、由左而右的写,只要照着这个顺序描字,肯定很快就能学会。我们先把吃的带回家,爹娘肯定还饿着肚子,今儿个的剩菜有肉呢!”
隔天,学堂里的学生们看好戏似的引颈等待童家三姊妹。
把食堂整理好后,她们果然出现了,三个人轮流背诵轮流写,十二个句子没多久就齐全了,看得所有学生惊艳不已。
江秀才似是不满又像是满意,叨念几句后,刻意教了她们二十句,并撂下老话,“明儿个没记住,甭想我教新的。”
小茱自然没问题,那是小学就背过的东西,让她吃惊的是小瑜和小柔,明明很吃力,却拼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硬是强写强记,没学会夜里就不睡觉,拿着盘子装沙用树枝摹写练习。
这是小茱第一次真正认识小瑜和小柔。
前三世,父母双亡后,姊妹们各自离散,她只晓得姊姊妹妹性格坚韧,却不晓得她们可以坚持到这等程度。
就这样,短短几天,三姊妹把《三字经》学完了,江秀才惊艳,开始教她们读《论语》。
吴倎财偷偷问小茱,“你们是怎么学的,怎么这么聪明?”
小茱说:“不是我们聪明,是我们下足决心、卯足了劲儿,天底下没有做不好的事,端看你愿意花几分力气,我看你的头比我们的大,肯定比我们聪明,念不好书只有一个理由。”
当着小瑜的面被夸奖,吴倎财脸红心跳,也不管小茱的话是不是坑儿,急急忙忙往下跳。“什么理由?”
“不肯下功夫。”小茱见他不时看向姊姊,心下了然,笑问:“要不,你每天下学后到我们家,教我们一篇《诗经》,我们背《诗经》、你背《大学》,看谁没背起来就罚谁,好不?”
怎么可能?他的脑子哪有这么好使?他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小瑜站在一旁,温柔地对着他笑,如果每天下学都可以光明正大和小瑜在一起……啵啵啵,心头冒出许多粉色泡泡,整个人开心得都快飘起来了。
最后他用力点头,非常有魄力的道:“好啊!”
这天过后,为了教导童家三姊妹《诗经》,吴倎财开始奋发图强,每天回家立刻钻进书房里,背《诗经》、研读《大学》,他绝不让自己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丢脸,苦读的日子很辛苦、很难过,但是只要一想起小瑜美丽的笑脸,他就觉得天底下没有任何困难可以击倒他。
吴家爹娘被儿子这副样子吓到了,还以为他被鬼附身,考虑要不要请道士来家里作个法,幸好小厮乖觉,连忙把少爷在私塾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报给老爷夫人听。
知道童家三姊妹的事情后,两夫妻老泪纵横啊,儿子的未来突然变得很光明,他们对童家三姊妹感激涕零,恨不得把三人领回府里当千金小姐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