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卿?”
太玄了,他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而一整天连络不上的人,刚好从他面前穿越马路。
不过,状况有点不对。
她原本是第一个过马路的,几秒后,却成了人群最末一个,步伐悠悠见晃、魂不守舍,号志里的小绿人都开始快跑,她还像散步一样慢慢走,幸好灯号变换的同时,她刚好踩上人行道,一秒都不差。
他没办法立刻回转拦人,偏偏这里又是闹区,车子绕了一阵才勉强找到一个小车位塞进去。
他半走半跑地回到原地,幸好柯钰卿依旧维持她的龟速,没消失在人海中。
“钰卿!”
喊了半天。她没停步也没回头,孙奕迦大步来到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地上是有黄金可以捡吗?”
孙奕迦按住她双肩,因为他站在前头也没用,看似恍神的她低着头继续前行,根本没发现他这个大“路障”,再不拦她就要撞上了。
柯钰卿终于抬头,失焦的视线慢慢对上他打量她的清澈双眸,眼神却依旧茫然,像是不确定眼前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孙大哥?”她试喊。
“嗯?”
“我是在作梦吗?”
“你的症状的确像在梦游。”
“呢!”
柯钰卿捂着额头痛叫一声,因为孙奕邀曲起食指,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顺头弹下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清醒了没?”他表情严肃,没心情逗她。“知不知道你刚才过马路心不在焉,简直像个游魂,被撞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阎罗殿报到。一整个下午都不接电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
她茫然地在皮包里翻找,拿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
“没电了。”她老实地将漆黑一片的手机举高给他看,证明不是自己不接电话。
“所以你带着没电的手机在外面晃一下午是干么?”
柯钰卿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漫无目的地由白昼游荡到黑夜,更离谱的是,她一点都没发现时间变化,只是理不出头绪之下,下意识地不断游走。
瞧她表情,孙奕迦也知道自己说中了,搞不好中午那通电话结束后,她就一路走到现在--
“你的脚怎么了?”
“脚?”
柯钰卿跟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双脚,憔见自己露在白色鱼口鞋外的脚趾微渗血渍,接着才感觉到脚后跟一阵剧痛袭来,骤然想起今天出门穿了双新鞋,肯定是鞋子咬脚才会如此。奇怪的是,一向怕痛的她居然一无所觉,迟钝到此刻才发现。
不,不是自己太退饨,而是心口剧痛更胜过脚伤,比起婚后终身不幸,这点痛又算什么?
楚胜沅说的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对方全少还喜欢她的乖巧,而她呢?
没感觉。
她对楚胜沅这个人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即使那男人无论家世背景或自身才貌都无可挑剔,可是相亲的第一天,她就被父母耳提而命要讨好他、迎合他,因为他是以柯家条件又说好得不能再好的金龟婿,父母的期待在身,她压力好大,相亲回家就吞胃药。
但她还是很高兴能顺利订婚,不是因为楚胜沅看上她,而是父母的夸奖让她觉得自己原来不错,能达成父母的期待,反正她身旁不少人也是本父母之命结婚,婚后过得也不错,顺从父母的决定应该是对的。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看清了自己和楚胜沅有多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的未来一片黯淡,为了讨好父母赔上一生幸福,真的位得吗?
不,无论值不值得,她都不要!
她无法想象自己沦为楚家生产工具的可悲下场,一个人乖巧听话也是有限度的,答应这桩婚事是她太傻,是她不懂爱上一个人、真心渴望和那个人白首到老是怎样不顺一切的疚狂感受,才会以为日久总会生情,只要彼此条件匹配、长辈认同,即使商业联姻也能幸福。
现在她懂了,外在条件再匹配,不合适的两个人永远不合适,日久非但不会生情,还会生怨。如果她真和楚胜玩结婚,也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还有。爱情来了。如何努力用理智抗拒也是枉然,无论对方爱不爱你,你都无法不爱他,可以对别人装傻、隐藏心意,却无法瞒过自己。心里一旦住了一个人,不是你希望他离开,他就会自动消失,想念他、想见他的感觉如影随形,渴望待在他身边的念头如此强烈,
再迟饨的人也会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
所以她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孙奕迦,就算只是聊聊没营养的话题,听他数落自己浪费他生命也开心,还有,为什么她三天两头就跑去找他,即使他没空,她买个便当陪他在办公室吃饭也高兴,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他,感觉狂喜又狂悲,一切
全因为--
她爱上了孙奕迦,爱到她已经无法继续忽视这个事实。
即使孙奕迦不一定会接受她,即使以他做个经理的条件绝对过不了家人那关,即使这份爱充满太多不确定因素,她仍旧无法说服自己轻易放弃,史不能怀着这样的心思嫁给别人。
婚约--她一定要取消!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强势的父母答应由她作主?
唉,有没有可能楚胜沅会和她一样突然对某人心动,主动解除婚约?
呵,痴人说梦!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好事,那男人看起来就像座千年不动的冰山,要他的心为一个女人火热起来,肯定不容易……
“孙大哥,我好痛。”
她忍不住喊疼,不只是脚,还有心。
尤其此时此刻面对孙奕迦,她忽然惊觉自己原来已经那么喜欢他,知道他因为担心,打电话找了她一下午,心里更是盛满感动。可是一想起自己和他或许有缘无分,心头更痛,和着脚痛一起折磨,身心倍感疲惫。
“都流血了,当然痛。”他叹口气,真不知道她怎么能神经粗成这样?“我车子就停在附近,看你这样是不能走了,我背你过去。”
“可是……”她环顾周遭,满是人潮。
“如果你觉得丢脸,那我招出租车先送你回去,再回来取车。”他不放心像是丢失了三魂七魄的她就这样一个人坐车回去。
她摇摇头。“我是不想连拱你丢脸。”
“是很丢脸。”见她惭愧低头,孙奕迦接肴说︰“知道不好意思,以后有事就说出来商量,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脑袋,一个人闷着头想还兼自残。始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在天之灵很爱找我碴,每次你闯祸,就要找来帮忙收拾善后。这可是我孙奕迦这辈子头一次背女人,
算你赚到。”
明明很难过很想哭、泪水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好儿圈,可是听他刻意逗自己开心,她又感到好窝心,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遇见你,真好。”
这是她肺腑之言,不只此刻,包括两人相识之时,但她也明白,只要一天不向孙奕迦坦白情意,他就一天不会明白,永远只当她是朋友。
“有人为你柯大小姐做牛做马,当然好。”他半开玩笑。“幸好你今天穿的是长裙。上来吧!”
孙奕迦蹲低身子,方便柯怪卿攀上他的背,虽然这一幕在偶像剧里时常出现,但现实生活中俊男背着美女走,路人可没自动退离三步。留给他们“两人世界”,旁人的窃窃私语和注目已经让孙奕迦够尴尬,还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直到被他火眼全睛一扫才悻悻地闪人。
“孙大哥,我一直给你添麻烦,你会讨厌我吗?”柯钰卿在他背上闷闷地开口。
“应该要讨厌才对--”感觉到背上的人儿一颇,他感慨地接着说︰“但是算你幸运,最近我感觉迟饨,不觉得讨厌,还觉得你盆得可爱,否则我哪会自动背衰神上身?”
“你的嘴真毒,竞然说我是衰神。”柯钰卿嘴上咕哦,心里却很感动。
“不然呢?说你是福神,我怕会遭天谴。”
他发觉自己居然刻意和她斗嘴,想安慰她明显低落的心情,这么好心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他。
“……我想取消婚约。”
他没料到她会忽然进入正题,看样子,中午那餐饭果然吃出了大事。
“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谈谈再送你回家?”既然她主动开口,应该是想听取他的意见,再者自己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事让她终于开窍?
“嗯。”她的确也有话想跟他说清楚。“可以去你家吗?”
孙奕迦微微皱眉。至今他还没带过任何异性友人回家,不只是为了避开瓜田李下的麻烦,也是唯恐母亲在家撞见,万一和对方投缘,肯定卯起来牵红线,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不过她今天和朋友聚会,应该不会太早回来,只要在十一点以前送柯钰卿离开,应该是不会撞上。
“我妈不在家,就我和你!没关系吗?”他得先把情况跟这个胆小鬼说清楚。
“是你,所以没关系。”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这么容易信任别人,尤其对方是个男人。”他真是无法不为她担心。“我看过一篇报导,性浸害案件之中,被害者认识的亲友是加害者比例远胜过陌生人。不要因为对方是你认识的人就轻忽,小绵羊都是这样被大野狼吃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想吃我吗?”她庆幸自己看不见他的脸,才有这份勇气开口。
她知道,孙奕迦这个人处理男女关系一点都不随便,如果他说“想”,肯定是喜欢她,那自己的暗恋就能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