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祖母”和“母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也许是人的年纪大了就会变得和蔼可亲,总之陆老夫人褪去对儿子的严厉,对待孙子只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宠溺。
于是维维、思思和桓儿三个小家伙像放出笼子的鸟,恨不得死拍着翅膀,把天空都跑尽。
看着三个小豆丁跟着陆浔封在大树下练拳,陆老夫人和颜氏笑得直不起腰,看着他们围着一盘炸鸡块流口水的模样,陆老夫人心疼起当年没得吃的儿子们。
即使当了侯府老夫人,陆老夫人还是习惯节俭,但这回她把箱底的好东西全掏出来,给孩子们做新衣新鞋,把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连小皇孙都没他们这么得意。
她对颜氏说:“人到这把年纪,手上有这么多钱,最快乐的事不就是带着孩子死劲儿的作嘛。”
看着像换个人的婆母,颜氏心道:如果姚娘子早点当自家大嫂就好。
勾起婆婆的手臂,颜氏撒娇,“婆婆偏心,只喜欢小的,不爱大的。”
什么时候见过媳妇这副模样,她乐呵呵笑个不停道:“行,也给咱们婆媳做几套新衣,到时咱们娘俩儿带着三个小家伙上街显摆去。”
眼看侯府一团和乐,宋紫雯眉目越发狰狞,不该的……这一切原都是她的,姚知书和她的贱种怎能抢走?
她不平、怨恨,妒火烧去她所有理智。
亚继入了皇家族谱,宁王府大办宴席,要让所有人认识自家儿子。
威武侯府、八皇子府和护国公府都收到请帖,而将亚继养大的知书更别说,她是一定要入席的。
这些日子陆老夫人精神好转,她也想凑凑这份热闹,因为不只是宁王认回儿子,封儿也认回了呀。
于是知书起个大早,马车先往侯府行去,待会合后才一起往宁王府去。
没有人想到,在上马车时,宋紫雯竟也穿戴整齐,站在马车外头等候。
看见她,知书和颜氏脸色一凝,却同时转头不语。
“你来做什么?”陆老夫人问。难不成她还想进宁王府为奴为婢?
宋紫雯望见众人眼底的鄙夷,轻咬下唇,低头道:“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入宁王府,我也明白女子的终身大事不该由自己作主,但紫雯已无人能为自己作主,只能想方设法结识更多的人,若是有机会……紫雯愿意尽快出嫁。”
陆浔封、陆浔嘉互望一眼,若真能够寻到合适的人家,这倒是件好事,虽说她的所作所为令人不喜,但终究是自家表妹,是母亲的外甥女。
“上车!”陆浔封道。
原本三个大人加三个孩子就嫌挤了,又多了个宋紫雯,更是连转身都不舒坦,更何况陆老夫人对她还存着气,连个眼神也不想给。
幸好侯府离宁王府并不远,又有思思陪着说笑,气氛才不至于太僵。
众人下了马车,一直等在门口的亚继立刻上前迎接。
思思看见他立刻扑上去,亚继熟门熟路地将她抱进怀里,她又下意识去扯他的玉佩,很坏的习惯,但改不了,于是亚继直接把玉佩取下,戴在思思脖子上。
“思思要好好保护,不可以丢了,知道不?”
思思一愣,她想说:我喜欢的是哥哥的气味、不是玉佩啊,可是又觉得不对,玉佩是哥哥的、玉佩上有哥哥的名字,她喜欢哥哥,也要喜欢玉佩啊……
年纪太小,她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只好抓起玉佩,又贴上自己的脸。
两个小孩的互动落进陆老夫人眼里,她低声问知书,“这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啊?”
连贴身玉佩都能相赠,那日后……呵呵,陆老夫人笑个不停。
知书明白陆老夫人在高兴什么,但孩子还小呢。“我忙的时候,都是亚继带她的。”
思思爱缠他,因为亚继长得好,而亚继喜欢被她缠,喜欢被她需要。
“那维维呢?”
“有亚初和亚琛带呢,他们三个把维维、思思宠得没边儿了。”
“找时间让他们往府里来玩玩。”
“好。”
他们被迎进府里,陆浔封兄弟到前院,与官员们一处,知书陪着陆老夫人和颜氏,领着三个小孩往妇人堆里扎,而宋紫雯则往未嫁女儿圈里钻。
过不了多久,宋紫雯要离开女儿圈,她一路走一路看,四下张望,她有点紧张,额头不停地冒出汗珠子,终于……不负所望,她在荷塘附近找到九公主秦涵。
在看见秦涵身上的藕色长衫时,宋紫雯愉快地扬起嘴角。瞧,连老天爷都帮她呢,许是老天爷也认为应该拨乱反正,该谁的就是谁的,不应放任意外发生。
她抬起下巴,目光坚定地朝秦涵走去。
看见宋紫雯,秦涵下意识轻哼一声,她看不起宋紫雯,不过是个芝麻官的女儿,就敢仗恃那点血缘关系顺竿儿往上爬,企图巴上陆浔封,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秦涵本不打算参加这次宴会,因为父皇不待见小皇叔,若非小皇叔与陆浔封感情深厚,并且她探听到陆老夫人今日将会赴宴,她才不想走这一趟。
她到处寻人,想问问陆老夫人在何处,没想到陆老夫人没碰上,却碰上这个讨厌鬼。
她非常讨厌宋紫雯,旁人当真以为她是柔弱可怜值得疼惜的小白花,但秦涵可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女子,哪会看不出来她就是作、就是矫情!这种女人习惯用柔弱勾引男人,却欺骗不了女子的眼睛。
宋紫雯知道自己被鄙视了,却没有发怒,她挂起温柔笑靥朝秦涵走近,屈膝请安。
秦涵的回答还是一声从鼻孔发出的冷哼。
宋紫雯叹气,眼底浮上氤氲,柔声道:“民女不晓得哪里行差踏错,碍了九公主的眼,公主要不要同民女说说清楚,民女会改的。”
可惜,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定律在秦涵身上使不通,她鄙薄道:“怎么改啊?你是能改掉自己不入流的出生,还是能改掉一身装模作样的小家子气?算了吧,往后你见着本公主,还是绕路走吧!”
打人不打脸,秦涵偏爱寻人脸颊狂撮,她真没把宋紫雯给放在眼里。
宋紫雯泫然欲泣,低声道:“是因为大表哥吗?因为姨母想撮合民女与大表哥的婚事,而九公主却喜欢大表哥,因此对民女心生厌恨?”
被人戳中心事,秦涵脸上红白交错,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宋紫雯自顾自往下说:“九公主真是误会民女了,民女与大表哥从小像亲兄妹般相处,哪有那份多余心思,婚事不过是姨母一厢情愿的说法。
“前几年大表哥不在京城,紫雯理所当然承担起照顾姨母的责任,如今大表哥回来,眼看马上要成亲了,民女也该功成身退,寻个好去处——”
秦涵截断宋紫雯的话,揪住她的衣襟,怒问:“陆侯爷要成亲了?与谁?为什么外头没有听人说起?”
真是粗鲁无知,宋紫雯在心底暗自嘲笑。她佯作惊讶,“难道九公主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这事儿传遍京城上下了呢?眼下侯府正在筹办婚事,大表哥要把前妻给娶回来呀。”
“什么前妻?”
“大表哥十五岁时就娶姚知书为妻了呀,姚知书性子张扬、脾气暴躁,把姨母的身子给气坏,四年前大表哥立下战功回来,见妻子不孝,就将她给休弃,谁晓得四年过去,她摇身一变,不但开了家幼儿园,还开设好几间铺子。”
“既然休弃,为什么还要把她娶回来?”
“谁让人家肚子争气,离开时怀上大表哥的孩子,还是龙凤胎呢,为这两点骨血,大表哥能不与她破镜重圆?就算姨母心头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总不能让陆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不值!”秦涵怒气冲冲丢下两个字。
“民女也觉得不值啊,可有什么办法,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办婚礼了,谁也阻止不来。事已成定局,九公主别再痴心妄想了吧,终究……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命臣官停妻另娶啊,除非公主也怀上大表哥的孩子。”说完她呵呵笑开,掩嘴而去。
秦涵死命拽着栏杆,真没机会了吗?陆浔封就要成亲了,她怎么办?
四年前陆浔封班师回朝,他穿着一身白色盔甲带领军队走过大街时,她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呀。
这些年,她游戏花丛却从未付出真心,那是因为她的真心已经被他夺走。
他是英雄、他端正己身,他的后院没有别的女人,也从不出入青楼妓院,这样的男人是她的理想夫婿啊!
为了他,她宁可把自己给等老,宁可放弃母妃看上的青年才俊,她都为他做这么多事了,他怎能不娶她?
她无比愤怒,宋紫雯的话在耳边不断环绕。她没说错,便是父皇也不能让人停妻另娶,可是她哪能怀上陆浔封的孩子?但……如果他坏了她的名声呢?
如果是这样,父皇必定不能坐视不理,侯府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那么……
凝视着荷塘美景,她做出决定。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知书急着找自己?是母亲、思思还是维维出事?
陆浔封脚步飞快,朝约定的地点跑去。
直奔到荷塘畔,远远看见穿着藕色长衫的知书站在桥上,她半边身子在檷杆外、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心惊胆跳。
他扬声喊,“小心!”同时一个飞扑。
他想将人拉回来,没想“知书”突然转头,瞬间,他看清楚眼前的女子,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却也已经来到秦涵身前。
冷冷瞥她,陆浔封二话不说,立刻转身离开。
“就这么走掉?假使孩子出事,侯爷难道不会痛彻心扉?终究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骨血。”
陆浔封横了眉,寒声问:“你把维维、思思怎么了?”
“原来那对双胞胎叫维维、思思啊,真是有趣的名字。”媚眼朝他一勾,秦涵笑道:“现在还没把他们怎么了,但以后就不晓得啰。”
他把满腔怒气憋回去,哑声道:“九公主到底想怎么样?”
“侯爷不是很早就知道,怎还跑来问我?让人家怪害羞的。”她垂眉敛眼,还真弄出一副娇羞样儿,看得人鸡皮疙瘩纷纷往外冒。
“若公主只是想寻人开心,对不住,不奉陪。”他作势要离开。
“行了,说正事行不?”她抓住他的手腕,却不料不懂得怜花惜玉的陆浔封一甩,立刻把她的五指荡开。
他又冷又酷、不爱理人的模样让秦涵着迷极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不爱老是巴在身边小意讨好的软男。
就说吧,爱情就是找虐的过程,你日日虐我千百遍,我天天见你如初恋。
“听说你要成亲了,与你的前妻?”
“是。”
“你成亲了,那我怎么办?”他返京的几个月里,她可没少偶遇他、暗示他、勾引他,再愚钝的男子也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总是视若无睹,不解风情。
“与我何关?”
这话说得真冷酷……无妨,待拿下他,她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征服他。
“不绕圈子,我直说了吧,若侯爷点头,我便立刻进宫求父皇赐婚,我承诺会善待侯爷的儿女,会想办法让他们进宫当小皇孙们的伴读。
“侯爷应该很清楚,这种从小到大的交情,对他们只有好处没坏处。再则我母妃出自程家,如今程家在朝堂上的风头正盛,人人都想投靠,却苦于找不到门路,日后侯爷成了自己人,外祖父定会不逝余力提拔侯爷以及侯爷的亲弟弟。”
陆家无根无底,最需要的是助力,她亲自把好处送到跟前,不信他不接招。
陆浔封轻哼,什么时候京城的风气变得如此开放,女人都能亲自为自己谋姻缘了,秦涵是,宋紫雯也是?
不过她有句话没说错,程家确实风头正盛,连皇上都得给几分薄面。
问题是皇上表面客气,心底却不这么想,要不怎会让自己暗中搜集程家贪墨罪证?他与秦璋、秦宁本想把程家这事儿压压.先解决坚定站在二皇子那边的孙家,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换个次序。
见陆浔封不说话,她语带恐吓,“如若侯爷不点头……实话说了吧,你还是得娶本公主,也还是会由父皇赐婚,只不过你的儿女、弟弟恐怕就得不到那些好处。”
深邃目光中隐含讥讽,他道:“陆家子孙的前途只会靠自己双手争取,不需要借助外力。”
丢下话,这次他再不回头,他必须尽快确定思思和维维没事。
“来人,把孩子丢进池子里。”秦涵大喊。
陆浔封一惊,想转身阻止,没想到旋身那刻秦涵竟朝他扑过来,紧抱住他的腰,身子一晃,两人双双跌进荷塘。
一落水,他发现秦涵双脚踩着水,很明显是会泅水的,所以这招是为了……
他把手伸到身后,掐紧她抱住自己的手腕,指节处使力,椎心疼痛让她不得不松开手,她一松手陆浔封立刻泅回岸边,上岸时却发现荷塘旁边已站满人。
去找来围观群众的婢女,眼看自家公主没被陆侯爷救上来,人还在水里扑腾着,心里暗暗喊了声糟,戏没按剧本演出,她该怎么办才好?
知书对九公主全然陌生,并不好奇她发生什么事,之所以走上这一趟,是为着寻找不见踪影的宋紫雯。
上回她在这里作过妖,谁晓得她会不会破签沉舟再坑秦宁一把。
秦宁不是坏人,虽然不理解他对自己的执拗,可他终究是陆浔封的知交,日后“京城三杰”将要为大秦创造一个丰衣足食、民生乐利的好时代,他们可不能因为宋紫雯要坏了交情。
所以她来了,她亲眼看见水里两个纠缠的身影,看见当中一人摆脱纠缠,独自泅回岸边,直到他的头冒出水面,知书一惊,竟然是陆浔封?
脑子转过,她明白了,这次被坑的不是秦宁而是陆浔封,所以……该怎么处理?
心头一片混乱,她凭着直觉跑到岸边,在众目睽睽下,脱下自己的披风为他覆上,拉着他背对池塘,低声问:“一眼都别看。塘里那个会泅水,对吧?”
若是不会,她相信陆浔封不会罔顾人命。
“对。”
“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简单且迅速地把方才的事交代清楚。
知书轻笑,原来想当他枕边人的女子不只宋紫雯一个。
“救命啊……”陆浔封出戏,秦涵却不能不接着演,如果被发现她会泅水,她的脸面就没地方摆了。
但在场的谁不是聪明人,就算是长得像大熊、心也大得像熊的秦璋也猜出这丫头想对好兄弟做什么。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皇妹,但架不住她的母妃身分高贵,颇得父皇宠爱,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
秦涵喊过几嗓子,秦宁看着水面,目光渐渐发冷,两道眉毛竖成刀剑,竟在他认子的喜宴上闹事,她真当他这个皇叔是虚设的,瞧不起人呐!
他悄悄走到陈礼安身后,低声道:“还不快下去救,机会稍纵即逝。”
本就蠢蠢欲动的陈礼安阵光一闪,他是想救,若能博得一桩好姻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不过自己的家世……正犹豫间,秦宁这一嗓子喊醒梦中人,没错,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牢牢把握。
转眼间他已扑通一声跳下水。
就算秦涵会泅水,在塘里扑腾这么久也会累,何况手腕还一阵阵发疼,这时见有人跳下水,她心头一喜,是陆浔封对吧?他受不了围观群众的指责,他忖度过时势,还是决定跳下来救自己?
这么一想,她来不及撩开覆在脸上的长发,隐约看见人影就手脚并用、紧紧巴上,她还倾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头的肚兜,两条腿勾住他的腰,柔软丰满的胸部紧抵着他的胸膛。
陈礼安脸上一松,成事了!不管九公主为什么抱得这么紧,只要两人浮上水面,她就非得嫁给自己不行,因为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秦涵本来打算装晕,但一到岸上、头发分开后,她看清楚自己抱着的男人,心脏一疼,真晕了……
所有的目光都定在秦涵和陈礼安身上,知书趁机悄悄地将陆浔封带离现场。
“你身子还好吗?”她拉着他,一面走一面问。
陆浔封看着她护犊子的姿态,笑容止不住。“我没事。”
“如果没事……”她突地停下脚步,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我们进宫请罪。”
请罪?他愣了一下。“没事的,所有人都看见陈礼安抱着秦涵上来。”
“不对,陈礼安的名声你肯定听过,那是个……罄竹难书的男子,就算皇上不看重秦涵,终究是亲生女儿,哪舍得毁她一辈子?要是她哭求到皇帝跟前,要你这个“始作俑者”负责,怎么办?”
当皇帝的可以霸道,但还没见过几个当臣子的敢在皇帝跟前霸道。
有啦,那个叫鳌拜的家伙最后死得很惨,曾立下大功的吴三桂也没个好下场,所以在皇帝跟前,忍一时气才能保百年身。
“是她……”
“没错,始作俑者是她,但架不住天下父母心啊。”因此这事得闹,往大里闹,最好闹得人尽皆知,闹到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陆浔封点点头。“好,告状去。”
“不是告状去,是卖惨去。”知书接下话。
两人相视一笑,明白了。
他们匆匆走出王府大门,没想到秦璋、秦宁已经备好三匹马,等在大门口。
看见他们……意料之外,陆浔封和知书傻了。
“快上来,我们一起进宫告罪。”秦璋笑道。
陆浔封点点头,按着知书肩膀,“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知书摇头,道:“我陪你。”
皇上性情难捉摸,他不想她蹚浑水,更不想皇上迁怒。“别担心,我有人陪。”
“我曾说过不让你孤军奋斗,最终却临阵脱逃,丢下你一个人面对困境,但是这次不会了,我陪你到底。”
“可是皇上……”
“我知道。”他是明君,却也是个多疑暴君,他喜怒无常、忧欢难辨,这个大秦虽是架空年代,但皇帝的性子和秦始皇有得比,只差没焚书坑儒罢了。
“我不是还有你吗?你会护着我的,对不?”
她眼底的信任让他突然间信心爆棚,他用力点头。对,他会护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