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开始怀疑谷小花?只是性子纯良,不愿道人长短?关关续问:“我听说,谷尚书正是因为此事气得生病,以至于病重不治。”
“对,沈家算得上忠厚世家,沈相又是与人为善的性子,因此谷尚书才舍得把女儿嫁往沈家。虽说沈习玉是独生子,家里急需他开枝散叶,但也不至于因无法生育就与妻子和离,况恩师在朝堂里颇有势力,他们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卖。”逼死亲家的恶名有多大,要是皇帝因此怪罪于沈家,沈家得不偿失。
“然后呢?”
“当初我和云丰心急,办好恩师丧事后便匆匆赶回泉州,没刻意打听沈家事,也没了解谷尚书留给谷嘉华多少身家,只听说她留下一名老管事处理京里的产业。那天听你说了那些话,我细细想过,便派人往京城一探。”
他本不想将此事说出来,万一探出来的结果和自己所知道的一样,岂非太伤人?这段日子谷嘉华经历的已经够多,他不想再添”笔,只不过关关……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是便是、非便非,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法忍受暧昧不明。
关关放下心头怒气,她点点头,云青并不傻,只要不被恩情迷惑心眼,他愿意查,自然就会查出蛛丝马迹。
见关关沉默,他续道:“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份心思,我不会容许的,家和万事兴,我还分得清楚亲疏关系。”
关关松下心情,实事求是说道:“你也不必太勉强,如果你发现自己喜欢谷嘉华,没关系,不必理会约定,我可以理解,只要提早告诉我,别教我蒙在鼓里,我不是那种非要在一棵树下吊……”
话未说完,她就让他一把拉进怀里,像是惩罚似地狼狠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怒气,他吻得很用力,吻得她的嘴唇肿起,吻过一回又一回、怎么都不肯放开,直到她心跳不稳定、气喘吁吁,方肯放手。
他也喘着,只是立场必须表明。
他咬牙道:“不管你理不理解,这辈子,你只可以吊死在我这棵树下,不能异心、不能改变,别想毁约,承诺是一辈子的事!”
这样的坚定口气,她可以解释为——他的立场没有改变过?他的心没有犹豫过?他对谷嘉华没有上辈子的感觉?
这可能吗?上辈子分明是鹣鲽情深、缱绻缠绵的两个人,此生就算无法成就良缘,情感上多少会有牵连吧?
摇头,不想了、不想欺凌自己的心,关关挑起别的话题。“你带酒菜回来,是想同我说和?”
“不是。”
“不然呢?事情忙完了,想喝两杯犒赏自己?还是嫌弃郑大婶的手艺?”
“都不是,我是百忙间抽空回来的。”
“为什么?”仰起头,她还真猜不出其他理由。
他笑了,是那种会教人转不开眼睛的笑容,眉弯弯眼眯眯、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害她看傻、看呆、看得无法反应。
突地,他低下头,额头蹭着她的额,轻声道:“关关,生辰快乐!”
恍然大悟,今儿个是邵翠芳的生辰……她这个侵占人家肉身的不记得,难为他牢记在心了,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从没提过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手炼,替她戴上,链子是银的,上头打上两个字——青关。
云青道:“青关、情关,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关卡,这个不必收在乌木匣子里,它不是女儿的嫁妆,是我对你的心意。”
她笑开,这有模有样的甜言蜜语,他在爱情中迅速升级。哪一天,他成了情圣,她半点不怀疑。
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膝上,屁股底下的长板凳并不舒服,但能抱着关关,再不舒服的逆境都会变得舒服,与她脸贴脸、心对心,他爱上两人融为一体的感觉。
“关关,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再过一阵子吧。”她推拖。
“为什么?”他问话的表情很无辜,像吐着舌头的红贵宾。
“因为这阵子我们都忙,婚姻是人生大事,不可以随便、敷衍、急就章。”
“我能揭穿你吗?”他叹道。
“揭穿?”她抬头望进他的眼。
“其实理由不是忙,而是谷嘉华,不管我怎么保证,你都无法相信,我对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份心意。”
关关一惊,他能看透人心?!也是,一个能平步青云,无依无势却在地方上站稳的男子,怎能没有几把功夫?
“日久见人心。”关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一块猪肉。
云青是个知情知趣的,见关关这样,只好顺从她的心意,乐呵呵地把肉给吃了。
她挪窝坐到他身旁,捧着下巴微微笑着,安静欣赏他的吃相,等他把整块肉都吞下后,才似笑非笑地说:“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笑出声,这样也能骂人?!他服了她。
但心服嘴不服,他笑得令人无法招架,他道:“我本是天上龙凤,因为爱上你,纡尊降贵,自愿成为猪头。”
纡尊降贵?他升级的速度越来越快。
“别摆这种脸,在女人生气的时候,甜言蜜语是没多大效用的。”
胡扯,明明就很有用,瞧她脸上藏也藏不住的春意就知道。“你上回说‘活的时候要开心一点,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是啊,我说过。”那次是为着安慰成天哭丧着脸的谷小花,一枝梨花春带雨的镜头看太多,近期来,她有反胃现象。
“依我说,恋爱的时候要开心一点……”
“因为会失恋很久?”关关接话。
“不对,因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倘若错身,我们会哀伤很久。我不喜欢哀伤,我喜欢幸福,和你一起幸福着。”
藏不住的春意化成止不了的笑意,她捧腹笑得一抖一抖的,照他这样的速度升级下去,很快地,天底下他再找不到对手。
这个晚上,关关靠在他怀里,低声道:“看清楚了吗?一个横插进来的女子,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不影响我们。”
何况她敢肯定,谷嘉华不会什么都不做。
“我明白,以后会注意言行,不让她有机会误解。”
他说得真心诚意,关关清楚,他真的相信只要立身正,就不怕影子斜,但是啊,他终究不够了解女人,对于爱情,女人可以憨傻、可以争夺、可以战斗、可以不计一切……并且,可以不管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开幕庆结束后不久,云青兄弟终于回到宋家祠堂。
祠堂里坐满长辈,方云青、方云丰更名改姓,随叔公焚香,祭拜祖宗牌位,从现在起,他们用回过去的姓名宋怀青、宋怀丰。
当他们将母亲的牌位摆在父亲身旁时,心底无限惆怅,多年过去,一步一步,他们终于走回这里,抬头挺胸、正大光明,和那年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截然不同。
他们站得笔挺,静静聆听长辈教诲。
几个人悄悄抬眼,望向怀青、怀丰,脸上带着些许羞愧尴尬,心略带不安。
当年他们收下好处,在方姨娘和两兄弟被欺负时,非但没有挺身相护,反倒落井下石,如今两兄弟成为栋梁之材、光荣返乡,若是他们心底还记恨那笔旧帐,在场人士没有几个能得到好下场。
一颗心惶然不安,仿佛有柄斧头悬在头顶上,他们四下打探怀青、怀丰的态度,企图想办法抹去过往,没想到宋怀恩竟是第一个对怀青、怀丰低头的,更没料到,两兄弟肯捐弃嫌隙,重返宋家大门,这教他们既欢愉又羞愧。
怀青、怀丰兄弟对视,嘴角笑意成形,这是娘的遗愿,她想堂堂正正地重返宋家大门,他们立下的誓言终于实现,看着父亲身旁的平妻位置,母亲再不是小妾姨娘,兄弟俩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