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建二十五年九月太子手谕
老御医为求脱身的一番话,令东方珩燃起一丝希望,他行文全国,贴格各市集巷道,徽召东浚国医者,以其医术全力抢救太子妃。
第一日,涌进千名大夫,为的是赏金千两和良田官名,纷纷自称神医,诊人无数,定可治其病。
可惜经由众御医一阵口试后,全数刷下,还因谎称医术过人而重责二十大板,逐出皇城。
第二日,从远地赶至约百人,这回有七人通过御医的考验,进入东宫为太子妃诊治,七人齐力盼能诊出所中何毒。
只是一样无功而返,说法与老御医无异,皆是毒入心肺,冤药可救。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接连数日无人揭榜,身形更显赢弱的南青瑶是进气少,出气多,面色由苍白渐转蜡黄,胸口的起伙更为微弱,仿佛已趋静止,若不仔细的盯着瞧根本无法发现。
看到之情形,东方珩面如死灰,失去生气,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不吃不喝地坐在床沿。寸步不离的守着至爱,两眼不敢闭合,唯恐爱妃在眼前断了气。
金乌升,月兔落,一日又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的等候最难熬,他开始痛恨起老天的不公,也为时间的流逝感到绝望。
到了第七日,即辰交替的时分,再也承受不住的太子跪倒在地,他轻握几乎一施力即断的小手,压抑不住的泪水夺眼眶而出。
看着心爱人儿口鼻不断溢出黑血,他心痛得不能自己,身为东浚国太子却连最爱的女人也守护不了,他要这太子之位何用?
第一次,他动了不如归去的念头,为了所爱,甘愿放弃别人梦寐以求的皇位。
“太、太子,外……外面来了位古神医,他说他可以试试,是司徒……司徒大人找来的世外高人。”喜出望外的侍香跑得急,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司徒找来的神医?”东方珩退速的起身,眼角残留末千的泪痕。
“立刻请他进来。”
“是。”
侍香比谁都开怀地笑咧嘴,三步并作两步地迎进年约六旬的驼背老叟,他一头白发白眉白胡,穿着件旧白袍,脚步略带蹒跚地走进来。
乍看之下,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长年茄素的修道中人,但是一开口就要万两黄金的诊金便显得市侩。
他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年妃大,活不了多久,要良田高位有何用,还不如拿些银子享福,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妃,不论任何要求,我皆应允。”不计代价。
东方珩一点头,白发老者便趋前,以指按住手腕,专注在病人几无动静的脉搏上。
他先是拧眉,继而神色凝重,接着翻看充血的瞳仁,再以银针扎其自行封住的六处穴位,抽出银针观看针上的变化,沉吟甚久才开口—
“太子妃中的是一种叫千日喜的毒,此毒提炼自南疆特有的绿蛇毒液,再加上一百种毒花毒草所制成的黄色粉末,它加入汤水型无色无味,但毒性奇将,饮上千日才会毒发身亡。”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中这种毒昵?
东方珩一听他能说出南青瑶身中何毒,既惊讶又欣喜。“可有法子好解?”
绝望的心又生起一丝希望,鹰般双瞳迸出光彩。
“有得医,可是药材难找,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草,要找齐有点难度。”他走遍大江南北,总欠缺那几味。
“古神医莫非忘了身在东浚国皇宫,太医院的药材任其取用。”举凡奇珍异宝,大都在皇宫之内。
“啊!”他轻呼一声,往额头拍去。“瞧我胡涂的,竟没想起你是太子,取珍贵药材容易。要千年何首乌、手臂粗的人参,以及北海珍珠磨出的粉末。”
白发老者开起药方,要人快快收齐,他得先瞧瞧成份纯不纯,是否具有疗效。
在等侯太医院送来药材时,白发老者忽然纳闷的问出心底疑惑。
“这千日喜是南烈国才有的奇毒,为何会出现在咱们东浚国皇宫?”太古怪了。
“什么?这是南烈国人下的毒……”他们竟对自己国家的公主下毒?
匡郎一声,一只铜盆落地,东方珩不经意的一膘,忽见侍香神色慌张地收起打翻的水盆,似有不安,当下心里有了底。
“而且是每日不间断的不在饮食里,或是汤药中,为时至少有三年,才会在于日后的今天毒走全身,难以根治。”这毒一开始并无微兆,到后期才会出现目胶和心绞痛的症状。
“只要凑齐神医所说的药材,太子妃就有救了是不是?”她一定要平安无事,听他亲口说出对她无尽的爱意。
看古神医摇头,东方珩胸口一阵紧缩,等待他说下去。
“这药得用活人血做药引熬上一个时辰,连续七天才能解毒。”
“什么,活人的血?”他大惊。
“且一旦做了药引,就必须用同一令人的血。”
正当他们在讨论要用谁的血时,太医院已送来指定药草,不想妻子受苦的东方珩毫不考虑地取来刀子,打算割腕盛血。
谁知腥擅的血味已经传至,一声不吭杆在身后的侍香抢先一步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汩汩冒出,直滴的流入腕里,很快地盛满一腕。
见她取了药材便要去煎药,本不愿用侍女血充当药引的东方珩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本来奄奄一息的南青瑶连饮了三天的药后,面色稍见血色,苍白的模样渐渐恢复了生气,呼吸变强了。
到了第四天,沉睡了许久的人儿,吃力地眨动几下蝶翼般的羽捷,慢慢地睁开那双莹亮水肆。
起先她有些畏光,很快又合上了眼,让人以为是幻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涩涩的清眸适应屋里的光线后,这次比较不费力了,而且视线不模糊,她清楚地看见背对着她的男子正在吹凉一腕粥。
“珩……”
很轻很轻的低唤,仿佛树叶落在地面的声响,轻得几不可闻。
但是背脊一僵的东方珩忽地停下动作,似激动又似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手指竟发着颤,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你怎么了?为什么……”
那一句由千涩喉呢发出的瘩咽嗓音,令他顿对眼框泛红。“你睡太久了,瑶儿。””再见恍如隔世,想笑的南青瑶却落泪了。“你好狼狈,是谁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
“除了你,还有谁会令我心心念念,茶饭不思。”他笑着走近,眼中却含着欣喜若狂的泪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便咽地伸出手,想抚摸他憔悴面容。
可是白暂的细臂一抬高,还没碰到人便虚软无力的垂落。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句话吗?你能平安醒来便已足够。”他握住她柔暂小手,放在脸鹿轻轻摩挲。
抽位着,她呜咽不已。“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从此天人永隔,没想到,一”
“嘘!别哭,才刚醒来别太激动,你得好生休养才能快点好起来。”东方珩柔情似水的喻去她眼角泪滴,轻声低哄。
他的瑶儿回来了,老天爷没带走她,他俩注定要相守一生。
她轻轻领首,却又止不住内心的狂喜。“珩,抱着我好吗?让我确确实实地感受你在我身边,这一切不是出自我的空想。”
许久未展的笑唇在冷唆容颜上绽放。“傻瑶儿,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心。”
他不敢用力,双手极其轻缓地抱起瘦弱娇躯,温热掌心贴着玉背,将巨爱楼入怀里呵护,怕伤及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可是实在等得太久了,久到让他的心发痛,结实臂膝不小心施了劲,紧紧地拥住她,以身体来感觉她还跳动着的心。
卜通!卜通!卜通……他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强壮和屏弱,刚毅与娇柔,柔和的金阳照出两人相依偎的身影。
“珩,你压痛我了。”她重重的一喘息,蛾眉因痛而擎起。
他失笑,稍微松开手臂。“你该多吃点饭,每一个时辰就喂你一回。”
“那不是成了头猪,我会吃撑的。”她撒娇的一嗔,怪他太呵宠她。
“瞧你这风一吹就跑的身子,还敢跟我嫌撑,我的瑶儿匀称有肉,可不是一根抱的都是骨头的瘦竹竿。”他故意嫌弃她体态下丰盈,好哄她多加餐饭。
既然健壮如东方珩都瘦了一大圈,粒米末进、饱受毒素侵袭的南青瑶肯定更瘦得不成样子,形销骨立,瘦骨嶙峋,一层浅青色薄肤覆盖骨骼上头,形容枯稿。
唯一庆幸的,巴掌大的鹅蛋脸本来就小,减了些肉也不至于难看到哪里,反而突显灵灿大眼的娇柔,我见扰怜。
“我是不是变丑了?”她勉强抚着自己清瘦面颇,眼神惊惧。
东有形深情不减地凝望。“在我心里,没有一名女子比你更娇艳迷人。”
“给我一面镜子好不好?”她恳求着。
他徉怒地瞪大艰。“你不相信我?”
“珩……”他只会哄她,根本不说实话。
“美丑只是外在的皮相,当年华老去,谁不会变丑,我在意的是你仍好好的活着,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爱。”这便是最大的恩赐。
南青瑶动容地将手放在他左胸。“今生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待我的好。”
即使他日他登基为皇,她也会学着忍耐,当个宽宏大量的好皇后,掌管他后宫众多嫔妃。
“我会一直待你好,从现在到日后的每一天,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真爱。”他想等她身子再好一点,再告诉她立后不纳妃的决定。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甘……”粉色唇瓣忽地被封住,还有些刻意地咬上一口。
一张娇颜倏地晕开一抹驼红,羞得不敢见人。
“以后不许把那个字挂在嘴上,我不爱听。”因为她,他才明白什么叫害怕。
那时候看见她被一箭刺穿心窝时,他当下的感觉是痛彻心,恨不得那一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若非司徒紧拽住他手臂,晓以大义,他肯定尾随其后,跃入浪欠百丈的崖底。
她的落海让他死过一回,而他有生之年不愿再尝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南青瑶恬静的露出笑唇。“你是我携手要过一生的人,我会为你保重,不再让你忧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