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不会才对,有胡公公在,他会替他们安排的,而这也是她敢私自离宫的原因之一,她可不想因为她的抗旨,害得和她有关系的人全掉脑袋。
她没有办法因为她出身皇族而改变,但她的婚姻,她要自己做主。
只不过父皇的反应——她不敢深想,她知道宫里铁定有人会因为她的逃婚举止而遭殃,父皇虽不是嗜血君主,但天子不悦,也够吓坏伺候他的人士。
摇了摇头,她决定把皇宫里的事全忘掉,她可不要每想一回,心底升起的愧疚就折磨她一回。
拼命摇头的赵静,没发觉到由远而近走来的身影,更不知道有一双不苟同她行为的黑眸正盯着她瞧,直到一句问话响起,才让她的摇头行为顿止。
“三更半夜不睡,你在做什么?”乔至轩皱了皱眉,眼光飘向她略显单薄的身子骨。这个野丫头也真是的,夜深露重,也不会加件衣裳,不怕冻着了吗?
“看月娘呀!”没转头看他,她答得理所当然。
“月娘有什么好看的?”他撇了撇嘴,不相信她的话。
“是呀!你说得对,月娘的确不好看。”赵静别过脸,嘴角扬起一抹贼兮兮的笑。
盯着她娇笑的脸庞,乔至轩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板窜起,令他不禁退后一步。
他逃避的举止,激起她恶作剧的心思,更不肯放过捉弄他的机会。她动作灵巧如猫般的跳下栏杆,笑嘻嘻的走上前。和白日一样,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直到他无路可退为止。
“你要做什么?”他厉声质问,企图以冷竣的表情逼退这个脸皮厚如城墙,又不知羞耻心的女子,虽然心里十分清楚,效果并不彰。
“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你做什么?”她的微笑中掺入一抹无辜,“应该是你会对我做什么吧?”
乔至轩眯起眼,盯着她笑意盈盈的粉脸,“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原来这年头说实话也惹人嫌呀!”赵静摇头晃脑,一副哀叹的神情。
“你闹够了没有?”突然间,他觉得额角一阵一阵抽痛,甚至开始觉得,他还没护送她到唐门,他大概会被她气得只剩半条命。
赵静见他表情不耐,有了想拂袖而去的气怒态势,这回,好心的不再逗他下去。
她别过脸,仰望高挂的明月,有感而发的道:“从小我和娘相依为命,每到夜晚的时候,我们母女俩就会一起看月娘,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是自从娘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陪我看月娘了。”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回忆,虽然她没有爹的疼,但她有娘丰沛的爱意,让她在冷冰冰的宫中,不觉得孤单、寂寞。
感伤的话语、思亲的神情,令乔至轩心一动,这时候的她,不见淘气、刁钻,只是一个想要被母亲疼爱的孩童,甚至透露出一股令他觉得揪心的孤独!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错看了她!表面上她虽然古灵精怪,总会惹他发火,但她脸上天真的笑容,掩去她内心深处的孤独,深藏在她内心的忧愁情绪,恐怕才是最真实的她吧!
“令尊呢?”
“我爹?他光应付他的妻妾就没时间了,哪有空理会我?如果会想起我,准是我有利用的价值。”
头一回见到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讽刺笑容,令乔至轩心底起了一股莫名的疼意,“你恨令尊?”
闻言,赵静觉得好笑的瞅看他一眼,“我哪敢恨他,他是爹呀!”而且这个爹还是人人惊惧的皇上。
“若不恨,为何提起令尊是咬牙切齿?”他不信她的回答。
“我生气不行吗?”她没好气的道。
“就只是没空理你?”若真如此,她还真是小孩子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理会并不是主因,最主要是因为我娘。”轻叹口气,她再次仰头望向月娘,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难得的静言不聒噪,令乔至轩有些不习惯,“为什么不说了?”此刻他的心竟没来由的希望听到她的声音。
没马上回答,赵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道:“你要我说什么?就算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若之前她这么回答,他会生气,不再追问,但现在他想了解最真实的她。
“因为你是男人。”所以才不会懂得女人家的心思。
“歪理。”他撇了撇嘴。
“反正不管是真理、道理,我的话在你眼中都是歪理。”虽然他没明言,但她看得出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持疑问态度。
“你到底要不要说?”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然而却有更多的焦虑,因为那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幽怨神情。
赵静本想说不,可是一见到他黑眸中承载着真切的关怀之情心一动,突然决定说出不曾让他人知道的心事。
“我气恼我爹的原因是,我讨厌他喜新厌旧,不满他让我娘孤零零的独守空闺,既然不爱,又为什么不放手,要害我娘一生?我更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妻妾成群?你们男人的心也只有一颗,岂能对每个女人都付出真心?你们明明没法子爱每个妻妾,可是你们宁愿锁住女人的身心,要她们臣服在你们男人之下,完全不顾她们有多孤独、多寂寞、多么害怕。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独守空闺的痛苦,没人跟你说话的悲哀。”
她一番话震撼了乔至轩的心,也完全改变对她刁钻的观感!
没见到他的惊愕,赵静压下愈渐不快的语气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女人就像是一朵花儿,需要一个有心人士爱她、护她,她才会盛开美丽,只可惜你们男人只爱盛开娇艳的花儿,不知要用心灌溉,花儿才能够延续生命,绽放美艳之姿,在你们的眼中,花儿一凋零,你们就不再怜惜,弃之不理。你们男人可能不曾听过,花落的那一刹那,所发出最深、最怨叹的哀戚声音。”
乔至轩再次怔住。若不是亲耳所听,他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古灵精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子,就是那个每一刻都可以激起他怒火的赵静!
他不知她到底是何出身,是怎样的环境让她有这种感叹的情绪,但他可以体谅她的不满。
这本就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多妻多妾多子孙多福气,这是自古以来,所流传下来的祖宗思想。
虽然他不表赞同,可也不反对,十位男人中,有妻有妾就七、八位,或许这对女人来说是不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可以认同你不满的想法,不过令尊并没有做错,一夫多妻妾本就是件正常之事,你若因此而怪罪令尊,对令尊而言,并不公平。”他就事论事的下了评语。
淡淡的微笑自赵静的唇畔扬起,她并无任何不悦,因为知道若她这番话让其它男子听见,绝对会遭来一顿羞辱,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把他的观感说出来,也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我承认你的看法,如同我刚才就说了,你是男人,所以你无法体会身为女子的悲哀。”
乔至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你是令堂,你会怎么做?”
“休夫。”当然,前提之下,她的丈夫不是皇上,否则休夫未成,可能会罪诛九族。
乔至轩瞠目结舌,震惊她的回答,“男人的自尊心是不可能让你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来。”
赵静点点头,算是赞同他的话。
“要是休夫不成,就逃得无影无踪,让他遍寻不找。”如同现在,她不就是违抗父命安排。她笑望着他,话中有话的道:“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乔至轩愣了愣,不知该佩服她的勇气,还是该说她异想天开?不过她的话激起他心中另一项疑问。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听从我的安排?”莫非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相信你的眼光,再说,要是唐门少主真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就休了他,改嫁给你。”
乔至轩一怔,瞪大眼眸,好半晌才回过神,“赵静,不准开这种无聊又不知羞耻的玩笑。”他厉声斥喝。
赵静才不理会他的怒容,她本来就没打算嫁给唐立扬,会故意要他安排,又答应他,纯粹只是要多接近他。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
乔至轩倒抽一口气,“朋友妻不可戏,我绝不可能和你有任何关系。”
“既然你那么爱做正人君子,我无话可说,不过你可要先提醒唐门少主,他如果娶了我以后还要迎娶妻妾,我就休了他。”
“你……”她高傲的姿态令人不想动怒也难,“你在要求别人前,也要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掳获男人心的本事。”
“应该是有吧!这一路上不是有好多男子一看到我,就叫我小美人吗?”她故意提起那些不悦的事。
坦白说,她讨厌那些拿着色迷迷的眼光,直盯着她看的男人,要不是有他在她身旁护着,让那些登徒子一见到他的冷脸便退避三舍,她此刻哪能安安稳稳的在他的身边戏逗他。
“你拿那些不入流的男人跟立扬比?你这是在糟蹋立扬。”
“有吗?不都一样是男人,哪儿有差?”
甜甜的笑容噙着一丝顽皮,清澄的眼眸净是恶作剧之情,令与她交锋多次的乔至轩知道,他又被她戏耍一次,当场怒从心起,也将刚才对她燃起的怜惜之情烧得精光。
“胡闹!”
“怎么生气了?”她明知故问,笑看着他那张气得头顶快冒烟的铁青俊容,完全没有惧怕之意。
乔至轩看着她笑嘻嘻的娇容,十分清楚,她压根儿就不怕他的怒火,相反的,他愈气,她就愈开心,再这样继续和她说下去,他可能会失手掐住她的脖子,让人世间多添一抹含冤的幽魂。
“懒得跟你多说。”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后,乔至轩转身就走,完全没发现到,他口中的野丫头,又再次撩起他的情绪。
赵静望着他渐远的身影,顽皮的笑容自她精致的小脸蛋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好笑、无奈。
他还真是笨,竟然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字字句句皆暗示着想与他在一起之意。
不过没关系,去四川唐门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时间来点醒他。
她的幸福她自己会争取,可不是说说而已,总有一天,乔至轩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赵静仰头望着一轮明月,瑰丽的唇瓣扬起一抹微笑。
相信娘在天之灵,会保护着她,让她达成心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