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父率先抵达,在玄关等着他们到来才一起进入,他昂首阔步走在花鑫前面,对于那群孤魂野鬼不仅视若无睹,挡路的还会直接踩过身去。
身后的花鑫就不同了,她维持中立路线,尽可能不去碰到那群家伙,连正眼也避免对上,挡在路中央的没让,反而她这位未来的灵媒大当家绕路而行。
“咳!”花天启脸一沉,清了清喉咙,回首拧目瞪她,“花鑫?”
“啊?”她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心虚的望着他。
“你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哎哟,二伯父,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花鑫不依的嘟起嘴,“这么多年我都没习惯了,未来也差不多。”
“没出息!”花天启不客气的说着,“你这样下去,未来怎么独撑大局?”
“我能做的还是会做,也不是说怕就不敢做。”她一脸委屈的嘟囔,“工作我都做得很完美不是?反正其他人又不知道……”
“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你本身就缺乏锻炼。”花天启怒眉一扬,“我看大家都太宠你了,得找个时间好好训练你才是。”
“我不要!”花鑫立刻拒绝,二伯的训练一定是地狱般的,傻子才答应。
“你这丫头——”
一个人影倏地介入两人之间,赵寰颐平静的眯起双眼,“当家,这里不宜争执家务事。”
花天启望着眼前插手的人,原来是花鑫的执事,难怪这么为主子出头。
不过他说的也对,身在大老宅邸,该有的分寸得守,要不是花鑫这丫头太夸张,他也不至于动怒。
灵媒怕鬼?什么灵媒啊!
他们被引领进一间大房间里,所谓的政经大老就隐藏在屏风之后,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交谈中只闻其声,永远不见其人,连声音都透过变声装置处理。
不过他做的可能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举凡政治、经济到黑白两道的纷争,从他跟二伯的对话中,花鑫便能听出一二,想到未来自己也将步上这样的后尘,总觉得有些厌恶。
但二伯说了,这是工作,世上有黑必有白,有时适当之恶才能平衡这个世界。
“花鑫。”花天启呼唤她,要她从旁道正中间来,跟大老正式打招呼。
花鑫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二伯身边,一如赵寰颐教她的,要不疾不徐,保持一定的傲度,因为她是花家千金,是下一任的当家。
“大老。”大家都是这么称呼他。
大老与花家或是赵氏一样,历经数代,每个幕后黑手都只有一个共同点名字——大老。
“花鑫,一阵子不见,出落得更漂亮了。”大老低低笑着,“听说你上次办的事情,办得不错。”
“上次?”她认真的回想,因为她接的工作实在太多,上次是指哪件事情?
“你不记得上次的案子?”大老狐疑极了,这一个月来,花鑫也就经手一件事而已。
“小姐期中考在即,事多烦乱,对于工作一事无法深刻记忆。”赵寰颐忽然出声,“事实上如果可以,在期中考前希望不要给小姐任何繁重的工作。”
花天启狠狠倒怞了一口气,连许知仪都吓了一跳,这是何等严肃的场合,大老与花家的下任当家对谈,区区执事也敢插嘴?
“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大老都这么称呼赵氏家族的管家,“果然是花家忠仆,护主心切啊。”
“小姐跟过去的主子不同,对于考试必须专心,心有旁骛只会让她事事分心。”赵寰颐无视于花天启的警告,继续说明,“加上上回建筑工地的厉鬼伤了小姐不少元气,女子与男子天生有异,虚耗的灵力需要更长时间的休养。”
建筑工地?花鑫双眼一亮,她想起来了,寰颐提醒得真巧妙。
花天启怒不可遏,“赵寰颐,你竟敢再一次犯上?”怎么可以如此毫无分寸!
“不,寰颐说得对。”花鑫赶紧出声,努力将声线调到最平稳的状态,“建筑工地的厉鬼相当难对付,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解决,再加上期中报告跟考试,让我非常疲惫,所以忘记一些琐事是自然的,寰颐只是为了我好,请别斥责他。”
“花鑫,他只是个执事!”花天启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典范必须树立,不能让赵寰颐乱来。
“他是我的执事。”花鑫抬头挺胸,气势不亚于花天启,“是我允许他为我发声的。”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这并非赵寰颐本意,他说这段话,只是为了给花鑫提示罢了,看这情况,若他主动道歉会让局面稳定些,于是他索性上前一步。
“呵呵……行了,大家别这么计较。”在赵寰颐开口前,屏风后的大老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花鑫比看起来还要强势啊,真好,真好。”
花鑫侧首望着屏风,那屏风上盘踞着两张惨叫的人脸,她其实已经快吓死了,但是在大老面前还是要表现冷静。
“大老,真抱歉,我们管教无方……花鑫就是比较任性些。”
“没关系,女孩子嘛!”大老不甚在意,“而且有个这么为她着想的执事,你们花家真的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赵寰颐安静退回原位,他早留意到花鑫粉拳紧握,看来这间房里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让她不住颤抖。
能尽速离开比较妥当,花鑫不能坚持太久。
“我很期待你成为当家的那天,花鑫。”大老像是赞许般的说着,“几世代来唯一的女性,真令人瞩目。”
“能力相同,男人女人又有何差别?”花鑫知道她是唯一的女性,但实在听腻了,“大老只要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就可以了。”
“花鑫!”花天启低声说着,怎么说话如此没大没小?
“哦?呵呵,有气魄,很好,很好。”大老哈哈大笑,不知是喜欢她的直言,还是嘲笑她的天真,“今天就到这儿吧,等会有人跟你们说明最近的事。”
跟大老会面只是一种形式,真正的工作内容有别人加以说明。
花家人鱼贯走出,花鑫倒数第二,赵寰颐则跟在她的身后,只是她即将踏出门时,大老忽然叫住了她。
“花鑫,请留步。”
咦?赵寰颐警觉心顿起,不对劲的直觉流遍全身。
“大老?”她已经全身冰凉了,他还想做什么?
“把门关上,我跟花鑫有事要谈。”大老淡淡说着,花天启在前方急着想进来,却听出大老的意思——他有秘密要跟花鑫商量。
通常都是极为棘手的案子,才会由大老直接委托。
“大老,花鑫的能力未臻成熟……”
“天启,到外头等着吧,这里我跟花鑫忙就好了。”大老的声音低了几度,不喜欢他人多嘴。
花天启拧着眉凝视花鑫,她眼神流露出不安与慌张,但是他却不能怎么样。
“我也留下。”赵寰颐忽然语出惊人。
“寰颐!”又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只是个执事。
“不,让寰颐留下。”花鑫紧张的脱口而出,“他是我的执事,我工作时他必须都在身边,顾虑我的安全,及时作出应对。”
没错,寰颐都知道她的状况,也知道遇到什么厉鬼时她该怎么做,虽然他看不见,但却比任何人都能守护她。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大老口吻显得有些不悦。
“不管什么工作我都会跟寰颐说,你就一起谈吧。”花鑫语气也很硬,坚持不让步。
气氛顿时凝结,她见到屏风上的鬼魅尖笑着,脸孔扭曲得吓人。
最后大老一声退下,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件事。”大老倒也直接,不拖泥带水。
“为什么是我?大老应该知道花家能力尚未全数移交,若有要事,应该是二伯父处理比较妥当。”花鑫倨傲的问着。有寰颐在一旁,她安心无比。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大老正经的说着,“看见屏风上有什么了吗?”
花鑫悄悄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恶鬼。”
“果然是花家人,呵呵。”大老低低的笑了起来,“我想请你解决这两只恶鬼。”
花鑫狐疑的皱起眉,就这两只,需要这么神秘慎重?
“现在吗?还是大老有额外要求?”
“不,不是现在。”大老忽然显得严肃,“这不是普通的恶鬼,我就算毁掉这扇屏风,也无法彻底消灭他们。”
“……”花鑫咬了咬唇,表情凝重的望向屏风,“为什么您会知道?你请别人看过了?”
“嗯。”大老到不否认,“请人看过了,跟我表明无能为力。”
“那二伯呢?”
“我不找他。”大老坦白的表示,“我见识过你对付建筑工地恶灵的手法,我知道你的能力高于花天启。”
哎哟喂呀,天晓得,大老是那只眼睛看见的,凭什么觉得她比二伯强?一切都是假像好吗?
那次也是因为有二伯暗中辅助,要不然哪这么容易对付两只含怨已深的恶鬼。
“这两只恶鬼是什么来历?”好像凝视着屏风上的图案,两只恶鬼转身狰狞咆哮,对着她张牙舞爪。
“他们是怨念极重的恶咒,是不满我的人对我施以毒咒后自尽身亡,化身恶鬼日夜侵扰我。”大老语气里倒没有太多恐惧,“现下是托这屏风的福,暂时抵挡,但我也不知道能挡多久。”
“有两只鬼……就表示有两个人同时都成了怨灵?”花鑫想的是,大老还真是顾人怨,有人宁愿自杀,也要化身恶鬼折磨他。
“嗯。”大老对这个疑问轻描淡写,“我需要你尽快解决这两只厉鬼,越快越好。”
花鑫犹豫极了,她摸不清这两只被屏风锁住的厉鬼有多强,如果擅自接触会有危险,纵使要净化这两只恶鬼,也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行。
“一千万。”大老忽然幽幽出声。
花鑫愣了一下,刚刚大老说什么来着?
“这次的代价是一千万,包含封口费,你不能对外说出这次交易,或是我曾委托你。”对他而言,用一千万买性命太值得了,“我会先汇五百万给你,剩下的,事成后再给。”
一千万?花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一千万能举办一个大型法会,超渡一堆孤苦无依的游魂,还可以办个免费净灵……
“等等。”就在花鑫要点头时,赵寰颐立即上前,“你要先想清楚,这个案子是你胜任的吗?”
“我?”她错愕的望着赵寰颐,没错,她根本不知道那两只恶鬼的底细,“我不清楚……”
“不清楚能乱接吗?你要先考虑考虑。”赵寰颐担心的就是听到一千万,花鑫连心都飞了。
“赵,你太多话了。”大老忽而沉声叱道:“身为执事,工作是辅佐,不是干涉。”
“我正在做辅佐的工作。”赵寰颐丝毫不以为杵,“保护主人是我的职责之一,过滤工作是天经地义,这个案子大老给得太离奇,为什么不委托当代主人?偏偏找未成气候的小姐?”
“哼哼,还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大老低低的笑着,但笑里却没有笑意。
“寰颐是为我着想。”花鑫倒是没有听出气氛的紧绷,回身望向赵寰颐,“我想接这个案子,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唉,他就是不相信她能处理啊!
“很好,不愧有当家风范,那就这么说定了。”大老声音终于清扬了些,“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请务必速战速决——也请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花鑫只差没发誓保证。
“那是最好。”大老轻快的笑着,“若是你对外泄露,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鑫圆睁双眼,带着点不悦,“大老现在是在威胁我?”
“我也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伤害你。”毕竟是下一代的灵媒,“但是——我可以伤害赵。”
咦?花鑫顿时倒怞一口气,慌张的看向一脸惊愕的赵寰颐,再瞪向屏风。
“你敢!”她厉声回道,甚至逼上前。
“呵呵……主仆感情真好,有你这样的反应,我就放心了。”大老似乎相当满意她的在意,“不想让赵有任何差池,就请务必三缄其口。”
“寰颐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花鑫气得双手叉腰,一手直指屏风。
“哈哈哈哈……”
大老狂笑未止,花鑫气得火冒三丈,用力扭过头,拉了赵寰颐就往外走。
“开门!”她颐指气使的敲着门,门一开,她愤而重重跺着步离去。
赵寰颐可不像她怎么愤怒,他质疑这么件事情,明明有现任当家在,却刻意找不纯熟的花鑫,又交代必须保密,甚至出了高价封口费。
这太诡异了!是否那是个过度棘手,或是花天启根本会拒绝的案子?
花鑫听到一千万就失心疯了,这丫头就是这样,拼命工作却又拼命漏财,同情心泛滥的后果,就是赚的钱都被骗光、坑光或是捐光了。
老爷以鑫为名,是希望她能带来多金,但是老爷却忘记他们家姓“花”,花鑫花鑫,摆明是花更多钱嘛!
“等等。”气急败坏的花鑫走到一半,忽然又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案子不想接了,我要回去拒绝!”
“等一下——”赵寰颐立即拉住她的手,“小姐,这是拒绝不了的案子。”
“为什么?”她回眸,瞪大一双不悦的眼。
“你现在什么的都知道了,他怎么可能让你反悔?”一开始就摆明强迫接案。
“我又不是自愿知道的,他是讲完后才跟我开价……”花鑫说到一半,抿了抿唇,“难道,他真的是故意的?”
“我们只能静下心来,想办法把事情解决再说。”看来横竖都得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