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赵寰颐觉得自己脑子里百转千回,这个委托他怎么想怎么不舒畅,他只是个执事,负责照顾、辅佐、帮助花鑫,怎么连帮她挑老公这种人生大事都可落在他身上?
许知仪还提出要他陪着约会这种要求,让他待得远远的,只要观察就好,不要当电灯泡。
以为他很闲吗?他身为执事,负责为花鑫打造舒服无忧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陪她约会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更别说眼前还有大老委托的棘手除灵工作。
花鑫昨天耗了一整晚通灵后,给了他两个名字,让他去调查详细的身家资料。
他因为这个正当理由,婉拒陪她跟罗祈勋吃饭。
只是吃个中餐,何况有保镖在身边,他实在不想带着复杂的心情奉陪。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生送上香浓的咖啡,轻柔递上桌,换得赵寰颐一个迷人的笑容。
女服务生红着脸,开心转身离开,跟其他打工的女生比了一个YA的手势。
这是一间风景优美的露天咖啡座,赵寰颐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手里拿着托人调查的资料,他总是先过目才交给花鑫,以防她有所遗漏。
花鑫给的两个人名都已经身故,双双在上个月烧炭自杀,完全符合大老说的。
档案里有张照片,是一对夫妻,已年过五十,怎么会做出这种想不开的事?
赵寰颐很想把他们的背景资料看完,但是今天无论如何就是无法专心,他端起咖啡饮一口,目光没办法专注在档上,却是看向十点钟方向,那背对着他的一对“佳人”。
花鑫正咯咯笑个不停,托着腮听罗祈勋说话,偶尔会开心的配着松饼,然后用一种期待的神情望着罗祈勋。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但他绝对不是跟来的!
他说过,他是执事,小姐的终身大事他无权过问,他只是“刚好”经过这里,也恰巧跟他们同一家餐厅而已。
所以他不是来帮小姐观察罗祈勋,基本上目前三位男士各有特色,但全都不适合小姐。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不适合!
他坐在原位,越看越不舒服。今天花鑫穿得并不是很好看,因为他挑了一套最不适合她的衣服,他不是刻意破坏罗祈勋对小姐的印象,而是寒流来袭,这么冷的天,要以保暖为主,美观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嗯,没错,而且冬日冷风呼呼的吹,怎么让小姐坐在户外咖啡厅?她不时的捧着杯子,就表示她会冷,花鑫很怕冷的。
此时又一阵寒风吹来,花鑫缩起颈子,赵寰颐兴起想上前为她披上围巾的冲动。
结果罗祈勋先一步请服务生收拾东西,他们要换到里头去坐了。
花鑫正准备穿上大衣,罗祈勋体贴的上前接过,甚至绅士的为她披上肩头……
这些举动只是让赵寰颐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有人抢他的工作。
花鑫一头披肩长发被风吹乱,不时以手拨弄发丝,罗祈勋低笑看着她,亲手为她拨开贴在嘴上的发丝。
他看不下去了!赵寰颐倏地站起身,扔下没喝完的咖啡,卷宗随手一盖,急忙就往花鑫方向疾走而去。
服务生已经把他们的东西收拾在托盘上,准备端进室内,花鑫娇羞的红着双颊,转过身跟着罗祈勋一起往室内走去。
赵寰颐什么也没表示,就只是昂首阔步的往前走,抢先一步走在他们之前,却假装无视于他们的存在。
“寰颐?”花鑫一看见掠过的身影,讶异的惊叫起来,“寰颐!”
他明显顿了一下,假装一脸狐疑的回头,“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花鑫放下气勾着罗祈勋的手,开心朝他奔去。
罗祈勋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挑高眉看向赵寰颐。
“我出来办您交待的事,顺便偷闲吃个简餐。”赵寰颐礼貌的回应着,抬首看向罗祈勋时,以眼神示威,“罗少爷,您好。”
“在外面不必这么客套,叫我祈勋就可以了。”罗祈勋也挂着微笑走近他,“这么巧,你也到这里吃饭,这里离市区有些距离。”
“听说这里的风光跟餐点都很出色,难得有空就来这里一趟。”赵寰颐说得从容不迫,“倒是没想到也带小姐到这里吃饭,真是巧。”
是吗?罗祈勋怀疑的眼神凝视着赵寰颐,最好是花鑫从头到尾没跟他提过今天的约会行程。
这不是第一次了。据他“旁敲侧击”,吴孟庭跟陈建源分别与花鑫出游过时,都会出现不期然的“意外”、“偶然”、“急事”中断他们的约会,而他最是特殊,连赵执事都亲自处出马了。
“既然遇到了,要不一起吃吧?”罗祈勋尽管心里不快,但还是难得维持绅士风度。
“不必了,我已经吃饱了,我正准备去结账。”赵寰颐客气的婉拒,“小姐还是慢慢用餐,我还有重要的事,必须先回去。”
花鑫狐疑的望着赵寰颐,重要的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他顿了一顿,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数秒才说:“没有。”然后把手里的文件往里藏了点。
一定有!
花鑫微噘着嘴,寰颐行色匆匆,言词闪烁,一定有事,她开始打量他手里的东西,厚厚的卷宗……他刚刚说来调查她交代的事情,难不成是那两只厉鬼?
“小姐,请慢用餐。”赵寰颐恭敬欠身,旋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跟你回去!”花鑫立即出声,反倒是罗祈勋错愕非常。“祈勋,对不起,我也想到有重要的事,不能跟去看电影了。”
还有看电影这个行程?赵寰颐在心里犯嘀咕。电影院里鬼魅众多,小姐几乎是绝不踏入的。
“是吗?没关系,你快去忙吧。”罗祈勋轻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对花家的事业不甚明了,但家里总是耳提面命,他们做的是危险但重要的工作,绝对要予以最高尊重。
“对不起,是我自己太粗心,忘记有重要的事。”花鑫双手合十,又露出那种可爱撒娇的神情,跟罗祈勋道歉。
“别这样说,工作要紧。”罗祈勋温柔的朝她一笑,“不过,你可算欠我一次喔。”
欠他一次?赵寰颐额头青筋暴突。
“没问题。”花鑫甜甜笑着保证,“今天就谢谢你了!”
“小心慢走。”罗祈勋也只能这样说。
“我先去结账。”赵寰颐低声说着,转过身时,忍不住扬起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什么样的举动能引起花鑫注意,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会让她起疑心,他突然觉得刚刚心中那股郁闷一扫而空。
罗祈勋也随后到柜台结账,花鑫则去了化妆室。
“很高招。”罗祈勋冷不防在赵寰颐耳边说着。
“嗯?”他蹙眉侧首。
“别装了,你我都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罗祈勋开门见山,“我不明白你是受人所托还是另有目的,总之破坏主人的约会并不是件好事。”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今天真的是巧合。”赵寰颐打死都不可能承认,表面上依然一脸诚恳。
“吴孟庭说过,约会到一半,花鑫就接到电话说哪位朋友出事了,陈建原则是说,巧遇她的大学同学,太多巧合累积在一起,就成了刻意。”罗祈勋轻靠着柜台,一派轻松。
赵寰颐审视眼前的罗祈勋,老实说,他的确是个内敛稳重的男人,成熟度超出该有的年纪。
尽管才二十二岁,却有着极深的城府,他记得过去的罗祈勋就是个非常聪颖的孩子,虽然总被嘲笑却不以为意,用眼镜下的双眼观察周遭环境。
之所以没跟其他千金少爷们联络,是因为他们并不值得联络。
他当然已经调查过罗祈勋,早在美国时就已经进行投资创业,他充分运用所学,已经不能与当年的他同日而语。
“对吴少爷很抱歉,但那时的确有人打紧急电话,而那位是小姐非常重视的友人,我必须回报,至于大学同学的部分,小姐并没有禁止我告知她的去处,因此我照常回答,也不算失职。”赵寰颐制式地解释,“今天这间餐厅,我的确是慕名而来,为什么巧遇阁下,并非我所预料的。”
“我不想跟你费唇舌。”罗祈勋挑了挑眉,“我从以有就喜欢花鑫,也会认真追求她,如果是花天郁要从中作梗或是考验我,我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退缩……”
他顿了顿,赵寰颐也不急躁,静静望着他。
“但如果是你的私心……那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罗祈勋的语气带着严厉的警告,但面容依然和颜悦色,一如赵寰颐总是挂着浅笑。
赵寰颐恭敬颔首,表示他知道了,一句话也没多说。
“好了,我们走吧!”花鑫走了出来,自然的叫唤赵寰颐,“祈勋,Bye!”
“Bye!”罗祈勋一脸笑意挥挥手。
私心?他能有什么私心?
赵寰颐转过身时,一直反复咀嚼罗祈勋那句话。
是啊,他为什么要中断他们看似融洽的气氛,又为什么使计让花鑫跟着他回家?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连自己都迷惘了?
为花鑫拉开往停车场的大门,她缩起颈子,想把自己埋进大衣里,赵寰颐立刻拿出背包里的豹纹围巾,轻柔为她覆上。
“咦?”感受到颈间一阵暖意,花鑫好生讶异,她看着身上的围巾,这件是她的……“你一直带在身上?”
“总是放在包包里,一直没拿出来。”他走到她面前,为她将围巾系好,“有比较温暖吗?”
花鑫悄悄红了脸,轻轻点头。
“来,这个也拿着。”他从自己的大衣里拿出暖暖包,交到她手上,“怕冷的人,还没带防寒用品。”
“今天的衣服是你选的。”她小小声抱怨着。
“如果不够暖,你自己也要记得保暖。”当然,他早知道花鑫不会记得这些琐事。
“哇喔,好暖和喔!”她跳过赵寰颐刚刚那段话,捧着暖暖的包开心说:“下次我也带暖暖包好了。”
赵寰颐只是笑着摇头。
“那你把暖暖包给我了,会不会冷?”花鑫还是很关心他的,她……总是忍不住关心起他来。
“我没事的,车子就停在前面。”只要她一个人温暖就够了。
花鑫偷偷挨近赵寰颐,最近跟爸妈选的人出来玩,虽然吴孟庭跟陈建原都蛮健谈的,跟罗祈勋在一起则觉得很舒服,像个大哥哥般温柔又体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寰颐在一起,会让她有种依恋感。
她在约会时明明很快乐,但是却一直想回家,想知道寰颐今晚为她准备了什么,或是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
那些女佣会不会吱吱喳喳聚在一起,发花痴般的说他有多帅,突然有朋友刚好有事找她,或是遇到同学,让她有借口提早离开。
今天跟祈勋在一起时,暂时没有想到寰颐,可是看见他出现时,她却从心底开心。
这到底是对哥哥的感觉,还是对执事的依赖?她真的搞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在寰颐身边她可以无忧无虑,也可以大胆放纵。
花鑫忽然牵住赵寰颐的大手,让他吓了一跳,却还是不动声色笑望着她。
花鑫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颜,将他的手往自己大衣口袋里放,笑得有点腼腆,有点娇羞,也有些美丽。
两只手就这么放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分享那个温热的暖暖包。
“这样子大家都很温暖。”她这样说,却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谢谢。”赵寰颐没有拒绝,他忍不住笑意的勾起嘴角,连酒窝都浮了出来。
在花鑫口袋里的大掌反手一握,包裹住那小且细嫩的柔荑,他状似自然的紧紧包握,再将她拉近一些,两个人挨着彼此,在青山绿树间片刻静谧。
心中涌出奇异的感觉,赵寰颐暂时不想深究。
他只知道,他好喜欢这样。
远处的罗祈勋站在餐厅门外,望着那远去的一双背影,他失声笑了,这件事毋需再确认,他已有定见——赵寰颐是出自私心。
这个执事,只怕对主人有了非分之想。
他沉吟片刻,倒也带着笑容上车。木造的餐厅在阳光绿树衬托下,散发一股幽静之美,但现下三个人的心里,澎湃汹涌。
车子一离去,一抹影子突然出现在细枝条上,数秒之后,那影子以疾速之姿,腾空踩去,直往赵寰颐的黑色奔驰冲去。
庄丽宛如城堡的屋子空空荡荡,这么一栋大宅只有花鑫一个人在,这是花当家居住的地方。
从花鑫确定继承能力开始,花天启就搬离这间屋子,花天郁带着下任当家搬进来,但是偏偏一过十二岁,花鑫就得自立,所以这么大一栋宅子,闲养许多佣人、园丁、厨师,却都只为了照顾花鑫一个人。
但家族聚会也都会到这里,届时也需这么多仆佣,况且依照花家财力,也不愁多几口子。
已近子夜,偌大的宅邸只剩下一角灯火通明,花鑫的书房里正在挑灯夜战,倒不是为了逼近的考试,而是为了解决缠着大老的那两只厉鬼。
只是数据看得越多,花鑫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太奇怪了,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大老迫害他们。”她望着一桌数据嚷嚷起来,“所以这对夫妻才会怀怨诅咒再自尽。”
书柜旁站着赵寰颐,他手里拿着的是“驱魔十法第二部”,忙于花家灵媒的基本参考书。
花鑫说得没错,他已经先通盘了解,那对夫妻都是医学研究人员,在一次的研究中意外发现正在试验的抗癌药物其实对人体有害,于是对外公布结果,却一再被打压。
从医药单位到医院,甚至上达卫生署,都无人愿意受理这个案子,逼得徐姓夫妻俩决定利用媒体公开消息,却立即被威胁软禁。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药已经准备上市,而大老是该药厂的股东之一。
而后有政府单位的人前来与他们洽谈,表面说会将他们的报告上呈,一切却石沉大海,接着外面开始传言这对徐姓夫妻精神不正常,相关单位反控告他们伪造数据,逼得这对夫妻陷入疯狂、愤怒与绝望当中。
激动的言词与激烈的动作都在证明他们精神异常,最后失去新闻价值的他们销声匿迹,直到一年后在河里成了水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