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她心里就像被刺了一刀又一刀,满是心疼。
曾经,她不只一次告诉自己,她不想也不能跟他有任何牵扯,可她实在无法不管!「大少爷,你不是一无是处!」
「路儿……」江定拓错愕的望向她。
徐路儿望着他,忠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少爷,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所以你会见义勇为,当时要不是你,那个无辜的小姑娘早被郑升捉走了,你忘了吗?她还特别跑来谢谢你,还有你不是说,丰记被人砸店,老板为感谢你,还送衣服、送烤鸭给你?你帮助了他们,你做的事是对的。」
江定拓傻傻的望着她,难以想象她会对自己说出这一串话。
徐路儿内心止不住澎湃,继续说下去,「二少爷他哪里好,他只是个伪君子,装模作样,你就比他直率得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说到这里,她也有点害羞,想起方才他说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的话。
徐路儿转身,拿了一只蓝色的香包给他,「这是我要送你的回礼,你闻闻看。」
江定拓很高兴的接过,那蓝色的香包上绣有一只展翅高飞的老鹰,她的绣功真好。
他将香包凑进鼻前,用力一吸,芬芳满溢,「甘菊、橙花、杜松子、肉桂叶、檀香。」
「没错,都对了。」徐路儿朝他含笑道:「这些都是能放松心情、安眠,消除疲劳的香料。大少爷,你的鼻子很好,你很会闻香,这就是你与生倶来的天赋,你是有优点的,并不是一无是处。」
江定拓霎时有些恍神,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是有优点的。
又闻了闻香包,在这一刻,他像被她赐予的温暖包住,心里的自卑都被她抚平。
「路儿,谢谢你,真的很香。」他抬起头朝她笑道,发自内心底愉悦的笑了。
徐路儿见江定拓闻着自己做的香包,顿时感觉有股亲昵感,又有点难为情,再看到他朝她笑得那么好看,她便心跳如擂鼓,突生一股悸动,就快冲破胸口。
下一刻,她的心脏真的差点跳出胸口,因为江定拓竟当着她的面脱下外衫。
「怪了,怎会那么热?」
热?对,真的很热……徐路儿也觉得口干舌燥,明明这天气还不算热。
「路儿,你的脸好红……真美……」江定拓突然伸手过来,抚摸她的脸颊,他眼里的她真的好美,戴着他送的钗子,我见犹怜的令他好心动、好想碰触。
徐路儿惊颤了下,明明是踰矩的行为,她却不想反抗,被他碰触,她的脸感觉到冰凉,舒服了些……
她也抚摸着他,纤纤玉指在他脸上滑动,抚摸他俊朗的五官,江定拓轻叹,觉得凉快多了。
两人都在为彼此纡解那抹不知名的臊热,却变得越来越热,这时的他们只看得见彼此,只想得到更多。
徐路儿抬眸,发现江定拓靠她太近,在他迷离的眼眸里多了抹异样的炽热,他出汗也出得不太对劲,猛地回过神来。
「热的话,这里有扇子!」她用力推开他,拿起扇子替他掮了搨风。
江定拓也跟着回神,用力抡紧拳,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懊恼的在心里大喊,他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徐路儿见他嘴巴里喃喃自语着,很没良心的掩嘴偷笑。
「对了,我有檀香片可以醒神!」她马上从柜子里取出,又取了一只手执炉来点燃,没一会儿就散发出香味,振奋两人的精神。
「真香!」江定拓凑过来,吸了一口,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
两人不自觉地又靠得太近,一个对上眼,又双双撇开脸。
那一瞬间,徐路儿心口发烫。
那肯定是催情香的关系……她不停在心底如此告诉自己。
「再给我一个时辰,我就能运功打开锁。」江定拓试着运气,那熏香里有能锁住内力的药物,只要药性散去,他就能运功。
「太好了!」闻言,徐路儿松了口气,那这段时间要做什么?她开始烦恼起来。
屋子里有窗户,虽然小,但夜里的凉风从外头吹进来,吹久了也是会着凉的,冷不防地,她打了一个喷嚏。
江定拓二话不说便拿起他脱下的外衣盖着她。
徐路儿心口一热,他的袍子好大一件,还带有他纯男性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包裹住她,让她觉得很温暖,她望向他,他却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很努力在忍耐,太可爱了!她偷偷笑了笑。
江定拓尴尬的咳了咳,「我来说说,我去运镖时遇上的事吧。」
他开始说起他的勇猛事迹,打退多少强盗,把自己说得很厉害。他必须要一直说话,才不会胡思乱想,路儿是个好姑娘,他不能随便对她出手,他必须克制才行。
徐路儿一边听他夸张的说,一边掩嘴笑着。
她知道他是故意夸大其词的,因为气氛太尴尬也太暧昧,怕一时忍不住会想靠近彼此,但暧昧并没有消失,一个呼吸,一个眼神,都令人灼热。
江定拓的说话声一直都很大,也一直掩饰着自己的欲望。
徐路儿也在忍耐,她的心一直发烫着、狂跳着,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会为他心动,是因为被熏香所迷惑的关系,她只要再撑一下,就能离开这屋子了。
只要再一下……
徐路儿以为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岂知一回过神竟已是天亮。
他们竟然睡着了!她吓出一身冷汗。
她和江定拓还是被人发现了,大小姐来了,阿广也来了,总管还领着几个下人来找,江老爷一大早找不到他,便找来大小姐这儿,大小姐刚好在找她,就这么凑巧一块找上他们。
下人看他们的眼神充满异样,都在臆测昨晚他们做了什么,徐路儿感到很难堪,幸好江定拓站在她前面,高大的身躯为她挡去他人的视线。
但诡异的是,昨晚门明明遭人反锁,但当大小姐、总管等十余人抵达门口时,却说门没有上锁。
江定妍相信他们是遭人陷害,并央求总管帮他们掩盖,因为李家人今天会来,江老爷若知道此事,肯定会大发雷霆,孤男寡女一起过夜这种事,传出去也有损名声,但隐瞒不到一会儿,江老爷仍然得知,也不知是谁偷偷密告的,江定拓和徐路儿双双被叫到厅里。
「你这个兔崽子,在外头闯祸还不够,这次居然还毁人清白!」江老爷怒不可遏,指着江定拓大骂。
「老爷,大少爷他没有!」徐路儿马上替他说话,但这一出口,她感觉到江老爷看她的目光由同情转为愤怒,暗自在心里喊着完了,她定是被误会跟江定拓是两情相悦,还被当成是蓄意勾引大少爷!
江定拓知道父亲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爹,路儿她没有勾引我,我们是被青儿陷害的!厨房有个叫青儿的丫鬟假传消息,把我引去路儿的小仓库,再将我们反锁起来,小仓库里还点燃熏香想迷晕我们,只要找那个青儿过来对质,就能真相大白了!」
江老爷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反认为那是他的脱罪之词,「不必说了!李家人今天就要来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和丫鬟厮混一夜,你真是气死我了!」
江老爷也狠狠瞪了眼徐路儿,责怪她不知廉耻,主母还没进门,她就先勾引大少爷。
徐路儿心底一寒,真怕自己会受罚,因为她的丫鬟契约还有一年,主子是有权惩处她的,更糟的是她若被赶出江家,就无法再到香行跟柳师傅学制香了。
「爹,我相信哥和路儿,他们不会这么做的!」江定妍看出徐路儿的害怕,马上挡在她面前。
「爹,我们真的是被害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江定拓低吼。
江老爷见女儿护着那丫鬟,儿子做错事还不肯认,气得咬牙切齿,厅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这时终于有人有动作了,在这厅里还有第五个人。
元氏走向他们父子之间,朝江定拓无奈地叹道:「拓儿,你再怎么喜欢路儿,也得等将李小姐迎进门再说,你真的太着急了,路儿的名节都被你毁了。」
江定拓怒瞪向元氏,她多说的这句话,只会让父亲更认定他和路儿有私情,荒唐了一夜!
真的是你让青儿害我们的吗?
若是平常,江定拓早就冲出去勒住对方的脖子凶狠质问,但他没有证据,事实上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不是元氏所做。
他也对徐路儿心生愧疚,昨晚和他独处一夜,今早又被那么多人看到,等于毁了她的名节,女子的名节可比什么重要。
「老爷、夫人,李家的马车来了!」总管进来通报。
竟提早来了?!江老爷一惊,瞪向儿子和徐路儿,现在再责骂也于事无补了,只能遮掩。
「还发什么傻,没听到马车来了,还不快去换身衣服!」他朝儿子骂道,接着朝总管命令道:「今天的事要保密,绝对不能传出去,知道吗?」
江老爷认为,只要竭尽全力隐瞒儿子的荒唐事,不传到李家人耳里,就不会影响到亲事。
元氏站在丈夫身侧,敛下隐隐闪着狡光的眼眸。
指使青儿陷害他们的人确实是她,虽然熏香失效,两人被发现时衣着整齐,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共度一夜的事实。
而青儿早就被她送走了,谅他们也查不出真相,而这只是开端而已,接下来还有足以毁去这门婚事的好戏上演。
唯有毁了江定拓和李家的婚事,她才能真正放心……
李家人搭着马车抵达江府,他们主要是来谈婚事,顺便来看看江记香行,要是婚事谈成了,李记也会在江记香行投入巨额银两,两家的联姻可说是对彼此都有利,而李家在京城有亲戚,晚上不必向江家借宿或住客栈。
李家嫡长女李晴蓉,年方十七,生得美丽,才貌兼具,像她这样的姑娘,早该在刚及笄就被媒人婆踏平了门坎,可因为舅舅的关系,好的人家看不上她,大半来求亲的是想娶她当续弦,不过李家哪肯让自家的嫡女受这委屈,宁愿嫁给江定拓,当然江老爷也答应他们会好好管束儿子,保证婚后绝对不会再闹事。
这婚事在江老爷亲自走上一趟后,就有七成了,今日这一会面,是让自家的儿女见上一面,并谈好合作事宜,就差不多要准备下聘,赶在年底成亲。
此时,江定拓和李晴蓉面对面坐着,双方长辈为让他们年轻人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正认真的介绍彼此。
江定拓经过昨晚到今早的混乱,再到被赶鸭子上架,哪里会去注意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是圆是扁,现下他的心正浮躁着,满脑子想着元氏做的事,想着他被父亲冤枉,及他毁了徐路儿的名节,整个人魂都不知飞去哪里了。
「拓儿……拓儿……」
江定拓猛地回神,就见他爹只差一步就拧住他的耳了。
「你在发什么呆,晴蓉在问你话呢!」
他这才注意起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看清楚她的容貌。那是个五官标致、气质端庄的美人,是爹为他挑选的妻子,说只要他成家,他的性子就会变得稳重,说他娶了她,对江记也有帮助。
只要娶了她,继母处心积虑的想毁了他婚事的计划也就失败了吧?江定拓望向坐在爹身边笑得温柔和蔼的元氏,心里暗忖着。
但他真的想娶她吗?他感到困惑。
先前被父亲要求成亲时,他就一直觉得迷惘又迷惑,不知成亲是否真的好,质疑自己是否能被托付终身,他越来越犹豫,他真的想跟这女人成亲吗?
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想象和眼前这名女共同过生活的情景。
「江大哥,听说你的功夫很好,真想见识见识。」李晴蓉温柔婉约地道。
「……」
「拓儿!」
江定拓被他爹一瞪,才匆匆回过神,她说什么?对了,她好像说他武功很好,想见识见识……好。
「那我来耍一套剑法吧!」他站起身,便拿起佩剑舞了起来。
李晴蓉看得目瞪口呆,李氏夫妻也是,没料到他会当众表演,眼见刀子时不时朝他们挥来,深怕稍不注意就会缺胳膊断腿的。
江老爷也被儿子吓到,他黑着脸,久久说不出来。
元氏则用手捂着嘴,暗自嗤笑,她安排的好戏都还没上场,这婚事就毁了大半,江定拓白露粗鲁野蛮的本性,真好啊。
江定拓舞完后,收起剑,坐回原位,并没察觉自己做了多吓人的事。
场面一下变冷,十分尴尬,不过李晴蓉不愧是大家闺秀,朝江定拓露出敬佩又不失礼的微笑,「江大哥真厉害。」
真是个温柔娴淑的女人。
江定拓抬头望着她,心想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这么宜家宜室的美人吧,娶了她应当是不错的,可奇怪的是,他不只犹豫该不该和她成亲,连心里也起不了一点涟漪,对她毫无感觉。
所谓的美人,不单单指外在完美,还要有颗玲珑剔透的心,而且还要聪明,有温柔的笑容吧……
这时江定拓忽然想起了徐路儿,她拥有这一切特质。
过去和徐路儿相处过的记忆一一跃上脑海,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阻止自己去找小妹算帐,用另一种大快人心的方式报仇;她也机智的替他解围,让他免于被人污蔑成杀人犯,她更是个温柔的女人,昨晚在小仓库独处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救赎了他,抚慰了他的心,她为他做的香包感动着他的心,在他心目中,她比李晴蓉还要美丽,比起来娶李晴蓉,他更想娶她……
江定拓眸光一震,察觉到这些来自内心真实的感受,下一刻,他陷入思绪里,久久无法回神。
因此,他并没有发觉到李晴蓉那比起元氏毫不逊色的演技,她在瞥向他时眸底满是不屑,完全看不起这粗野的男人。
过了许久,终于,李晴蓉得以离开大厅到客房休息,等中午和江家人一起用过午膳后,下午要到香行一趟,谈聘礼则是明天的事。
李晴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和她的丫鬟、奶娘到附近的花园走走,丫鬟见小姐闷闷不乐的,再也忍不住抱怨。
「小姐真是太委屈了,居然要嫁给那种人,拿起剑就像要砍人般,真是可怕!那个人在踏出厅前,也没跟小姐打声招呼就跑了,真是太失礼!」
「小姐生得那么美,竟要嫁给那种莽夫,老婆子还真心疼。」奶娘也替她抱屈。
李晴蓉幽幽地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我还能嫁得更好吗?」
还没来到江家前,她就听闻过江定拓的恶名,本就不愿下嫁,现在亲眼见到那男人,太高大又太粗鲁,全身上下她没有一处满意,而且方才他竟还频频走神,显然心思没有放在她身上,这让她更加恼火了。
可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个在狱中的舅舅,她是不可能再找到比江定拓更好的对象了,她娘原本是属意让她嫁给江家二公子,可江老爷却以长幼有序为由,希望她嫁给长子,再加上爹对投资香品很感兴趣,所以她也只能嫁给江定拓了。
李晴蓉紧咬着下唇,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认了,这就是女人的命。
「陪我到前面散散心。」她说完便往前走,丫鬟和奶娘叹了口气跟上。
这时,有两个丫鬟在前面窃窃私语,声音之大让李晴蓉她们都听见了。
「什么,有这等事?!大少爷和路儿在小仓库里共度了一夜?」
「是呀,今早才被大小姐和总管发现,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李家大小姐就来了。」
「这也太荒唐了,偏偏在李小姐来的前一晚和别的女人厮混一夜,大少爷也太不把李小姐当一回事了……」
「天啊,居然有这种事,真是太不知羞、太放荡了!」李晴蓉身旁的丫鬟暗骂道,马上被奶娘嘘了声,她这才发现小姐的脸色很难看。
李晴蓉受到不小打击,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不是没有肚量容忍,可没想到在她抵达的半个时辰前,那男人正在跟别的女人厮混风流,还被逮个正着,让下人当成笑话,他将她这未来的妻子置于何处?
而且刚刚见面时,他频频走神,该不会是在想着那个女人吧!
李晴蓉心里深深痛恨着,尖锐的指甲戳痛了手心。